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據律令，你們違反了與氏陶國通商重金屬的禁令。”何洛?巴赫公爵坐在審判高座上宣判，底下跪著幾個手腳被捆綁著的人，他們穿著金絲銀線織成的華服，寬闊的身軀似乎要將得體的衣服撐開。大廳一旁的椅子上坐著何洛家族的幾位重要男性成員還有他們家族的家臣及書記員。一些貴族人物也出席了審判現場，例如道夫林伯爵，米舒爾侯爵，他們的家族都長久追隨過何洛家族，忠心也無可挑剔。

一個上午快要過去，光線透過高窗的玻璃射進大廳內部，整個大廳造得輝煌炫目。大理石被精心雕刻成整齊的紋飾，頭上的屋頂由木頭鋪成，隔廊的薄墻壁面摹有悅目的壁畫。隔廊與隔廊之間，立柱與立柱之間，無數根互相支撐和承重的橫梁連接在它們的上部。

幾個商人低著頭，沉默地注視大理石磚鋪成的地面，靜靜聽候屬于他們的發落。巴赫公爵年事已高，聲音洪亮卻低沉。他干癟的面部布滿皺紋，威嚴的面容讓人感到震懾。他穿著黑色肅穆的長袍，上衣的長袖用金絲繡有紋路，靴子則是用最好的牛皮制成的。

大廳四面的高壁上雖然有一排排窗洞，整個大廳看起來依然昏暗，為巴赫公爵的臉龐蒙上一層陰影。“現在判決你們入獄十年并且剝奪你們的財產和公民權利。”巴赫公爵沉穩果決地下了判令。

這時，大廳厚重的大門被人推開，一個負責傳遞信息的傳令官匆忙走進來，巴赫公爵只瞥了他一眼，然后看著幾個商人被佩劍的衛兵帶走。

傳令官走上審判臺階，最后俯身在巴赫公爵耳畔小聲耳語。“公爵大人，伏金城傳來消息，弗里王子即將迎娶氏陶盧森家族的彌拉文公主。國王陛下還重申了對商人財產的保護法令。博勒尼大學的各個重要人物也接到通知需要趕往伏金城商議。以及長水河下游平原的幾個城鎮希望購買他們自己的自治權。”巴赫公爵聽完后，臉色沉重地看了傳令官一眼，接著問傳令官：“他們準備出多少錢？”“五萬公斤的金幣。他們同時還在尋求雇傭軍團的協助。”傳令官回答。公爵大人聽后，從椅子上站起來。沉聲說道：“神靈在上，氏陶將要和安都聯姻。這是多大的一個笑話！”

高臺下方的人聽了這話后，大家面面相覷，很多人不敢相信并因為難以接受而感到憤怒，他們中有人氣得臉色通紅，怒目圓瞪，但沒有當著公爵大人的面發作出來。“長水河下游的幾個小鎮也在蠢蠢欲動，愚不可及地想要通過雇傭軍團來威脅我獲得自治。”

“他們一定是想從東北雇來雇傭軍團。近年來那里出了很多武裝團體。上天，他們毫無信仰可言。都是被金錢驅使的粗魯的家伙。”道夫林伯爵開口說，“他們偶爾還會偷偷進入我的領地，雖然沒出大亂子。天曉得他們二十年前和我們有同樣的主人。”

“我們最好還是密切關注他們的動向，不然一場戰爭不可避免。”米舒爾侯爵建議說。

雖然道夫林伯爵和米舒爾侯爵兩人聽到聯姻的消息都頗為震驚，他們還是謹慎地發表了各自的建議。

“他們既然可以被金錢贖買，那我們也可以收買他們。那幾個鎮子處在重要的貿易路線和戰略地位上。絕無獨立的可能。”巴赫公爵從高臺上走下來，看著大廳一旁的眾人說，眾人已經從椅子上站起來了。巴赫公爵說完后，便轉身徑直朝大廳的門口走去。眾人見狀陸續跟在他身后一起步出大廳，站在大廳兩旁魁梧的衛兵見眾位大人離場，他們也跟著眾位大人魚貫而出。

“大城市雖然可以從其他地方高價購買糧食，而且皮革匠的女兒被迫出來參加起義的可能性也不小。但她依然很可疑，如果殿下不攔著，我或許能問出她點什么。”羅卡騎士拿著酒杯跟在因茨王子身后說。

“她只是一個難民，沒什么好追問的。”因茨王子漫不經心地說。他們走向圍在兩座石屋周圍，燈火通明的營帳。“我們把注意力放在蒂瑪他們說的，附近出沒的土匪身上更好。而且亞靈公主還沒找到，希望她沒事。”因茨王子面色復雜，臉上閃過一絲愧疚的神情，很快又消逝，變成焦慮不安。

