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澤英沿著記憶中的小道,在山路上攀爬。好不容易找到一戶人家,看到屋前站了幾個人。她忙不迭上前,詢問李澤芳是不是住在附近。山里人熱情,看到她狼狽不堪,臉似火燒,給她舀出泉水,讓她坐下歇歇。李澤英惦記還在山腳下的女兒,忙擺手拒絕,表示自己女兒一個人在山腳下等。
那戶人家聽此趕緊給她指了方向。李澤英記憶中就是這一片,但是離家久了,記憶有點模糊。順著別人指的方向她找過去,果見一土筑的兩間屋子。
李澤英松了一口氣,大喊:“李澤芳,李澤芳。”屋里人聽見動靜,跑出一個黑黑的十歲左右的男孩。他看見外面站的人,辨認片刻,不確定的喊了一聲:“大姑?”
李澤英哎了一聲,朝院壩走去:“江娃子都長這么大了?”
江娃子朝屋里喊:“媽,是大姑,大姑回來了。”
李澤芳正在用鐵鉗夾著木柴往灶里塞。聽到兒子叫喊,也站起身走出屋外。見果真是大姐,心頭欣喜:“姐,你咋。。。,哎呀,快,快進屋。”
李澤英看著沒怎么變樣的妹妹,沒時間寒暄:“我女兒還在山腳下,得去接她,還有行李”
李澤芳忙接下圍裙:“你在家歇著,我去接。”順手背起一邊的背篼,江娃子跑在前面,也要一起去。
李澤英走上臺階,進到右邊屋內。屋里擺設一如既往的簡潔,一張床,一個五六寸的黑白電視機。她坐在床邊的椅子上,聞著空氣中陰冷又熟悉的味道,終于放松下來,眼皮也不受控制的下垂。
李澤芳把人接回來之后,又趕緊做飯。沒一會兒就將飯菜擺上了桌。她有點不好意思:“姐,不知道你今天回來,就炒了兩個菜,你湊合吃點。”
李澤英坐下:“我們這兩天光在坐車了,不怎么想吃飯,隨便吃點就行了。”
幾人吃完飯,休息一陣,時間來到了五點。李澤英看著她妹妹家里僅有的兩張床,明白住不下“澤芳,咱爹還不知道我回來了,我得上去看看他。”
李澤芳也知道自己家里住不下,也不好挽留:“那你等我一下,我和你一起上去。“
李澤英取出自己的行李,將給妹妹帶的禮物拿了出來。隨后將剩下的東西放在背篼里,準備一會兒背上去。
李澤芳收拾好屋里,將門上鎖。幾人又開始沿著山路,踏過青苔鋪就的巖石,往上面走去。走了四十分鐘左右,李澤英仰頭看見熟悉的房子,心弦觸動。待走上去,看到熟悉的人,她嘴唇顫抖,哆嗦著喊了一聲爹。
屋前老頭也是不可置信,瞪大雙眼:“李澤英,你咋回來了。回來咋不提前打個招呼嘛,我好去接你嘛。”
李澤英感覺淚水欲逃出眼眶,忙眨眼看天,深呼吸幾息:“店里放假,所以我想回來看看你,爹,你身體怎么樣?”
“我身體好的很,還養了兩頭豬,你吃飯了沒,這是群娃子吧,長大了?你在哪里上班啊,累不累,做啥工作?”她爹心情頗為激動,于是一連串的問題都砸向了李澤英。
李澤英一一回答后,讓妹妹把行李放下,幾人便坐在屋檐下閑話家常。她爹在一邊吸著旱煙,啪嗒啪嗒抽的十分帶勁。
山里人的生活方式依舊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李澤英她爹也不例外,早上早早起床巡視莊稼,順便拔草。李澤英每天早上把飯做好,便站在院前,扯著嗓子喊他回來吃飯。
吃完飯后李澤英主動割豬草,煮豬食,喂豬。忙活下來,又到了十二點。她坐下休息片刻,又要生火做飯。飯罷已過三點,李澤英將鍋碗洗好之后,又背起背篼,上山撿柴。撿到夕陽西下,倦鳥歸巢,她才背著自己滿兜的柴往家走。一天下來,也只有點燈之后,才能真正坐下來休息。她也沒感覺到累,能幫她爹多做點活,她心里高興。
返程的日子一天天逼近。李澤英內心不舍如氣球般一點點膨脹。情感上她不想離開這,去那個人生地不熟的地方討生活。但是理智又一個勁的勸告她,只有掙錢多,才能找回兒子。
離返程還剩兩三天的時候,李澤英帶著她爹去了一趟鎮上,從日頭正盛逛到紅霞滿天,吃的穿的買了一大堆,連一米高的背篼都塞得嚴嚴實實,鈔票也是一張張往外出。驚得她爹一直喊夠了夠了。晚上回去后,李澤英跟她爹說第二天要去妹妹家,她爹沒說啥,看著她收拾行李。李澤英邊忙活,邊囑托她爹注意身體,絮絮叨叨說個不停,她爹在一旁站著,時不時搭個腔。說著說著,李澤英喉嚨哽咽,眼底淚水如泉水般涌出,洶涌成河。昏黃的屋子里只聞女人的哭泣聲。
第二天露水未晞,李澤英踩著晨光,背著行李,牽著女兒,踏上了去往妹妹家的山路。路上翠草招搖。樹木舒展,竹葉瑟瑟,白鷺掠過,山間風景美不勝收。李澤英無心賞景,她聽著鷓鴣聲的嘶鳴,看著遠方重疊的山峰,思慮下次歸家又是何時。
倆人一腳深一腳淺的終于到了李澤芳家。李澤芳知道她今天過來,正在屋子里殺雞烙肉。看見她進屋,忙招呼她坐。
李澤英將行李放下,和她妹妹一起拔著雞毛:“這么客氣干嘛,隨便做點吃的就行。”
李澤芳:“自家養的,不費錢。你這次走了,過年回來嗎?”
李澤英搖頭:“不回來,回來一趟挺花錢的。”
李澤芳點頭稱是:“你自己出門在外,要注意身體,該吃吃該喝喝。”
李澤英低頭答是,拼命抑制泛紅的眼眶。
李澤芳瞅了瞅姐姐低垂的頭,知道她心里不好受,于是轉了話頭:“你還記得咱們小時候。。。。。。。”
姐妹倆一邊干這活,一邊吱吱喳喳,好似又回到兒時般無憂無慮的年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