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米安站在那汪泉水前,周遭靜謐得有些詭異,只有泉水咕嚕咕嚕冒出氣泡的聲響,在空曠的空間里回蕩。他剛想開口,強調自己是個極為注重儀式感的人,可話還未說出口,魔術師女士已然有了動作。
只見魔術師女士周身的虛空像是被一雙無形的巨手肆意擺弄,層層疊疊地扭曲、割落,發出細微的撕裂聲。那原本沉靜、清澈,散發著圣潔與誘人氣息的泉水,在這股奇異力量的作用下,竟如同被一只看不見的漏斗迅速抽離,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褪去。
隨著泉水退去,泉眼內部的景象逐漸顯露出來,盧米安等人的臉色瞬間變得煞白。泉眼之中,一具高度腐爛卻又未完全化為白骨的女尸靜靜躺在那里。女尸那惡心的血肉中,淡黃帶綠的膿水正不斷滲出,和空氣接觸的剎那,奇異的事情發生了,這些令人作嘔的膿水竟像是被凈化一般,變得圣潔、誘人且潔凈,可即便如此,那股腐臭的氣息還是隱隱鉆進眾人的鼻腔,令人幾欲作嘔。原來,這看似純凈的泉水,源頭竟是如此駭人的存在。
魔術師女士神色平靜,抬起雙手,她的掌心似乎有某種強大的吸力。剎那間,女尸體內迸射出點點如玻璃碎片般的物體,以及帶著淡黃之色的血液。這些東西像是受到了召喚,紛紛朝著懸浮在半空不知何時出現的兩個容器飛去,精準無誤地落入其中,每一滴血液、每一片碎片的歸位,都伴隨著輕微的“滴答”聲。
完成這一切后,魔術師女士輕輕一揮手,兩個容器便朝著盧米安飄去,她的聲音不疾不徐,在寂靜的空間里格外清晰:“它們可以取代精神碎片和蛇發女妖血液這兩種輔助材料,足夠4次普晉升需要使用。”盧米安深吸一口氣,穩定了下情緒,伸手接過容器,將它們小心地收入旅者的行囊。
還沒等盧米安緩過神,虛空中凝聚的點點星輝,如同得到了沖鋒的指令,驟然下壓。這股力量帶著不容抗拒的威嚴,狠狠地砸向那具高度腐爛的女尸。在星輝的碾壓下,女尸發出令人牙酸的“嘎吱”聲,迅速被碾碎成無數細小的顆粒。緊接著,迷人的、圣潔的灰白色光芒從這些顆粒中飛快地析出,光芒不斷匯聚、壓縮,最終凝成了拳頭大小、泉眼一樣的水晶。那水晶表面,虛幻的流水不斷涌出,又悄然落回,仿佛在訴說著一段不為人知的神秘故事。
魔術師女士右手輕輕一推,這團已被初步封印的不老魔女非凡特性,便如靈動的飛鳥,迅速來到盧米安面前。此時,女尸內吸出的光芒仍有剩余,這些殘余的光芒并未消散,而是重新組合,逐漸形成了一只盈滿淚水的透明眼眸,散發著美麗而哀傷的氣息。
“你的絕望魔女非凡特性。”魔術師女士將眼眸遞給簡娜,接著說道,“輔助材料的話,戰車和圣杯2那里應該還有剩。”簡娜如獲至寶,悄然松了一口氣,趕忙將封印好的非凡特性收入行囊。
魔術師女士微微點頭,率先退出了當前的房門,聲音從門外傳來:“去找下一份材料吧。這次由圣杯2負責開門。”芙蘭卡聽后,躍躍欲試,她下意識地整理了下自己的衣物,像是在為接下來的冒險做著最后的準備,心中暗自期待著下一次未知的發現。
芙蘭卡的皮靴剛要碾過地面的星輝紋路,耳畔忽然傳來紙張翻動的輕響。她下意識轉頭,就見盧米安指尖夾著張泛黃的羊皮紙遞過來,邊緣卷翹如枯葉,表面布滿鐵銹色的古符——那些符號扭曲纏繞,像是凝固的血痕,又似正在燃燒的火焰。
羊皮紙中央用深褐色墨水寫著古弗薩克語單詞,字跡力透紙背,帶著種金屬摩擦般的冷硬感。芙蘭卡的目光掃過“戰爭主教”“序列三”這兩個詞時,瞳孔微微一縮,視線不由自主往下滑:“主材料:雙向人馬之心,戰爭彗星的星核。輔助材料:雙向人馬的血液100毫升,戰爭彗星的碎片,血色屠都煙尾一朵,烈焰巨樹的樹皮……”
晉升儀式的描述格外醒目,墨跡仿佛帶著灼熱的溫度:“帶領屬于自己的隊伍,在一場盛大的戰斗中戰勝更強大的敵方勢力。”下方的注釋像兩條吐信的蛇,盤踞在紙頁角落——“注一:戰爭即將爆發的氣息會通過靈界引來象征戰爭的彗星,它將于夜晚劃過天空,帶來啟示。而這類彗星中,真正具有實體能進入現實世界的數量有限。注二:晉升儀式內,敵方的實力越強,儀式效果越好。”
芙蘭卡捏著羊皮紙的指尖微微發顫,粗糙的紙面蹭得指腹有些發癢。她愣了半秒,抬起頭,尾音帶著點不易察覺的沙啞:“哪來的?”
