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妨,這又是手爐,又是炭火,又是熱茶的,不冷。”
蘇錦屏還在絮絮叨叨的:“你自邊城受傷回來,哪一刻得閑過?后面又是生產,又是去邊城支援,你也該顧惜自己的身子才是!”
“我好著呢!倒是你,既然已經入府,又與侯爺兩情相悅,怎么遲遲不肯圓房?”
蘇錦屏沒有說話,低著頭往前走。
玥兒突然掙脫了她的手,伸向了蘇小莫:“娘親,抱……”
蘇小莫就笑瞇瞇地抱起玥兒,小心翼翼地往前:“你不會是在顧忌我的感受吧?我跟侯爺,只是面上沒有和離,感情早就破裂,你知道的呀。”
“可是……”
“你是怕侯爺看出來你已經破身的事?這個更不用擔心啦。侯爺一直以為當初飛花樓的人是你,你就干脆順水推舟吧,也說得過去。”
落盞一邊伸手護著這娘兒倆,一邊黑了臉。
蘇錦屏的頭更低了:“若是要踩著姐姐上位,我……”
“瓶子,你是因為要陪在心上人身邊才入府為妾的。換句話說,你就是為了跟侯爺相伴長久,才做了犧牲的。眼下侯爺已經等了你一年,你若還是不跟他親近,難免心生嫌隙,也不利于維護你們之間的感情啊。”
“姐姐,我不是……”
“好啦,我知道你心里對接觸他人或許還有陰影。但是行至此處,總要艱難往前邁步的。他也不是別人,是你心心念念想嫁的人啊。”
“姐姐是要犧牲自己,來成全我嗎?”
“也不算犧牲自己吧,橫豎他心里從來也沒相信過我。一句他認可的謊言,換你跟侯爺感情穩固,也很劃算啊。”
蘇錦屏淚眼婆娑:“可是一旦說了是我,侯爺只怕對小世子更加厭惡……”
見瓶子怕引起玥兒的注意還特地更改了稱呼,蘇小莫自然領情:“有父親很好,沒有也行。你應該比我更明白這個道理的。侯爺心里有疑問,本來對世子也沒什么感情。既然裝不了父子情深,也就不必勉強了。”
蘇錦屏苦笑:“姐姐,你倒是看得開。但是世子還是小孩子,他需要父親。”
這下子輪到蘇小莫沉默了。
蘇錦屏認為蘇小莫到底還是需要杜夜楓在玥兒面前扮演好一個父親角色的,于是開始她的助攻。
因著心底里對于旁人的抵觸實在跨越不了,圓房這天,蘇錦屏甚至還給自己下了點藥。
姐姐一心為著自己,自己無論如何也要回報。
素了一年的杜夜楓,終于等到了這一天,興奮和激動,讓他快速繳械投降。
但是食髓知味意猶未盡的他,怎么可能就這樣放過蘇錦屏?
杜夜楓翻身而上,問了蘇錦屏一個問題:“你知道,這說明了什么?”
藥效已經散了大半的蘇錦屏,強忍著自己的惡心,還要裝出一副無辜無知的小白兔模樣:“侯爺,你在說什么?”
杜夜楓邪魅一笑:“本侯說,開始了。”
云消雨歇,蘇錦屏虛虛靠在杜夜楓的懷里:“侯爺,我不是完璧,你不會介意吧?”
杜夜楓一臉饜足:“本侯知道,你的第一次,原本也是給了我的。只是我不記得了,你不介意才好。”
燭光昏暗搖曳,看不清蘇錦屏臉上的怨毒。
她輕聲說著:“侯爺,以后你對玥兒好一點,好不好?”
杜夜楓不以為然:“一個野種私生子,他也配?萍兒你要是喜歡孩子,我們倆要一個就是,平白養著她蘇小莫的孩子干什么?”
“侯爺,姐姐待我極好,她給了我名分,又愿意促成我們圓房。我總要投桃報李的嘛。”
“你就是耳朵根子太軟,她說什么你信什么。她既然對你這么好,為何要改了你的名字?這是忘記來時路啊,這是斷了你的根基啊。”
蘇錦屏驚訝地說:“侯爺,怎么會是這樣呢?不會的!姐姐她不會的!”
