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玉淺的計劃圓滿成功,她立馬辭別了師叔,和阿大兩人率先離開了蒼梧。
提前走是因為她不會騎馬,兩人只能坐馬車,速度對比阮康他們慢了許多。
“阿大,待塵埃落定,你教我騎馬吧。”不會騎馬多有不便,在這風雨飄搖的時候,何玉淺恨不得生出那三頭六臂,替家人擋了這諸般多的苦難。
阿大聞言,嘴角微微抽搐,壓抑住內心些許的澎湃,穩了穩聲音“小主子想學,阿大自當盡力教習。只是初始騎馬,怕是要吃些苦頭。”
“吃些苦頭不怕,只懊惱少時意氣用事,荒廢了學業。”
阿大駕著車,看向前方,思緒回到了10年前。在何家,5歲以上的孩童都是要修習馬術的,頑劣的孩童想渾水摸魚都是要被家法伺候,所以身體康健卻不會騎馬的人幾乎沒有。小主子不會騎馬,他自是不認為是主子的問題,怪只怪那薄情寡性的女人。
一日之間,讓小主子沒了娘親,讓主子淪為笑柄,就連世家的宴會都不再參與,何家二房的那些千里馬,更是送人的送人,絞殺的絞殺。
10年前那位紅衣烈馬,桃色灼灼的女人終是在自己兩位主子的心里,留下了不可磨滅的傷痕。
如今小主子愿意學騎馬,放下前塵往事,阿大自是萬般開心,老祖宗在天之靈也能寬慰一二。
兩天后,何玉淺如約到了南郡比較偏僻的南陽碼頭。一位體格健壯,肌肉發達的大漢,小跑著過來,阿大沖他點點頭,伸手將何玉淺扶了下來。
“阿大,主子呢?沒和你一起來?”何峰到跟前沒見到自己主子,開口問他。
阿大指了指身邊的小主,讓他請安,何峰以前也是見過主子做的人皮面具,馬上就反應了過來。“何峰給主子請安,主子安康。”
大塊胸肌,虎背熊腰的大漢結結實實的給她磕了三個響頭。這是何家十二支暗兵的其中一支頭領,是老祖10歲時送給她的護衛軍,接觸的時間最長,也是暗兵里她早就掌控的一隊人馬。
“起來吧,帶了多少人過來?”
“怕耽誤主子事兒,只帶了百人快馬行軍過來,多數隨著運糧的船回了漢中,剩余的三十人都在那邊停泊的船上。”說著指向江面,那里停著兩艘運糧的商船。
“他們到了嗎?”
“比主子早到了幾刻鐘,已經在船上歇息了。不過六小姐還沒到,先到的兄弟說是生了病耽擱了,怕是會晚會兒。”
“呂祿呢?”何玉淺內心生了些不安,“他怎么不在?”
“剛被衙門的人叫走了,和主子前后腳。”
“恩,”何玉淺看了看天色,沉思一會,轉頭吩咐阿大:“去衙門里看看。”南郡衙門的人雖說與呂家關系匪淺,但是和秦家也是穿的一條褲子,這邊府衙的縣令可是有錢就認娘。
阿大走后,她卸了假面,由何峰陪著與親人見了個面。
見到他們的時候,何玉淺沒忍住,繼得知老祖去世后第二次落了淚,雙膝著地給他們磕頭賠罪。“伯母,三嬸四嬸,兩位姐姐,是阿滿不好,阿滿來遲了,讓你們受如此大罪,你們罰我,打我吧!”
眾人連拉帶拽將她扶起來,何玉淺大伯母拉了她幾下,氣力不足,氣喘吁吁道“快起來,快起來,這是人禍,怎生怨怪阿滿去,”
將她拉進懷里,拍著她的背“我們阿滿辛苦了,沒有人比你做的更好,別哭了,有什么比活著見面更好的呢。”
眾人簡單敘了一番家常,問了彼此的近況。何玉淺更是給每個人切了脈,萬幸沒有大礙,都是些營養不良,身體消瘦,虧空的厲害,慢慢能養回來。
“到了漢中,養一段時間就好了,我將藥方寫下,回去讓卜叔給你們安排。”何玉淺找了一圈,沒找到紙筆,吩咐一直站在門外的何峰去取一些。
四姐姐何紫疑道“阿滿不與我們一起嗎?”
