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到底心里還是有她的,又是少年相知,一看到香囊,就趕了過來。看到她一身素衣,孤伶伶地披發(fā)癱坐在一地的殘枝敗葉當(dāng)中,聽到他進殿,慢慢地扭過頭來,臉上脂粉未施,眼睛都哭得紅腫了,立刻心疼的無以復(fù)加,沖過來抱住了她。
從這天起,甄貴妃復(fù)寵,比以前榮寵更盛,滿宮妃嬪,無一能攖其鋒芒。
偏偏甄貴妃這次復(fù)寵后,還收起了以前的小脾氣,在皇帝的面前極盡溫柔,也不再囂張跋扈,整個后宮上下不服氣的人雖然多,可是卻沒一個能挑出她一點毛病來。
不過即使這樣,皇帝也沒有減少對元春的寵愛,去兩晚甄貴妃宮中,就要來一晚元春這里。
表面上,皇帝似乎是不想讓甄貴妃傷心,凡對甄家的彈劾,也都壓了下來。只是判了甄父失察,罰了他三個月俸?了事。
消息傳到揚州,正在試最新一條鐵皮船的十三爺恨得直接捏碎了一個瓷杯,手都割破了。
四爺正在跟長公主和九如商量著善堂的細節(jié),一看他這樣,三人不約而同地瞪了他一眼。
十三爺恨恨地把手中的碎片扔在一邊,讓下人上來收拾,對著四爺說道:“不是,四哥,這事兒,就這么算了不成?牽扯到那么多人,就不管了?枉費我潛進去的那幾日!!”
四爺無奈地扶了扶額頭,怎么就這么沉不住氣呢?
“那你說,該如何?”
“當(dāng)然是一查到底啊?總不能就這么放過甄家吧?害了那么多無辜的人,就不管了?”
靈初倒是喜歡這個虎頭虎腦的侄子,雖然說有點思慮不夠周全,可是年輕人嘛,這也是常有的事。倒是四侄子,太過年少老成了。缺少一股子沖勁兒。
這兩個人在一起互補,倒是最合適不過了。
她笑著走到旁邊桌邊給自己新倒了一杯茶,還朝十三爺招了招手,示意他過來:
“十三,按你說的,全抓了,然后呢?”
“啊?”十三爺沒懂。
“你也知道,其中牽涉的官員甚多。可是這些年,真的就全是無惡不赦的嗎?此案牽涉之人甚廣,真要是按你所說的,全抓起來,估計金陵和蘇揚兩地的官員要進去一大半,這些人盤根錯節(jié),你找誰來接替他們的位置?他們留下的虧空誰來補?”
“還有甄家,這點子罪,并不夠把甄家連根拔起的。畢竟沒有抓到他們其他的罪狀。你父皇是借著這個機會,來個打草驚蛇,讓他們惶惶然不可終日,才會露出其他的馬腳。”
“又借助賈元春和甄貴妃打擂臺,把那四王八公也拉進來,讓他們和甄家打擂臺,你父皇好坐收漁人之利。”
“這不比你喊打喊殺,強得多了?”
十三爺和湊過來聽的九如,已經(jīng)兩眼都聽成了蚊香圈兒。
這么復(fù)雜的嗎?
大人的世界,好恐怖!!
“我還是不喜歡這些,有什么意思,有這個功夫,我都坐船出海去了!!按九如說的,打下十個八個小島,上面的金礦銀礦都挖不完!!這就是瞎耽誤功夫!!”
靈初無奈地搖搖頭,這孩子。
到底是自己親侄兒,慢慢教吧,還能咋辦。不在乎這些鬼蜮伎倆,也不是什么壞事,左右還有他四哥看著他呢。
就是這么好的兩個孩子,皇上也舍得放他們出海?
四爺也踱了過來,恨鐵不成鋼地把手里的扇子往十三爺頭頂狠狠地敲了一下,敲得十三爺抱著腦袋直蹦,還敢怒不敢言地斜眼瞥著自己四哥。
“瞪什么瞪?姑姑都說的這么清楚了,你還不明白?還敢說瞎耽誤功夫?不這么做,你研究鐵皮船的錢從哪里來??想出海遠航,咱們現(xiàn)在的海軍海船都不夠吧?你以為造這么小的船就能遠航了?在陸上行軍都難,何況是出海!!九如說的航海圖,現(xiàn)在都沒找到,你怎么出海?要不要派人先出海繪制上一份海圖?要不然怎么出去?”
“這一樁一件的,哪樣要的錢不是個天文數(shù)字?父皇不想辦法弄錢,錢從哪里來?再有北邊西邊可都不太平呢。處處都要錢。不一步一步把這些蛀蟲的錢全逼出來,你要的這注子錢,從哪里來?”
“有想法是好的,但是想法要想付諸實施,可能非一朝一代之功。總要徐徐圖之才對。你總不能賣一輩子麻辣燙吧?”
這番話說的,不光是十三爺,連九如都聽得連連點頭。靈初長公主臉上的神色,更是欣慰極了。
這才是老成謀國之語呢。想出海,哪有那么簡單的。
九如從剛才開始一直沒說話,這時卻突然弱弱地舉起了手。
靈初笑著讓她有話就說,她抿了抿嘴,才說道:
“要是那航海圖找不到了,其實也不是沒有法子可想的,也不用再等上幾年。甚至銀子,都有法子可快速籌到的。”
四爺和十三爺早就習(xí)慣了她每每有驚人之語,腦子轉(zhuǎn)得也快,唯有靈初長公主,一聽這話驚奇萬分。
這小姑娘竟然如此急智不成?
“凡是出海的海商,都會有日志的。只需要把那些經(jīng)驗老道的水手叫到一起,讓他們按著自己的日志大概畫出來,再多方驗證,應(yīng)該能得出差不多的海圖。再出上幾趟船,由近及遠驗證一下就是了。只要能把船速給測量出來,再帶上幾個經(jīng)驗老道的水手,就能算個差不離兒。”
“畢竟這樣大規(guī)模的出海,最難的,就是要知道在什么地方能夠補給食水。”
“至于銀子嘛,我一直疑惑,朝廷為什么不開船舶司,舶來品收稅呢?”
另外三人一聽就來了興趣,連忙拉她坐下,讓她細細講來。
“就跟朝廷設(shè)了織造司,鹽運司,漕運司一樣啊,那出海,也總要有人管吧?不管西洋玩意兒賣多貴,只管收稅就成了啊,至少抽他們五成的稅!!而且以前,海寇盛行,軍隊里沒些關(guān)系的,壓根就沒辦法出遠洋,走不出多遠就被倭寇和海盜給搶了。這上面,也能做做文章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