話是真的,驚訝也是真的。蘇錦屏真心相信蘇小莫,且認為蘇家就是自己的根基,才不是什么鬼先前的名字呢。不過她驚訝得是,忘了來時路的人是怎么理直氣壯教育自己的啊?
杜夜楓有些得意:“你不了解她。她最是個死纏爛打不達目的不罷休的性子。她愛慕我多年,如今怎會心平氣和看著我們在一起?你啊,還是太單純,遇事多想想,防人之心不可無啊!”
蘇錦屏壓制住自己想要一把推開他的沖動,還往他懷里鉆了鉆:“侯爺好像格外討厭姐姐母子倆呢。”
杜夜楓卻搖頭:“我并不討厭蘇小莫,甚至我挺佩服她的。但是那個野種,我確實無法忍受。這是屈辱,天大的屈辱!我每次看到他,都覺得惡心!”
蘇錦屏心想:怎么你看到你兒子就惡心,跟我每次看到你的感受一樣么?
但是說的話還是溫柔小意:“侯爺,我的吃穿用度,都是仰仗姐姐的……”
杜夜楓哈哈大笑起來:“好,為了萍兒,我愿意扮演一個好父親的……”
蘇錦屏小鳥依人:“侯爺你對我最好了!”
心里卻止不住地罵:哎喲,你犧牲好大!你既然能為我扮演一個好父親,那你咋不為我奮起掙錢呢?吃軟飯的家伙,還玩起深情來了,噦!
巾幗書院開課第五年,蘇清塵的坎兒井終于度過試用期,正式投入了使用。
邊城百姓,從此就有了應對干旱的底氣。蘇清塵的罪孽,也許能跟著減輕一分。
華曌下旨,讓蘇清塵回京述職。
其實文官縣令,哪有什么述職一說?華曌這一道旨意,無非就是告訴世人,蘇家要重新啟用了。
蘇小莫的暮色胭脂鋪分店,收益良好。粉店也在江州開上了分店,是花媽媽和執筆在操持著。養生館的生意,跟制糖司的分紅一樣十分穩定。做漆器的工坊,也早就開始做家具,產品全都是預售,現在的蘇小莫,幾乎每個大臣家里都還欠著一件家具。
但她并不著急,甚至還能和杜夜楓蘇錦屏一起,在涼亭里坐著喝茶賞著一池青蓮。
玥兒已經入宮,陪伴在太子左右,少有時間再回蘇府。
蘇錦屏突然有一種失獨的感覺,整個人都空了下來。
蘇小莫卻沒有這種分離焦慮,本來她對人來人往就看得淡,何況她能隨時入宮,想看孩子也能時時看到。
如今看蘇錦屏興致不高,蘇小莫有些關切:“瓶子,怎么了?”
蘇錦屏低著頭,說話都悶悶地:“我想玥兒了。”
杜夜楓一把攬過蘇錦屏:“沒事,你想孩子了,我們自己生一個就是。”
這幾年,蘇小莫早已習慣這兩人時不時就秀恩愛,也見怪不怪:“也是,瓶子,你都跟侯爺在一起快四年了,怎么也沒個動靜?”
蘇錦屏抬頭看向蘇小莫:“姐姐你不是說,年紀小生孩子對身體不好嗎?”
蘇小莫噎了一下:“可是你,我,你倆圓房時你已經滿十八了啊,也不算很小了。”
蘇錦屏委委屈屈地:“我以為……是我想錯了。”
蘇小莫看著蘇錦屏當著自己的面兒就開始茶言茶語演起來了,還挺新奇,沒忍住就笑出來了。
杜夜楓卻是一臉防備:“原來是郡主你不讓萍兒生養啊!你真是,好狠的心!”
蘇小莫看戲似得,想看蘇錦屏的反應。
蘇錦屏也不負所望,演了下去:“侯爺,這跟姐姐無關,都是我自己太蠢笨了,這才理解錯了姐姐的意思。侯爺,你不要怪姐姐,你不能怪姐姐!姐姐都是為了我好啊……”
她越勸,杜夜楓越生氣,勸到最后,杜夜楓直接拂袖離去,蘇錦屏也跟著追了上去。
剩下蘇小莫和落盞大眼瞪小眼。
“落盞,你怎么看?”
