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政早就氣得手腳冰涼,鴛鴦見狀,忙叫才趕過來的趙姨娘把賈政請回了房。
不過這事兒,還是要驚動老太太不可。這家里,還是要有個當家的人才是。這里里外外的,事兒可著實不少。沒人當家人,這樣的事兒還多著。
賈母剛剛換了干凈的衣裳,躺在榻上假寐,聽鴛鴦說了廚房的鬧劇,氣得狠狠一拍被褥,坐了起來。
“這寶玉的房中,怎么亂成了這個樣子。竟然沒一個懂事的大丫頭嗎?”
“鴛鴦你說的對。這家里,是要有個當家的人。咱們不比在京中的時候了,也用不了那么多人伺候。既這么著,你傳我的話,讓大小姐把家中的事兒全暫管起來,讓珠兒管外面的事。他們兩個也不小了,該立起來了。甄家送回來的那五萬兩銀票,就放在賬上,供家中開支。賬房也要趕緊立起來。”
“傳我的話,把寶玉房中的丫頭,鬧事的全賣出去,我身邊的珍珠和晴雯我看著都好,就撥到寶玉身邊使喚。寶玉身邊也用不著那許多人,干脆還是搬回到我院子里,你多操些心,萬不可委屈了她。用不著的人,干脆就打發出去就是了。”
鴛鴦一一點頭答應,又提醒道:“那原來二太太身邊的那些人,是這次一并打發了,還是?”
賈母疲倦地又躺了下去,合著眼睛緩緩道:“那四個大的還算是得用,就留下來吧,兩個給你老爺備著,兩個撥到我房里。你老爺身邊也就有兩個姨娘,還都是上不得臺面的,不如這四個大丫頭都是掌事大丫頭,見識也夠,為人處事,也比那兩個姨娘小氣樣兒的勁強得多。”
鴛鴦一陣心驚。
這對那四個人來說,并不一定算得上是好事。老太太身邊自然是好的。可是老爺嘛,誒。
不過她也不敢擅專,只好把手里的事暫且放在一邊,先去安排這些事兒,還親自去了彩云彩蝶那里,把老太太的意思說了。
沒想到四人并不爭奪,還一起曲膝謝了她。
“姐姐費心了。要不是姐姐,我們估計要一起被打發出去。我們可是知道的,這一次出去,可不跟在京里一樣,府里又是給身契,又是給銀子的。八成要去了那臟地方去。姐姐是救了我們一命呢。”
“就是姐姐,在二老爺身邊,也不是什么壞事兒。不瞞姐姐說,以前老爺對我們四個,也不是全然無意。尤其是我和彩蝶,要不是太太在,我們早就成了老爺的人了。再怎么著,我們也比趙姨娘強得多。姐姐放心,以后老爺這里不管有什么事,我們都會留著點心,該給姐姐報信的,一定不會晚的。”
當天晚上,彩云和彩蝶,就一起去了賈政房中伺候。
這兩個本就是雙生子,又生得容貌昳麗,今日又刻意打扮了一番,賈政早就跟兩人有了首尾,今日也算是心滿意足。
只有趙姨娘,如同天塌了一般,在房中哭了整整一夜。第二天還裝得跟沒事人一樣,去賈政房中伺候。
兩個小浪蹄子,別看現在張狂,她可是正兒八經擺了酒的!!還有兩個兒女,在老爺這里,誰也越不過她去!!
賈元春和賈珠雖然年紀尚幼,可是家中的事情并不是太多,也很快地上了手。就是趙姨娘那里,賈元春也并沒有太過克扣。
她是要做大事的人,肯定不能和這樣的人太過計較!!沒得低了她的身份!!
連賈政,在金陵也過得如魚得水。
那些被一起攆回來的賈氏族人,也都陸陸續續到了,又開始往賈政身邊鉆。甄家老爺也專門下帖子請他過去吃了兩次酒。金陵的那些官員們見狀,覺得這是接近甄家的捷徑,也開始給賈政下帖子了。賈政還打著榮國府二老爺的架子,戴著賈母找人給他做的義耳,開始不停地赴宴吃酒,加上又是年下,天天忙著不著家門。
這些事兒,都一五一十地,傳進了遠在揚州的賈敏的耳朵里。氣得她又哭了幾場。
她跟林如海哭訴:
“我竟然不知道,母親腦子里都在想些什么。既然是奉旨回了金陵,為什么不好好呆著。又跟甄家的攪和在了一起。甄家的排場,連我見了都心驚,最是暴發行徑。這如何是好?按理,母親離得這樣近,我該過去看看,問問冷暖,再送年禮過去,可是現在這樣一來,我根本就不想去!!”