“大牌們的承諾,‘愚者’先生又額外給了我一份獎勵。”盧米安的笑容在星輝映照下顯得格外清晰,“我要的是戰爭主教的魔藥配方。”
芙蘭卡剛要開口,就聽見他補充道,語氣輕得像飄落的雪花,卻帶著沉甸甸的重量:“因為我希望你有選擇的權利。”
芙蘭卡的嘴唇動了動,喉嚨里像是堵著團滾燙的棉絮。她能感覺到耳根在發燙,心跳快得像是要撞碎肋骨。過了好一會兒,她才別過臉,盯著地面那些流轉的星芒,聲音小得像蚊子哼:“我沒說我要做戰爭主教……我還有任務呢。”
盧米安沒再說話,只是笑著將羊皮紙折成整齊的方塊,塞進旅者行囊外側的口袋里,金屬搭扣合上時發出“咔噠”一聲輕響。
簡娜站在旁邊,悄悄松了口氣,垂在身側的手指無意識地絞著裙擺。她瞥了眼魔術師女士和倒吊人先生沉靜的側臉,心里像被溫水泡過——這樣就好,維持現狀就好。她太怕改變了,那些突如其來的變動總像潛藏在暗處的漩渦,隨時會將安穩的一切卷得粉碎。
芙蘭卡感覺臉頰還在發燙,眼角的余光瞥見魔術師女士投來的淡淡目光,到了嘴邊的話又咽了回去。她原本想說“你小子平時只會讓人牙癢癢,沒想到還有這么會做人的時候”,可這話在喉嚨里打了個轉,最終變成了一聲輕哼。
她猛地轉身,快步走向不遠處那扇星光璀璨的房門。門板上流轉的光芒像融化的黃金,又似碎裂的銀河,表面浮動著無數細小的星點,伸手觸摸時,能感覺到一種冰涼而溫潤的質感,仿佛握著整塊凝固的夜空。芙蘭卡深吸一口氣,將那些莫名的情緒甩開,掌心按在門板上,用力向前推去。
門板與門框接觸的地方發出細碎的“咔嚓”聲,像是冰封的湖面正在裂開。隨著芙蘭卡手臂發力,那璀璨如銀河的光門緩緩向內開啟,一股混雜著硝煙、鐵銹和某種奇異花香的氣息撲面而來,瞬間灌滿了她的鼻腔。
門后的景象并非預想中的黑暗或虛空,而是一片被血色晚霞浸染的荒原。暗紅色的土地上布滿深淺不一的溝壑,像是被巨斧劈砍過的痕跡,溝底隱約有幽藍的火焰跳動,將周圍的石塊映照得如同凝固的血液。遠處,幾株扭曲的黑色樹木刺破天際,枝頭沒有葉片,只有一串串晶瑩剔透、如同淚珠般的果實,在風中輕輕搖晃,碰撞出清脆卻詭異的聲響。
更遠處的地平線上,懸浮著一顆燃燒著的橘紅色星體,它比天空中任何星辰都要龐大,表面流淌著熔巖般的紋路,不時有燃燒的碎片脫離,拖著長長的火尾墜向大地,卻在半空中便化作漫天星火,消散無蹤——那正是羊皮紙上提到的“戰爭彗星”,只是此刻它尚未完全降臨,僅以一種象征姿態懸浮在現實與靈界的夾縫中。
芙蘭卡的指尖仍殘留著門板的冰涼觸感,她瞇起眼睛,望著荒原深處隱約傳來的、如同巨獸咆哮般的風聲,嘴角不自覺地勾起一抹興奮的弧度。皮靴踩在門內的土地上,發出“嘎吱”一聲輕響,仿佛觸動了某種機關,周圍的幽藍火焰驟然拔高半尺,將她的影子拉得又細又長,投映在血色的地面上,如同一個即將投身戰場的剪影。
“看來這次的‘手氣’不算差。”芙蘭卡低聲自語,伸手按了按腰間別著的短銃,金屬的冷硬感讓她紛亂的心緒安定了幾分。她沒有回頭,只是揚聲道:“還愣著干什么?進來看看有沒有我們要找的東西。”
