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魂存留處——神魂之地。
紅銀杏樹飄落下縷縷光點勉強撐起黑暗處下,血跡斑斑的紫衣,傷痕累累的雙腳支撐著殘破不堪的身子走到了懸浮燈芯中的斷劍前。
那雙本該春風(fēng)蕩漾,意氣風(fēng)發(fā)的雙眼卻染上了拭不去的血淚。
殘身散魂的蘇煜,無主的目光中注視著斷劍倒映的自己胸口處那被挖穿的空缺,血干了,心不存了。
他煽動著幾乎發(fā)白的睫毛,干唇啞然:“世間之道,為何不放過善者?”
蘇煜眉眼發(fā)顫地注視,至今不愿面對傷口的存在,可斷掉的劍,心火的熄滅皆是無法抹去的事實。
他已無路可走,血指觸及斷劍周圍的屏障,衣擺輕蕩,一道道從腳到胸前的光點,匯聚成法鏈,左眼的血紅被清藍(lán)覆蓋,墜落在渾濁水云間下。
星芒劃過血紅的天邊,樹木成灰,山河染盡人世血。一女子拖著幾乎無好肉的身子在地上竭盡爬去染上血跡的重明鳥像前,身上的紅羽金絲袍中的紅線盡數(shù)斷開,漂浮在她的周身,她臉上已是死氣,可那雙溫柔如春水,花瞳血色的眼底倒影著懷中帶有羽紋圖騰的蛋。
她一指驅(qū)使枯竭的靈力,溫色的嗓門,此刻幾乎陌路的嘶喊:“重明無畏,更無悔!仁心惶惶,天理難容!
“孩兒無辜,未見世不因逝去。我以性命為代價,重明一脈不絕,渡過此結(jié),讓我孩子平安健康!”
她以魂為祭,朝神像磕頭之時,一道絲線的割喉,鮮血濺到神臺上的重名鳥像上。
“噢?還有個蛋?”
頭顱滾落在地,收回絲線的女子,那雙好似藍(lán)寶石的雙眼本應(yīng)純潔,一身藍(lán)衣更是翩翩若仙,可她身姿輕浮,目光帶有桀驁不馴地俯視卻疑惑尸體懷中那隱隱要破殼的蛋:
“得了,殺了就好了,反正東西不在這里。”
女子毫無憐憫地擺手,身后的黑衣人手持刀劍,揮起刀落間,一道斷劍劃破長空插入地面,瞬間掀起狂風(fēng)巨浪,血生潔白彼岸。
誰?
黑衣人反手揮劍破開,劍光碰撞產(chǎn)生巨大的爆破威力,煙霧上升,眾黑狐、仁人隱隱看出一把斷劍插入道道干裂的地面,女子握緊紅線,目光凝滯地見那紫衣染紅的蘇煜,亂發(fā)下是那雙滿是絕望地紅眸,俯下身抽出斷劍,搖搖欲墜地指向黑壓壓的人:
“都是你們?nèi)省瓪Я艘坏赜忠坏兀瑸槭裁床荒馨采倪^這飄渺的余生!”
蘇煜眼中燃起熊熊怒火,卻極力克制怒氣沖昏頭腦,可女子認(rèn)清是他,異常冷靜的微微瞇起眼:
“你——是蘇煜?”
女子緩緩走上前,卻發(fā)現(xiàn)他身魂不存,靈體已半尾之靈吊著,不免嘲笑地捂嘴:“死了啊?可是看這樣子,他沒下狠手啊,還能讓你回光返照。”
“沒關(guān)系,遇到了我,就必須得死,畢竟你們是會破壞大局的人。”
蘇煜注視著他們身后尸體遍野,無望的落下一道淚水。
他以自身靈將斷劍浮于空中,雙手結(jié)印:“吾以靈祁者之名,落長河送魂,以吾之全數(shù)八尾為祭!”
“萬地長靈,與死亡之靈融匯成界!一生一死,一善一惡。”
女子一聽瞬間不淡定喚出道道血絲,一手而落,血絲道道穿刺蘇煜身軀,手心一握,血絲撕扯,皮開肉綻。
“界靈絕不能落你手中!!”
蘇煜卻感知不到痛覺地咽下口中血,狠光四逆,他一腳踩在斷劍之上支撐,身后八尾盡數(shù)消散,化為靈火立于天地八方,唯有自己立于中央之地,他舉起血絲刺穿滿目瘡痍地右手,一道紅云成燈火,血河過火,成清澤。他雙掌合十,斷劍為根,靈火為介,四方土地連接成界。
就此隕滅。
……
十八年后……
在一片燈火通明的街道上,一家茶館內(nèi)外坐滿了人,他們聚精會神地聽著臺上手握卷書,身披麻衣的書人滔滔不絕地講著:
“每個世界皆有名為“界靈”的靈物,那可是支撐地下土地不被崩塌之物?可惜那時有一人將界靈分割兩地,鑄成今日花墻立于中央,隔絕成了兩地!自此世間之靈賦予花墻內(nèi),花墻不毀則太平,花墻斤數(shù)花謝則代表毀滅!”
