賓至酒店內,這是盧米安為避免引起注意,與小隊分開后租住的地方。另一邊,享用過夜宵的路德維希已經躺在另一張床上休息。盧米安靠在枕頭上,睜著雙眼,無聲地凝視著黑暗中散發著微弱光芒的屏幕,以及房間里那幾縷仿若陽光般的光斑。截至目前,安德森未曾給他發過任何信息。而與周明瑞接觸并詢問的行為,也未顯現出明顯異常,他的行動未受到絲毫限制,人也還留在夢境之中。
時間一分一秒悄然流逝,突然,盧米安聽見“轟”的一聲驚雷,他看向窗戶,透過窗簾,夜空被一道道刺目的閃電瞬間照亮,雷聲滾滾而來,緊接著暴雨傾盆而下,嘩啦作響,這雨整整鬧騰了一夜,直到天亮才漸漸變小。盧米安一夜未眠,清醒地迎來了白晝。他打開手機,映入眼簾的是不少關于各地漲水、被淹的新聞,還有部分鐵路今日暫停運營的消息。這是一種象征嗎?如果是,又寓意著什么呢?
盧米安給路德維希塞了一堆饅頭,可思索片刻后,還是決定帶他去附近吃面。他給自己點了一碗豌豆炸醬面,給路德維希點的是西紅柿炒雞蛋面。那碗里的豌豆燉煮得極為軟糯,充分吸收了醬料的鮮香,與面條攪拌在一起,香氣四溢,味道絕佳。盧米安只要了2兩,自己吃了一半,把剩下的半碗留給了路德維希。用過早餐后,他又慢悠悠地帶著路德維希乘坐公交車回到出租屋。
看到盧米安和路德維希安然無恙,簡娜、芙蘭卡和安東尼都松了一口氣。盧米安臉上露出笑容,分享初步試驗的結果:即便在白天接觸愚者先生的夢境形象,似乎也不會給他留下深刻印象,更不會引來天尊的注視,導致自己被踢出夢境或行動受限。當然,他也半開玩笑地說,也許是自己被“欺詐”了,天尊故意先不對付他,等他和大家匯合之后,再找機會把他一同踢出夢境。聽了盧米安的話,芙蘭卡等人的肌肉和皮膚不由自主地緊繃起來,仿佛已經預感到恐怖事件即將降臨。
盧米安拉過一張椅子坐下,目光自然地掃過房間的每一個角落,嘴角含著笑意說道:“也不知道被踢出夢境是什么感覺,前輩們都沒有詳細描述,是像墜入深海,還是從深海躍出水面,又或是被一腳踢進看不見盡頭的螺旋通道呢?”他暢想自己今天可能會被以何種方式踢出夢境,語氣輕松得就像是在談論今天的早餐。
芙蘭卡不禁感慨:“你們獵人都是這樣嗎?遇到危險不僅不害怕,反而還會調侃、嘲諷?”“怕肯定是怕的,但純粹害怕又有什么用呢?”劉米安笑著回應,“我心里再恐懼,表面也不會顯露出來,畢竟沒什么大不了的,嘴上絕對不能在外人面前示弱。”芙蘭卡心想,難怪有人說,敵人最“硬”的就是那張嘴。盧米安和安東尼同時看向芙蘭卡,沒有說話。芙蘭卡一下子愣住了,急忙解釋:“我……我真沒有講低俗笑話的意思,我只是單純感慨啊。”她又快速補充道,“在夢境都市里,這叫‘胸有驚雷而面如平湖者,可拜上將軍’。”經盧米安這么一說,小隊眾人的精神不再那么緊繃。
這時,盧米安又露出笑容,提及夢境:“反正還有機會,就怕天尊限制我們,還派出手下把我們殺死,要是在夢中死了就什么都沒了。”簡娜若有所思地反問道:“你的意思是,要是真遇到極其危險的異常情況,我們要主動提前退出夢境?”“還算聰明。”盧米安靠在椅背上,拿出手機,在屏幕上點了兩下,又轉動手機,許久沒有動作。芙蘭卡瞄了一眼,發現屏幕顯示的是加好友界面,立刻猜到:“你想用小號添加愚者先生的QQ和微信?”盧米安自嘲地一笑:“一旦用詞不合適,肯定會被秒拒。要不我用‘你想了解世界的真實,了解超凡力量的秘密’這句話試試?以愚者先生在夢境中的形象,也就是周明瑞目前的狀態,他作為一個剛喝下魔藥、感受到超凡力量魅力,卻對神秘職業知識了解甚少的普通人,正迫切需要有人引導。”
