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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頁長相思同人文復來歸

第一章柔骨奉衷腸

小夭盯著月亮,盯了好久,久到出神,久到眼眶什么時候模糊了都不知道。月光如水般包裹著她,為她鍍上一層如雪色的光影,圣潔而美好。

涂山璟在門后靜靜地看著她,目光如有實質,攏住她瘦削單薄的身影。他手上拿著一個大肚笑娃娃,這個娃娃是阿獙送給他和小夭的新婚禮物。離開軒轅城之前,小夭看到這個娃娃總能會心笑一笑,可如今她每晚被夢魘纏身,笑娃娃也難引她開懷。他暗暗嘆了口氣,轉身將笑娃娃收起。

出了軒轅城,他們往東慢行,一路停停走走,這回更是逗留了十幾日,白日里小夭一直一副從容淡定的姿態,唇角眼尾彎彎,沒心沒肺的與所有人有說有笑,表現的很開心。可能是偽裝的太好,她自己都沒有發覺,她看向路邊的街鋪時眼中細碎的落寞。

用飯時,她看似積極雀躍,可真正入口的卻是少之又少,以至于身形愈發消瘦。每每入睡時,小夭依舊若無其事的躺在他身側,由他擁她入眠,她也只靜靜地調整呼吸努力不讓自己露出異樣,可即使勉強睡下,內心壓抑的不安和驚惶也總是乘人不備翻涌而出,驚醒后再難平靜。她努力平復心情的模樣刻入他的眼底,他怎能不知……可是他當下也只能陪著她感受夜的靜謐。

心念一動,一把銀色的小弓靜靜躺在小夭掌心,弓弦在月光的照射下閃耀著微弱的光芒。她搭箭對著月亮拉滿弓弦,仿佛下一秒要將月亮射個對穿。她眸色黝黑深沉似在對月無聲咆哮,半晌,又好似突然發現自己的無能為力,手臂緩緩卸了力道垂在身側。執箭的手微微舉起,手指撫過箭矢,從箭羽至箭尖,一寸寸,好像是摩挲著愛人的臉頰。

也許是被月光刺了眼,她眼前朦朧一片,忽然眼前浮現箭矢沒入那人胸膛的畫面,一抹鮮紅刺得她難以承受,緊閉雙目強行壓抑眼底的濡濕。明明早就知道不是嗎,早在他們初遇時就知道。死在戰場上就是他為自己選的最好的歸宿,生死不復相見也是她和他之間最好的結局……可是為什么……她為什么會這么痛。

小夭呼吸滯納,心痛到麻木。手里握著箭支不知何時已對準胸口,只需再用力一點點就能扎入皮肉。一抹涼意激得她清醒過來,她恍恍惚惚間,執箭的手撤了一分力道。

她有些驚訝的看著箭刃,忽然覺得看不起自己,她前半生拼盡全力的想活下去,可這一次她竟然為了一個……不想和自己有任何關系的人,將利器對著自己的心口,這到底算什么?

她狠狠地捏緊箭矢,抬起頭用盡全力不讓自己的淚水落下。她一遍又一遍的在心里重復,余生還很長,她的幸福才剛剛開始。

“小夭。”不知何時,璟已站在小夭身后,眼中是訴不盡的柔情,同時有些擔憂的凝視著小夭的背影。

猛然回神,小夭手指一頓,弓箭如銀色流光隱入手臂,小夭怔怔站著,好似入定了般。

片刻,小夭回身抱住璟的腰,臉貼在璟的胸前,喃喃道:“這月亮美得刺眼……”

那個人已經死了,她不該沉迷于過去自己折磨自己,她早已經鄭重地與過去好好告別了。她身邊的這個男子才是這個世界上最美好最值得珍惜的人,他永遠不會拋棄自己,永遠堅定的選擇自己。既然上天安排她活著,她就該好好享受當下的幸福,怎能放任自己被心魔禁囿,難道這樣的日子不正是她心心念念的平靜生活嗎,她還有什么不滿足。