“重明、九尾白狐族徹底滅族,世間生靈唯有人占據(jù)大多數(shù),持靈者比比皆是,云端內(nèi)持靈者卻不必拘束在規(guī)則之下。”
說書手持鏡面般反射的書籍在高高的玉盤之上,玉盤中倒影的即是整座永望鎮(zhèn)浮于云端的全貌。
山川河流,草木家園,大部分皆是石房,錦繡替川河,只有靠近花墻地帶有著綿薄河流生靈,也統(tǒng)稱云端境內(nèi)。
所有人對此都紛紛起身湊近觀看,在眾人的圍擠下,一名男子后退時撞到了手持熱騰騰茶水杯的小二身上。
“你怎么干活的!”
茶杯摔碎在地,滾燙的熱水幾乎灑在小二“小七”身上,男子卻扭頭沒理頭的指責(zé)。
小七連連抱歉,可男子眼神兇狠的看了看四周后,想要抬手打下去,突然一只手阻攔,將小七護(hù)在身后。
“我們賠償,請您別因小事壞了自己心情。”
少年“蘇回司”那雙玄霜的白瞳藍(lán)底的桃花眼波瀾不驚地?fù)P起笑容,偷偷地朝后頭的人,道:“沒事的,你先離開。”
小七反應(yīng)過來,馬不停蹄的去后方,蘇回司見面前的公子從開始到現(xiàn)在一直打量著自己,拱手問道:“公子說書先生的快講完了,不如坐下喝茶聽書?”
男子依舊冷眼黑面的俯視,見他瘦弱掛著讓他心煩的笑臉,“嘖”了一聲后一掌拍開他:
“見這種笑就煩,滾一邊去!”
……
“……,您才是。”突然蘇回司反手在沒人發(fā)覺的一瞬間,手握地上的碎片甩到男子的臉上。
你!
被開除了!!!
冷風(fēng)下,被掌柜驅(qū)趕的蘇回司,頭發(fā)亂糟糟,身穿破爛的麻布衣,左顧右盼地嘆了口氣:“搞砸了。”
“算了,至少出了氣。”
蘇回司扯下手腕上卷著的紅綾,隨手給扎上馬尾,拍了拍手走去小巷子內(nèi)。
“哥!”
“溫初?”
蘇回司停下腳步,扭頭就看見從一家面館里出來的十五歲的少年“溫初”。
一身紅衣束袖,身高已有一米七,短發(fā)下秀氣白嫩的杏仁眼,眉開眼笑的跑來,拿出手里順來的一塊酥糕,道:
“哥,這個給你!我在面館干活得來的。”
蘇回司眉眼瞬間溫柔下來地拍了拍他肩膀上沾到的黑灰:“我飽的,溫初自己吃就好了。”
溫初一聽不樂意直接塞進(jìn)蘇回司的手里就走去巷子內(nèi),悠哉的說著:“哥回家吧,看你今天還是動怒了,也不改一改~”
“止不住毫無辦法。”蘇回司闊步跟上,溫初瞥眼漫不經(jīng)心地觀察后,暗自松了口氣:“沒事,我養(yǎng)你。”
“聽你的意思,是要學(xué)劍法吧?”蘇煜看了一眼墻上豎立地幾根竹棍,他一腳踢起握住,扭轉(zhuǎn)手腕轉(zhuǎn)動,溫初被吊得兩眼發(fā)光,頻頻點頭:
“哥~以前你說我還小,現(xiàn)在我已經(jīng)十五了!怕再晚些就沒辦法保護(hù)哥哥你,所以不管多苦多累,費神費心的時間,我也會去外面賺錢的!和練劍的!!”
溫初神情嚴(yán)肅,談吐中盡是堅韌不拔。蘇回司神情不變地掠過他,一手將竹棍扔在空中,垂眉輕笑:
“握住它,跟我走吧。”
“好!!!”
……
在茶館的四樓內(nèi),臉上被打紅腫的蕭茨氣勢洶洶地踢開門,怒視地一手將木牌甩給前面背對著他的一位黑金束腰凝衣的“白叔”。
蕭茨狠烈道:“你家茶館來的不知清高的家伙,我要你避開靈視解決他,不然,茶館我不保證入夜后還在!”
白叔一手接過,過目后輕浮一笑地呢喃:“蘇煜。”抬眸間眉眼如雪,白發(fā)劃過白皙的臉頰,木牌瞬間化為蝴蝶地飛向窗外,當(dāng)即被一道紅光燒滅。
他步步走去蘇茨的面前,淡然道:“我的茶館不是你能放肆的。再有入夜你有辦法的話怎還來找我?說大話掂量些。”
“你!”蘇茨一口怒氣提上心口,白叔一手握住他的肩膀,笑瞇瞇道:“我告訴你,很好解決的,他體內(nèi)無靈。輕,而,易,舉。”
蘇茨神情一驚,不敢置信地拍開他的手:“無靈?自從這花墻出現(xiàn),所有人皆有靈,強弱可分。但是他那力道,沒有靈?唬誰呢?”