何玉淺接過何峰遞來的紙筆,邊寫邊說,“六姐姐還沒到,我還需等她一等。”
提到何青,大伯母的臉色甚是痛苦難過。何玉淺低頭專心寫字,沒注意到“而且這里也不安全,讓何峰帶你們先走,我也更安心些。”
將寫好的藥方給到坐在身邊的伯母,“怎么又哭了,可是擔心六姐姐,您放心,我一定將她平安帶到你面前”說著看了一眼窗外,“時候不早了,還是早些出發。”
“阿滿”將何玉淺的頭發梳理到耳后,“二房就你一個孩子,答應伯母,萬不可以身涉險,你六姐…”
阿滿不等她說完立馬安慰她,“不會有事,我會很小心的。伯母,三嬸嬸,四嬸嬸,四姐姐五姐姐,你們多保重,我們漢中再詩酒傳花,小酌怡情。”
何玉淺告別眾人踏出船艙,用帕子擦了擦眼角,冷了神情。
施耐德真是辦的好差,發配的路倒教他發了筆橫財,拿錢不辦事,就別怪我不念舊日情面,何家的人可不是任人欺負的主。
“主子,您不和我們一起走?”何峰站在門邊,里面的話也聽了一耳朵。
“恩,事情處理完了我再回去。”
“主子,老爺小姐都救回來了,后續你打算怎么辦?”何峰小心注意著何玉淺的臉色,帶著試探性的詢問。
這位主子無心權利是暗兵里眾所周知的,如今風雨飄搖,人心不古,十二之小隊內部也是各自站隊,這檔口他將寶全部壓在了她身上,也是頂了很大的壓力。
雖然她是女兒身,可是他相信老主子的話,只要這位想,就沒有她辦不了的事。
何玉淺看了他一眼,魁梧的大個兒躬下身子更顯謙卑,“不嫌累得慌,留下二十人,你帶著人趁著天好,早點走吧。”
“是!”
何峰將身邊的副手,一個叫扎和的年輕人留給了她,專職負責她的護衛,何玉淺沒發表意見,反正說了也是白費口舌。
煙波浩渺的江水,連綿起伏的青山,湍急的急流驚濤拍岸,珠花飛散在臉上,散去了午時的悶熱。
何玉淺臨水自照,將剛剛撕掉的面具又重新戴了上去。仰頭看了看天色,注視著那唯一一條通往碼頭的道路,六姐姐依然沒有蹤影。
“二雷子,阮康究竟是如何與你們說的?”二雷子是與何玉淺一道從漢中出來的人,回來的三人中他官話說的最好,于是被留了下來。
“回主子,康哥只說帶小姐去看大夫,馬上就回來,按道理早就該到了。”
鋪開地圖,何玉淺查看著路線,一時也拿不定主意。
這時候阿大回來了,告訴了她一個消息,秦莊到了南郡,奉命帶人追擊何家女眷。
“奉命追擊?”
“是!帶著文書過來的。”
“呂祿是因為這件事被叫過去的?”
“應該不是,所有掌管碼頭的掌柜都被叫過去了,不是專門針對他。”
“扎和,讓你的人隨我進山。”
“是!”一行二十幾人一路避開人群,進了連接漢中山脈的象山。
山中雜草橫行,道路艱險,何玉淺一路上不是阿大何扎和護著,怕是要摔幾個跟頭。到了一處山崖,阿大忍不住道:“主子,奴才背你吧!”
何玉淺搖頭,用鞋尖搓了搓地上的泥,示意扎和“那邊開黃色小花的草!”
扎和將草采了過來,雙手呈上,“還真是野決明,讓人都采一些放身上,山上蛇多以防萬一。”
扎和大聲吆喝兄弟采藥草,阿大扶著何玉淺坐在一處略微干燥的石頭上:“主子,你身體吃不消,讓奴才背你吧!”
何玉淺笑著打趣他:“上個月一個人翻山越嶺,不也到了漢中。這點路我還是可以的。”
阿大不說話,低著頭,當時如若不是主子以死相逼,他怎么可能放她一人行走在大山里,雖知道小主子擅長馭獸,但是她從未出過遠門。
卜叔在漢中都對他說,如若沒有和主子一起的那幾人,怕是主子活不活到漢中都兩說。小主子如果沒了,他如何和老爺交代。后背三十杖的傷就在提醒他做過的蠢事。
看到阿大的沮喪,何玉淺用進山的木棍敲了敲地面,“我累了到時你再背我,在外經常行走,總是要讓我鍛煉一下的。”
“剛才主子就該跟船一起走,奴才保證,一定會將六小姐安全帶回漢中。”
“我留下不止是為了六姐姐。”何家門人叛變她可以視若無睹,即使是投敵,她都可以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但是被自己手下的人背叛,這感覺就像被當面扇了巴掌,如鯁在喉如坐針氈,不處理了,她難消心口惡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