坐在一旁的安東尼搖了搖頭:“不對,如果周明瑞自己通過一些線索發現,你可能會教他真正的知識,只是需要金錢作為代價,那他或許會感興趣。但要是你主動熱情地去引導他,只會適得其反。”“是啊。”芙蘭卡重重地點頭表示贊同,“他會把你拉入黑名單,說不定還會打電話報警,說‘警察叔叔,這里有人宣傳封建迷信,疑似邪教’。”盧米安陷入沉思,自言自語道:“做一個神秘的視頻,把相關信息隱晦地透露出去,讓他主動找上門。但這又會有暴露在天尊注視下的風險,名氣太大容易被鎖定,名氣太小又引不起他的注意,除非能定向推送。”芙蘭卡嘴角微微抽動,心想這小子融入夢境都市和網絡社會的速度比自己想象的還要快。她攤了攤手說:“我可沒那技術。”盧米安接著說:“所以也許可以從愚者先生的朋友、同事入手,至少這樣比較隱蔽。通過親朋好友的口口相傳,讓愚者先生知曉。這也是試探天尊是否注視的一種方法,只是負責去做這件事的人會很快被察覺并鎖定,所以得讓他提前搬出去,并且和我們用更隱蔽的方式聯系。”“嗯,具備可行性,可以試一試。”芙蘭卡表示認可。
不過,盧米安并沒有立刻安排隊員去執行這件事,而是轉而問芙蘭卡:“我可以把你和我的簡歷投遞給因蒂斯集團,你覺得怎么樣?”“好啊。”芙蘭卡立刻拿出手機,其實她早就做好了準備。芙蘭卡應聘的是行政崗位,盧米安應聘的是保安。在四人當中,芙蘭卡是唯一擁有標準學歷的,因為作為穿越者的她,是唯一真正學習過夢境都市知識的人。所以在鄭女士給的身份證上,她也是唯一有相關學歷信息的。但她所學的專業和周明瑞相差甚遠,沒辦法應聘到同一個部門,只能選擇經常能接觸到周明瑞的崗位。其余三人,安東尼的夢境身份是退伍老兵,簡娜的夢境身份是學表演的藝術生,而盧米安則是學過功夫的高中歇業青年。當然,在現實生活中,盧米安是因為卷入非凡事件,原本打算上大學卻未能成行;簡娜一直在酒館表演,根本沒上過學;安東尼確實參過軍,但擔任的是心理醫生,并非真正的退伍老兵。之所以會這樣設定夢境身份,是因為這個夢境是結合他們的經歷,但又有所不同。正義女士不是不想給他們偽造更高的學歷以便行事,而是考慮到即便偽造了,他們在面試時也會暴露,根本回答不了專業問題,甚至可能聽不懂問題。正因如此,芙蘭卡選擇讓自己應聘行政崗位,而不是讓簡娜去。雖然從理論上講,簡娜夢境身份是學表演的藝術生,似乎更容易成為行政人員,但他們畢竟沒有在相似的社會環境中生活過。盧米安是因為姐姐的緣故,對夢境都市有所了解,適應得也比較好,才同意一起應聘。否則,以他們對夢境都市的陌生程度,很容易讓這里的人察覺到異常。
投好簡歷后,芙蘭卡看向盧米安,笑盈盈地說道:“有一個好消息,你能猜到是什么嗎?”“停,眼睛不準變顏色。”盧米安沉默了幾秒,說道:“彩票中獎了?當前能稱之為好消息,而且還能在安東尼面前說出來的,也就只有這么一件事了。”“猜猜中了多少?”芙蘭卡并沒有因為盧米安一下猜中而感到失望。盧米安忍不住笑道:“女士,你買的那么多注都是同一組數字,而雙色球二等獎的最低標準我已經查過了,你覺得我猜不出你大概中了多少嗎?”“這不是重點,重點是你沒察覺到異常嗎?和復活女士戰斗的時候,潛藏的米爾大師出了狀況。”芙蘭卡說道。“沒有。在新墨雜貨店外有人提醒我們小心科技側的針竊聽器和針孔攝像頭,而現在我們又中了二十多注彩票,這叫什么?這叫冥冥之中有一種力量在幫助我們。”已經和芙蘭卡討論過中彩票這事的簡娜補充道,“我覺得這是旅者先生內心傾向在夢境中的一種表現,是具有象征意義的。他和天尊目前應該沒有誰占到絕對的上風,白天他更強,晚上天尊更厲害,但即使是晚上他也不是什么都做不了。”