“沒眼看!”
“我快要和離了。可是我的供養斷掉之前,他倆沒能生下孩子,侯爺這是急了啊。”
“明明是他活該,現在卻搞得像是姑娘你搗鬼!”
蘇小莫岔開話題:“春闈是不是今天揭榜?”
“是呢,姑娘好記性。”
“走吧,進宮。”
這次的榜單里,巾幗書院的學子交上來的答卷很漂亮。雖然她們早有基礎,但是只苦修五年,就一步一步走到了世人的面前。
不管因為什么原因,蘇小莫很欣慰。
華曌和顧坤也是。
“這次巾幗書院里的女孩子們,有一半上榜,現下朝臣們無話可說了吧?”顧坤現在是與有榮焉。
蘇小莫沒有那么樂觀,只是問道:“可還要殿試?還是直接任命?”
華曌搖了搖頭:“會見,但殿試就不必了吧。”
“那就是直接任命了。你怎么打算?”
華曌沒有回答,而是看了蘇小莫一眼:“我想聽聽,你怎么打算?”
“和男子一般唄。成績好的,進中書省,排名差一些的,放到各部歷練著。但是有一個大前提,女學四面推行以后,務必保證各部中女子官員的比例起碼十之二三,最好能四五。”
華曌扯著嘴角笑了一下。
蘇小莫尷尬地聳聳肩:“好吧,我知道我在癡人說夢,但是美好愿景總是得有的吧。”
顧坤附和:“就是,這次科考的成功,足以堵住那些人的嘴了,眼看著,各州府的女子學塾都可以開起來了呢,小莫說的那種情況,應該可以實現吧?”
蘇小莫假笑:怎么會那么容易呢,在前世都沒做到。
華曌看著笑嘻嘻的倆人:“州府的學塾若是開起來,需要大量的夫子,怎么說?”
顧坤脫口而出:“飛花樓!”
蘇小莫就對著華曌擠眉弄眼:想不到吧,早晚偷你塔。
華曌無奈:“飛花樓或許人才濟濟,但是要做學塾的夫子,只怕是不夠。而且,飛花樓在各個州府并沒有建立,如何用人?”
“巾幗書院也是官辦書院,你從宮里撥相應籍貫的女官去做院長,當地再選拔夫子呢?”
“也可以試試。總得先找好夫子再考慮分院的事。”
有了華曌的承諾,蘇小莫對于此事算是放下心來。
但是她還有別的事,需要華曌點頭。
沒想到她還沒有提,華曌就先說了:“你和杜夜楓和離一事,可以辦了。”
蘇小莫解開身上的婚姻枷鎖,高高興興回府里去了。
杜夜楓像是預感到了和離,最近對玥兒很是熱情,熱情到蘇小莫都有些不習慣了。
今天拉著玥兒放風箏,明天帶著他一起采蓮子,行程拉滿,讓難得空閑的玥兒也體會了一把山體滑坡式的父愛。
蘇小莫看在眼里,并沒有阻攔。
如今得到了宮里的首肯,自然是要跟人說清楚的。
三個人又在涼亭坐定,蘇小莫先開口:“我要做的事情,已經燃起了星星之火。侯爺,可以和離了。”
杜夜楓皺著眉頭,一副慈父心腸:“可是和離,對孩子不好。”
蘇小莫沒有接茬:“侯爺放心,就算和離,若是你能繼續對玥兒好,你倆的生活費用,我一樣出。府里的奴仆差役,也如從前一般,撥給你們一半。”
杜夜楓被戳破心思,低著頭不發一言。
蘇錦屏嬌滴滴地,搖了搖杜夜楓的手臂:“侯爺……”
面對她的助攻,蘇小莫自然領情:“將來瓶子也能再正一正名分,也算是給你倆的深情一個好的結果。若是有個一兒半女,也能自然承襲你的爵位。侯爺,多為瓶子想想吧。”
杜夜楓找到了臺階,自然就點頭應允了。
和離一事,還是由杜夜楓提出來的,為免蘇小莫一頓板子,他算是盡心盡力。
誰讓蘇小莫給得多呢?
而從趁燭嘴里聽說蘇清塵不日返京的蘇錦屏,卻并不熱衷于做什么正頭娘子,反而對別的事格外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