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小莫又額外拿出一些銀兩交給了村正:“大叔,這是這院子房屋一個月的租金。我們先付一個月的,若是常住下來,以后每個月再給你,你看可以嗎?”
村正連連擺手:“不不不,蘇小姐。這房子本來也無主,這租金交給誰去?不用了,真的不用了。”
蘇小莫堅持:“是要給的。我這交了租金,住著也更安心一些,到時候,還請大叔給我一份租賃的憑據(jù)才好。”
村正為難:“可是蘇小姐,這房屋無主啊,租賃的憑據(jù),我以誰的名義來寫呢?”
“自然是以村里的名義將房子租給了我啊。到時候租金也平分給村里的人家,大叔,你覺得行嗎?”
村正立刻領(lǐng)會到蘇小莫的用意:“哦,對,這就是村里的房子,產(chǎn)生了任何收益,自然是每家每戶都有份的。”
蘇小莫又問道:“大叔,這邊的漁民都是靠打撈什么為生啊?”
“這……也不過就是些魚和蟹之類的……”
“那貝類和螺呢?”
“那些東西倒是多,可是肉少,不足以果腹,倒也沒人要……”
蘇小莫邪惡一笑,嘿嘿,自己還能撿漏啊喂!
“大叔,那你幫我跟村民們說一聲,以后再有螺和貝之類的,送來我這里,我收。”
“哎喲,蘇小姐,你收那些做什么,那東西又不好處理,又吃不飽的……”
“大叔,你不用管,就當我有錢任性也行。對了,大叔,我在過來的路上,無意中發(fā)現(xiàn)這個植物,你見過嗎?”蘇小莫讓落盞抱出移栽了紅薯的花盆。
“這個,沒見過啊。”
咦,漁村的人也沒見過,說明不是外界的海船帶過來的,那這東西到底哪里來的?
蘇小莫放下疑惑,轉(zhuǎn)而問道:“大叔,這附近有沒有好點兒的沙地啊?就是那種,已經(jīng)不受海水侵蝕的早前的沙地。”
“哦,這個有,村頭靠近鎮(zhèn)子方向的那邊,就是蘇小姐說的那種沙地。可是那片地,接觸不到海水,很干燥啊。”
“大叔,這邊的飲水來源是?”
“村口那里有口井,村民也都是從那里取水來用的。”
“那,不怕海水倒灌嗎?”
“那地方略高些,這些年也從來沒有發(fā)生過倒灌的事,也就還好。”
蘇小莫暗自心驚,這個小漁村,全都是懷著一顆僥幸的心理在存活嗎?
不行啊,得想辦法教會他們蒸餾海水,以防萬一。
村正告辭后,很快又領(lǐng)著村里今天沒有出海的青壯年過來幫蘇小莫一家修葺房屋。
房屋本身破敗不算嚴重,十來個青年人很快就修整完畢,還熱心地幫她們打好了水,清理了院子。
青年人一走,他們家里的婦女們也過來幫忙,有的在打掃衛(wèi)生,有的在燒火做飯,還有的幾個在幫忙修補漁網(wǎng)。
蘇小莫想說漁網(wǎng)不用補了,那網(wǎng)子都已經(jīng)風化有些脆了,用不了了,而且自己根本不會打漁啊。
但是轉(zhuǎn)念一想,自己還是先跟人討個近乎吧,于是干脆走過去,坐在了婦女們身邊。
這些女子,皮膚黝黑,笑起來露出一口潔白的牙,也不認生,也不排外,熱情地跟蘇小莫打招呼。
“姑娘從哪里來的?怎么還有官兵守衛(wèi)啊?”一個圓圓臉的女子開口問道。
但是一個一臉嚴肅的中年女子打斷了她:“小魚,你別瞎問。”
這個叫小魚的圓臉姑娘也不惱:“村正婦人不讓問來歷,那我問問別的總行吧?姑娘你叫什么名字,今年多大了?怎么會來我們這里啊?”
蘇小莫笑著回答:“其實沒什么不能問的。我父親是個京官,奉命下來巡查的。我叫蘇小莫,今年剛十五。路上瞅著這邊開闊,又近海,心里很向往,就求了父親,說想住在這里。我這過來一看,不僅天地廣闊,這的人也好,熱情開朗好相處。我倒是誤打誤撞來對了呢。”
“喲,還是官家的千金小姐呢,不得了不得了。”邊上其他幾個女子交頭接耳,打算竊竊私語,可惜沒有講小話那方面的天賦,講出來的話也是聲如洪鐘,一字不落被蘇小莫聽到了。
蘇小莫笑起來:“也不是什么千金小姐,你們也別這樣叫,還叫我蘇姑娘吧,更親近些。再說了,我跟你們也沒什么不同,不過是命好些,不還是兩只眼睛一張嘴嘛。”
“那可不同呢。你看你,生得白嫩,水靈靈的,哪像我們這五大三粗的?”村正夫人接話。
“五大三粗也好,白嫩水靈也好,都是女子,各有各的美。我有時也羨慕你們,有自己一片廣闊的海。你們看我,都這么大了,這還是第一次出遠門,第一次看見海呢。到時候,我要是因為沒見過世面而鬧了什么笑話,你們可千萬別笑話我啊。”
“怎么會?哪敢笑話蘇姑娘啊。”村正夫人依然客氣。
小魚卻不是打官腔說客套話的那一掛,她直接開口說:“沒事兒,蘇姑娘,你有啥不明白的,沒見過的,直接問我,我教你。”
“那就多謝小魚啦。”
晚間,蘇添選帶著濃濃的酒意,在知府家?guī)煚數(shù)呐惆橄禄氐搅诉@新的住處,一夜無話。
第二天一早,蘇小莫就帶著落盞去村子里視察了。
蘇添選也帶著隨從,穿著布衣出門,正式投入工作。
眼看著屋子里瞬間就空蕩下來的蘇夫人,搖搖頭,也去了村里。
蘇小莫去的第一個地方,就是昨日問起的沙地。于是直奔村頭,來到了那片荒蕪。
就,真的很荒蕪啊。沙子泛白,踩上去也是感覺硬邦邦的,不像普通沙地那樣松軟;荒草枯黃,半死不活,看著也沒什么生氣。
雖然已經(jīng)多年沒有被海水侵蝕,但是想必早年還是讓這片地鹽堿化了。
蘇小莫蹲下身,直接用手開始刨沙,手忙腳亂,像一只剛接觸沙灘的傻小狗。
落盞一邊嫌棄一邊擔心一邊還想過來幫忙:“姑娘,你這是做什么啊?沙塵飛揚的,臟死啦!”