她努力拋除腦中的雜念,抬起頭,絳唇吻在璟光潔的下顎上,印出一片旖旎。

璟垂眼看著小夭簌簌抖動的羽睫,心情復雜到極點。他捧起小夭的臉,深深的目光沉入小夭的眼眸,小夭的心突然急急跳了兩下,有些恍惚的移開眼不敢再看,曾經,她是否在另一雙銳利的眼睛里看到過這樣的探究,要探入她靈魂的深壑,觸摸她埋藏在心底的禁地之門,為什么感覺有些熟悉?她忽然覺得頭有些痛,手撐在腦門上揉了揉。

“你累了,應該好好休息一下。”璟的語氣低緩又柔和,生怕一個不小心驚住小夭。

小夭疲憊的點點頭,額頭倚靠在璟身上,任由璟將她安置在床榻上。璟寬大的手掌覆上小夭的額頭,小夭只覺得沉浸在綿軟的云層中,起起伏伏,不一會兒便沉沉睡去。璟靜靜望著小夭熟睡的容顏,仿佛過了一萬年那么久。

他攤開手掌,一枚玉簡泛著瑩潤的光澤。

第二日小夭起得早,璟早已不在榻上。屋外有窸窸窣窣的聲音,她推門看去卻是左耳和苗莆在套裝云輦,晨露清冷,院中卻是熱鬧。

璟見她醒了緩步朝她走來,“小夭。”

“今日怎么換了云輦?”

“我今日帶你去個地方,不在路上耽誤。”璟淡淡一笑。

小夭食指扣扣額頭,無奈的想著是不是瑱兒那邊遇上麻煩了。他們現在雖然拋去了身份地位權勢財帛走進熙攘人群,隱入長巷短街,可萬物皆可拋,牽掛的人永遠不可能從腦海中抹去,血脈親情,曾經過往,都深入骨髓,非剖心可忘。她看著璟,這百年經歷過一次次的是非別離,早已深知這人內心的善良柔軟,她不禁感嘆,不管怎樣,她都陪在他身邊和他一起面對。

“聽你安排,不過,一會兒可能要勞煩涂山公子給我做做枕席了。”小夭燦然一笑,挎上璟的胳膊,“我感覺沒睡夠呢。”

璟寵溺的刮刮小夭的鼻尖,“只要夫人需要,讓為夫給你做什么都可以。”

小夭一笑,“那我們什么時候出發?”

“馬上出發,云輦上備了吃食。”

小夭點頭,一副乖巧的模樣。正巧這時苗莆示意他們東西都收整好了,璟扶著小夭進了云輦。只要璟在身邊,就好似小夭不會走路似的,必得攙著扶著,苗莆不止一次跟左耳打趣調笑他們,璟都是微笑著看小夭,內心充實滿足。

剛一坐下,小夭便軟軟的趴在璟腿上,沒骨頭似的隨著云輦的搖晃擺動。

“小夭,先吃早飯,吃完再睡。”

小夭端碗喝了一小口又放下,有氣無力,“璟,我飽了,想再睡會。”說著又趴了回去。

璟不作要求,手掌撫在她肩上,有一下沒一下的拍著。

小夭又似墜入云霧里,漸漸下落,穿透云層是一片大湖,湖邊生長著成片茂密的木樨樹,有風吹來,木樨花隨風飄動,卷著木樨花的香氣縈繞在鼻尖,她手指輕探,木樨花在她指尖盤旋,親昵的點觸,似有生命般引她進入木樨林,林木深處一座屋子,整個屋子都用的是玉山桃木搭建,屋門徑自打開,屋內是各種名貴的靈植花卉,它們擺放的位置很玄妙,形成一個匯聚靈氣的陣法,充裕的靈氣在陣法的牽引下流入陣眼,陣眼處朦朦朧朧看不真切,小夭的心頭似被什么東西蒙住,一瞬間仿若忘記了呼吸,她呆呆的看著陣眼處,一步步都走的異常沉重,越走越近,她喃喃出聲,“璟……”靈霧慢慢消散,霧中似有人影,視線逐漸清晰,這才看清一個白衣白發,好似冰雪一般干凈的男子靜靜躺在床榻上,唇面皆白,了無一絲生氣。猝不及防間,小夭頭痛欲裂,心臟仿若被無數尖刀利刃穿透,瞬間從夢中驚醒,眼睛睜開又痛苦的蹙眉緊閉,心臟狂跳不止仿若要跳出胸腔。

