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師傅……”顧婉清站在熱氣蒸騰的廚房門口，輕聲喚道。
廚房內，一個身材臃腫的男人正揮汗如雨地翻炒著鍋里的菜肴，鍋鏟與鐵鍋碰撞，發出刺耳的聲響。聽到顧婉清的聲音，他頭也不抬地吼道：“喊什么喊！沒看到老子正忙著嗎？！”
顧婉清被他的語氣嚇了一跳，但還是耐著性子說道：“趙師傅，我是新來的宮女，今日起奉命來御膳房當差。”
趙師傅這才放下手中的鍋鏟，轉過身來，上下打量著顧婉清。他滿臉油光，一雙小眼睛里充滿了審視和懷疑：“新來的？哪個宮里來的？怎么跑到我們御膳房來了？”
“回師傅，我原是尚功局的宮女……”顧婉清話還沒說完，就被趙師傅不耐煩地打斷了。
“行了行了，別跟老子說那些有的沒的！既然來了御膳房，就得守御膳房的規矩！這里可不是什么清閑的地方，都給我勤快點！”趙師傅說著，又轉過身去繼續炒菜，全然沒有要給顧婉清安排具體工作的意思。
顧婉清站在原地，有些手足無措。這時，一個尖嘴猴腮的小太監走了過來，他上下打量了顧婉清一番，陰陽怪氣地說道：“喲，這是哪位姐姐啊？怎么跑到我們御膳房來了？是嫌尚功局不夠累，想來我們這里幫忙洗碗嗎？”
這小太監名叫小六子，是御膳房的雜役，平日里最喜歡欺壓新來的宮女。他早就聽說尚功局有個叫顧婉清的宮女得罪了貴人，被貶到了御膳房，今日一見，果然是個美人胚子，心中頓時起了邪念。
顧婉清自然不知道小六子心中打的什么算盤，她淡淡地掃了他一眼，沒有說話。
小六子見她不理自己，心中更加不悅，指著地上的一堆臟碗碟說道：“新來的，還愣著干什么？還不趕緊把這些碗碟洗了！”
顧婉清正要解釋自己并非是來洗碗的，就聽到趙師傅的聲音從旁邊傳來：“小六子，你在干什么？沒看到新來的還不知道規矩嗎？怎么讓她做這種粗活？”
小六子聞言，臉上露出一絲狡黠的笑容，說道：“師傅，這可不是我讓她做的，是她自己非要幫忙的。她說她在尚功局的時候就最喜歡洗碗了，說這叫什么……體驗生活！”
“是嗎？”趙師傅狐疑地看向顧婉清。
顧婉清張了張嘴，想要解釋，卻見小六子正沖著自己擠眉弄眼，心中頓時明白過來，這是他在故意給自己下套。
她深吸一口氣，壓下心中的怒火，沒有說話，默默地走到那堆臟碗碟前，開始清洗起來。
小六子見她這般識趣，得意地笑了笑，轉身離開了。
顧婉清一邊清洗著碗碟，一邊暗暗觀察著趙師傅的神色，希望能找到機會為自己辯解幾句。然而，趙師傅卻一直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對她的存在毫不在意。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顧婉清終于將那堆臟碗碟清洗干凈了。她剛想起身，卻突然發現，其中一只碗的邊緣，竟然缺了一塊……
“怎么回事？”趙師傅的聲音在身后響起，語氣中帶著一絲不悅。
顧婉清心中一驚，連忙轉身解釋道：“師傅，我不是故意的……”
然而，她的話還沒說完，就被小六子尖銳的聲音打斷了：“師傅，我親眼看到是她把碗摔碎的！她還說……”
小六子的話戛然而止，因為他看到，顧婉清正用一種冰冷的眼神盯著著他，那眼神銳利如刀，仿佛要將他看穿一般。小六子從未見過顧婉清如此凌厲的眼神，心中竟生出一絲懼意，剩下的話也梗在喉嚨里說不出來。他心虛地避開顧婉清的目光，眼神飄忽不定。
趙師傅見小六子突然噤聲，心中更加懷疑，他指著那只缺了口的碗，怒氣沖沖地對顧婉清吼道：“好啊，你個死丫頭，竟然敢弄壞御膳房的碗碟！你可知道這些碗碟都是貢品，弄壞了你賠得起嗎？！”
