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年古寺的晨鐘撞碎山間薄霧,九十九級漢白玉臺階上,肖素翊的婚紗拖尾掃過新鋪的紅毯。張新成特意命人用從普羅旺斯空運的薰衣草扎成花柱,淡紫色花瓣隨著山風飄落,粘在愛倫挺括的黑色西裝翻領上。
“別動。“肖素翊伸手拂去花瓣,指尖觸到他喉結的瞬間,愛倫戰術手表的玻璃表面突然映出七彩佛光——那是大雄寶殿新鍍金的釋迦牟尼像,張新成捐資三千萬重塑的金身正俯瞰眾生。
方丈手持鎏金木魚走來,袈裟上蘇繡的卍字紋在陽光下流轉。“一拜天地——“唱誦聲里,愛倫單膝跪地的姿勢仍帶著保鏢特有的警覺,右腿肌肉繃緊到隨時能暴起制敵的程度。肖素翊透過頭紗看他低垂的睫毛,那弧度與五年前在高中走廊如出一轍。
當時少年愛倫也是這樣半跪著,撿起被車愛愛扯斷的珍珠項鏈。夏暖暖的眼淚還掛在腮邊,就聽見這個韓系美少年用低音炮說出最狠的話:“張家的人,輪不到你們欺負。“
香爐青煙裊裊上升時,肖素翊忽然發現愛倫的耳麥閃著微光。他側頭傾聽的幅度不超過15度,但足夠讓新娘看清他頸側暴起的青筋——這是發現危險信號時的生理反應。
水晶吊燈將婚宴廳照得雪亮,欒依棉挽著白漾庭的手臂登場時,所有保鏢的視線都短暫地凝固了。這位小閨蜜穿著香檳色魚尾裙,腰間纏著的那串鉆石鏈條,正是李凜水產去年推出的“深海之光“系列。
“獻給我們最美的新娘。“欒依棉的歌聲甜得像蜜漬毒藥,白漾庭彈鋼琴的手指在黑白鍵上敲出《夢中的婚禮》。肖素翊沒注意到,丈夫的耳麥此時正傳來岳勇的緊急匯報:“冷鏈三號線發現異常包裹。“
張澈突然捏碎手中的高腳杯。夏暖暖孕吐反應似的捂住嘴,兩人離席時帶倒了肖素翊手邊的香檳塔。玻璃碎裂聲中,愛倫一把將新娘護在身后,碎水晶全濺在他的定制皮鞋上。
“抱歉。“他吻了吻肖素翊的額頭,戰術手表顯示岳勇發來的集裝箱編號——正是存放肖家服裝最新季樣品的貨柜。這個吻殘留的溫度還沒散去,新娘已看見丈夫疾步走向張新成的背影,那截露出西裝的槍套黑得刺眼。
水晶吊燈在肖素翊眼中碎成千萬個光點。她看著愛倫挺拔的背影消失在婚禮大廳的側門,岳勇那身黑色戰術服在雪白婚紗的映襯下格外刺眼。香檳杯在她指尖微微顫動,氣泡無聲地破裂,就像她此刻胸腔里某個正在坍塌的東西。
“看來張家的狗,永遠學不會在主人面前搖尾巴。“欒依棉的聲音像浸了蜜的刀鋒,她涂著車厘子色指甲油的手指搭上肖素翊的肩,“別告訴我你沒發現,從宣誓到切蛋糕,愛倫看了十七次戰術手表。“
肖素翊猛地攥緊酒杯。她當然數過——精確到十八次。每次振動都讓愛倫的睫毛輕微顫動,就像他們在試婚紗時,他突然接到張澈電話后的那種表情。
婚宴的香檳還沒散去,肖素翊站在露臺上,指尖死死掐進掌心。水晶杯里的酒液映出遠處張澈摟著夏暖暖離去的背影,而她的丈夫——愛倫,甚至沒回頭看她一眼,就跟著張新成匆匆離開。
“憑什么?”她低聲呢喃,聲音像是從齒縫里擠出來的毒。
憑什么她的新婚之夜,愛倫仍然要先去處理張澈的事?
憑什么夏暖暖懷孕,整個張家如臨大敵,而她肖素翊的婚禮,卻成了他們談生意的掩護?
憑什么……愛倫的命,永遠要先給張澈?