“醒了。”璟一臉疼惜看著小夭。

小夭不敢抬頭,暗自羞惱,心頭升起幾分難堪。

璟催動靈力,衣襟上一片淚痕無聲消散。

“是不是想吃鹵味兒了,做夢都喊著讓我給你鹵鴨脖,雞爪子。估計夢里的我沒隨了你的意,不讓你吃,還把你氣哭了,該罰。”邊說邊扶起小夭,把小幾上的飯食端到小夭面前。

小夭只覺得臉上熱氣騰騰,她捧起粥喝了一口,“是有一陣子沒吃到你做的鹵味了,有些想念,罰就不必了。”畢竟不是真的為了鴨脖子雞爪子難過的,想起夢中如冰雪雕琢般的面容,小臉一瞬間又變得蒼白,再也喝不進第二口。

小夭的反應一絲不落的落入璟的眼中,他接過小夭手里的碗,用勺尖刮了一點粥送到小夭唇邊,“粥也是我煮的,難道你只記得我做的鹵味,別的都看不上了?”

小夭張口含住勺子,一口一口的吃完了一碗。璟還想讓小夭再吃些餅子,小夭卻是再也吃不下了。璟便慢條斯理的自己用起早飯。小夭看著璟,吃著簡單的飯食卻像是用著珍饈美饌,優雅又端莊。

這傻子怕是一直等自己醒了一起吃飯,小夭難過的想,過去的都過去了,時間是撫平一切的良藥,自己一定要盡快忘記所有擾亂人心的過往,好好生活,就算是為了璟也要好好吃飯好好休息,她不忍心讓璟經歷和她一樣蝕骨的黑暗。

“我睡了多久?”

“半日。”

小夭看了看云霧中的隱隱約約的景色,“這不像是去青丘,我們現在在哪兒?”

“再一日便進入鬼方氏的地界。”

“鬼方氏?”小夭疑惑的重復。

鬼方氏的大名如雷貫耳,大荒誰人不知四大世家的鬼方氏,可鮮少有人正面接觸這個神秘的氏族,她身為軒轅王的妹妹,身份也算是高貴,可過往她與鬼方氏最深的接觸也不過是馴服了鬼方氏族長準制的弓箭。她兩指揉搓著手臂上的弓箭,回想起幾十年前,金天星沉說這把弓桀驁不馴,認主的方式也特殊。她得意的勾了勾唇角,卻突然指尖用力掐在手臂上,在白皙的肌膚上留下深深的血痕。痛感襲來,莫名有一絲滿足,她拉下袖擺遮住手臂,回過頭看著璟問,“是生意上的事?”

璟牽起小夭的手,輕輕地吻了一下,“是,也是你的事。”

小夭更困惑了,拼命的回想自己與鬼方氏之間的聯系,結果是一無所獲。鬼方氏神秘莫測,游離在大荒之外,去玱玹婚典的使者出入皆是黑袍面具不示真容,她想不出自己和鬼方氏會有什么聯系。要么因為她擁有隨心意變幻容貌的神器駐顏花,難道……她搖搖頭否決了這個想法。

“五十年前我和鬼方氏達成了一筆交易。我以涂山氏狐族先祖遮掩蹤跡的秘法和一部分生意,交換了一樣對我而言萬分珍貴的寶物。”涂山璟含情脈脈的盯著小夭,眼中是無盡愛戀。

小夭仿佛被璟眼中的灼熱燙了一下,想抽回手,可璟牢牢的握著,就是不放,小夭一時又是好氣又是好笑,“傳說中天生魅惑的九尾狐果然名不虛傳……”這模樣真是,讓人想好好給他蹂躪一下才過癮。

“也只對你這般。”璟往小夭身邊挨了挨,摟住小夭的肩膀,小夭順勢靠在璟肩頭,把臉埋在頸窩里,呼吸中都是淡淡的草藥香,聞著讓人安心,剛剛想問什么也拋諸腦后了。她忽然又覺得自己好累,暈暈乎乎睡了過去。

一路上小夭都在半夢半醒間,有時聽見苗莆跟左耳喋喋不休的聲音還歪頭品鑒一番,璟看她精神厭厭的樣子也沒表現的過于擔心,只沉默著給她遞水喂食,小夭挑起璟的下巴笑話他,“你就這樣事事順著我,養的我手腳都要抬不起來了。以后任誰見了都不敢認這位賢惠的郎君曾是名滿大荒的涂山氏族長。”璟就隨她擺弄,整個人都柔和的像山谷微風一般。