蘇小莫還能抽空指揮上她:“落盞,你去那邊刨,刨深一點。”
情況其實比蘇小莫預想得還要好一點。
起碼,這沙土并沒有完全板結(jié),而且往下刨,還能刨出來一些正常的泥土,而不是完全的沙子。
也就是說,如果把表面的沙土清洗掉,讓鹽堿都落入深層,這塊地也就可以用!
想到此處,蘇小莫又去看了看村口的水井。
蘇小莫心下安定,興致勃勃來了村正家,好巧不巧,遇到蘇夫人也在這里同村正夫人拉閑話家常。
“娘親,你怎么也在這兒?”
“你們一個個的都忙,我一個人待著也是無趣,過來找謝夫人聊聊天,打發(fā)一下時間罷了。”
蘇小莫上前同村正夫人見禮:“謝夫人。”
“哎喲哎喲,當不起蘇小姐的禮。”
“看您還是見外。昨日便說了,只管叫我蘇姑娘就是。您叫我小莫,也是當?shù)谩!?/p>
“那我可就厚著臉皮啦。既然叫你小莫,你也別叫我謝夫人了,見外了不是。”
“謝姨。”
“哎。好啊,好孩子。小莫這是從哪里過來,怎么一身沙土?”謝夫人一邊說,還一邊伸手幫蘇小莫拍了拍。
“我從村頭過來,找村正大叔有事。大叔呢?”
“哦,他去海邊了。這不,你昨兒說,收大家不要的螺和貝,他想著去幫你看看呢。”
“是嗎?真是多謝你們照拂。謝姨,我去海邊找大叔了,您和娘親慢聊。告辭。”
蘇小莫又帶著落盞,風一般的旋到了海邊。
湛藍的天空上,漂浮著幾朵形狀各異的白云。白云下廣闊無垠的海面上,遠遠近近,零零散散,大大小小有十來艘木船,像是綻開在粼粼波光里的古樸圖案。近一些的岸邊,也有稀稀落落幾個人影。有幫自家丈夫整理魚獲的,也有盤腿坐在沙灘上抓緊時間修補漁網(wǎng)的;有中途回來卸魚獲順便休息一下大口啃著白餅的,也有拿著大稱一絲不茍正在給魚獲稱重的。
四月底的海邊,陽光已經(jīng)有些火辣,照在沙子上,給整個沙灘都鍍上了一層淺金色。蘇小莫的繡花鞋里,早就鉆進了一些沙子,走起路來略微有些硌腳,但并不影響她飛快就走到了正在稱重的村正面前。
“蘇小姐從哪里來,怎么灰頭土臉的?”村正笑瞇瞇地問,手上一點沒閑著,飛快在記錄重量。
“大叔,我去村頭和村口都看過了。那片沙地,暫時用不了,需要大量的清水淋洗才能用。所以我來問問你,那水井里的水,供應(yīng)村里日常生活夠不夠用?能不能有剩余?”
“需要大量的清水?那恐怕不行。那水井,也只夠村里人生活用。這稍微有點富余,也是現(xiàn)在還不是旱季。若是夏天到了,那點水,都要節(jié)省著用呢。”
蘇小莫早就預設(shè)過這種情況,也并不著急,而是問道:“大叔,要是我有辦法把大量海水變成清水,你愿意做嗎?到時候,可以讓我淋洗那塊沙地嗎?”
“若真有這種辦法,別說我愿意了,村里誰不愿意?”
“那好,那我可就做準備了哦。”
蘇小莫又啪嗒啪嗒穿著灌了沙子的鞋往住處跑,一邊跑一邊還不忘回頭對村正喊:“大叔,你幫我收的螺和貝,晚點幫我送來唄。運費我出了……”
蘇小莫回到住處,立馬讓仆從套車,畫好了設(shè)計圖就往鎮(zhèn)子里趕。
這鎮(zhèn)子離村里遠,但是離州府卻近。鎮(zhèn)上三家鐵鋪,只有一家規(guī)模大一些,蘇小莫便選了這家。
鐵匠反復看著蘇小莫這設(shè)計圖,最后承諾自己能鑄出來,只是可能需要幾天的時間搞定模具。
蘇小莫有耐心,并且答應(yīng)人家說只要能做出來,自己可能還要二十多個。
鐵匠大喜,這可是大單,千萬不能怠慢。只是,單子太大,他目前沒有這么多鐵礦,需要時間籌齊,不過他并沒有告訴蘇小莫,畢竟他有自信能夠解決。
訂單敲定以后,蘇小莫跟鐵匠約定好取貨的時間,又風一樣地回到了漁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