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恢復更新了)
羅珊深吸一口氣,平復了一下情緒,繼續說道:“后來我又喝了一次‘記者’,不過那是假的。在那一堆飲料里,只有給周明睿的教唆者是真的。我真不該聽那個聲音的……”說到這里,羅珊的表情痛苦地扭曲起來,滿臉都是后悔之色,仿佛那段記憶如同一把利刃,狠狠地刺痛著她的內心。
簡娜沒有立刻追問那個聲音的由來,而是轉而聊起相對不那么敏感的話題:“‘記者’的能力又是什么呢?”
“觀測、調查和挖掘事情的真實,并且擁有極致的速度。”羅珊的情緒再度變得低落,說話也含含糊糊,沒有具體展開,她緩緩地抬起雙手,捂住自己的耳朵,像是陷入了某種痛苦的回憶,嘴里呢喃著,“喝完‘記者’的飲料后,我時不時感覺自己變了。我開始憎恨這個世界,憎恨一切不符合我想象的細節,憎恨我不滿意的人和事。我想把他們都炸掉,可我又想改造他們,想讓這里的一切都符合我的幻想。而想要改造,就需要向世界的真實,向更高處的真實世界祈求幫助,然后我就聽到了那個聲音。”簡娜抿了抿嘴巴,又一次岔開了話題,因為她覺得此刻進行的這個話題太過危險。
“‘記者’之后是‘畫家’,‘畫家’之后呢?”
“‘畫家’之后應該是‘天文學愛好者’,是善于幻想的人。我沒抽到,不過我之前跟你說過,我喝過四次飲料吧。我確實喝了‘文學愛好者’。好像是因為我一直沒能從自動販賣機里抽到,所以……我想起來了,在周明瑞的女朋友袁術失蹤后,袁術的父親袁野曾經給過我這樣的飲料,讓我幫忙尋找他女兒的蹤跡。他還要求我監視和保護周明瑞。”
“監視和保護?”簡娜疑惑地問道。
“嗯,對。他說他女兒的失蹤可能涉及一些不正常的事情,所以想讓我調查周明瑞。至于保護,是他擔心這件事最后涉及的東西會對周明瑞不利。我答應了他,也拿到了‘文學愛好者’的飲料。”回答完這個問題后,羅珊的神態漸漸變得不安起來,她猶豫了一下,雙手下意識地拉扯著衣角,“那個聲音讓我變得惡毒,變得兇狠,變得殘忍……”說著說著,羅珊突然情緒爆發,撕心裂肺地喊道,“我不想這樣,我不是那樣的人!”她的眼中已經流下一滴又一滴晶瑩的淚珠。
簡娜轉身,緩緩靠近,嗓音輕柔地說道:“我知道你不是那樣的人。真正那樣的人,是不會繼續守在屏障旁邊,不會阻止怪物入侵德昌花園,不會保護這里的大人和小孩。”
“不,很多怪物都是我畫出來的,原本他們沒這么厲害……”羅珊還在痛苦地自責著,她用力撕扯起自己襯衫的領口,似乎被一種無形的壓力扼住了喉嚨,喘不過氣來,好像是在溺水一樣,身體不停地顫抖。
簡娜走到她身邊,輕聲安慰道:“每個人都會犯錯,好人和壞人的區別就在于,好人會去彌補。”
突然,羅珊抬起了腦袋,她襯衫上最上面的兩顆紐扣已經被解開,從胸口往上,露出一個鮮艷的、五彩斑斕的花狀圖案。那圖案像是紋身,卻又突然變大,虛幻得像是張開了花瓣,花瓣中利齒密布,濃液暗藏,散發出一股無形的詭異氣息。簡娜只覺一陣頭暈目眩,身體不受控制。巨大的花朵猛然將簡娜的身體包裹了進去。
看到這一幕,羅珊的臉上露出了和剛才截然不同的神態,那是一種陰冷的笑意,她無聲地自語道:“那個傻瓜越信任我,就越適合用來讓你們這種人放松警惕。”只聽“咔嚓”一聲,宛如鏡子破碎的聲音,羅珊的身體微微一頓,隨后她沒有順勢攻擊,而是像是察覺到了什么,身體突然僵硬,臉上露出難以置信的神色,她的身體飛速淡化,脫離了這個空間。