“大哥哥也是的,前些天不是來信來,說是既然母親來了金陵,也要派人管她們嗎?怎么又不管了!!”
林如海只是笑。賈赦就是想管,有甄家在,也不好管啊。讓甄家老太太抓著把柄了,還不是要麻煩圣上。
不過他知道自家夫人也是口是心非,岳母就算是有千般不是,夫人就算是有萬般抱怨,那也是她親娘,她心中,也是想去見見賈母的。就在一邊勸道:
“大哥倒是想管,可是暫時估計也不好管。誰知道甄家太夫人竟然如此作為。不過你說的對,無論如何,你還是趁著年前,去金陵一趟吧。我有公務在身去不得,你再不去,估計就不好看了。去罷,過了臘八就去,反正坐船也快,四五日就能打個來回。”
賈敏其實就是在等他的這句話,雖然有些不好意思,可是還是低頭應了下來。
林如海還有別的事要跟她商量。
“九如這孩子,我實在是喜歡。只是可惜,方家還是有幾個忠仆在,一直在到處找她。皇上前兩天也給了我信兒,說是這兩天,就讓方家人過來接她。到底要如何對她,夫人也要拿出個章程來。”
賈敏吃了一驚:“方家居然還有人在不成?”
林如海一哂:“看夫人這話兒說的,方家可是海商,只不過在咱們這邊聲名不顯,在廣州那邊可是數一數二的人家。看九如平時的做派就知道了,也是個見過大世面的。當時也就是被卷了進來,要不然,九如的日子可不一定比咱玉兒差。”
賈敏一下子就發了愁:“那可如何是好,現在玉兒和成玉兩個,可是把九如當成了親姐姐。一日都離不得的。老爺你想想,九如真的如同我們家的福星一般,自從她來了我們家,我們家的日子就一日比一日好,不光是咱們四人的身子好了,你不是前幾日還說,你的公務也比以前好做了許多?”
說起來這個,林如海也納罕。現在那些鹽商,竟然有好幾個,每回一到收稅,就先站了出來帶頭,跟以前裝死時完全不同。今年陛下要用的銀子,早早就湊夠了數交了回去。要是擱往年,他這會兒還在拼命地跟那些鹽商們喝酒,天天在酒桌上泡著呢,哪能跟現在這樣,消消停停地在家中過個臘八。
其實哪有什么奇怪的,不過是方父以前當暗衛時的同僚,知道了方家的事兒,感念林家救了方家最后一點血脈,暗暗地給他提供點方便罷了。
這時,方家的老管家方水伯,已經到了揚州城。
可不是一個人來的,還帶著他家媳婦兒,和四個小丫頭,給林家人都備了不少重禮。
方水伯以前也是個行船的,就是在跟著別的船隊行船時,遇上了倭寇,一船的人都被殺了個干凈,只有他和老伴兒仗著水性好,趴在船的下面逃過了一命,等海盜走后,又一人抱著一塊木板在海上漂流了三天三夜,快要堅持不住的時候,被路過的方家的船救了下來。
方老爺不光救了他們,還找了跟著他們船隊護航的朝廷的兵船,把那些倭寇的老巢給燒了,順便把那些回來救援的倭寇給包了圓。
方水伯大仇得報,當場就認了方老爺為主。從此就安安心心地在方家待了下來。
方家出事時,他們夫妻正好帶著一只船隊在海上,直到回來后,才知道方家的事兒,從此就東奔西走,到處尋找九如的下落。
至于方老爺是皇帝手下的事情,他們夫妻從頭到尾并不知情。只是無意中得了方老爺的一個舊識的信兒,知道了林家救了一個姓方的小姑娘,就尋了過來。
水伯家的一邊聽他興沖沖地安排明天去林家拜訪的事兒,一邊有點憂心忡忡,小心問他:
“要是明天不是小姐,該如何是好?還有,就是小姐,林家人會不會同意我們把小姐給帶走?”
水伯一聽就急了:“那是咱們家的小姐,老爺太太和少爺找不到,那就是咱們方家的獨苗兒,怎么能不讓我們帶走?要是不是,那就接著找唄。除非是看到了小姐的尸首,要不然,我是怎么都不會信小姐已經不在了。”
水伯家的可沒有他這么樂觀。她就不信,林家那么大的官兒,要是真想找他們,估計早就得著信兒了。小姐那么好,莫不是他們想把小姐給昧下來吧?
賈敏和林如海倒真的想把九如昧下來不還。特別是他們看到黛玉和成玉一左一右坐在九如的身邊,托著小臉,聽九如給她們講故事,就更不想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