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錦屏站起身來:“我不走!姐姐,小世子的身體還需要我照顧,我怎么能離開你呢?我不走,我不走!”
落盞冷笑出聲:“借口倒是找得挺好,只怕是早就想好了吧。”
蘇小莫還在語重心長:“侯爺不是良配,對我如此,對你亦是如此。你為何非要一條路走到黑呢?”
蘇錦屏似乎下了很大的決心:“姐姐既然認為我是舍不得侯爺才不愿走,那就是吧。我愿意入府為妾,只要能陪伴在心上人身邊!”
蘇小莫被氣得眼前一黑,話都說不出來了。
感情糾葛雖然罪不至死,但戀愛腦真的該天打雷劈!
于是落盞激情開麥,把個蘇錦屏罵得狗血淋頭。
什么又當又立啦,什么忘恩負義啦,什么上不得臺面啦,什么自我輕賤啦,詞匯之豐富,語氣之犀利,簡直讓人嘆為觀止。
蘇小莫終于緩過來了一點:“蘇錦屏,你,你確定嗎?”關于往日的話,到了嘴邊,蘇小莫還是沒能說出來,只好生硬得轉了個彎。
蘇錦屏再次跪下,言辭懇切:“請姐姐成全!”
蘇小莫氣極反笑,神情都變得有些癲狂了:“好,我成全你!”
落盞急了:“姑娘,你糊涂啊!”
“我清醒得很呢。不就是愛人和摯友的雙重背叛嗎?不就是他們的背叛還挑在了我父母的喪期嗎?我撐得住,我都受得起!”
落盞都急得快哭了:“姑娘……”
蘇錦屏還在框框磕頭:“多謝姐姐成全,日后,我待姐姐和世子,定如從前那般,別無二心!”
“從前那般嗎?可是從前,早就回不去了啊……”蘇小莫喃喃,“侯爺挨了打,你去照顧他吧,不要杵在我這里,我也不用你站規矩。”
蘇錦屏倒也識趣,只讓人給杜夜楓送去了藥粉,并沒有去照顧他。
落盞還在氣:“姑娘,咱們仍在孝期,納妾的事本來就足夠讓人詬病了,可不能再給她操辦了啊!”
“嗯,我知道。”
“執筆和趁燭姐姐也真是的,這種事也不在,沒說幫姑娘你說說話啊!”
“她倆要忙鋪子的事,我還想著,過幾天你也要去鋪子里,幫我培訓新人。開年就要試行女子的新政了,我琢磨著,多開幾家分店,也能給華曌更多的銀錢支持。”
“姑娘盡想著別人了,還是想想你自己吧!”
“這就是為我自己想啊,這本來也是我的心愿,不是嗎?”
“咦,你快去休息一會兒吧,這都被氣昏了頭了。”
“還有事沒做完呢,完成了就休息。”
然后,蘇小莫就帶著落盞,拿著離婚協議書去找杜夜楓了。
杜夜楓被打得稀爛,把自己像一張大餅似得攤在了床榻上。蘇小莫兩人進來,他只抬頭看了一眼,就別過臉去了。
“來吧,侯爺,簽字畫押,瓶子就能進門。”
“少來這套!你想必是沒有辦法和離,所以才自己搞了個這個東西。既然不能和離,你我就還是夫妻,自然是榮辱與共的。”
“哎,侯爺,你別只想到眼前啊,目光放長遠一些。你看,我去提了和離,你就挨了打。若是我時不時進宮提一提,你豈不是就要時不時受皮肉苦?”
“你!蘇小莫,你真是……”
“為了完成你納妾的心愿,我已經笑著退了好大一步了,侯爺你可別不識趣啊。”
“你是說,我簽了這個,以后你就不會鬧著和離了?”
蘇小莫笑著點點頭:“我還能忍辱負重,笑著喝妾室茶。”
“那你不會欺負萍兒?”
