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天后在去往漢中的路上,何玉淺坐在張海臨時搭建的背架上昏昏欲睡,感到有目光看過來,猛地驚醒了。
感覺到背架的晃動,張海穩了穩腳步,“阿滿姑娘當心。”
“謝謝,你叫張仲文是嗎?咱們一邊大,我叫你仲文,你叫我阿滿可使得?”
“阿滿姑娘客氣,什么使得不使得的,你隨意”張海不慎在意道
“一路上連累你背我,屬實難安。“
“山路陡峭,常人尚且難行,何況你一姑娘。我一身力氣,背你不在話下”張海拉緊背繩,邊注意腳下邊應和道
”十五載歲月,我竟是不知山有多高水有多長,當真是紙上得來終覺淺”何玉淺環顧周邊,唏噓
“阿滿姑娘竟是識字?”
“叫我阿滿就好”何玉淺沉吟,頓了一拍“讀過兩年書,認得些許”
張朝走到國師身邊,看了一眼前面相處融洽的兩人,意欲開口。
國師抬手打斷他“老朽知曉將軍顧慮,漢中雖說隸屬大梁,但是前臨水后背山,行車實屬艱難,三不管魚龍混雜之地,在兩國都不想動刀戈的情況下,此行當是無虞,再者經由南郡轉向漢中再回大都,不過增加兩三日車程,玄靈玉牌難得呀,這人~~也是難得。”
“可是她是何家人,會不會引起不必要的麻煩”
“何家雖然被判滿門抄斬,但是尚未行刑,猶未可知。而且百足之蟲死而不僵,就算是與何家結個善緣吧。”摸了摸袖籠里的玉牌,這是大梁親自將何家推向秦國的契機,于秦國實乃幸事。而且有此玉牌之人,豈是善善之輩,何家旁系庶出?!!
“國師所言甚是,是我狹隘了”
話畢,文遠從前方跑了過來,“國師,小張將軍,前面密林發現數十衙役,皆是為追捕何家逃犯而來,是否要繞道而行”說著悄悄看了一眼何玉淺
“此處是去往漢中最快的一條路,繞道怕是要趕不上小王爺的冠禮。”趙闊忍不住插嘴
這時和唐文遠一起探路的唐文武應道,“那邊人數眾多,都帶著響箭。強攻怕是困難”
國師摸著胡須沉思,一時拿不定主意
眾人商議的間隙,張海帶著何玉淺從前方返回,“怎么不走了,往前走一段正好可以歇息了”
何玉淺示意張海放下她,問道“可是有事?”看著眾人臉色“有我有關?”
國師示意張朝告知她“前面有追兵”何玉淺不解,一路上都有追兵,憑著幾人武藝甩開并不是難事,能讓他們為難的,“可知是誰?”
唐文遠搖頭,“只知是個半大孩童,趁亂逃脫的”
此處距離漢中已經不遠了,何家流放蒼梧的女眷孩童經過一路摧殘,十不存一,誰還有能力逃出生天。
何玉淺腦海里浮現出一個人來-三房八歲的小兒子何玉玨,小子四歲習武,練得一身精悍氣勁,七歲時便能徒手打死一頭成年公狼。路上三房,四房吃喝全緊著他,唯愿能保住他。如若還有力氣逃出來的人,也唯有他了。
“如若我未猜錯,應是何家三房嫡親的小兒子。”眼神四顧,何玉淺將眾人神色瞧清楚,“此處樹高草密,找人也不是那么容易。”
“阿滿姑娘這是何意?”趙闊不解其意,“你不想救人?”
