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姨是急不可耐的要出國的,對于他們而言,在哪里打工掙錢都是一樣的,何況去美國掙得是美金,美金當時的兌換比例讓她心癢難耐。終于等到母親同意一起去美國的機會,小姨是片刻都沒等,拿到簽證后直接就飛走了,為了這一天的準備,她賣了房子,絲毫沒有給自己留有回旋的余地,那態勢是至死不歸的樣子。
到了美國她免不了是要對舅媽各種巴結的,當我的父母向她講了大舅的死因以及舅媽意圖我的母親成為她和殘疾外孫的免費保姆的時候,她指責了我的母親不懂得感恩,一番言論直接讓我的父母目瞪口呆,母親知道,從舅媽家搬出來那一刻,這一份親情,就像當初外婆分配金首飾一剪一剪的將逐漸剪斷。
小姨搬到我家隔壁,和舅媽走得非常近,舅媽也許是她精神是的依靠吧。后來,她和姨父不甘心永遠打工,看中了唐人街一個店面,想開一個北方小餐館,苦于經濟實力不夠,他們找到我母親和父親,想通過合作的方式解決資金問題,不得不說我的小姨游說能力相當強,那張嘴可以和我的姑姑媲美,能把死人說活了又能把活人說死了,我父親這樣意志堅定的人都被她說動了心,是啊,能當老板誰愿意打工呢?能掙大錢誰愿意掙小錢兒糊口呢?小姨說盡了各種誘惑,獨不講風險,談到了出資比例和利益分成這塊兒,小姨終于撕開偽裝,她開的條件如下:我母親長相一般嘴不會說話,就在后廚干活兒,我的父親別摻合姐倆的生意,需要出去打工,我跟餐廳沒有任何關系照顧上學加打工,她長得漂亮能說會道,在前面服務并且管理帳目,姨父會做菜就當餐館的廚師,她們倆個人是需要開工資的,母親也開工資但是不能高于她們,出資比例就是,整體投資需要十萬美金,她只能出三萬,其他的都由我母親負責,分帳是三七分,他們拿七,我的母親拿三,因為母親干得少,拿三已經是很照顧我的母親了。
這條件讓我父親直接就給拒絕了,小姨氣急敗壞,大罵父親專門給母親出壞主意,同舅媽家不再往來也都是父親出的壞主意之類的,吵鬧著罵母親離了爺們兒活不了,什么自主權都沒有,一切都聽男人的話。母親氣得全身發抖,父親拉起母親準備回家,越罵越激動的小姨抄起一個水晶球砸向母親,母親避開,水晶球落地把地板砸了一個坑,姨父冷眼看著,一聲未響,母親和父親回到家異常氣憤。母親的眼淚淌啊淌,一次移民,反目了兩個親人,你無論怎么樣的讓步與隱忍,都無法填滿親人的欲壑,你一生都在付出,只有一件事沒能滿足他們,他們就會對你進行全盤否定,甚至反目成仇,這就是親人。
自然,我們成為了具有血緣關系的陌生人,每天打開門,如果遇到,互相都很冷漠不去看對方,大舅媽仿佛在那一階段來小姨家更勤了,拐杖把走廊扣擊的山響,然后傳出她興高彩烈的笑聲,這世界上最開心的事情,仿佛都在她進入這個樓道那一刻起,全都匯集在一起。那種夸張像是向所有人宣耀一種親蜜無間的關系,而我的母親像是被她們嫌棄的一個棄物,一個忘恩負義的人。這種鄰里關系是我們從來沒有想到過的。
世上傷你最深的人往往就是身邊的親人,因為她們太了解你的弱點了,她們就像是熟練的儈子手,切割你的痛神經那么精準。有一天深夜,不知道怎么,我突然腹痛難忍,那種痛像是活切生生剔骨,我以為忍一忍就過去了,我不想打擾到勞累一天的父親母親,只有夜晚才是他們最為舒適的時刻,可是那痛無法克制,我感覺要死了,父母聽到我房間的動靜,他們急忙跑過來,看著臉色煞白的我,汗從頭發上縷縷滑落,母親急得哭起來,我打了911,救護車來的時候正是夜深人靜,我被擔架抬著往下走,母親哭叫著打開房門,那時候,她的世界塌陷了,我隱約看到了我的小姨向其他鄰居一樣打開窗戶看熱鬧,隨后啪得關上,不知道過了多久,我在醫院蘇醒過來,醫生檢查我并沒有什么問題,應該是痙攣導致的。回到家后,我耳朵里滿是小姨看熱鬧的狀態還有冷徹心扉的啪得關窗聲,我們至此,都不及陌生人。
