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母還擔心賈元春心高氣傲，不愿意走這樣的小道進宮，沒想到賈元春一聽，當即就答應了下來。

“祖母，不用替孫女兒覺得委屈。孫女知道，這是祖母能想到的最好的辦法了。元春只要進宮，一定會想辦法得到皇上的心。咱們原來想的配個皇子好押寶的路子已經行不通了。今上正在壯年，押寶皇子，哪有自己生個皇子來得穩妥。只要孫女兒在宮中站穩了腳跟，大伯父和姑父，還有王家舅父那邊，自然會是孫女的助力。到時候珠兒和寶玉的前程也不用擔憂了。”

賈母心中苦澀難當，家中這些小輩，除了寶玉外，也就這個孫女兒長年陪伴在她的身邊，她對元春，還是有幾分真心的疼愛的。不過這份疼愛，也比不上賈家的未來重要。

賈元春親昵地把頭貼在賈母的懷中，蹭了蹭，難得的多了幾份小女兒的嬌憨。不過也就這么一下子，等她抬起頭來，眼睛中就多了幾分跟王夫人一模一樣的精明和算計。

“祖母，只是要得到皇上的歡心，元春免不得就要做些東施效顰的事兒了。先要對姑母說聲抱歉了。”

賈母一聽，就知道這丫頭要鬧什么幺蛾子。笑問道：“你待如何？”

賈元春笑道：“當然是拿出來當年姑母鮮衣怒馬，無法無天的架勢啊。再適當學上幾分前幾天看到的姑母身上的柔弱。祖母不是教過我嗎？只有得不到的，才會永遠魂牽夢縈，尋找一份替代品嗎？”

“現在宮中的形勢，祖母也跟我提過。甄貴妃位同副后，最會使小性子拿捏今上的，今上又念著當年的那點子情意，對她多加容忍。剛進宮兩年的容妃，又是個善詩詞的大才女。聽祖母剛才講的，已經成了甄貴妃的心頭大患。”

“元春要是入宮，在甄貴妃面前自然是要謹言慎行的，不過一等元春得了機會，拿出來幾分當年姑母的風采來，當今肯定會被孫女兒給吸引。不過就是不知道，現在學騎射，還來不來得及。”

賈母終于笑出了聲。元春這孩子，還真的是個有城府的，有她在，大事何仇不成。

“不要緊，這又不是正經選秀，過幾天吃年酒時，祖母就跟甄家的老虔婆說，要等天暖和了再讓你進京，我舍不得你，想讓你多陪我些日子就是了。等回了府，祖母就把祭田那邊的一個莊子收拾出來，你就在那里練騎射去，再找兩個你姑母當年的丫頭回來，好好跟你學學你姑母當年的言行舉止，不用全像，只要有那么五六分就足夠了。”

“那老虔婆還以為咱們賈家以后真的要全仰仗她們甄家的鼻息呢，沒想到，他們看錯了我的元春！！也看輕了你！！等著瞧吧，有她們求著你的一天！！”

說到最后，賈母意氣風發，這些日子的頹唐和落寞全都看不到了。

一回了賈母，她就吩咐下人給賈元春收拾了行裝，把她送到了莊子上，還多方尋覓，給她買了一匹千里良駒。

對于賈元春的及笄禮，也辦不成了，倒是惹得寶玉偷偷哭了一場，還以為賈母不再管大姐姐了呢。

而此時，賈敏一行人，已經回到了揚州城。

到底是顛簸了兩天，受了些寒氣，又生了些閑氣，一回到揚州城的當天晚上，賈敏就有些發熱，不過吃了老院判的兩劑湯藥，蒙頭睡了一天，也就緩了過來。

還是身子骨好了許多，要不然她這場病，還不得到出了春，才會見好啊。

現在賈敏都不用問，兩個孩子，只要不在她這里，肯定是在九如那里。她起了身，就扶著小丫頭子，往九如的院子走。還沒到，就聽到里面孩子們大呼小叫的聲音。

就是，怎么里面傳來嘎嘎的叫聲，還有一股子騷臭氣？這些孩子，不會在玩，玩那些不雅之物吧？

賈敏擔心地快走了兩步，看門的兩個婆子一見她來了，一個朝里面通傳，一個迎上來給賈敏行了個禮，笑著引著賈敏一行人往里走。

賈敏一見里面的情形，就笑了起來。

原來院子正中間，竟然放著七八只大鵝，李三家的正拿著把菜刀在那里殺，已經殺了兩只了，把其他的大鵝嚇得嘎嘎直叫，黛玉和成玉又想看，又有些害怕，一左一右藏在九如的身后，一人摟著她一只胳膊，只敢露出一只眼睛，還要拿手給捂著，從指縫里往外看。小嘴還興奮地在那里唧唧喳喳。