“師傅，我沒有……”顧婉清想要解釋，卻被趙師傅粗暴地打斷了。
“你還敢狡辯！小六子親眼看到是你弄壞的，你還想抵賴不成？！”趙師傅怒不可遏，唾沫星子都噴到了顧婉清的臉上。
顧婉清深吸一口氣，努力壓抑住心中的怒火，她知道，現在無論自己如何解釋，趙師傅都不會相信她，反而會更加激怒他。她看了一眼站在一旁，一臉幸災樂禍的小六子，心中已經明白了七八分。
“師傅，這碗……”顧婉清剛想說這碗原本就是壞的，卻聽到身后傳來一個尖細的聲音。
“喲，這是怎么了？一大早就這么熱鬧？”
顧婉清回頭一看，只見一個身穿青色長袍，身材瘦削的中年男人走了進來，他身后還跟著兩個小太監，手里端著茶水點心。這人正是御膳房的管事，陳福。
“陳管事，您來得正好！”小六子看到陳福，立刻跑上前去，指著顧婉清說道，“這新來的宮女，做事毛手毛腳，竟然把御用的碗碟給打碎了！”
陳福聞言，眉頭一皺，走到那堆碗碟前，拿起那只缺了口的碗仔細端詳了一番，問道：“怎么回事？”
“陳管事，您明鑒啊！”趙師傅連忙上前說道，“這丫頭是今早才來的，我讓她先清洗碗碟，誰知道她竟然如此不小心，把這御用的碗碟給打碎了！”
“是啊，陳管事，我親眼看到的！”小六子在一旁幫腔道，“這丫頭還死不承認，非說是我們冤枉她！”
陳福的目光在顧婉清、趙師傅和小六子三人身上來回掃視，最后落在顧婉清身上，沉聲問道：“你說，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顧婉清知道，現在的情形對自己非常不利，但她依舊不卑不亢地說道：“回陳管事，這碗并非是我打碎的，我……”
“你還敢狡辯！”趙師傅不等顧婉清說完，就厲聲打斷了她，“陳管事，這丫頭不僅弄壞了御用的碗碟，還死不認錯，我看她是根本沒把您放在眼里！”
“趙師傅說得對！”小六子也在一旁煽風點火，“這丫頭一看就不是什么省油的燈，您可千萬不能被她楚楚可憐的外表給騙了！”
陳福的臉色越來越陰沉，他將手中的碗重重地放在桌上，發出“砰”的一聲脆響，怒視著顧婉清，厲聲說道：“你可知罪？！”顧婉清咬著嘴唇，一言不發。她知道，自己現在說什么都是徒勞。趙師傅和小六子一唱一和，擺明了是要置她于死地。而陳福，作為御膳房的管事，平日里與趙師傅關系匪淺，自然偏袒于他。
“怎么，不說話了？”陳福見顧婉清不說話，語氣更加嚴厲，“來人啊，把這丫頭給我關起來，等候發落！”
“陳管事，這……”顧婉清還想解釋，卻被兩個小太監一左一右架了起來，拖著就往外走。
“陳管事，您可要為小的做主啊！”小六子見顧婉清被帶走，連忙哭喪著臉說道，“這丫頭把我推到碗碟上，害我差點受傷，還打碎了御用的碗碟，您可不能輕饒了她！”
“行了，我知道了。”陳福不耐煩地揮了揮手，“這件事我會處理的，你先下去吧。”
小六子見目的達到，臉上露出一絲得意的笑容，轉身離開了。
“趙師傅，這丫頭是什么來頭？”陳福等到小六子走后，這才開口問道。
“回陳管事，這丫頭是新來的宮女，叫什么顧婉清。”趙師傅連忙回答道，“聽說以前是什么官家小姐，后來家道中落，才被送進宮里來的。”
“官家小姐？”陳福冷笑一聲，“官家小姐就了不起嗎？進了宮，就得遵守宮里的規矩！來人啊，去內務府查查，這御用的碗碟，值多少銀子，就讓那丫頭賠！”
“是！”一個小太監應聲退下。
陳福又交代了趙師傅幾句，便背著手離開了御膳房。
顧婉清被關在一個狹小的房間里，房間里只有一張破舊的床榻和一張桌子，連個窗戶都沒有，空氣中彌漫著一股霉味。她坐在床榻上，腦海中不斷回放著剛才發生的事情，心中充滿了委屈和憤怒。
她知道，這碗碟根本就不是她打碎的，而是小六子故意陷害她。可是，她現在人微言輕，根本就沒有人相信她。