她的指甲在玻璃杯上劃出刺耳的聲響,像是要把夏暖暖那張溫柔無害的臉從記憶里撕碎。
她記得高中時,夏暖暖被車愛愛欺負,愛倫沖進人群,一把拽開車愛愛的頭發,冷聲警告:“張家的人,輪不到你們動!”
那時候,肖素翊站在走廊盡頭,心跳如擂鼓。她從未見過那樣凌厲的男人——像一把出鞘的刀,鋒利、冰冷,卻又帶著致命的吸引力。
可后來她才知道,這把刀,從來不屬于她。
他屬于張澈。
每一次,只要張澈或者夏暖暖有事,愛倫就會毫不猶豫地丟下她。哪怕今天是他們的婚禮,哪怕她穿著最美的婚紗,哪怕她等了這么多年……
“夏暖暖,你憑什么?”
“素翊,你還好嗎?”欒依棉的聲音從身后傳來,帶著刻意的關切。
肖素翊沒回頭,只是冷笑:“你覺得呢?”
欒依棉輕輕嘆了口氣,手指搭上她的肩膀,聲音壓低:“愛倫又去處理張澈的事了?真是……可笑。”
“可笑?”
“是啊,明明今天是你的婚禮,可張家的人,永遠比你重要。”欒依棉的指尖在她肩上輕輕摩挲,像是毒蛇吐信,“夏暖暖懷孕了,你知道嗎?”
肖素翊的瞳孔驟然收縮。
“兩個月了。”欒依棉輕笑,“聽說……她拍《血色天使》的時候,和那個新晉頂流小生走得很近呢。”
肖素翊猛地轉身,死死盯著欒依棉的眼睛:“你想說什么?”
欒依棉歪頭,笑容甜美如蜜糖:“我只是覺得……如果這個孩子不是張澈的,那愛倫這么拼命保護他們,豈不是更可笑了?”
深夜,肖家老宅。
愛倫推門進來時,肖素翊正坐在梳妝臺前,指尖捏著一枚珍珠耳環——那是欒依棉“不小心”落下的。
“素翊。”他低聲喚她,聲音里帶著疲憊。
她沒有回頭,只是冷冷地問:“處理完了?”
“嗯。”
“張澈的事,永遠比我重要,是嗎?”
愛倫的呼吸微微一滯。他走到她身后,雙手輕輕搭上她的肩膀,卻被她猛地甩開。
“別碰我!”她終于轉身,眼眶通紅,“愛倫,我是你的妻子!可你今天……連一個完整的婚禮都沒給我!”
愛倫的眸色沉了下來,像是暴風雨前的海面。他伸手,強硬地扣住她的手腕,聲音低啞:“肖素翊,你聽清楚——”
“我不聽!”她掙扎,眼淚終于滾落,“你又要說張澈是你的責任?還是說夏暖暖懷孕了,你不能不管?愛倫,我受夠了!”
愛倫猛地將她拽進懷里,力道大得幾乎讓她疼痛。他的唇貼在她耳邊,聲音低沉而危險:
“夏暖暖的孩子,必須是張澈的。”
肖素翊僵住。
“如果這個孩子被質疑,如果張家內亂——”他的手指撫上她的后頸,像是猛獸按住獵物的命脈,“那第一個死的,會是我。”
她呼吸一滯。
“素翊。”他的聲音終于軟了下來,帶著一絲懇求,“別讓我為難。”
肖素翊的眼淚無聲滑落。
她恨夏暖暖,恨張澈,恨這個永遠把她排在第二位的世界。
可她更恨自己——
因為即使這樣,她仍然無法不愛愛倫。
她抬手,狠狠擦掉眼淚,聲音沙啞:“好,我不管夏暖暖的事。”
愛倫的眉頭終于舒展,低頭吻了吻她的發頂:“謝謝。”
可她沒有說出口的是——
“但我會讓夏暖暖,付出代價。”
肖家老宅的紫藤花架在午夜綻放出妖異的藍紫色。愛倫的皮鞋碾過滿地落英時,驚起幾只飲露的夜蛾。三樓窗口泄出的暖光里,肖素翊的身影如嵌在琥珀中的蝶——那件他親手挑選的蕾絲睡裙此刻正緊貼著她起伏的腰線,在紗簾后若隱若現。