“你這說哪里話,她也是我的好姐妹啊。”
“那,那……”
“而且,我可以供你倆生活,只要你愿意繼續跟我扮演恩愛夫妻,且承諾只有蘇錦屏這一個。”
“我對她,自然是專一的。好,我答應你,我簽。”
蘇小莫拿著簽好的協議書,心滿意足地離開了。
落盞當即收拾了杜夜楓的衣物,一股腦扔到了西廂房里,連同杜夜楓本人一起。
蘇小莫抱著那份協議書,安心在床上躺下:“落盞,你也出去吧,我休息會兒。”
落盞領命,出去跟小宮女們打雪仗去了。
心情郁悶,需要紓解啊。
可是更需要紓解的蘇小莫,看了又看那份協議書,心里難過極了,臉上一滴淚都沒有。
怎么可能像面上那般輕松啊?前世今生,加在一起,足足二十七年,心心念念的,都是這個人。好不容易有了這個緣分,能夠重新在一起。可這緣分短暫,人心也是說變就變。這數十年的一廂情愿,就如同一個笑話一般,好好笑,好難看……
所謂的休息,時間全都被蘇小莫用來傷懷了。情緒上頭起來,連這天夜里都沒有睡好。
而另一邊,東廂房里的蘇錦屏,也是睡不著一點。
趁燭回家,聽說了這件事,眼下也正在東廂房里。
“我一回來,就聽落盞說了,到底怎么回事?”
蘇錦屏低著頭:“趁燭姐姐,你信我嗎?”
“我也算是看著你長大的,相處近十年,我總不相信你會做出背棄姑娘的事來。我若不信你,現在也不會過來了。”
蘇錦屏聞言抬起頭來,眼里的光芒一閃而過,然后又低下了頭:“趁燭姐姐,你都能信我,為何姐姐不能呢?”
“姑娘同我不一樣。隨香自盡,言小姐戰死,老爺夫人突然亡故,公子那邊也搞了一些見不得人的小伎倆,親情友情一塊兒,姑娘是傷了又傷。侯爺又在這個節骨眼兒上要納妾,男女之情上,又是一重背叛。而你,姑娘一直把你當妹妹,是摯友,也是親人,現在卻要和姑娘共侍一夫,你要姑娘如何冷靜?”
難得趁燭能一次性說這么多話,而且字字句句都是為了緩和自己和姐姐的關系,蘇錦屏自然是領情的。
她點點頭:“我知道了,這事兒,是我選錯了時機。”
趁燭瞪大的雙眼,難以置信:“只是時機錯了?分明是這一整件事都不對!”
“趁燭姐姐,我說我不是有意勾引侯爺,你可信我?”
趁燭嘆口氣:“說不上信,但也不至于不信,橫豎這事兒我滿頭霧水,看不清。”
“原本就是侯爺主動接近我的。我只是對姐姐選中的人很感興趣,想要看看他是否值得姐姐的一腔深情。可這些,在侯爺看來,就成了我欲拒還迎。我意識到侯爺對我圖謀不軌別有心思以后,就想著鬧開來,讓姐姐看清楚那姓杜的為人,趕緊和離!所以,所以他說要納我為妾時,我……”
“你沒有反對不說,還好像隱隱有些期待?就為了讓姑娘看清那個渣男,你連自己的名聲都不顧了嗎?可惜了,瓶子,你所圖無法成真,姑娘和離不了。”
蘇錦屏苦笑:“趁燭姐姐,我,何時有過名聲?若他們不能和離,那就離心!只要姐姐放下對姓杜的的感情,我的目的也算達到了一半!”
對她的瘋狂,趁燭隱隱有些擔心,只好略略思忖后提到了別的事:“那你是何時何故讓侯爺下定決心要攤牌的?”
“不知道為何,他很是在意我的名字。老爺出事那天我跟他說了,現在這個名,是姐姐取的。”
“他知道了你的原名?可是,我們都知道啊。”
“他不知道,他還認為這是我跟他之間的小秘密。他以為我不愿留在姐姐身邊,他以為我討厭姐姐一直光芒萬丈。好一個自以為是的男人啊。”
“所以,他叫你萍兒,是浮萍的萍,不是屏障的屏?”
