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年清明回家祭祖,我帶了陳曉一起回去,在她的要求下也去島生墳前告慰他,回來后我們就正式確定了關系。隨后,春夏之交的時候連續下了兩個月的雨,基本沒怎么停過,本來我還挺喜歡下雨的,終于還是讓人心煩意亂。
一天下班回家,一進門我就看到她神情呆滯地坐在餐桌旁,一言不發,頭發都濕了也不擦擦,水滴到地上,形成一圈斷斷續續的小水灘。
“你沒打傘嗎?怎么全身都濕了。”
我忙去衛生間拿了毛巾給她擦臉,看到她因為冷在發抖,嘴唇也有些發紫,于是推推她說“去洗個澡換個衣服吧,別感冒了。”
她抬頭望著我說“他們找到了島生媽媽。她已經死了。”
“啊?”,“你說什么?”疑惑過后,隨之我想起來他墜崖前跟我吵架時說的話,心里一驚,但是我卻不敢深想,只是生氣道:“你怎么還島生島生呢?他已經死了。他媽跟你有什么關系!你不要再糾結這些了可以嗎?”
她還是不說話。
“你還放不下嗎?”看她的反應,我真的生氣了,握緊拳頭大聲沖她喊出來“你要是一直放不下,那我算什么!”
她終于有反應,但似乎被嚇到,不自覺完后縮了縮脖子。
看她這樣,我又有些心疼,放緩了語氣說“你就不能放下嗎?”幾乎哀求了。
……
“在他家老房子后院發現了一具尸體,是島生媽媽。”
“她一直沒有離開,她早就死了。”
“什么意思?”
“她是被人殺死的,被利器穿透心臟。”
“你跟我說過,島生說你爸爸殺了他媽媽。”終于還是沒逃過。
“不,不是的,我父親留下過信。他沒有說過這件事。他不會是兇手的。而且他媽媽不是被埋在自己家嗎?我爸爸怎么會去他家殺人呢?”
“你冷靜點,這件事又很多奇怪的地方。”我安撫她。
她沉默了,似乎在思考我說的疑點。
于是我問“誰告訴你這件事的。具體情況你先去洗個澡換個衣服,再跟我說好嗎?”我懇求她。“你看你的嘴唇都紫了。很冷吧。”
她點點頭身體抖的更加厲害。
我扶她到浴室。幫她脫掉濕衣服,打開花灑,幫她擦洗身體。在溫熱的水汽中,她終于回過神來。看到我在,有些害羞把我推了出去。
我把衣服拿給她,回到餐廳給自己到了一杯熱水。
終于才發現自己也穿著半濕的衣服褲子,去換了一身,等她出來。
“是鎮上的警察給我打電話說的。前段時間下雨,把尸體沖了出來,被人發現報了警。吳叔叔被帶去了警局,一句話不說。警察檢查了他的手機,除了幾個同事,只有我的電話,就給我打電話說了一下情況。”
趁她組織語言的時候,我起身給她也倒了一杯水。順便問她晚上想吃什么。她說沒有胃口不想吃。我還是點了外賣,都是她愛吃的。
我并不在意他吳島生,吳島生的父親如何,我現在只想過平靜的生活。
我在等待的時候,她沒再說什么。于是說“后續等警察的消息吧。現在技術也發達了,應該不會冤枉吳叔叔的,你也放心。咱們日子還得過啊。不能一直陷在過去。是不是?”我安撫她。她沒說什么。當晚,她自己去次臥睡了。
我難以成眠。想起吳叔叔帶我去他家時,后院那個奇怪的土堆,確實很像墳墓,沒有墓碑。
迷迷糊糊睡去。第二天,陳曉給我留了紙條說要回去一趟,已經請了假。一大早就走了,甚至沒有跟我當面說。
我很生氣。把桌上的東西都砸了。
你為什么一定要管他吳島生的事情呢?!他死了你還要管他爹?!
她回來已經是一周以后了。神情倦怠,雙眼無神,整個人亂糟糟的。
剛好是周末。我看到她回來,笑著迎上去,看她太疲憊,幫她拿過行李,輕聲安撫她,照顧她吃飯、睡覺。
她一開始什么都不說,接著一直哭一直哭。
我嘆氣,只能抱抱她。
好不容易,她終于開口。斷斷續續說:
“是島生把她媽媽推倒,倒在長釘耙上,位置太巧,刺穿了身體和心臟,當時就不行了。吳叔叔幫他把尸體埋在了后院,造了一座墳,燒了帶血的衣服。誰知,過了幾天島生也出事”說到島生,她的眼睛又為他續滿了眼淚。我心中的一團火壓抑了很久。此刻像要把我撕開。
“吳叔叔心里一直以為是島生想不開自殺了。為了保護島生的名聲。他跟島生小姨說她媽媽太傷心離家出走了讓小姨來幫忙找找。島生媽媽平時就不怎么跟街坊鄰里打交道,幾天沒人見到也沒有說什么。小姨跟他媽媽很像,找了幾天找不到人就走了,所以有人以為她小姨就是她媽媽,以為她真的走了。”
我腦中閃過一條線端。問她“你有沒有跟他說我跟你說的島生的事情。”我緊緊握住她的手。
她好像才反應過來,有些猶豫,囁嚅:“我說了。”
“你說什么?”腦子瞬間凝固,盯著她,她有些害怕跟我說“我說我告訴他當時你在,但是我沒說你沒有去幫忙,就說你沒看到他掉下去。”
我失去了理智,咬住牙,使勁把她從沙發上推到了地上。
“你背叛我!”
“我沒有,我沒有,你相信我。我真的跟他說了不是你的錯,你沒有看到他掉下去,而且你被他打了。淋了雨還生病了。不知道他受傷后掉到了崖壁下面。”
我怒氣沖沖,找到繩子和膠帶,把她捆了起來,把嘴貼住了。她掙扎著、嗚咽著,眼里有淚,有哀求,有歉意,有不可置信,也有恐懼。我扇了她一巴掌,讓她不要發出聲音。她掙扎的聲音戛然而止。只剩下嗚咽和不斷的眼淚。
是啊,我太大意了。
我很煩躁。
在屋子里轉圈。手里不知道什么時候拿了一個棍子。
看她逐漸安靜,我把她放開,抱著她,跪在地上跟她說對不起。她先是退縮著,隨后又抱著我失聲痛哭。
我也哭了,一邊說對不起,一邊把她抱的更緊。可是心里的難以名狀的沖突和撕扯卻停不下來。我親吻她,迫切地想把帶著眼淚的她融進我的身體,就在冰涼的地上,我把她壓在了身下。
第二天,她收拾東西離開了。一句話也沒有有留給我。地上還有昨天留下的血跡。我怎么沒有注意到呢?我陷入了自責和痛苦。
我們之間隔著過去,我永遠不可能代替他在她心里的位置。
也許我們還太年輕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