“救當然想救,只是怕連累各位”她滿嘴綠茶味,“而且我也再拿不出玄靈玉那種有市無價的寶物了”
國師欲言,被張海搶先“阿滿說哪里的話,你我是朋友,你的家里人就是我的家里人,理應相助,談何價錢”
唐文遠聞此言用刀背頂了一下張海,“戳我做甚”
張朝看向國師,打起眉眼官司
何玉淺看著張海,面對如此的赤城,一時訥訥難言,“無論是否能救出,都是我何家欠諸位的,阿滿感恩戴德,有機會定當厚報。”
話說到這份上,張朝心想這人是不救不行了。
“國師,讓文武文遠護著您在此地避避,此一去,沖突怕是避免不了。”
“萬事小心”
“國師保重”張朝抱拳,對著唐氏兄弟“保護好國師”
“小張將軍放心”
張朝看向馬上西下的太陽,“待入夜后,趁著夜色悄悄尋找,無論找到找不到,丑時在此地集合”轉身看向何玉淺“阿滿姑娘勞心照看一下國師。”
“我會的”將口袋所剩無幾的丹藥掏出“這些丹藥你們隨身帶著,可防止蚊蟲蛇鼠近身。”
“還有這好東西,你怎么不早點拿出來,阿滿小氣。”張海說話全無顧忌,想到什么說什么
趙闊看向何玉淺,姑娘家家的怕是要惱。
“非是我舍不得,這丹藥帶的時間久了,對身體不好”猶豫了一下“回來后尚需還我。”
張海將藥丸塞進袖籠,天色已暗了下來,三人收拾好準備出發,臨走的時候張海走到何玉淺身邊,道了一句“小氣”說完便跑開了
何玉淺怔愣當場,待反應過來追出去,人早已跑的沒影,磨磨蹭蹭的回到原地
國師三人看向她,“仲文直腸性子,沒有惡意”
何玉淺搖搖頭,“我知道”說完解下腰間的荷包,將二盼拎出來,喂了小半顆適才的藥丸,放它離開。
“這藥丸是我用來讓蛇認主用的,”何玉淺對著在座的三人解釋,囁喏道“戴的時間久了,我怕是要多幾個乖孫兒”
唐文武一臉錯愕“那你怎么不和他們說,他們三四個時辰才能回來,可會有事”
何玉淺搖頭,只要他們不吃下去,帶個兩天也不會有事,頂多流點鼻血,只是這話她卻不好多說,感覺像是她故意害他們似的。
“這藥丸是否能讓老夫看看?”
何玉淺將剩余的兩顆都給了國師,摸黑挨著樹樁坐下來。
“大千世界無奇不有啊,不知這藥丸是何人所制?”國師細細的摩挲藥丸表皮,質地濕潤光滑,有淡淡的熒光,只是這味道屬實差了一些,有股若有似無的茉莉花香。
“不瞞國師,這藥期初出自孫時初的千金方,后面藥師改良了一些,這藥雖不甚名貴,但是對于經常出行的人是非常必要的。藥方極其簡單,屆時我抄寫于您,也算做我對大家的報答。”
“哈哈~~阿滿誤會了,藥方于醫師何等重要,君子豈能奪人所愛。”何玉淺看的出,國師對于她要給藥方的做法是真的高興。自己搗鼓出來的藥方不下幾十種,一副致幻的藥方她是真的不在意,況且有藥方也得能煉制出丹藥才行,大秦有煉藥的能力嗎
“不必與我客氣,在我眼里方子本就是一物件,待有了筆墨,我寫下來贈與國師”何玉淺低頭搓著荷包,這是自小養出的習慣,每每撒謊的時候,她總是習慣性搓揉著東西。
“那老夫恭敬不如從命了”
唐文遠收攏兩顆藥丸遞給何玉淺,“阿滿姑娘到了漢中可有人接應?后續有何打算”
何玉淺搖頭,“無人接應,只漢中算是無主之地,算是我們這些流放逃脫的犯人,最好的棲息之地”
“漢中魚龍混雜,到處是山匪惡霸,你一姑娘怕是艱難。”
“無妨,活下來已是萬幸,前路不會再遭了。”黑夜最容易生出脆弱,“我還要在漢中等家人”
話題一時斷了開來。
丑時將至,來路依然沒有眾人回來的影子,“他們可是遇到了麻煩,我去前路探探。”
“文武,不得擅離職守”。
隨著時間的慢慢接近,何玉淺也變得焦急起來,他們沒回來,二盼應該會回來的,難不成二盼也出事了。
淅淅索索的爬行聲音傳來“二盼回來了。”何玉淺跑上前去將它卷在手上,一圈一圈的,越卷眼里漫上更多珠華“他們應是無事,再等上一等”
話落,前方已閃現他們身影。何玉淺緊緊注視著張海背上的人影“,眼睛莫名的有點濕潤。
張朝拿過文武腰上的水壺,邊喝邊說道“收拾一下,趁著那邊還亂著,連夜走出這里”
“前面什么光景,你們可是順利。”
“一切順利,找他廢了點時間”手指指向張海背上的小孩。
何玉淺走上前去撥開孩童的頭發,小聲叫到“阿星”
“溺水閉了氣,渡了氣了,休息一下就好”張海將孩子交給趙闊,背上背架“坐上來,馬上出發了。”
何玉淺注視著張海發亮的眼睛,這群人里唯有這個呆子對她毫無保留,其他人或多或少都摻雜的算計和衡量,就連她也不例外。
“抱歉,藥丸可能還不了你了,下水弄丟了”說著很是抱歉。
何玉淺坐在架子上,“藥丸遇水即化,是我忘記和你說了。”怕他于心不安,補充“你若喜歡,有合適的器皿,再送你一些,”心里小聲的說了一句,我其實不小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