盧米安緩緩點頭:“我當時也只是發現那條命運之流特殊,沒覺得它一定會帶來重獎,或許特殊本身就是命運的啟示。”他竟然覺得芙蘭卡和簡娜的說法沒有任何值得反駁的地方,這讓他自己都感到十分驚訝。“贊美愚者。”芙蘭卡唰的一下站起身,異常真摯地以胸膝行禮。隨后她說道:“今天誰去兌獎?我已經在網上查過兌獎攻略了。”安東尼和簡娜分別看向安東尼,芙蘭卡同樣如此。讓他們三個去兌獎還需要做更多的偽裝,而安東尼則不需要。安東尼表情平靜地點頭:“我去吧。”
等到上午10點,小隊里沒有一個人遭遇異常狀況,盧米安這才放心地走進次臥,打算好好補個眠。芙蘭卡則開著那輛灰色轎車,載著簡娜、安東尼和盧德維奇,依照導航的指示,朝著夢境都市的彩票中心進發。
車子行駛在路上,芙蘭卡的心情卻愈發煩躁起來,嘴里不停地喃喃自語:“怎么每個路口都能碰到紅燈啊?真是邪門了!”坐在副駕駛位置的簡娜聞言,陷入了短暫的思考,隨后說道:“這該不會是天災末季傾向的一種體現吧?難不成象征著我們這次行動不會順利?”芙蘭卡一聽,心里猛地一緊,瞬間冷靜了下來,全神貫注地開起車來,甚至還調動起了魔女獨有的靈性直覺,時刻警惕著,就怕在前往彩票中心的途中遭遇車禍之類的意外,要是真那樣,可就真成了現實版的“人在囧途”了。
然而,盡管芙蘭卡已經十分小心,可由于紅綠燈實在不湊巧,再加上堵車等諸多因素,他們還是比預計時間晚了將近半個小時才抵達目的地。芙蘭卡剛把車停穩,還沒來得及把彩票交給安東尼,就突然看見彩票中心頂樓有個人影縱身一躍而下,“啪”的一聲重重摔在地上,頓時血濺當場、頭破血流。“要不要這么夸張啊?我中的可只是二等獎啊!”芙蘭卡整個人都驚呆了,完全不敢相信眼前發生的這一幕。
安東尼見狀,主動下了車,迅速混入人群中打聽情況、幫忙求救。沒過多久,安東尼便回到了車上,把自己打聽到的消息告訴了兩位伙伴:“跳樓的那個是彩票中心的負責人,就在15分鐘前……”“連這不為人知的彩票中心,為了阻止我領二等獎,竟然拿彩票中心的負責人祭天?”芙蘭卡一時之間都不知道該擺出什么樣的表情了,心中滿是荒誕與無奈。可即便如此,她還是有些不甘心,咬咬牙,讓安東尼拿著彩票走進彩票中心,詢問兌獎的事情。結果,安東尼很快就回來了,一臉無奈地告知她們,工作人員說今日兌獎暫停,讓明天再來。
坐在灰色轎車里,一時間,車內一片寂靜。過了好一會兒,芙蘭卡才咬牙切齒地說道:“我第一次距離中大獎這么近,就這么泡湯了!不行,明天一定要把盧米安帶上,也許……也許需要他來影響一下命運。”
等他們回到出租屋,盧米安已經起床了。芙蘭卡把自己等人這一趟的離奇遭遇一五一十地講了一遍后,關切地問道:“怎么,現在還不到中午你就起床了?要不再睡一會兒?你昨晚可是一夜沒睡啊。”盧米安笑著擺了擺手,說道:“我是被電話吵醒的。”“哦?這才幾天啊,就有騷擾電話了?”芙蘭卡熟稔地感慨道,在這夢境都市里,各種奇怪的事情可不少見。盧米安搖了搖頭,解釋道:“不是騷擾電話,是因蒂斯集團的電話,讓我明天去面試。”“這么快就有面試電話了?”芙蘭卡依舊驚愕不已,甚至有些失態地脫口而出,“我怎么沒有?我的簡歷明明比盧米安好看得多啊!”盧米安笑了笑,拿出手機,解鎖屏幕后遞給芙蘭卡。芙蘭卡滿臉疑惑地接過手機,定睛一瞧,發現是一條新聞:昨天雷暴中,一輛汽車被閃電劈中,一死三傷,據說死者和傷者都是因蒂斯集團的安保人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