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時恙是在高二期間才轉來紫荊一中的，還是校長曲直親自領到二班的，他秉持著不放棄任何一個想加入紫荊一中學生的理念，為學籍的事煞費苦心。
“這個我知道。”
葉煙煙抬起胳膊瞄了眼時間，肚子碰巧咕嚕發起了信號：“誒，待會兒下課要不要一塊兒去食堂？”
“我們倆嗎？”覺夏瞥眼四散無人的跑道，心有顧慮。
“對！跟他們兩個待膩了，尤其是那個程澈！”
“剛才說不用集合，人都走完了，估計都去食堂了。”覺夏起身朝向操場邊上的食堂，肉眼瞧去，人多熱鬧。
“哎喲差點忘了！”
學校食堂飯菜三天兩頭變不了幾回花樣，為了基本的飽肚，時間一久自然就習慣了。
覺夏沒胃口，點了一道“食堂常駐嘉賓”番茄炒蛋和清炒包菜，專心地細嚼慢咽不說話。
葉煙煙是個愛鬧騰的人，不張嘴就無聊，她撐著下巴目不轉睛地看著覺夏一口菜一口飯地往嘴里塞，覺得分外乖巧：“覺夏，你平時也是一個人來吃飯么？”
十個跟覺夏一起吃飯的人中有五個都會這么問，因為跟覺夏一起吃飯的人總共都不過五個。
“怎么了嗎？”
“我也想像你一樣這么獨立，唉，之前做什么事都喜歡結伴，連考試的時候也忍不住想東張西望一下。”葉煙煙差點忘了她和程澈他們平時喜歡挑靠窗的位子。
這不，程澈和沈時恙就端著餐盤來了。
“什么？你想做獨立女性？”
“關你屁事。”葉煙煙撇嘴，起身坐到對面摟住覺夏，頭仰得老高。
她的腦袋蹭到脖頸處的時候，覺夏不禁哆嗦了兩下，雞皮疙瘩掉了一地，雖然肩膀沉重，只能任人靠著。
“你們兩個的關系什么時候變得這么好了？”
“什么時候？哼，在你們不知道的時候。”
“&￥$%*”
沈時恙趁著他們斗嘴的功夫走到里邊，偶爾聽見幾個滑稽的點，就轉頭笑一下。
程澈和葉煙煙是全班公認的一對搞笑分子，課上課下幾乎都在互懟，有他們在就少不了熱鬧。
沈時恙不禁抬眸時，目光停滯了幾秒。
一口番茄炒蛋，一口飯，嚼八九下，一口包菜，一口飯，嚼八九下，每個動作如機械一般有序地執行著，恬靜的臉蛋上也沒有任何波瀾。
覺夏習慣專心做一件事，吃飯就是吃飯。由于太過專注，餐盤里的飯菜不知不覺少了大半，她瞄了眼其余三個餐盤，動作特意放慢。
“要不要嘗嘗雞米花？”
忽然有人提出這樣的請求，覺夏不忍拒絕，她夾了一顆塞進嘴里，極力克制著快要迸發的心滿意足。
她怕笑起來太猥瑣。
“謝謝。”
身為同班同學，第二次對話才剛剛發生。第一次對話發生在某個回教室的早上，是沈時恙提醒覺夏，她的下巴上有牙膏沫。
“剛好打飯阿姨盛多了，我一下子吃不完，可以都給你！”沈時恙把餐盤往前推了一段距離，不覺莞爾一笑，眼里飽含的期待讓他像極了人類的友好伴侶，狗狗。
“啊……不用了吧。”正面的對視讓覺夏遲鈍了好久，她感覺腦子突然宕機了。
在家待了安逸的一整個暑假語言功能都退化了。
沈時恙垂下眸，唇角微微下垂，黯然神傷的模樣簡直使人于心不忍，后悔萬分。
覺夏微微后仰，嚇了一跳。
“你們在半推半就什么呢？你們不吃，我可吃了啊。”程澈側頭看向窗邊時，順勢夾起掉到桌上的幾顆雞米花，不客氣地還想蹭盤里的。
沈時恙抬起胳膊一擋，緊接著程澈的盤上就下起了雞米花雨。
程澈胃口一直極好，咧個大牙樂呵呵的狼吞虎咽起來：“我靠！正是長身體的時候，還是兄弟你最貼心！”