“我們可以派幾隊人馬去消滅他們。殺一群土匪應該不難，就像屠戶宰牛般輕易。”羅卡騎士說。

“好，那我們明天派幾隊人馬出去維持治安，順便剿殺土匪和尋找亞靈公主的下落。”因茨王子吩咐說。

莫丹娜祭司的房間被安排在亞靈她們那個狹小的房間旁邊，此刻她正坐在房間門口一張簡陋的木椅上手捧一本棕色牛皮封面的禱告書默念經文。

亞靈手持燭臺和南莎抱著布匹在狹小的過道里和她相遇，莫丹娜祭司抬頭朝她們淺笑。亞靈和南莎對視一眼，也對莫丹娜祭司回以微笑。隨即進入她們自己的房間。莫丹娜祭司看著她們進房和輕輕關上房門后，自己也起身將禱告書和椅子放入房內，低著頭閂上房門。她的房間燭火昏暗，但月光從房內唯一一個又小又高的窗戶里投射進來，照耀著窗口長著的三顆不知名的野花。花瓣散發出濃郁的馨香，兩株典雅的黃花和一株紅花。

莫丹娜祭司注視了窗口一會，然后閉上雙眼感受初秋的涼意和吮吸花香的芬芳。接著再緩緩睜眼，將椅子上的禱告書拿起，坐到簡易木床上繼續默念經文。

亞靈將燭臺放到房內一張又小又破的木桌上，緊接著走到窗旁觀察外面的情況。外面被一片帳篷包圍，篝火閃爍。亞靈看到剛才審問自己的那個人和少年站在營賬前談話。年長的那個人站了一會，就向營內走去，只剩少年俊秀的背影在火光閃爍下矗立，少年舉起酒杯先猛啜了幾口酒，然后又在原地來回踱步，亞靈可以感受到少年那顆焦躁的心，亞靈不知道少年在擔憂什么，心里暗暗希望他可以早日解決煩惱。亞靈看到了少年從踱步到站立凝望營帳一段時間后，也走進營內的全過程。她十分好奇少年的來歷，以至于忘了幾天來的恐懼。亞靈獨自在窗邊看了好一會，最后被叫去縫衣服和聊天。

幾個穿著織錦的商人被押到陰暗的地牢里和一個健碩的青年關在一起，青年癱坐在墻邊，頭發打卷混著油污，除了一雙明亮的眼睛外，全身散發著臭味。

“這里真不是人呆的地方。要是有酒再來兩斤肉就好了。”其中一個商人對青年說。青年那雙有力卻無神的眼睛厭倦地看著商人，嘴里嘀咕回答說：“這里沒有美酒，只有難以下咽的食物。除非你可以自掏腰包高價購買獄卒的食物。”

“只要有酒和幾斤肉多少錢都沒問題。你是怎么進來的？”商人問青年。“我在街頭斗毆抓進來的。”青年回答。

“利桑，科考特，格萊爾。偷買重金屬給氏陶被抓進來的。”商人指著另外兩個人說。

“你來自哪里？”利桑問青年。

“臭水溝街，帕維奇。”青年明顯語露厭惡地回答。

獄卒走過來，對著里面的人說：“你們過幾天就可以出去了。國王頒布了新法令。”獄卒轉身準備走人，卻被利桑叫住，利桑遞了幾塊銀幣給他，把自己的需求告知獄卒，獄卒收下銀幣后離開。

“我連你的那份也付了，小伙子。你是干嘛的？”利桑問帕維奇。

“打雜的苦力。”帕維奇隨口答道。

“你可以跟著我們混，我們也需要年輕有力的小伙子。”利桑說。獄卒端來一瓶酒幾個酒杯，以及一塊燉肉。科考特接過食物，把酒杯遞給其余的人，然后坐在一張搭在矮石柱上的木板上大口吃起碗里的肉。

“你可以跟著我們出海，從堅盾堡把銅錫運到氏陶的灰樹城，利潤相當豐厚。”格萊爾說，“我們在紅觴城的一個住宅區有落腳處。你結婚了嗎？帕維奇。”

“沒有。”帕維奇灌了一口酒，科考特遞給他一塊肉，又對他說：“你可以和家人說說。”

帕維奇沉默了一會，十分抵觸地回答：“我沒有家人。”

“那你可以考慮考慮。”利桑說。

帕維奇只顧沉默喝酒，一句話也沒說。

“我們可以給你一個地址。你想好了就來找我們。”格萊特說。“我們在氏陶認識不少人。可以在那里做大買賣。你跟著我們能賺到不少錢。”

帕維奇依舊不說話，但看他的樣子，已經在考慮這件事了。

格萊特又遞了一塊肉給他，“來，年輕人，好好吃肉，吃飽了，想好了，再答應也不遲。”

帕維奇在嘴角擠出一抹笑意，拿過肉塞進嘴里吃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