我們又另外找了房子搬走了,我們此生,沒有往來的必要了,幾年后,我在唐人街繁華的街頭,遇到我那個嬌艷如花的表妹,千嬌百媚的在一個黑人的懷里站街女一般,我們誰都沒有說話,命運的百轉千回總會讓一些遇見突如其來,那年我的公司招工人,這個黑人曾到我這里應聘,我毫不猶豫的拒絕了。相信他不知道我是誰,我更不認識他,那個不嫁一個外國人誓不罷休的表妹,也許早就淪為了外國人的玩物,我給母親講到遇到表妹的事情,我的母親一聲嘆息。
一輩子爭強好勝自私又貪婪的小姨,始終沒當上老板,我那個心高氣傲的姨父,再也沒有回到過中國,一直在唐人街的打著各種種樣的零工,從一開始她如果不把索取當成家常便飯,對于合作條件也相對公平些,或許我們大家都是另外的結局,有的一家人團結起來做事情,發展的都很好,有的一家人,打得四分五裂,也喪失了許多兄弟同心其力斷金的機會。
大舅媽和小姨結成的統一對我母親的聯盟,在我母親搬走的后來,也瓦解了,國內的舅舅們說,舅媽多次打電話和寫信,訴說小姨的種種不是,對于母親,她卻沒能說出來什么,大概也沒什么可以說的。
那時候國內房改,舅舅們沒錢買下單位分得房子,分頭聯系的小姨和我的母親,希望借錢,小姨全部拒絕后,也就順勢不和大家來往了,可能是怕親戚們借錢吧。母親整理了一下手里的錢,咬牙給兩個舅舅寄走了為數不多的積蓄,國內的人,都以為我們發財了。尤其是我的奶奶和叔叔,他們從未關心過父親在國外生活的怎么樣,總是關心父親的手里有多少錢。
我父親對我的叔叔像疼兒子一樣,我叔叔是奶奶和后來這個丈夫生的第一個兒子,寶貝得不得了,他長得精精瘦瘦,個子矮小,說話好打官腔,事實上,他只是一個普通的工人,一生與官職都無緣,但是他喜歡穿著他的鐵路工作服,走路的時候背起手,故意腆起那干癟的肚子,仰著腦袋擰著外八字的腳,說話不出三句都要帶著重重語氣的“嗯”“啊”,完全一幅作報告的語氣,你說他神經病吧,他挺正常的,你說他正常吧,又覺得他哪里異常,他和父親在一個單位,大家都戲稱他為孔老二,明明他沒上過幾天學,可事事偏要裝出有文化的樣子。
那年他談戀愛,因為人丑且矮小,對象見了一個又一個,始終成不了,慢慢的心氣兒也就下來了,奶奶賣水果的攤旁邊,來了一個農村女孩子兒,矮矮胖胖夏天賣菜光著腳丫子上面沾滿泥巴,一只手摳過腳丫子再摳摳鼻孔,說話粗聲大氣,在哪兒不管有多少人,有屁的時候會抬起屁股惡狠狠放的那叫一個響亮,那種不知禮數的樣子實在讓人喜歡不起來。就這樣奶奶也相中了,感覺能干活兒看那肥碩的屁股能生兒子給她那個后丈夫傳宗接待完成使命,更重要的是賣菜女孩兒經常能賄賂奶奶剩菜,還有一點可能是和隨意的人在一起,會很隨意,女孩兒想嫁給城里人,但有正式工作的沒人能看中她,奶奶和隨意的胖子一拍既合,沒事就領到了家里,二叔打心眼里是看不上胖女人的,他喜歡一個江湖氣滿滿的女人,人家看不上他的窮加丑,最初人家看上的是我父親的摩托車感覺拉風,二叔常常偷騎父親的摩托車出帶那個女孩子去耍,甚至還把摩托車借給女孩子去騎,過了一段女孩子兒發現車不是二叔的,戲耍他一段日子就消失了。叔叔常常對我母親的口頭語就是說:“嫂子,你根本配不上我哥。”久了母親便不忍了回他:“你將來找一個能配得上你的就好了”。一語成讖,無禮的二嬸配無知的二叔,還真是絕配,無論二叔情愿不情愿,為了不打光棍也得娶這個胖嬸子。奶奶讓父親母親操持婚事,答應胖嬸子提的任何條件,與母親當時,形成了強烈的反差,婚事操持中父親就漸漸感覺對不起母親了,真是沒有對比就沒有傷害。
