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么會遇到他?又是什么時候愛上他?在被玄尹大祭司封印的無窮無盡的歲月中,我不止一次回想這些問題。
記憶回到最初,那時的我還只是青丘山中的一只小狐貍。無憂無慮,無畏無懼,以為自己無所不能。所以即便是長輩的再三告誡,我也無視,只因貪戀人世的熱鬧,偷偷跑到人類的村莊中去,想親眼看看人類的模樣。
可是我終究不過是個小小靈狐,還不知世間兇險,被人類設下的捕獸夾困住,四肢被利刃劃破,鮮血染紅了柔軟的毛皮。
就在那一刻,他出現了。青衫如新染的青竹,眉目清朗如星辰。他像是從山林間走出來的神祗,氣度不凡,將我從黑暗的恐懼中拉出。
他解開捕獸夾,俯下身,溫柔地抱起我,替我處理傷口,輕聲安撫。我凝視著他,只覺得這人類眼中有一絲慈悲與溫柔,那是我從未感受過的東西。
后來,我便被他帶在身邊,他給我取了一個名字,日日陪伴。初時的我只不過是只受傷的小獸,被他視作有靈性的寵物。可當我修煉日深,漸漸幻化成人形,他才明白,眼前的“寵物”并非凡物,而是通人性的靈狐。
曾經的我以為,化了人形就能懂人心,以為他的溫柔也會為我駐足,可他卻對我說,人狐殊途。修道一心,無情無欲。那時我還聽不懂什么是殊途,也不知情為何物,只有心間有股莫名的隱隱刺痛。
然而,在我被妖獸襲擊,命懸一線時,他卻舍命相救。我明白,他的冷漠只是掩蓋了他未盡的情意,或許從那時起,我們的命運便糾纏在一起,不可分割。我立下誓言,我定會成為最強大的狐仙,若能再見他一面,我必護他周全,成他所愿。
我在女媧神像前下跪懇求女媧,請求女媧娘娘收我為徒。女媧娘娘說我有慧根,收留了我,我全心全意的修行,靈力漸長,能力漸強。
歲月匆匆而過。女媧派我去人間執行任務,說任務很簡單,只要協助一位賢能之士坐上王位,推倒殘暴天子,我便能位列仙班。
可誰知!那天子竟是他。都說天道無情,世上哪有容易的事!他的眼中帶著過往的影子,卻被欲望纏繞,執意要掌控人間權力。他想大權在握,想天下臣服,我記著自己的誓言,毫不猶豫地追隨。我助他清理異己,完成他每一件渴求的事,助他親手染紅千里河山。
我親手把他推上高處,我們穿著龍袍鳳霞攜手走上權力之巔。那天,踏著萬里山河,看著漫天彩霞,他的眼里是無盡的滿足,我的心似乎也圓滿了。
可好景不長,年年戰爭,暴政鎮壓,天下民怨沸騰,女媧大怒。最后我被天怒懲罰滿身鮮血倒在地上,看著他一身瘡痍,孤獨地站在那片他執著的大好江山。他的眼神蒼涼陌生,連一句告別的話也來不及留給我,便倒在了這權力的祭壇上。
隨后我被逐出師門,墮落為妖,再無成仙之日。
可是即便如此,在以后的悠悠歲月中,在尋找他的日日夜夜中,甚至被玄尹封印的無情歲月里,我從不后悔!
如果這次我可以活著找到他,我想親口告訴他:“與你相遇,渺離永不悔!”
然后,再親口問一句:“你呢?與我相遇,可曾后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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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代.昆侖山腳
九尾狐渺離在渾身劇痛中醒來,她艱難的張開雙眼,看著眼前陌生的景象:入眼處是一座破敗的廟堂,陳舊的石柱斑駁不堪,墻上布滿青苔與藤蔓,顯然荒廢已久。她試圖起身,目光隨即落在一旁那只奇特的獸影上。那獸身生九尾,前爪如虎,氣息悠遠而蒼茫,在身邊守護著她。
“陸吾?”渺離有些震驚,脫口而出。
“你醒了?”那異獸見她蘇醒,輕笑一聲,搖身一變,化為一個身著藍色長袍的清秀青年,帶著幾分憨厚。
“這是哪里?我還在昆侖山?你還活著?我逃出來了嗎?”渺離對于眼前的情況又驚又疑,接連問了好幾個問題。
“莫急,我一個個答你,你現在在昆侖山下面的一個破廟里,我沒有死,活的好好的守著昆侖山呢。你是逃出封印了,但是你這次又闖大禍了,估計天譴難逃。”陸吾看著昔日好友,眼中流露出你牛逼,闖禍一次比一次大的佩服感。
“哼!怕天譴我就不會闖出來了!”渺離冷笑道,說完,她想動動身體,卻發現全身僵硬發痛,再看看自己的四肢,怎么變成半人半狐貍狀態了?她嘗試調動法力,卻發現體內空蕩蕩的,似是被掏空了一般。
“省點力氣吧,你八條尾巴都沒有了,活下來已是萬幸。還想和以前一樣法力無邊?”陸吾看著她,眼神中掠過一絲無奈,半是調侃,半是認真地說。
渺離聞言,只得暗自放棄掙扎,輕輕閉上眼嘆息:“也罷,至少我終于逃出來了。法力慢慢修煉便是。”
陸吾看著她,想勸她幾句,又想到她執拗的性子,輕嘆一聲:“如今你既然醒來,我也要回昆侖山了。”
“你為何會放過我?”渺離疑惑的看著陸吾,它可是鐵面無私守著昆侖山的神獸啊。
陸吾淺笑,淡淡道:“你如今這般模樣,又能作甚?而且……我倒也想看看,你這次闖出的禍事要如何收場。”說罷,他轉身化作神獸的模樣,巨大的九尾在晨曦中揚起,宛如一片流動的蒼穹。他輕輕地回頭望了她一眼,低語道:“山高水遠,有緣再見。”隨即消失在昆侖山的云霧間。
陸吾走后,九尾狐拿出補天石,借著日月精華調修了一段時日,體力漸漸恢復,但是法力卻進展甚微。
她等不及了,她變作一只優雅的白狐,悄然離開破廟,向人類世界潛行而去。
她料想經過漫長歲月,人間已經不同往昔,然而,當她親眼見到人間景象時,心中仍然掠過一絲震撼:高樓大廈林立,車水馬龍穿梭不息;更有鐵軌橫貫空中,長車疾行,來往如梭。她走在街頭,目光所及之處皆是陌生的人和物,喧鬧的都市氣息讓她有片刻恍惚。
一只白狐闖入城市,很快引起了行人的注意。有人驚嘆,有人拿出相機拍照,甚至有幾個膽大的試圖靠近她。渺離躲避著人類的包圍,像流影般穿行在街頭巷尾,狼狽地在繁華都市中奔逃。終于,她在城市的角落發現一座寂靜的小廟,迅速躲了進去。
廟中神像破舊,幾根香火余煙裊裊,帶著幾分蕭瑟之感。渺離輕輕蜷縮在角落,望著窗外的燈火,不由得感到一絲茫然。
世間之大,她該如何找到他?
但下一秒,她就燃起斗志,連玄尹的封印她都闖出來了,還有什么做不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