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千上的女孩，衣著單薄，明顯短了的外套露出干瘦的手臂，手臂上依稀可見一些青紫。

“你是誰，為什么哭？”壬葵斟酌了一會兒，輕聲開口問道。

背對兩人的女孩聽到聲音一驚，立刻從秋千上站起，轉身連聲道歉，“對不起對不起，我不是故意打擾你們的，我先前看這里沒人，我馬上就走。”

壬葵看到和她一邊高卻極其瘦弱的女孩，聽著她卑微的道歉聲，一時心氣不順。

“姐姐，我們沒有怪你哦，我們只是想知道你為什么哭，如果有人欺負你的話，可以告訴我身邊的這位姐姐，她會武功，絕對能幫你打回來。”燕悠見氣氛不對，出聲解釋道。

壬葵聽這話，當時拍拍胸脯，“對，有人欺負你就告訴我，我幫你，”有低頭對悠悠說，“但是師傅說了，隨便拿武功打人是不對的。”

燕悠：“打壞人也不對嗎？”

壬葵：“壞人可以打，但是不能打死。”

燕悠：“有道理。”

聽到兩人的對話，女孩徹底停止了哭泣，“謝謝你們，但是你們幫不了我，時候不早了，我該回去了。”

說完，背起了一旁的一捆柴向山下走去。

壬葵：“莫名其妙，不管她，悠悠，我們繼續玩。”

燕悠：“她把刀忘這里了。”

壬葵撿起燕悠指向的砍柴刀，正準備還回去，就發現女孩已經走遠，到處找不到人影了。“跑的倒是快，算了，她自己會回來找的。”壬葵說著，把刀放回原地。

晚飯后，壬葵被燕回叫去談話，陪燕悠的任務交給了二徒兒。

壬葵跟著師傅爬上屋頂，然后坐著等燕回發話。

燕回望著天邊，輕聲開口：“知道我為什么找你來嗎？”

壬葵：“囑咐我好好帶燕悠小姐？”

燕回搖搖頭。

壬葵：“因為前幾日我同師兄師姐吵架？”

燕回：“是，也不是。”

壬葵：“師傅細說。”

燕回：“我且問你，為何拒絕所有師姐師兄的幫助，是不是不喜這里的生活？”

壬葵：“不是的，我很喜歡這里，每天都能比前一天強大，拜師后的生活是我從前夢寐以求的。但是，我不需要別人的幫助，我明明自己可以，別人還要幫我做，難道不是看不起我？”

燕回：“你是覺得師姐師兄們，是在看不起你？”

壬葵：“也不是，我能明白大家的好意，就是，我自己能行的。”

燕回：“可以告訴師傅，為什么一定要只靠自己嗎？是不是，不信任大家？”

壬葵：“不，不，師傅師姐師兄，大家都非常強大，非常可靠。我只是覺得，都是我自己的事情，不應該由別人完成。做好自己的事情，就能變得強大，這是媽媽告訴我的。我想要變強，很強很強，保護媽媽，保護想保護的所有人。”

沉默了幾息，壬葵忍不住問道：“師傅，我做錯了嗎？”

師姐師兄對她的示好她看在眼里，在自己幾次拒絕后，他們的落寞她也看在眼里，壬葵自己心里也是糾結的，她是要強，但也不想讓身邊的人傷心。

燕回又搖搖頭，“你沒錯，或者說，你要強的想法沒錯，為了保護別人變強是全世界最棒的想法。但是在做法上，你可能誤會你母親的話了。做好自己的事情，或許，意思是希望你今后只為自己而活，你可以再考慮考慮。”

壬葵點頭應下。

燕回繼續補充，“接受別人的幫助，并不意味著自己的弱小，如果你師傅我有需要，你會幫忙嗎？”

壬葵：“自然會！”

燕回：“那是因為師傅很弱，你才愿意幫我的嗎？”

壬葵：“當然不是，因為能幫到師傅，我會很高興。”

燕回：“那師姐師兄們，如果能幫到你，他們也會很高興。”

壬葵：“師傅，我明白了，下次大家再想幫我，我不會拒絕了。那，我是不是應該跟大家道聲歉。”

燕回：“你可以回頭道歉。”

壬葵：“好的，我回頭一定挨個找大家道歉。”

燕回：“你現在就可以回頭。”

壬葵正疑惑，轉身一看，就見八個師姐師兄，帶著燕悠，整整齊齊趴在屋頂另一邊，看到壬葵看過來，紛紛假裝自己很忙。

壬葵站起來，深深鞠了一躬，“對不起！”

大家都搖頭擺手，月色下，是一團和樂。

在月光照不進的一間屋子里，卻又是完全不同的光景。

那個秋千上的女孩在回到家里后，因為丟失了砍柴刀，又挨了父親一頓毒打，打完就被關在柴房里，不給吃晚飯。說是柴房，不過是四面土墻加了個鐵皮頂，只有一扇破木門，沒有任何窗戶。

想到素不相識的兩個孩子都會關心自己，而自己的媽媽和弟弟卻只在一邊看著自己受苦，女孩覺得今晚更難熬了。

第二天天不亮，女孩被媽媽叫醒，在她懷里塞了兩個肉包，讓她去找砍柴刀的路上吃，不要告訴她爹。走在路上，看著手里的包子，女孩突然產生了一個想法，去跟山上的武館學武，把她那個渣爹打跑，然后和媽媽弟弟好好過日子。

可能是挨打時練出來的速度，女孩跑起來非常快，邊跑邊吃完一個包子，她來到了秋千的位置。撿起砍柴刀，就聽見武館里傳出鏗鏘有力的呼喝聲。

女孩爬到旁邊的大樹上，想往里看，但是武館太大了，她看不到前院，于是先回了家。

放下砍柴刀，她又被趕上山，今天的任務是挖天麻，每年的最后一批冬麻，在藥材市場上還是值點錢的。還在氣頭上的渣爹告訴她今天也不會給她準備午飯，讓她想辦法自己解決，晚飯的時候再回。但是她要是有辦法解決，也不會都十七歲了還和十歲的壬葵一邊高。

好在還有媽媽早上給的包子，她聰明地把包子放在秋千上，等嘴里沒有肉味了才回的家。

等女孩重新回到秋千的位置拿上包子，就又聽到了武館內徒兒練功的聲音，在放棄了從樹上翻過院墻的想法后，女孩先去挖起了天麻。中午，女孩回到秋千的位置，坐在上面吃著冷到發硬的包子。

所以，在壬葵和燕悠趁午休時間出來玩的時候，再次看到了和昨天一模一樣的背影，只是這一次，弓著身體的人不是在哭，而是在啃包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