“顧婉清啊顧婉清，你真是太天真了！”顧婉清苦笑著搖了搖頭，“你以為進了宮，就能過上安穩的日子嗎？這里可是吃人不吐骨頭的皇宮啊！”
這時，門外傳來一陣腳步聲，一個尖細的聲音響起：“顧婉清，出來吧，陳管事有話要問你！”
顧婉清深吸一口氣，站起身來，整理了一下凌亂的衣襟，跟著小太監走出了房間。
陳福坐在一張太師椅上，手里端著一杯茶，慢悠悠地品著。看到顧婉清進來，他放下手中的茶杯，慢條斯理地說道：“顧婉清，你可知罪？”
“陳管事，奴婢冤枉！”顧婉清跪在地上，大聲說道，“那碗碟真的不是奴婢打碎的，是……”
“大膽！”陳福不等顧婉清說完，就猛地一拍桌子，怒喝道，“你還敢狡辯！來人啊，掌嘴！”
“啪！”一個小太監走上前，狠狠地給了顧婉清一巴掌。
顧婉清被打得頭暈眼花，嘴角也滲出了鮮血。但她強忍著疼痛，沒有哭出聲來。
“陳管事，奴婢真的沒有說謊……”
“還敢狡辯！”陳福再次怒喝一聲，“來人啊，給我打，狠狠地打！打到她認錯為止！”
“是！”兩個小太監得到命令，立刻上前，對著顧婉清拳打腳踢。
“住手！”一個威嚴的聲音突然響起……
兩個小太監聞聲，立刻停下了手中的動作，跪在地上，瑟瑟發抖。顧婉清早已被打得奄奄一息，嘴角的血跡觸目驚心。她艱難地抬起頭，卻見一個身穿玄色錦袍的男子站在門口，劍眉星目，不怒自威。
“奴才參見皇上，皇上萬安！”陳福和趙師傅等人看到來人，嚇得魂飛魄散，連忙跪倒在地，連頭也不敢抬。
來人正是當今圣上齊君，他掃了一眼跪在地上的一眾人，目光最后落在被打得遍體鱗傷的顧婉清身上，眉頭微微皺起。
“怎么回事？”齊君的聲音低沉而冰冷，不帶一絲感情。
“回皇上，這丫頭……”陳福剛想開口，卻被齊君一個凌厲的眼神制止了。
“朕問你了嗎？”
陳福嚇得冷汗直冒，連忙低下頭，不敢再說話。
“皇上，奴婢有罪，奴婢……”顧婉清掙扎著想要起身，卻被齊君伸手攔住。
“朕讓你起來了么？”齊君的語氣雖然嚴厲，卻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關切。
顧婉清愣了一下，乖乖地跪著，低著頭，不敢再說話。
“說，到底怎么回事？”齊君的目光掃過在場眾人，最后落在小六子身上。
小六子被齊君看得心里發毛，結結巴巴地說道：“回……回皇上，奴才……奴才也不知道啊，奴才只是……”
“只是什么？”齊君的語氣中帶著一絲不耐煩。
小六子嚇得冷汗淋漓，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皇上，奴婢……奴婢可以解釋。”顧婉清見小六子語無倫次，知道他肯定是在編造謊言，便鼓起勇氣說道。
齊君看了顧婉清一眼，示意她說下去。
顧婉清便將事情的經過一五一十地說了出來，期間并未添油加醋，也沒有刻意隱瞞什么，只是平靜地敘述著事實。
齊君聽完顧婉清的敘述，又看了看瑟瑟發抖的小六子，心中已經有了判斷。他冷冷地掃了一眼陳福和趙師傅，沉聲道：“你們兩個，御下不嚴，各杖責二十，以儆效尤！”
“皇上饒命，皇上饒命啊！”陳福和趙師傅嚇得連連求饒。
齊君沒有理會他們的求饒，轉身對身后的太監總管說道：“將此人拖下去，嚴加審問，看看到底是誰在背后指使他！”
“是！”太監總管領命，立刻命人將小六子拖了下去。
顧婉清看著小六子被拖走，心中暗自決定，以后一定要小心這個人，可她不知道小六子接下來還有什么手段等著她。而此時，趙師傅正看著她，緩緩開口：“顧婉清，你跟我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