白叔攤開手:“就是無靈,你愛信不信。”
哥!!
溫初跑去寬闊的草坪上,回頭朝被他甩了十米的蘇煜招手,蘇煜看他活力四射,實在心中羨慕地喘著氣。
溫初環(huán)看幾遍發(fā)現(xiàn)四周沒人,轉(zhuǎn)著手里的竹棍,道:“哥接著!”
溫初停下腳步,有些綿綿困乏地雙手接住,頓了好一會才右手握住,微微地棍頭轉(zhuǎn)動。
溫初一旁認(rèn)真旁觀,蘇煜眼神一厲,沉甸甸的身軀也在被風(fēng)拂過之時猶然飄逸,身形與手中棍同影,在月光下愈是乘風(fēng)起葉漫天舞,一棍似劍挑月影,回劍步伐如水點滴,一劍斷風(fēng)軌塵沙。
溫初微微張開的嘴巴是滿目的憧憬,心中第二次見到眼前的人意氣風(fēng)發(fā)的片刻模樣,不禁喃喃道:“這才是,哥哥你嗎?”
他一指生硬的模仿記下動作,一遍遍從自身體會。一滴汗水的滴下,蘇煜幾乎臉色蒼白地停下,手里的棍子握不住的掉落在地。
“哥哥!!”溫初聽到聲音第一時間停下回望氣喘吁吁的蘇煜,馬上攙扶他去樹下坐下。
“哥哥你怎么樣了?是不是損傷了你體內(nèi)的隱患?”他一手聚靈握于左脈,蘇煜一手阻攔:“我沒事,你以棍當(dāng)劍,提棍給我看看。”
“可....”溫初看著把手捂著死死不愿把脈的蘇煜,無可奈何,他握起竹棍,鼓起動志地?fù)]動竹棍,一棍一式如磨子刻出,蘇煜視而微皺起眉頭,隱隱不發(fā)。
蘇煜看不下去地起身,伸出手打斷道:“棍給我。”
“啊?”溫初差點站不穩(wěn)地踉蹌了一步,遞出手中有些曲折的竹棍。
蘇煜一手扶住他的后背,看他又是期待且笑顏的模樣,忍不住地敲他的腦袋道:“不要心中想著人,要專注的對待!”
他一手折斷竹棍的前端使變得中長,蘇煜抬眸看向月光不明不暗地想著試試運氣,雙手?jǐn)傞_,念道:
“借清潔之靈,鍍此竹棍成半器。”
風(fēng)清林靜,安靜的四周讓溫初感覺到了斷斷續(xù)續(xù)地殺氣,他提高警惕掃視四周,直到眼神望向頂空的月光突然的散發(fā)白光。
同時反應(yīng)過來地伸手制止地說道:“哥哥,不可!”可月光卻快他一步,鑄成了一把長竹劍。
那把長劍卻猝不及防地射出一道靈入蘇煜額間。一片紫氣繚繞的廢墟,黑水之上蘇煜頓了頓地觀察,沒有生靈的氣息更沒有靈氣的散發(fā),是他自己的神魂地。
“怎么又來到了自己的神魂地?”蘇煜摸不著頭腦地回想剛才發(fā)生了什么,卻沒有一點印象,反而困意逐漸強烈的蹲下身,心想睡著了估計就能出去了。
每次都是進(jìn)來出不去的情況,醒來基本都回到了現(xiàn)實。
可這次過了仿佛很久很久,他困卻怎么也睡不著,只感覺聽到陣陣腳步聲,他沒抬起頭,只是懶散地問道:
“是誰?能帶我出去嗎?”
腳步聲徐徐停下。
“為什么?你出不去?”
一道仿佛與四周一般的寒冷孤寂地聲音,他有些好奇的抬起頭卻是一道黑影站在面前,看不清臉更察覺不出是否活人。
他失去好奇地又埋起了頭:“如果你是從月光的軌跡來的,就知道出去的方法,我沒辦法更沒力氣了。想你帶我出去,我會請你吃茶。”
“……”
“……很好的茶。”
懶散的聲音卻富有誘惑,黑影蹲下身,身影卻跟他相差不大,伸出手敲了他的腦袋:“你都是苦茶,請我喝甜茶吧。”
“還有,不要再借月光了,他已經(jīng)被污染了,會暴露你位置的。”
等蘇煜回過神,卻發(fā)現(xiàn)自己已經(jīng)在一間木屋中,聽到窗外雨水滴答,他一手撐地卻發(fā)現(xiàn)了一旁還冒著熱氣的茶杯。
他攛在手中,暖乎乎的身子暖和了不少,喝了一口眉眼閃爍:
“是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