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覺得這老東西肯定是有點東西的,因為他見了鬼不但不害怕,反而好像很適應…甚至有一點小興奮。
但不管怎么說,在任務開始前就和目標見面,對我來說也是好事。我就這么在老頭家白吃白住了兩天。
這兩天我了解到,老頭是個落第文人,終其一生都與廟堂朝野無緣。自暴自棄下老頭開始縱情酒色,終日渾渾噩噩,僅以賣字畫為生。
老頭雖然當官兒不行,但卻很有當詩人的潛力。他作的詩畫在蘇州青樓間堪稱一絕。也因此,老頭在蘇州各大妓院享受VIP待遇,據老頭自己說,每天要找他求字畫的人絡繹不絕,而許多姑娘也因為他的才華不惜倒貼。
每次當他這樣說的時候,我就會一邊往嘴里塞爆米花,一邊“啊對對對”的點頭敷衍。或者邊敷面膜邊揮手打斷:“停停…這一段你已經講了幾十遍了。”
老頭喜歡喝酒,一天三頓飯必須配酒。不然就如同癮君子般抓心撓肝。
但老頭酒量不好,逢喝必醉,逢醉必吹。吹完必連滾帶爬地跑到院子下的桃樹下睡覺,于是他的襕衫總是粘著塵土的。
嗯…像個大冤種一樣。
有一次他喝醉了,說自己是古今第一天才文豪。
我說我不信,他吹牛B。
老頭瞬間不樂意,他手指房梁含糊不清地問:“你不是說你前知五百年后知五百年嗎?那你說…你說古往今來一說到姓唐的賢士,你先想到誰?”
我皺眉沉思,在老頭期待的目光下一拍大腿:“唐太宗!”
老頭沉默。從此,再也不和我聊文學。
其實在我來之后,老頭也問過我有什么作用。
這個問題我在穿越前便想過,此時回答的不加思索:“我可以變魔術了,可以做吃播,畢竟本小姐顏值逆天,嘿嘿,萌既正義…”
說了一半我就頓住了,在老頭疑惑的目光中機械的重說道:“那個…我會吃,還可以變戲法兒…”
“戲法?”老頭顯然無視了我說的第一條。
“…胸口碎大石,你知道不?”
“?”
最后我好說歹說,什么靈魂之體可以保佑宅邸平安、驅邪避兇云云,才讓老頭打消了找道士滅了我的沖動。
老頭說他喜歡旅游。說等處理好了這邊的事,他就把這房子賣了,用自己的下半輩子游山玩水。
他每次都這么說。每次都眼中充滿笑容和深情的眼睛直勾勾的盯著院中的那棵桃樹。
我覺得這棵樹應該對他挺重要的,大概是哪個青樓名妓或紅顏知己給他栽的。
有一次下了暴雨。雨下的很大,大的如同爆珠般砸在人身上,風也如同我們陰間的鋼刀地獄般刮在人臉上,不時有響雷哄哄的在天上炸開,閃電如同翻涌的紫龍在云中俯瞰著整個蘇州。
總之,老天爺的氣勢很足,也很有精神。
在屋中的我有些著急。已經到了晚飯的時候,我卻還沒看到老頭,這么大的雨他萬一被雷劈了可怎么辦?
他提前死了不要緊,可我就沒有晚飯吃了啊!
于是我開始滿屋滿院的搜索老頭的蹤跡。
這破屋很大。
我在書房找了一圈兒,穿過一片雜草叢生的后花園,我又跑到正廳,連踹開兩間大房看了看,都沒見到老頭。
我望向不遠的一間廂廳,唯有那里他從不讓我進去。
“難道是金屋藏嬌?”我邪惡的想:“老爺子很行嘛,寶刀不老啊。”
我悄咪咪的走過去,正待推開那扇門,就聽見前院傳來老頭的大笑聲。
我走過去一看,老頭正披頭散發的在桃樹下,雨水順著他的銀灰長發流在地上。他渾身都被雨打濕了,可還是拿著一只小瓷酒瓶搖搖晃晃的飲著,嘴里不時發出大笑。
好像被雨淋有多爽似的。我不知怎么心里有些難過,默默走上前,雨水穿過我的身體,我傻傻的看著他。
老頭見到我,笑的更開心了。
“你來啦?我就知道你會來…你看,我不一直在桃樹下等你的嗎?”他說。
“回去吧,別把自己凍死了。你要是提前死了…誰給我做飯啊?”我難得柔聲的勸著。
“嘿嘿…”老頭像是沒有聽到我說的話,舉起酒杯灑向空中:“斜髻嬌娥夜臥遲,梨花風靜鳥棲枝。難將心事和人說,說與青天明月知。”
他緩緩的吟著,眼神有些迷離:“怎么會是梨花?哦,不是,是桃花來著…”
他大笑扶額:“哈哈哈,愚人,真是的,我這般愚人。下半輩子若是出游,哪里還能找到往返的路呢?”?
冷風吹過,幾片粉白的花瓣加著雨水落下。
我看著老頭的臉,心中暗想他已經沒有下半輩子了,可看著老頭被閃電映得皎白的粗糙老臉,卻覺得一陣心酸。
“喂,老頭,我跟你說件事,你別生氣。”我捏著衣裙的邊,低著頭說。
“什么?”
“其實我是地府的勾魂使,是來勾你的魂的。”
老頭聽了淡淡一笑:“我知道。”
老頭指了指我胸前的胸牌,一臉戲謔:“從你來的第一天我就知道。勾魂使者:九五二七。”
“這確實很難讓人接受…唉???!!!”我一臉懵逼的看著他。
“啊哈哈…”我慌張的摘下胸牌,尷尬地笑笑。
媽蛋,等回了地府一定要讓秦老大推廣一下簡體字。我心中發狠的想。
看著老頭一臉玩味的表情,我惱羞成怒的威脅:“你不怕死嗎?”
“切~”老頭在雨中灑脫的笑笑:“生在陽間有散場,死歸地府也何妨?陽間地府俱相似,只當漂流在異鄉。小九娘,生又如何?死又如何呢?”
“好啊,那你現在就跟我走!”我裝出一副淡淡的樣子,心情卻有些失落。
“不,我不可能走。”老頭說:“我還有事情沒完成。”
“唉?拒絕的這么干脆。”我更加郁悶。
“但是我不明白。”老頭似乎頗感興趣的坐在竹椅上翹起二郎腿。
似乎大有一種不被淋感冒不回家的架勢。
“難道勾魂不都是用鎖鏈、哭喪棒什么的強行把魂鎖走嗎?”
“那種東西,幾百年前就沒有了。”
既然暴露我也不怕明說,從兜中掏出一本綠色冊子:“根據《陰間法律文獻大綱》第三條第五款規定:任何勾魂使在執行任務過程中,除特殊情況外,禁止使用暴力、威逼等手段。應主要以勸服、談判等方式與目標人物接觸,以創建更好的人鬼共同體。”
老頭“哦”了一聲:“雖然聽不懂,但是感覺很厲害。”
“所以你還有什么心愿未了?”
“我不能告訴你。”
老頭搖了搖頭,隨即又笑了:“或者還有一種辦法,我可以跟你回地府。”
“你想要什么?”我大喜過望。
“我想要你嫁給我。”
“轟隆!”一道紫電劃過空中,發出震天的響。
我:??!!抱歉,大叔我不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