她猛地一頓,周身泛起一陣奇異的光芒,他的心靈體如同被一股強大的力量拉扯著,以極快的速度飛速脫離這個現實空間。眨眼間,便來到了現實中的1502號房。
此時,芙蘭卡早已站在羅珊的床邊,手中緊握著那柄散發著森冷寒意的陰冷之劍。他目光緊緊鎖定在正在沉睡的羅珊身上,毫不猶豫地將劍刺入了她的肩膀,殷紅的血瞬間染紅了床單。原來,芙蘭卡早就主動脫離了那個類似靈界的空間。在羅珊回答關于喝那種飲料三四次的時候,之前和之后的她,都是簡娜使用鏡子魔法,借助周圍玻璃窗和眼鏡類物品制造出來并操縱表演的幻象。當發現羅珊的精神狀態極不穩定,且對周明瑞下過手后,弗蘭卡和簡娜便迅速決定啟動預案。一個負責營造幻象,在那個虛幻空間里拖住羅珊;另一個則返回現實,直接找到羅珊的身體,從根源上控制住她,同時這還有可能消除他們被踢出夢境的隱患。
用陰冷之刃刺中羅珊后,弗蘭卡顧不上擦去額頭上因緊張而冒出的汗珠,立刻拿出手機給安東尼打電話。“現在到德昌花園五棟1502號,需要你治療一個因污染而出現人格異化的人,記得帶上路德維希。”盡管目前的規劃是簡娜、弗朗卡和盧米安、安東尼兩人個性組隊形,彼此間盡量減少聊天記錄和通話記錄,且要隨時用信息粉碎箱刪除,但侍從集群中現在能治療羅珊又可以信任的人,只有安東尼一個。當然,芙蘭卡和簡娜也可以通過反復魅惑,讓羅珊以及那個異化的人格在一段時間內愛上自己、遵從自己的意愿,從而控制對方精神不穩定的狀況,但在有其他選擇的情況下,沒必要非要采取這種扭曲的方式,畢竟說不定會出現疾病雖然治好了,但病人卻因精神崩潰而死的結果。“收到,收到。”電話那頭傳來安東尼沉穩的聲音,弗蘭卡這才松了口氣。隨后,他又操控著無上無形的蛛網,一層又一層地包裹住即將醒來的羅珊。緊接著,他摘下頭上的頭繩,一頭烏黑的長發如瀑布般滑落,并沿著奇異的軌跡不斷延長,觸碰到羅珊的身體,在接觸部位帶來石化一樣的僵硬。
過了一陣子,簡娜也通過翻窗的方法,來到了1502室。看到被三種方法控制住的羅珊,她微微皺了皺眉頭。弗蘭卡見簡娜進來,急切地問道:“入侵的怪物又被打退了?”簡娜輕輕“嗯”了一聲,說道:“快天亮的時候,應該還會再進攻一次。”隨即,她把弗蘭卡離開那片空間后羅珊講的事情挑重點重復了一遍。當聽說成為薩滿會導致自身精神感應到另外的空間和更高處的世界,從而吸引來各種奇異生物的侵襲時,弗蘭卡忍不住驚呼:“這什么意外?天魔呀?”簡娜能聽懂弗蘭卡說的每個字,但卻完全不能理解他為什么時不時冒出這么一些稀奇古怪的詞,尤其是到了夢境中更是如此。所以她沒有選擇追問,繼續講解自己從羅珊口中問出的情報。
她剛講完,門鈴就突然響了起來。簡娜立刻警覺起來,走到窗戶邊,謹慎起見,她沒有靠近大門,而是拿出一張貓臉。貓臉里面的景象經過兩次轉折,帶著些許詭異的色彩,呈現出安東尼和緊緊跟在他身后、腦袋在畫面里的路德維希。簡娜確定是隊友后,這才放下心來,打開房門,指了指臥室,壓低嗓音說道:“病人在里面。”
安東尼是自己開車來到德昌花園的。經過幾天的刻苦練習和觀察,他已經初步學會了開車。他說服了巡邏的物業幫忙停車和刷卡,然后按亮了代表十五棟的按鍵。當安東尼走向臥室的時候,路德維希的目光一下子被羅珊畫的一幅畫吸引住了。他舔了下嘴角,眼中滿是渴求,望向簡娜問道:“我能吃嗎?”簡娜已經有好幾天沒有看到路德維希了,看到這孩子還是老樣子,心中不禁涌起一股溫暖之情,莞爾一笑道:“那只是畫,但也代表著某種真實。”簡娜心想,路德維希在吃這方面還真是執著且獨特,連忙又說道:“可以。”