“回來了?“肖定坤的聲音從陰影處浮起。這位紡織大亨正用保養得當的手指摩挲著和田玉鎮紙,茶幾上攤開的合同反射著冷光。愛倫注意到岳父無名指上的翡翠戒面有了新裂紋——就像張氏集團上周突然修改的供貨條款。
肖素翊赤足踩在波斯地毯上的聲音像貓科動物的肉墊。她指尖還沾著香檳杯壁的水珠,在月光下凝成細小的銀河。“張澈的別墅...“她剛開口,愛倫的戰術手表突然投射出全息警報,紅光在她鎖骨投下血滴般的斑點。
紫檀木座鐘的銅擺突然卡住。愛倫解開領帶的動作讓西裝領口微微敞開,一道尚未拆線的傷口猙獰地橫在鎖骨上方。肖素翊的瞳孔驟然收縮——她認得這個弧度,是德國HKP7手槍特有的8毫米創面。
“冷鏈車里的溫度記錄儀顯示...“愛倫的聲音像砂紙磨過冰面,“李凜水產的貨柜在夏暖暖孕檢當天異常升溫了37分鐘。“他突然抓住肖素翊的手按在自己傷口上,鮮血立刻滲進她價值連城的真絲睡裙。
肖定坤的鎮紙“咔嗒“一聲裂成兩半。藏在其中的微型錄音設備滾落出來,在柚木地板上轉出刺耳的噪音。愛倫的冷笑比月光更冷:“爸,您知道嗎?張總書房的碎紙機,會把所有文件切成0.8毫米寬的紙條。“
月光突然被烏云吞沒。愛倫單膝跪地的姿勢像極了婚禮宣誓時,但此刻他手指撫過的是肖素翊腳踝上那道淡色疤痕——五年前車愛愛推倒她時,飛濺的玻璃碴留下的印記。
“你這里...“他的拇指摩挲著凹凸不平的皮膚,突然發力掐住她后頸,“和欒依棉策劃的時候,有沒有想起高中醫務室里,我說過會咬斷所有傷害你的人的喉嚨?“
肖素翊的珍珠耳墜在劇烈搖晃中脫落。愛倫接住它的動作快如閃電,指腹擦過珍珠表面時,藏在內部的納米竊聽器發出細微的電流聲。窗外突然掠過夜鷺的黑影,驚起的花瓣雨模糊了他眼中翻涌的痛苦。
“夏暖暖的羊水穿刺報告...“愛倫的唇幾乎貼上肖素翊的耳廓,氣息灼熱得像子彈剛出膛的槍管,“金培涵親手調包的樣本,現在正在盧博健身房的冷凍柜里。“
他突然撕開襯衫,胸膛上浮現出奇特的淤青——是DNA檢測儀器的金屬探頭留下的壓痕。“知道張澈為什么同意做親子鑒定嗎?“他抓起肖素翊的手按在自己心口,“因為我在檢測室擋了三發子彈!“
座鐘突然發出瀕死般的轟鳴。愛倫的婚戒在月光下裂開細縫,露出里面微型存儲卡的一角。肖素翊突然想起婚禮前夜,他說的那句“戒指里藏著我的命“原來不是比喻。
紫藤花架傳來枝條斷裂的脆響。愛倫把肖素翊抵在百年紫檀木門板上的力道,讓雕花深深烙進她后背肌膚。“你每傳播一次謠言...“他的犬齒擦過她頸動脈,“就等于往張澈太陽穴抵一把上膛的槍。“
肖定坤的茶盞突然炸裂。愛倫的瞳孔驟縮成針尖——那是張氏保鏢隊約定的危險信號。他猛地將肖素翊甩向真皮沙發,自己則撞碎落地窗滾入花叢。消音手槍的悶響過后,他原先站立的位置釘入三枚麻醉鏢。
“看清楚了?“愛倫從花架陰影里走出,掌心躺著從肖素翊睡裙腰帶拆下的追蹤器,“你不過是他們用來釣我的活餌。“月光突然照亮他血淋淋的右手——為取出她發卡里的微型炸彈,他徒手捏碎了電路板。
月光下,新婚夫婦相視而笑,仿佛又回到那個彩帶紛飛的婚禮現場。只是這次,肖素翊主動摘下了耳垂上的珍珠——欒依棉送的“新婚禮物“里,藏著微型竊聽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