蘇錦屏點點頭:“他還說讓我以后用顧謹萍這個名字呢,呵,真惡心!”
“瓶子,撇開侯爺的事不說,要為了你和姑娘好,你還是回渝州城去吧。”
“趁燭姐姐,事情是我惹出來的,我總不能一走了之。”
“可是你留下來,就只有一條路!”
“做妾就做妾,只要能彌補我的過錯,只要能陪在姐姐身邊!”
趁燭一愣,知道自己勸不住,只留下一句“你好自為之”就走了。
而蘇錦屏一夜未眠,天剛微微亮,她甚至沒有顧得上杜夜楓傷勢未好下不來床,就巴巴地等在正房外了。
落盞有意不給她好臉色,慢慢吞吞地給蘇小莫梳妝,愣是沒說有人在雪地里等著。
只等蘇小莫坐在了桌前準備吃早飯,才看到已經凍得臉色蒼白的蘇錦屏。
蘇小莫瞥了落盞一眼,吩咐道:“打熱水來,給蘇姨娘洗漱一下,暖暖身子。”
落盞不滿,嘴里嘀咕:“呵,生怕姑娘反悔似得,天不亮就來了。這沒臉沒皮的,上趕著做妾呢!”
“落盞!”蘇小莫語氣不悅。
落盞的聲音又低了一點,一邊拎著水壺往外走,一邊翻著白眼:“妾室也不過一個奴婢而已,指望誰來伺候她呢?呸!”
“落盞,我慣壞了你!蘇姨娘哪怕是妾,在這院子里,也是半個主子。為奴為婢,也落不到你那里去!做事就做事,何時這么多話了?!”
落盞打來了水,讓蘇錦屏洗了把臉,又遞給了她一個手爐,但是表情還是不服。
“添雙筷子來,讓蘇姨娘一起用早膳吧。”
“姑娘!哪有妾室與主母一起用飯的道理?她不配!”
“怎么,如今你要做我的主了?讓你做點事,千不服,萬不忿的。既然你不愿意,那明日就去鋪子里上工吧,不用你伺候我了!”
落盞急得只掉眼淚:“姑娘,我不是那個意思。”
“我知道,你對瓶子要做姨娘的事很不滿。但是這事兒我既然應允了,也就沒有商量的余地。現下我還沒喝她的妾室茶,她就還是我蘇小莫的妹妹蘇錦屏。你還有意見嗎?”
“落盞不敢……”
蘇小莫的語氣也溫和了一些:“以后,瓶子做了姨娘,你也要對她恭敬些。不說看在往日相處的份兒上,看在錯錯的面子上吧,行嗎?”
“落盞知道了。”
早飯時間,就在蘇錦屏和落盞的淚眼朦朧中平靜度過,接著就是蘇錦屏的敬茶時間了。
蘇小莫穩穩端坐,問了最后一次:“瓶子,你真要進府為妾?現在還可以反悔的。”
蘇錦屏咬咬牙:“姐姐,我當真要留在府里!”
“落盞,去請侯爺。”
“姑娘,侯爺重傷臥床,只怕……”
“抬也給他抬來!這是他夢寐以求的事,自然要他親眼見證!”
杜夜楓勉強入座,屁股那里傳來的鉆心疼痛讓他都顧不上表情管理,只拼命忍住了沒有讓自己叫出聲來。
茶湯溫熱,剛好入口。
蘇小莫飲了茶,認了這個妾,一切就算是塵埃落定。
杜夜楓十分滿意這個結果,臉上的得意加上強忍疼痛,表情都有些扭曲了。
蘇錦屏恭恭敬敬又磕了一個頭:“眼下侯爺尚在孝期,妾身愿與侯爺分房,必不行周公之禮!”
蘇小莫沒有說話,只瞥了一眼杜夜楓,那表情真是好看。
“好了,起來吧。以后你還是暫住東廂房就是。”
“妾身必會好好照料世子,不負郡主恩德。”
“行了,茶也喝了,事也妥了,都散了吧,我還有別的事要做。”
蘇錦屏回到了東廂房,杜夜楓也被抬回了西廂房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