她覺得這些畫是羅珊畫的,而羅珊彼時的狀態未知,畫上有可能暗藏著一些污染和提示。要是等會安東尼千辛萬苦讓羅珊的狀況好轉,結果她看到自己以前畫的某些有問題的畫,導致病情反復,那可就麻煩了。得到允許的路德維希歡呼一聲,便將還未裝入畫框中的那些畫作揉成團,一股腦塞入口中。簡娜好奇地問道:“吃這些會讓你獲得不同的特質和能力嗎?”路德維希嘴里塞得滿滿的,含含糊糊地回答道:“可以臨時性獲取,但維持的時間很短。現在沒有需要對付的敵人,而且吃這些東西其實并不主要為了提升獲得能力,主要是可以提升我的靈性上限。”簡娜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然后背對著正在大吃特吃的路德維希,輕飄飄地說了一句:“這幾天你學的怎么樣?”路德維希的背影瞬間凝固了一秒,仿佛被施了定身咒一般。
在1502室的臥室里,光線昏暗得如同濃稠的墨汁,死寂的安靜仿佛將時間都凝固了。芙蘭卡站在房間中央,剛剛從同伴口中知曉了事情的全部經過,眼神凝重而專注,有條不紊地做著準備。
她伸手,指尖穩穩握住桌上的蠟燭,“嚓”的一聲,火柴的微光瞬間點亮,橘黃的火苗在黑暗中搖曳,投下斑駁的光影。芙蘭卡拿起唇油,輕輕滴在燭芯上,淡淡的香氣隨之飄散開來,逐漸彌漫在整個房間,為這壓抑的氛圍添了一絲別樣的安寧。
一切準備就緒,芙蘭卡微微側頭,目光看向同伴,輕輕點頭示意。同伴此時面色有些蒼白,緊緊握著那透明無形的三棱錐——陰冷之刃,時間太久了。長時間與這把散發著徹骨寒意的武器接觸,身體溫度不斷流失,嘴唇也泛著不自然的白色。聽到芙蘭卡的示意,如釋重負,趕忙將陰冷之刃小心翼翼地放入旅者的行囊。
隨著陰冷之刃被收回,躺在床上的羅珊有了動靜。她的眼皮先是微微蠕動了幾下,動作遲緩而輕微,仿佛被無形的力量拉扯著。緊接著,緩緩睜開雙眼,眼中先是一片迷茫,但瞬間,所有的記憶如潮水般涌來,想起了自己的遭遇,神情瞬間變得極度猙獰。
就在這時,羅珊對上了一雙深棕色的眼眸,那眼眸猶如幽深的湖泊,平靜中蘊含著無盡的深邃。視線順著這雙眼眸望去,看到了微微搖晃的偏黃蠟燭,昏黃的燭光在空氣中輕輕晃動,仿佛隨時都會熄滅。與此同時,鼻孔捕捉到了那令人安心的香味,那是芙蘭卡準備的蠟燭散發出來的,在這緊張的氛圍中,給了一絲莫名的慰藉。
樓上瞬間變得異常平靜,仿佛剛剛的一切都未曾發生。芙蘭卡站在一旁,時刻關注著周圍的情況,拿出之前記錄好的話語,放大后展示給自己看:“不要嘗試引導和壓制病人非凡力量里蘊含的污染,想要將它們根除,對于現在我們的時代來說是不現實也很危險,你需要做的是治療病人的精神問題,解決人格異化這個情況,或降低人格異化帶來的影響,之后如果病人還是按照現在情況發展,直到我們找到徹底解決污染的辦法和幫手。”安東尼聽了芙蘭卡的話微微頷首,眼神中透露出堅定,深吸一口氣,緩緩走向羅珊,開始與她的心靈體對話。
芙蘭卡一直在旁邊靜靜地等待著,目光緊緊盯著自己,不敢有絲毫懈怠。深知這次治療的危險性,只要自己的狀態稍有不對,便會立刻采取行動,進行治療。
時間仿佛凝固了一般,每一秒都過得無比漫長。終于,芙蘭卡看著安東尼結束了治療,燭火在這一刻悄然熄滅,黑暗瞬間重新籠罩了整個房間。芙蘭卡牽著路德維希,緩緩退出了臥室,步伐有些疲憊,但眼神中卻透露出一絲如釋重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