受奶奶影響,胖嬸子很討厭我的母親,她討厭母親洋氣的外表高檔的服裝,討厭母親各種各樣的戒指給她帶來視覺上的刺激,討厭母親有一個條件優渥的娘家,總之母親的一切她都討厭,包括討厭我。我的父親卻不是這樣,當年胖嬸生了一個兒子,父親從醫院開心的跳起來,喊我有侄子啦,母親說那興奮的樣子比自己有兒子了還幸福,此后,堂弟的一切費用都是父親支付,他們好像生了一個傳家寶,奶奶一反不看孫子的常態,天天把堂弟扛在了肩膀上,原來不看孫子的規矩只是立給我的母親。功臣一樣的胖嬸子更加胖了。那得意的表情時時在母親面前表露出來。
我們去了美國之前父親把公司給了二叔,我們走后兩年,二叔成了有名的百萬富翁,身邊挎著一個姘頭,出入高檔飯店,參加各種賭局,胖嬸更是得意,逢人便說,我是百萬富翁闊太太啦,有一年我們回國,她特地把十個手指上都戴滿戒指,浮夸的出現在我母親身邊,讓我母親欣賞她的戒指,母親哭笑不得,這暴富的心態哪兒還有正常的樣子。
二叔的姘頭叫小麗,是一個小二叔十幾歲的女人,男人因為斗毆進了監獄,為了生存容貌嬌好的小麗混跡于各色男人之間,她看中了出手闊綽的二叔,兩個人,自然是干柴烈火一發不可收拾的,混跡男人堆里的小麗不僅長得好,手段也是了得,豈是我那個鄉巴佬土包子胖嬸能比呢?坐入冷宮的胖嬸不介意這些,她只在意錢,她嚴把二叔的工資,甚至把父親出國前寄放到二叔手里的工資卡也奪走了,至于我家留在國內的房子,她毫不客氣的換了門鎖讓她的親戚住上了,這一切,遠在國外的我們是毫不知情的,只到有一年我們回國探親,才發現自己的家進不去了,父親的工資這些年沒動也都沒有了。
母親讓胖嬸子交回工資卡,胖嬸子蠻橫不講理的跟母親打架,死活不肯歸還,最后父親出面找二叔,交涉的結果就是父親這些年被取走的工資不要了,接下來的工資卡是必須要還給母親的。為此,胖嬸大鬧了我們家,說是那些錢都給她那個病秧秧的傻兒子看病花了,這錢沒花在她身上,都花在父親侄子身上,父親的侄子呢就是父親家里的人,總之,錢和房子她消費著是有道理的。對于毫無底線的人,講道理又有什么用呢?不過天道好輪回,蒼天又饒過誰呢?奶奶冷眼旁觀這些事情,絕口沒有公道。胖嬸那個寶貝傳家兒子,最后生活都不能自理,智商上有缺陷,大概是報應吧。
二叔的想法是很奇葩,那年我們從美國回來探親,他居然想讓我把他姘頭的女兒娶了帶回美國。那天他安排大家去卡拉OK唱歌,讓我們一家必須要去,有要事相商。母親拗不過父親,帶著我去了,昏暗的房間里坐著二叔和那個女人,女人笑妍如花的親昵的坐在二叔旁邊,她那個比我小上幾歲的女兒,妝化的看不出來長相,涂抹的黑眼圈像是被別人用拳打腫了,鮮紅的嘴辱像是腫脹的雞屁眼子,怎么看怎么像剛出道的小野雞,她那天教我玩骰子,各種花式玩法,繚亂了我們眼睛,一看這家伙就是酒吧舞廳的常客加高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