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雪出了青花苑,神情很是凝重,此次安排若被大哥知曉,自己怕是再難逃大哥責罰。可一想到華池無依的神情,秋雪重重地揉了兩下眉心,腳步堅定地去尋寒總管改今晚宴席的曲目。
“思魂”是秋浦生母蘭姨的摯愛曲目,據說當年寒侯和蘭姨便是情結于此曲。而寒侯獨居青松苑的日子里,除卻逢年過節,便只有在秋浦生辰日子里去青梅苑和蘭姨母子聚在一起。也因此每每秋浦生辰,蘭姨必定會叫府中歌舞姬在梅林排上一曲“思魂”。因為有此前情,秋雪雖然是臨時改曲目,寒總管和府中歌舞姬沒有半絲難為之處。都是大家排熟悉了的曲目,甚至沒有引起任何人的懷疑,眾人只道小姐這是在替夫人給小侯爺點曲慶賀。
秋雪離開寒總管之后,便去了前院。前院已經陸續有客人到訪,家丁有序的引領賓客在廣場就坐。秋浦已經在正廳相候,一旁的寒德正低聲和他說著話。紅錦記今日給寒秋浦準備的服飾是一襲紅衣。紫金絲線繡了玄武紋樣,舉止間隱有紫光流動,完美地彰顯出秋浦龍章鳳姿之質。
秋雪遠遠瞧著并未靠前,思量著要找怎樣的借口調離梅林侍衛,猛然間想起在青花苑公主那差遣石花去吩咐意修容的話,秋雪轉身匆匆回房去尋石花。
正廳里,秋浦的神思并沒有放在跟自己說話的寒德身上,盯著秋雪轉身離開的背影皺起眉頭。
秋雪確實落了一件東西在紅錦記,不過卻不是她自己給大哥秋浦準備的。那件東西她也只看過一眼包裝,甚至不知道具體是什么。穆掌柜說是云夢敬府少爺給未來大舅子預備的生辰賀禮,托秋雪親自轉交大哥。秋雪羞惱間刻意暗示自己忽略那件禮物的含義,沒想到暗示到自己辭別的時候把那禮物也給忘了。剛才為差使石花離開,讓她找修容去取回禮物卻忘了叮囑禮物要先交回給自己。現在秋雪擔心修容拿回禮物直接交給大哥,那就丟臉丟大了。
匆匆回房的秋雪并沒找到石花。秋雪一急便欲出府找修容,想著前院情景,賓客陸續來到,自己此刻若是走開,眾人有事尋不到自己怕是會著急。秋雪再次轉回前院,徑直走到門房,證實了修容確已經出府,便吩咐負責迎賓的眾人見著修容回府讓他直接去找自己。
秋雪走回廣場,正廳里秋浦和寒德正和幾個年輕賓客說著話。秋雪細看下見是倉宿城里幾個富貴子弟,而專為招待來訪賓客家眷的側廳并沒有人。因心里惦記著石花,便繼續往府內走去尋石花。這丫頭今日本應全天待著自己身邊,幫著招呼賓客,怎么去找修容傳了一次話就不見人了。青松苑里尋了一個遍,依然沒有找到石花,秋雪難免著急,石花雖年少性子貪玩,但也知道自己今日離不了她,不至于消失了這半日也不來自己跟前伺候。
青松苑里有三個主建筑。一個是正樓,被秋雪做了閨樓。一個是兩層建構的水榭,水榭前建有一個規模不小的花園,綠蔭疊翠,不同季節的花草遍種其中,四季都有花開。水榭另還開鑿了一條水道,繞著水榭蜿蜒流至東南方的另外一個建筑“天一閣”。天一閣里藏有歷任侯爺收集的珍品書籍字畫手卷,最重要的一部便是傳說中的國策兵書。
苑里伺候的丫頭小廝全部去了前院幫忙招待賓客,今日的青松苑靜得有點不尋常。閨樓上下沒有半個人影,秋雪忽然覺得心中有點不安。走進水榭花園,雙眼仔細地巡視,水道旁的石凳腳下一個綠色的松石耳飾引起了秋雪注意。拾起來細看,正是自己不久前送予石花的綠松石耳墜。銀質的耳釘上留有刺眼的暗色血絲,這耳釘怕是被外力強行扯下。秋雪握了握靜躺在手中的耳墜,心中驟生不安。今天賀壽的人員復雜,她擔心有人闖進了青松苑,擔心石花這丫頭遇到了什么事。
細細察看了四周,秋雪將雙眼轉向了東南方的天一閣。
天一閣閣前空地種滿灌木,看似雜亂實則灌木種植依著奇門遁甲之術而設。是當年父親請剛到倉宿的青師傅布置的。青師傅走前,曾將法門傳給自己。此陣名“離魂”,能惑人心智,入陣之人稍意志不堅便會神智迷亂發狂自相殘殺。秋雪見此陣殺伐之氣太重,便稍作了改良,只困人而不害人性命。
此刻秋雪站在天一閣灌木前查看離魂陣,須臾心驚發覺離魂陣似有被人闖入過的跡象。離魂陣依九宮八卦方位排列,自秋雪將殺門改為困門,人如走入陣內被困之后,只會覺得身在昏暗之處,四處迷霧障目找不到出路而不至于做出傷己害人之舉。秋雪走至閣前左側灌木叢中,那里隱藏有數十個中空的木樁,偽裝成灌木模樣,中空的木樁內藏有煙霧,輕觸機關便會噴出。細看下秋雪發現煙霧并沒有被噴出過的跡象,但鏈接機關已經被毀,如此看來這個人并沒有闖陣,而是在并未觸動陣法的前提下就知曉了其中關鍵,破了離魂陣。
秋雪決定入天一閣察看一番。然而剛一入陣,尖銳的竹排便迅疾的射向面門。秋雪腳步輕移半分,快速一側身,立即離了方才站立的方位。離魂陣現如今殺氣彌漫,已經不是自己改良后的困陣。秋雪緊蹙眉頭,這人竟然改了自己陣法,重啟了殺門。心中警鈴大作,她小心謹慎地往天一閣步步靠近。來人既然能重啟殺門,不能排除來人有將這離魂陣顛覆成別的陣法的能力。如此便極有可能會在陣中做下別的手腳,埋下殺機。
片刻后,秋雪滿頭虛汗,只覺胸悶氣短,頭眩眼花,這是費神走陣時大腦神經高度緊張太久,體力開始不繼了。
小心落坐于身側石頭上,秋雪開始閉目凝神,細細回想剛才行走的路徑。路徑和平時并無二致,除了剛入陣時引發的竹排,陣法一直未被觸動。猛然醒悟,來人應是時間倉促,只是毀了煙霧木樁,把困門重啟為殺門。離魂陣還是原來的離魂陣,是自己過于謹慎入了障了。無論如何,心智終是輸了對方一籌。秋雪睜開雙眼,拿絲巾抹了抹額頭虛汗,身影熟練地在陣法中快速穿行,朝天一閣而去。
天一閣共三樓,每樓設有暗衛二人。秋雪剛一踏入天一閣,就見到了門口橫躺著的兩名暗衛。暗衛呼吸平穩,并無外傷,應該是著了迷魂香之類藥物的道,來人看來并沒想大開殺戒。秋雪繼續往二樓行去,二樓樓梯口又躺了兩名暗衛。這兩名暗衛后腦頸側均有瘀傷,想來是不防備間被人使力砸暈了。二樓放置歷任侯爺收集的字畫書軸,秋雪快速掃了一眼,并沒發現翻找的雜亂痕跡,莫非是沖著傳說中存放在三樓的寒家祖傳兵書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