這這這，這是在做什么？也太，太過焚琴煮鶴了些！！

白鷺和黛玉的大丫頭北雁也在這里幫忙，一人提著一只殺掉的大鵝，在那里趁熱拔鵝毛，還專挑那些又長又粗的翎毛拔，拔下來的，還要放到九如的面前讓她看看能不能用，看她點了頭，就把那些放在了另外一邊，除了那些翎毛，看她們還在那里搜集貼近大鵝身體的細小的絨毛，也不知道她們到底要做什么。

一看到賈敏，幾個孩子就都迎了上來，圍著賈敏唧唧喳喳。

賈敏也不問黛玉和成玉，含著笑直接問九如：“你這是又帶著妹妹和弟弟淘什么氣呢？”不用問，這樣精致的淘氣，只有九如能做得出來。

九如有些不好意思，撓了撓自己的腦袋，把葛嬤嬤早上給她梳得精致無比的小發髻給弄得亂糟糟的：“干媽，我就是突然想起來，去年跟著我爹娘在海外時，看那些洋人，用的都是鵝毛制的鵝毛筆，就想弄出來幾支試試。還有，那些洋人，有的用的被褥，是用鵝的小絨毛制的。我娘也給我弄過一床，什么的輕便溫暖，冬天用再合適不過的，還一點也不悶熱。可惜也不一定能找得著了。左右鵝也不難得，我就想試試。”

哦？賈敏來了興致。江南什么都好，就是冬天實在是難熬，那種濕冷比京城的干冷還要刺骨。就算是府里也壘了暖炕，可是空氣中的濕冷也消不掉，還容易上火。

既然九如這么說了，相信這東西應該有過人之處，倒是能試試。

只是這事兒，到底不該在院子里試。

“什么大事兒，讓莊子上的人試完呈上來不就得了？何必你親自動手？”

九如嘿嘿直笑：“我這不是第一次試嗎，也不知道西洋的鵝和咱們這邊的鵝有沒有不同，能不能成我也不知，要是不成，不是讓莊子上的人看笑話嘛。再說了嘿嘿，天氣這般寒冷，正好用這殺完的鵝肉做個北邊的鍋子吃，我還是聽我父親說過的，也沒吃過，正好試試。”

北邊兒的鍋子？還有大鵝？這她倒沒聽過。想來是更遠的地方的吧，京城人很少吃鵝肉的。

賈敏來了興致，也不嫌鵝毛騷臭了，讓九如帶著弟弟妹妹玩是可以，小心別凍到了，就帶著秋容進了九如的臥房，讓秋容搜撿一下九如的衣箱，黛玉和成玉的衣裳她心中有數，九如畢竟剛來不久，她就怕她的衣裳不夠穿不夠暖，也不夠替換的，不來一一過目，她就是不能放心。

白鷺和北雁干了一會兒就體力不支，早有知機的婆子笑著把兩人換了下來，在熱水里燙著把那些毛都粗粗拔了一遍，又弄了不知道什么膠，在熱水里化開了涂在了大鵝的身上，等放涼后再一撕，鵝身上剩余的細細的小絨毛就全都被粘掉了。

李三家的笑著指點著小丫頭把這些鵝開膛破肚，里里外外都收拾了個干凈，依著九如說的，把鵝肉剁成了小塊兒，沖去了血水，大鐵鍋里下了些大料，蔥姜，香味爆香，再把五花肉，排骨，鵝肉塊兒倒進去一起翻炒，炒到發黃發焦，再加了些九如配出來的醬翻炒，然后往里面倒了些廚房里一直煨著的雞湯燉，再往里面下了些干菜，干豆角，各種泡好的菇，豆腐，水晶粉，大火燒開，小火慢燉，鍋邊上還貼了些玉米面的餅子。不一會兒，香味兒就追了出來。

時間越久，這股香味兒就越霸道。香得把屋里的賈敏也給熏了出來。

香倒是香，就是，這樣吃飯，也未免太過豪放了些吧？而且，也太不精致了，這可怎么上桌啊？連在屋里吃，都沒法吃吧？而且，這么多肉，估計都夠半個府里的人一起吃了！！

賈敏有些傻眼了。

本來也是，這么多肉，一個大鍋都放不下，足足炒了兩鍋，光肉都有快一百斤了，加上菜和湯，怎么不夠一個府的人吃了。

不過李三家的自然有辦法。等肉燉得差不多了，就拿著小炭爐，上面加了個砂鍋或者小鐵鍋，里面盛上菜，餅子也鏟下來，直接連著小炭爐一起上了桌。等吃完了里面的肉，還能再加湯涮蔬菜，涮羊肉和牛肉，蘸著芝麻醬吃，味道也不錯。

賈敏看著面前的這一大桌子，突然想起來自己回來前曾經跟三個孩子說過的，回來吃涮羊肉的話。

涮羊肉今天是吃不成了，不過這個大鵝，味道應該也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