另一面
盧米安指尖的銀質小刀在掌心劃開一道淺痕,鮮紅的血珠剛要滲出,便被他用拇指輕輕按在身前懸浮的青銅小鼎上。鼎身刻著的星軌紋路驟然亮起,幽藍的光芒順著紋路游走,在地面投射出一圈不斷旋轉的六芒星陣。
“儀式感這東西,總得有點實際用處。”他低聲嘀咕著,從口袋里摸出三枚沾著硫磺粉末的銅錢,閉眼默數三個數,指尖一彈。銅錢在空中打著旋兒,精準落入陣眼的凹槽里,正面朝上的“天”字恰好連成直線。
就在這時,魔術師女士身后的虛空泛起漣漪,圣杯2伸出戴著蕾絲手套的手,指尖在虛空畫出半道圓弧。那圓弧迅速變得凝實,邊緣流淌著珍珠母貝般的光澤,內部則是翻滾的灰霧,隱約能聽見水流撞擊巖石的悶響。
“咔嗒。”銅錢在陣眼突然輕顫,六芒星陣的光芒猛地暴漲。盧米安眼前的灰霧瞬間清晰,露出一條潮濕的石道——兩側的巖壁覆蓋著暗綠色的苔蘚,水珠順著巖縫滲出來,在地面積成一汪汪泛著熒光的水洼,倒映著頭頂搖曳的磷火。
他邁步踏入的瞬間,鼻尖立刻鉆進一股混雜著鐵銹與腐爛水草的氣味。石道盡頭傳來隱約的啜泣聲,像是有無數人在水下嗚咽,聽得人后頸發麻。盧米安下意識摸了摸腰間的左輪,卻見掌心的血痕已經消失,只留下一道淡淡的銀線——那是剛才的儀式在他身上烙下的印記,據說能讓持有者在這類空間里更難被“異常”察覺。
“看來手氣不算差。”他勾了勾嘴角,踩著水洼朝啜泣聲的方向走去,靴底碾過碎石的聲響在空曠的石道里格外清晰,與那若有若無的嗚咽聲交織在一起,像一首詭異的前奏。
盧米安踩著水洼前行的腳步忽然頓住,靴底碾過的碎石下,隱約傳來細碎的“咯吱”聲,像是有什么東西被踩碎了。他低頭看去,只見那熒光水洼的表面,除了搖曳的磷火倒影,還浮現出幾行扭曲的古弗薩克語字母,與芙蘭卡方才見過的羊皮紙上的字跡有幾分相似,只是更顯潦草,仿佛是用指甲倉促劃刻而成。
“戰爭……將至……”水洼中的字跡隨著漣漪微微晃動,組合成斷斷續續的詞語,隨即又被新滲出的水珠沖散,化作一片模糊的光斑。
就在這時,他掌心那道淡銀色的儀式印記忽然發燙,像是有根細針在皮膚下游走。盧米安抬眼望向石道深處,原本隱約的啜泣聲不知何時變了調,混雜進金屬碰撞的脆響和低沉的嘶吼,與靴底碾過碎石的聲響交織在一起,竟真有了幾分戰前的躁動。
他下意識摸了摸旅者行囊外側的口袋,那里裝著給芙蘭卡的戰爭主教魔藥配方。指尖觸到羊皮紙的粗糙邊緣時,青銅小鼎的幽藍光芒突然閃爍了兩下,前方的六芒星陣投射出一道歪斜的光軌,直指石道左側一面覆蓋著厚苔的巖壁——那苔蘚下,似乎有什么東西在微微發亮,與遠處戰爭彗星的橘紅色光暈遙相呼應。
“這儀式感,還真能串起線索。”盧米安挑了挑眉,握緊腰間的左輪,朝著那面巖壁走去。靴底踩過水洼的聲音變得響亮,像是在為即將到來的發現,敲打著越來越急促的節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