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不管真池小姐假池小姐,懷春小公子們的心思都一律被掐滅在了“紈绔小舅子”的破壞中,以及池千金傾慕的豐姿朗潤的竹馬的才色下。
早年,蘇、池三親只要往人前一亮相,周圍所有的目光都會聚焦在他們身上。
那些眼光無一不是艷羨,贊嘆,沒有誰覺得自己可以擠進他們中間,成為親近的一份子,尤其是打著想當池府女婿目的的,更是星點希望也沒有。
久而久之,世家小公子們對池小姐的心思慢慢就消散了。
可蘇誡應付暴君都忙不過來了,怎么可能還經營著偌大個組織?
他又不是云頭上蹦下來的天神,有無邊神通。
雖未見過公子確切容貌,但以她之了解,蘇誡與公子不論是身形、行為、聲音、習慣,均無一處是相似的。
甚至他們的脈的跳動都有著毫不相合的地方。
內內外外巨大的差異足以證明他二人并無關聯。
公子若真的待她區別了他人,起初或許是因她是他花了數十萬貫錢救來。
之后……
大概是比較看得對眼她這樣的。
不管是哪一種可能,他都不可能是蘇誡。
不是蘇誡就是好的。
“公子向來神秘,心思哪是我們這些做下屬的可以揣摩的。不說這個了,你記住我的話,照顧好自己。宮墻深深,多的是看不見的陰詭事和猜不透的帝王心。”云渡道。
賽婭莞爾:“你忘了我們北埗學的都是些什么啦,這點宮廷心術,多少我還是了解的?!?/p>
潤膩白皙指尖停頓一支青鶴銜珍珠流蘇步搖上,拾起。
打量著面前穿淡紫色金絲繡纏枝紋華服的女子,賽婭道:“你穿華服的樣子也很好看,以后在公子身邊不要打扮的太素了。”
“不論公子對你是不是那樣的特別,你對公子的特別卻是人人皆知的。他身體不好,難免自卑不敢表達,你若有那種想法,可以主動些,你們中原人不是有句話叫‘女追男,隔層紗’嘛,你與公子也許就隔著那一層冪籬紗呢?!?/p>
珠光瑩亮的發飾簪入云渡高綰的發髻間。
珠串搖曳秀美耳畔,清雅姿態平添上幾分靈動。
“真好看!”賽婭道。
關于蘇誡乃竹馬舊愛一事,云渡從未向賽婭提及。
包括近來兩人的相處巨細。
她不能因為自己多言、失言給那個要干偉事的狂徒添哪怕一絲麻煩。
看著云渡眼下長長一道“疤痕”,賽婭只是深深惋惜:
“好好的一張臉怎么就毀了!這蘇誡……你也不用擔心,回去以后你找東嵎的大夫看看,應該能治好的?!?/p>
云渡淡淡頷首,微微展顏。
心卻在“女追男,隔層紗”的勸說中肆意狂奔。
話末,賽婭雙手緊緊握住云渡的手,握住她手心里的那枚紫晶墜,神情怊悵:
“這是我受洗禮成為赫尼圣女那時巫伯授予我的圣女符,它代表著我的圣潔、尊貴、高尚,如今我自甘墮落,以色侍君,當了仇人的性寵,成了身體靈魂都骯臟的人,我已經不配戴它了。”
曾立誓一生不侍男的雪域圣女一朝家破族亡,從此流落異土,最后走上持色復仇的荊棘路,可嘆可悲!
“不許你這樣說?!币磺话麚頂D在云渡心口,憋悶非常。
說話時清越聲音里隱隱夾帶出幾分顫栗,那是理解與同情的宣聲。
“你行萬里路而來,不為榮華,不為名聲,只為給身殞族親雪枉死之恨,你很偉大,很了不起,你的堅韌,你的責任感早已超越了所有?!?/p>
“屈身并不代表失去了圣潔,自愿成為他人榻上寵也不能說明靈魂墮落,你在做你認為重要的事,而這件事還不是為了你自己,試問這還不算高尚嗎?”
賽婭郁容漸舒:“從前在竹月深竟不知侍使這樣會講話呢!有你這些話,我在宮里一定會過得平平順順的。”
“不過這項飾還是要拜托你轉交給離公子,這里面包含了我最純潔最純真的心意。”
云渡看看手心里的珍寶,又看看她,總覺得純潔、純真這樣的字眼里蘊含的不止恩,還有女兒家的情思。
可是離……
這種東西確定是給那個冰冷的木頭的么?
他那固執起來能把自己倔死的臭脾氣,能懂此物珍貴嗎?
不會隨手亂扔吧?
好奇心驅使,云渡遂試探問:“你感恩離我懂,可真正救你的人是公子,你這圣女符如此貴重,為何不送公子?”
賽婭雪顏微微浮上一絲緋色,卻鎮靜道:“不一樣的。離公子雖然是聽公子命令才幫助的我,可他從天而降的那一刻,他就是我心里的神?!?/p>
長大后的他,不知為什么就成了我想擁抱依偎,想永遠陪伴的男兒。
已為帝妃,賽婭自然不會將思慕小兩三歲弟弟這樣的話說出,唯能說在心里給自己聽罷!
然而聰慧的侍使隱約已懂了。
她忽然有些愁,感覺手里的信物可能不太好交出。
……
辭別賽婭回來,云渡一刻等不及要收包袱走人。
換下“表小姐”華美的衣裙,云渡穿上來蘇府時的一身白衣黑袍,發髻梳回慣常雅逸的半挽,做回了她閑然富貴外的云侍使。
在京有殮芳堂落腳,所以她今夜便不打算在蘇府度過了。
離開前,她想去看看蘇誡,與他告別。
從東照莊回來,他一直臥床養傷,至今日已有小十日光景了。
他遇襲那夜受了傷確實不假,當時脈象摸著也不是要命的嚴重,不知怎么,回來躺上榻后就不太好了。
換了好幾個太醫來看,都說是血氣虧損,經脈紊亂之癥,情況不是很好,需得養上好一段時日方能恢復。
那瘋人的脈云渡診過,血氣虧損確有,經脈紊亂?
她是不太信的。
抑或說,她不相信自己的醫術連個脈都摸不準。
好幾次她想再給蘇誡看看,他卻是不允。
不準她看傷便罷,最近還因她即將離開他身邊一事與她慪起氣,整日整日不見她。
看在他為大業作生作死活得也挺艱難的份上,她還是忍住了脾氣,念在相識一場的份上去遷就遷就他,讓那個活在房門后的蘇誡得到一絲他想要的關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