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行客張開翅膀,趁著繡山部的人大多數都在地里勞作,飛入了他們的村莊。
繡山部的村莊仍然遠行客所見過的幽都、碣石山、饒山附近的村莊類似。
他們的房屋大多數依舊以方形為主,成排分布,但也出現了不同于幽都、碣石山、饒山附近的村莊的情況。繡山部的主體建筑群外,圍村壕溝之內多了一個不知道是用來做什么的大房子。他們的陶器也不同于幽都常見的腹部都有壓印的之字紋的陶器。他們所使用的陶器更多是紅地黑彩或紫彩的。
他們儲存食物與幽都、碣石山、饒山附近的人存儲的魚和肉不同,他們儲存的食物大多數是粟。他們圈養的動物除了豬以外,還有狗和雞。
村莊里有一些老弱婦孺沒有出去勞作,他們在各自的小屋子里或縫制衣物,或編織漁網,或打磨石頭,或燒制陶器。
村莊內外井井有條。
遠行客看著看著就到了夕陽西下的時候。此時繡山山腳的河面上,有微風徐來,有笛聲陣陣。
遠行客飛出了村莊,飛到了笛聲傳來的地方。
在那里,她見到了繡山部的巫。她的裝束和幽都的巫不同。
她頭戴骨簪,身穿繡有羽毛紋飾的衣物,象征神權的玉鉞則被隨意的背在身后。
遠行客聽見的笛聲就是她用她手中的骨笛吹出來的。她的眉宇間充滿陰霾,雖然笛聲仍然悠揚,但遠行客能很明顯的聽出她的心不在焉。
很明顯,她至少是遇見了一件讓她煩心的事。
遠行客不知道她遇見了什么,但遠行客知道,如果她一直跟著這個繡山部的巫,肯定能找到答案。
巫的笛聲是讓人歸家,燒火做飯的標志。
繡山部在外勞作的人聽到巫的笛聲后,皆依依不舍的帶著農具向著村子走去。
而巫的助手則站在村口,安靜地清點歸村的人數。
至于巫自己則一邊吹骨笛,一邊漫步田間。
等到太陽完全下山之時,她會用巫力點亮她背著的玉鉞,用光芒指引那些或是因為沉迷勞動,或是因為意外迷路的村民,讓他們找到自己,跟著自己一起回村。
玉鉞散發的光對人來說是溫柔的,但對虎視眈眈的野獸來說卻是充滿威懾的。野獸們來自祖先的慘痛記憶告訴它們,持有玉石,且能讓玉石發光的存在,是普普通通的它們觸之即死的恐怖存在。
而山間,除了尋常野獸,還有若干怪物、兇獸、神獸、靈獸、遠行客等奇奇怪怪的東西。
他們倒不一定畏懼人類部落的巫,但,在食物充足的情況下,他們又何苦去招惹那些不好啃的硬骨頭呢?
巫的助手告訴巫,繡山部的村民皆安然歸來了,除了繡山部的村民,那幾個發鳩山的使者又來了。
一直遠遠地跟著繡山部的巫的遠行客發現那個巫的表情更差了。
但那個巫卻沒有當場發作,而是點頭說:“知道了。”
繡山部的巫知道發鳩山的使者被安排在靠近村子中央的房子里,但她卻沒有去見他們,而是自顧自的去了那個遠行客不知道有什么用的單獨的空房子里。
她就那么坐在空房子里磨了一晚上的玉石原石。
其無聊程度看得遠行客都困了。
第二天天沒亮,繡山部的巫就直接背著玉鉞離開了村莊。
等到雞鳴之時,發鳩山的使者醒來了,繡山部的人就到處囔囔著,他們的巫不見了。
發鳩山的使者很生氣。
巫的助手們和發鳩山的使者說,如果有什么緊急的事,直接和他們說也差不多。等到巫回來,他們會如實轉告巫。
發鳩山的使者聽到這話,更生氣了。
他們怒氣沖沖地對巫的助手們吼道:“沒有你們巫的命令,你們會跟著我們回發鳩山,跟著帝女一起去治理水患嗎?”
繡山部的村民和巫的助手皆陪笑道:“使者見諒,若沒有巫的許可,我們離開繡山就會失去神明庇護。野外那么危險,沒有神明庇護,基本和送死沒區別。你們帶一群尸體回去,除了用來當石頭填河,好像也沒別的用處了。如果可以的話,我們愿意多交一點粟,犒勞各位治水勇士。”
發鳩山的使者們面沉如水地罵罵咧咧道:“我們去的每個部落都是這樣說的,你們都是一群目光短淺的鼠輩!”
巫的助手當即點頭道:“是是是!我們都是目光短淺的鼠輩。求各位目光高遠的大人饒我們一條生路。”
發鳩山的使者沒有同意,他們決定坐在繡山部的村口等上兩天。他們非要等到繡山部的巫回來,非要等到繡山部的巫松可不可。
水患是可以治理的嗎?
遠行客因為前一天睡的晚,所以今天起的遲了一些。她沒能跟上繡山部的巫的步伐。她一覺醒來就聽見了發鳩山的使者和繡山部眾人的對話。
她對發鳩山的使者口中的治理水患很是好奇。
如果她愿意,她其實是可以變成她仔細觀察過的任何人的模樣的。
所以她其實也可以變成繡山部的巫的模樣,騙繡山部的人跟著發鳩山的使者離開的。
但遠行客不想這樣做。
她好奇是她的事,她的好奇不應該也不能凌駕于其他人的生命和自由之上。
看他們這反應,這所謂的治理水患,怕是要填不少人的命。
水患要人命,治理也要人命。這人活著,可真不容易。
既好奇,又不想干擾其他人的決定的遠行客決定陪著發鳩山的使者,一起等待繡山部的巫的回心轉意。
見發鳩山的使者如此冥頑不靈,老是盯著他們不放,繡山部的人也就沒了好臉色。
繡山部的人決定不再理會這些發鳩山的使者,自顧自的繼續自己的日常。
難道他們就這幾個人,還能把他們捆回發鳩山嗎?就是捆回去了,他們還能按頭讓他們聽話嗎?
于是,發鳩山的使者們就那么一直氣鼓鼓地在繡山部的村口坐了一天。
他們一直坐到下午,坐到繡山部的巫吹起骨笛才派了幾個人去跟著笛聲找那個消失了一天的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