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市尚來有賣野味的獵戶,不過丟了活物的可不多見,而且丟的居然是頭狼崽子,這就更讓街坊鄰里覺得新鮮了,不過大家也就四下里看看,誰還能把手里的東西丟了專門找一頭狼崽子不成。
騷亂是衙門的執事剛好撞上這個笑話,非要把那獵戶拉去備案,說什么放脫兇物,為了居民性命安全得負責云云,獵戶大叫冤枉,買菜的人群扎堆看熱鬧引起來的。
南宮洛宇可不管這些,衙門執事什么心思她哪不曉得,趁著執事不注意早些溜回去把今早的收獲整理一下才是正經,尤其是那塊讓她心里難受的肉,真心不知道怎么處理,烤肉廢柴,干晾又容易被偷,扔掉確實好像換了些尊嚴一般,可干嘛扔了,那是她機智換回來的,要是不那么干,少不了可能還會被驅趕辱罵,那些人的丑惡嘴臉這一年來可看得太清楚了。
待跑回枯井已是正午,深秋的日光還很灼烈,井底灰撲撲的塵土在她落地時四散紛飛,驟然下降的溫度讓南宮洛宇不自覺打了個寒顫,枯井里什么都好,就是溫差著實大了一點,不過好在確實冬暖夏涼,不然冬天她可真挺不過去。
挑挑揀揀一陣,布袋里的物件被分做兩個小堆,一堆老葉,幾顆爛果,這些倒是不難,按往日里一般清洗過后抹些鹽巴,掛在井口位置三五天便風干了,爛果放不住直接吃了就行。
就是拿在手里這一大塊肉確實讓南宮洛宇犯了難,想了半天決定撕成肉條,晚上烤火時候放旁邊烘,三兩天壞不了的情況下,應該能處理掉。沒辦法,五斤左右肉是不多,可她也不能浪費那么多柴火一次整塊烤好啊。晾起來可容易被什么貓貓狗狗的偷著叼走了,這事又不是沒出過,害得她難過了好久。
南宮洛宇拿個以前撿的木桶用麻繩拴在腰上,手指摳著井壁一點點往上爬,枯井三米來深,但井口只有一米多長寬,下面稍大些,但也超不過兩米長寬,也就她身材小,給其他流浪漢根本看不上,看上了也沒法在這里面長期居住,任誰彎腰蜷腿翻不了身連睡個七八天也得腰酸背痛,何況出入不便,根本就是個沒人來的荒處。
坐在井邊擦了擦額頭汗水,南宮洛宇長長的出了口氣,望著幾家小院夾著的巷子,怔怔的想起以前自家小院也和這里差不多模樣,三兩家人,一條胡同,午時便煙火裊裊散著香氣,召喚著街口嬉鬧的孩童回家吃飯,她進門時就能看到母親擺好的餐桌,飯后還能美美睡一覺再做修煉,她尚且年幼,母親雖不過分苛責,但也常常教訓她,為了不挨揍倒練出了些許翻斗攀爬,縱跳躲閃的本事。
“要能回到過去,我一定挨揍也不躲了“,南宮洛宇懷里抱著木桶,心中飄過這么個念頭。
枯井巷子出頭右拐過第三個巷口里有一處水井,此刻正稀稀拉拉有幾個附近人家排隊打水,南宮洛宇怯生生排在最后,和前面拉開了兩個人的距離,自知無人依靠,還是小心些不要碰到了人身上,免得哪個心情正巧不好朝她撒氣。
有個跟父親排隊的頑童看到她后過來想揪她的衣服,被連聲呵斥回去,倒不是那男人覺得她可憐,實在是小孩子要管教些不能隨便欺辱人,若壞了心性長大后惹了不該惹的人連累一家可就為時晚矣。
南宮洛宇朝那男人彎腰笑笑,算是感激他的善意。
男人擺了擺手,打好水牽著那頑童回家,臨走開時頑童沖她做了個鬼臉,便得到個一天靈蓋的巴掌,哭哭啼啼的去了。
南宮洛宇心里暗自好笑,覺得這哭聲實在和王豆豆有的一拼。
打完水回到枯井邊慢慢拿麻繩一點點把桶送下后,南宮洛宇摸了摸隨身帶著的大碗和布袋,大步朝西街橋頭跑去,那邊有幾家飯館酒樓,也不知今天有沒有剩下的飯菜可以討要,可得快些趕到,別被其他人搶了先。
墨城西街是塊繁華地方,此處有黑河一條支流經過,上下游共有兩座石橋,雷柳橋,守望橋,其中雷柳橋甚至連遠在四千多里外的黑河郡居民都知道它的大名,原因在于此橋建成當夜雷霆閃爍,直擊橋頭旁一株七人合圍才能抱住的浮根老柳,此后該柳樹的枝條樹葉一到夜間便燁燁生輝,自古以來荒界便有超凡入圣之說,能修煉至超凡者皆有通天大能,這種雷擊后的奇物自是在當時受到了極大關注,黑河郡郡王親自來此封鎖方圓三百米研究了數月,后來發現這柳樹實在和修煉所需的靈藥靈材沒有關系,只能算是天然奇景,便在橋中刻字命名為雷柳橋,以做來此觀察的紀念和對天地偉力的敬仰。后來多個有實力的商人在這開了酒樓,便形成了墨城西街賞景游玩的勝地。
這種地方來的雖都是各地有權有財的人,每天的飯菜卻不會有什么浪費,畢竟是高端消費場所,食材基本都是含有天地元氣的元物,沒人會舍得丟棄。
南宮洛宇自然不會去這種地方討不快,還沒靠近就會被驅趕,她要去的是雷柳橋靠下游處的一排飯館,那邊是平常城里居民都消費得起的地方,也只有這些普通食物才會有些許剩余供她討要。
可惜因為荒界基本人人修煉導致食量較大的緣故,這些食物也不會剩余多少,像安河那樣專門拿干凈木桶收集一天也不過緊巴巴夠七八人分,何況這些飯館的伙計,收桌后順手就倒在了泔水桶里,基本上可以說只要要不到收桌前的剩飯便沒有能吃的可能了。
接連兩家飯館碰壁,南宮洛宇看到前面名為小城飯莊的店面外邊連廊正好有一桌顧客離開,看那急匆匆的模樣,桌上想來應該還剩點什么東西,她立馬跑過去,礙于飯館和城內流浪者不可奪食、不可入內乞討、不可擾亂生意的規矩,她不敢踏上門口臺階,更不敢擅自去拿起來吃或者裝進衣服內疊著的破布袋里,只能眼巴巴站在飯館門口連廊那桌子下方,仰頭等著伙計出來收桌時討要。
站了大概盞茶功夫,一個黝黑的精瘦青衣伙計端著木色托盤走了過來,他取下肩上搭著的白巾正要收盤擦桌,卻聽連廊下面傳來一道怯生生的叫喊:“哥哥哥哥,能給我一口吃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