“喂，你能不能注意點形象啊？況且我們兩個女生在這兒，當眾獨吞也太不像話了吧？”
聽此話，程澈抬頭看了幾眼覺夏，應該是不熟的緣故，動作這才慢慢地斂了一些。
“尋尋覓覓，冷冷清清，凄凄慘慘戚戚……”
“有話直說！”
“椰椰芒芒，啵啵珠珠……你得請我們喝奶茶吧？”
“又是這套……”程澈鄙夷地盯著葉煙煙那副得逞的嘴臉。
“怎么樣？”
“嗯……”程澈躲開目光，猶豫了一會兒，“你也知道我這個禮拜的零花錢已經不多了呀。”
“我請吧。”沈時恙突然提道，“反正我待會兒要回去一趟，順路買很方便。”
“嗯？”葉煙煙還給程澈一個鄙夷的眼神。
“下回，下回一定請你點好的。”
“覺夏，你喝什么？”
覺夏的關注點不在聊天內容上，她只關心一天下來累積巨多的作業，想著想著，飯菜迅速地被消滅干凈。
又被叫到名字的時候，她愣地瞄眼沈時恙，回道：“我啊，隨便，跟你一樣好了。”
晚霞拂過地面，橘紅色光芒的溫暖帶動操場上的一個個影子。
借著上廁所，覺夏先回了教室。
和幾個不熟的人在一塊兒屬實有些尷尬。
她進二班時，被班長成瑜在后門叫住：“覺夏，我已經在值日表上寫上你名字了，在周三，負責掃地。”
“好，謝謝。”
“其實…抱歉啊，我差點忘了這一回事，不過還好是沈時恙提醒的我。”
覺夏回憶起那天在走廊上，大概是沈時恙不經意間瞄到值日表的時候發現的吧。
回過神來，成瑜還沒走，想起什么后笑著對她說：“下午在食堂看到你和沈時恙他們了，你們的關系還不錯嘛。”
“啊……”
“哦對，待會兒我要去開會，麻煩你告知沈時恙明天的班會課有活動，需要他跟團支書簡單商量策劃一下。”
“活動？什么活動？”
“就是小游戲什么的，很簡單的。”
小游戲……覺夏心里咯噔一下，她最討厭小游戲，尤其是需要隨機應變的小游戲。
“有什么問題嗎？”
“呃，沒有。”
沈時恙出校門到回教室不過十五分鐘，不一會兒他把奶茶放在覺夏桌上。
“聽店員說沙冰好喝，我點了五分糖，不知道味道怎么樣。”
“謝謝。”覺夏握住奶茶杯，冰冰涼涼的，在重返炎熱的天氣里剛剛好。
她一仰頭，發現沈時恙還沒走，一臉要她當場驗貨的神情，就吸管一戳，抿了一口。
瞬間，濃郁的芒果味道刺激味蕾，充滿了整個口腔。
“剛好，蠻好喝的。”
“那就好。”沈時恙嘴角微微上揚，帶出一個安心的微笑。
剛側過身，覺夏叫住了他。
“等一下，班長說明天班會，要你跟團支書準備一下小游戲。”
“好。”
覺夏悄摸摸地松了口氣，她覺得奶茶味道不錯，在打鈴之前上癮地喝掉了三分之一。
然而，貪嘴的后果是肚子隱隱作痛。
一股暖流……
是例假。
在如廁名單上簽了字，覺夏去廁所做了簡單的處理。她從隔間出來的時候，有人在鏡子面前不厭其煩地做鬼臉。
一身灰色工作服，醫用口罩掛在左耳上，胳膊上套著老式袖套，一副清潔工的打扮。
是江步月，不用多看一眼就知道是誰的程度，她擁有洋娃娃一般的臉蛋，五官精致，帶點混血感，只不過少了那種格式化假笑。
因為，她基本上沒有表情。
她發現了鏡中的覺夏，目光就像江南不定時的寒冬，隱約帶著刺骨的痛。
覺夏嚇了一激靈，脫口而出一句：“你在做面部拉伸嗎？”
江步月含起詭異的一抹笑，冷不丁一句：“算是吧，畢竟剛剛換上的皮囊還有點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