所謂的名聲和臉面,是崇月最不在意的東西,畢竟自己管家這三年來,再想經營什么好名聲,也不會有人在意。
趙氏生前,一直為崇月營造的心慈貌美的人設,在這幾年,她處置府里大小事務之后,也是所剩無幾。崇月雖然也不在意,但隨著時不時傳出去的這樣的小事上,也不至于讓她多聲名狼藉。如此,游離于中等偏下的水平,倒也樂得自在。
選了幾個大小丫鬟后,崇月滿意的回了房,本以為要從頭慢慢的約束,卻一開始就有驚喜等著,這怎么能讓她不高興呢。
這日,用過一頓依然不怎么樣的午膳,崇月這才后知后覺的想去,要去探望正在家中養病的胡娘子。
瑞雪將一件蓄了棉的長衣披在她身上,臉色并不好看的與她告假“姑娘,奴婢今日身上實在不舒服的緊,若再在近前伺候恐過了病氣給您,請允奴婢休息半日吧。”
崇月細觀瑞雪的面色,確實白中帶黃,不是很好看,點點頭“我允你多休息幾日,這兩三個月,你都近前伺候,確實該好好休息休息,你再去張嬤嬤處支領些銀子,去看郎中吧?!?/p>
“奴婢就不推辭了。”瑞雪知崇月在這些事上總是說一不二,自然不會再客套,俯身告退回房去了。
拿了禮品的張嬤嬤從里間出來“瑞雪不跟我們同去嗎?”
“她面色蠟黃,是真病了,別勞累她,您也在府中休息,我帶著玲玉和玲心同去即可?!?/p>
玲心是個剛滿十三歲的小丫頭,被崇月點名,還有些驚喜的四下看看,確定沒叫錯,才蹦蹦跳跳得到過來“是,奴婢與姑娘同去?!?/p>
她本名為小娣兒,崇月一聽這名字,就覺得不喜,見她與玲玉站在一處,像是一對相差八九歲的姐妹,于是為她改了現在的名字,并直言,以后她房中再新進丫頭,就以“玲”字打頭。
“姑娘,奴婢二人還從未陪著您,單獨出過門?!绷嵊衲昙o大些,想事情自然更長遠一些“不若您再叫一位大丫鬟,奴婢們從旁學著,下次定不讓您失望。”
“凡事都有第一次,而且,胡娘子是咱們家里人,若有什么不妥的地方,她也定能擔待?!?/p>
“是”一大一小跟在崇月身后出了門。
胡娘子家并不在國公府內,她的老頭子是白云莊的管事,二人前幾年在國公府外二里地的譽砌街上,置辦了一處小院子。他們的長子是崇月二哥徐亭衍的長隨,次子跟在徐亭壽身邊,唯一的女兒前年由崇月做主,放了身契,嫁人生子去了。
轎夫輕輕的掀開轎簾,崇月在玲玉的攙扶下,緩步走出轎子,她目之四望,觀察了一下,金陵城中,這處最普通的街巷,倒是也能感到最普通又溫馨的煙火氣。
石板路上,人來人往,還有些小兒跑來跑去,貨郎的腳步輕快,躲過積了水的小坑,又好似有節奏似的,晃悠著身上的扁擔,扁擔上綁了會響動的鈴鐺,崇月不禁微微一笑。
“姑娘,這里便是胡娘子的家了?!傲嵝耐饶_快,這會已經找到了地方,上前扣門。
應門的,是胡娘子那出嫁的女兒雪兒,她此時已經身懷有孕,肚子高高隆著,怎么看也得有五六個月,她看清門口站著的人,先是一驚,隨后屈膝跪下“姑,三姑娘怎么會來這里,奴婢等有失遠迎,還請姑娘恕罪。”
“快,把你雪姐姐扶起來”崇月見她這架勢,狠狠皺起了眉,一些周圍的鄰居,從崇月下轎就在觀察,看見這陣仗,還不知道怎么說自己“你早不是我國公府的奴仆,如今,已與我一樣,是正經的平民啦。”
“姑娘這話,真是折煞奴婢了,您是金枝玉葉,貴族之女,哪里,哪里是與奴婢是一樣的人?!毖﹥阂菜藕蜻^崇月,只是年歲大了,總要嫁人“還有,雖然蒙您恩赦,奴婢得以出門嫁人,但一日為您的奴婢,奴婢一生都為您盡忠。”
“好,好”崇月虛扶著雪兒起來“我是來看你母親的,你帶路吧?!?/p>
“姑娘這邊請”他們的住處并不大,是一處五間大屋的一進院,幾步走進堂前,胡娘子已經聽到了動靜,披著衣服,迎了出來,看見崇月,也要下跪,聲音也哽咽起來“姑,姑娘,您怎么親自來了?!?/p>
玲玉玲心眼疾手快,將她扶住,崇月這才上前,拉住她的手“本應娘子您一養病就來看的,可是這幾日府里實在是走不開。我,我也是愧對娘子,久久無法來面對您啊?!?/p>
說著,崇月抽回手,拿起帕子,輕掩面部“娘子莫要怪我來得晚才好?!?/p>
“您真的是折煞奴婢?!比舨皇巧韨葍蓚€丫頭撐著,胡娘子非給崇月磕個不可。
奉茶坐定后,崇月仔細查看了一番胡娘子的傷勢,送上厚重禮品,才娓娓道來“娘子您也應該聽說了,西氏那個賤婢只在牢中,待了一日,就被我父親叫人放了出來。我身為人子,無法違抗父命,但心中又實在過意不過去,胡娘子,您心中有什么怨,想要什么彌補盡管開口,還請娘子您能寬寬心,不要再郁結于心,更傷身子?!?/p>
那日見胡娘子,只覺她面部紅腫,還以為并未有什么大礙。但如今再看,竟是大張大張的皮,被熱水生生燙下,沒有燙破的地方,還鼓著水泡,尤其是面,脖子和兩個手上。臉上的傷最是難好,崇月看著也就西氏做的太過了。
“姑娘,奴婢怎能不知您的難處。”雖這么說著,胡娘子還是流下了眼淚“奴婢是國公府的家生子,老子娘都是府里的管事和婆子,公府一直都是奴婢的家,在家中受些委屈,也,也是應當的。”
“娘,快別哭了,一會臉上的皮再破了,就要留疤了?!毖﹥簯撌菍iT來家中伺候自己母親的,她用棉布沾了水,小心的為其擦拭還沒有流下眼瞼的淚“姑娘來看您,就是來為您做主的呢。”
崇月微微笑著,這雪兒,還是這般的聰慧,一點就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