終于到了,璟半扶著小夭下了云輦,兩個帶著面具身著黑袍的侍從引著他們進入府內,苗莆和左耳被領去安置車輦。

小夭跟著璟漫不經心地往前走,隨意打量著眼前的宅邸。她第一次這么近距離接觸鬼方氏,本以為大荒四世家之一的鬼方氏,就算不如涂山氏金堆玉砌,至少也該像赤水氏見得有什么特別,只門框上雕刻著鬼方氏的族徽,簡單的顯得樸素,她只覺乏味。可小夭前腳剛踏入門內,景致變幻,一瞬間院內變得生機勃勃,從外面看平淡無奇的磚墻突然生動起來,假山石林似有生命般,他們剛一走過身后的磚石土塊都有了變幻。小夭眼掃過身后的假山石林,她感嘆不已,這么精妙的陣法,她也就在玉山桃林得見,小夭不懂陣法,參不透其中精妙之處,但能肯定的是列陣之人實力定然強悍。

小夭全心打量著四周,這里看著平凡普通,但她能感覺到這里的布置絕不簡單,直覺告訴她這里有古怪,可她卻不知道古怪在哪兒。

璟看她眼中充滿疑惑,輕聲解釋道:“內院看著不顯特殊,卻別有洞天。只門房一處就布置著十幾處小型陣法,各有用處,相輔相成。看那邊的靈石,就是困陣的陣眼。這邊是小型攻擊法陣,若感知到殺意便會觸發啟動,是千針陣。”小夭順著璟的手看過去,在她看來,璟指的方向只有木材上普通的花紋,沒想到卻是一種陣法,實在是夠隱蔽的。

璟給她指出了屋內的所有陣法,小夭靜靜的聽著,心想以她現在低微的靈力,若是硬闖進來,恐怕一路上不知道殞命幾回了。這種在屋脊房梁墻邊角都設置防御陣法的家族,屬實是有些……夸張,一般人可真是有來無回,小夭不由對鬼方氏多了幾分惺惺相惜的情緒,畢竟鬼方氏宅邸的設計布置非常符合她理解的變態行為。

小夭隱隱的興奮讓璟不由側目,感覺她下一秒就要做出什么驚天動地的事。他按了按小夭的肩頭,示意她稍安勿躁,忍不住嘴角上揚,他喜歡這樣生動的小夭。

小夭對璟也佩服的緊,璟天生靈目,這天賦果然厲害,任何陣法在他眼中都有如無物。

鬼方氏祖宅雖然質樸,地方卻大,走了良久,他們來到一處密室,密室墻上布置了許多燭火臺把密室映得比院子里還要亮,密室中央一個長形的祭臺,祭臺四周都篆刻著密密麻麻的奇異符號,小夭目力很好,她看到祭臺上一大片灘流動的“泥”,其中半露半浮著許多靈值異草,奇石金器,散發著淡淡的光暈,這片泥澤似有生命般,自主的蠕動著,包裹住其中的一切。

小夭從未見過這種詭異的東西,湊過去,好奇的打量著眼前的祭臺,“地火烏晶黑曜石,南海珍珠,歷兒山楝木,姑媱菟丘,湯谷扶桑木,中曲山白玉,堂庭山水晶,建木枝,還魂草……”還有許多奇奇怪怪的東西,甚至還有什么隱隱約約在跳動。

“呵呵呵呵呵呵……”一陣低沉的笑聲由遠及近,“不愧是西陵家的大小姐,對這些奇珍異寶倒是如數家珍吶。”

小夭看著來者,跟外面的侍衛一模一樣的裝扮,真是不知道他們平時靠什么辨別身份的。

“這位是鬼方氏的擒云長老。”璟給小夭介紹來人。

小夭中規中矩的行了個晚輩禮,對璟又是一陣由衷地佩服,捂得這么嚴實都能認出來人身份實在不簡單。

璟向擒云長老作揖行禮,擒云長老早已知曉小夭身份,他便不再介紹小夭,“晚輩攜內子前來與故人相見,還請長老開啟陣法。”

“也好,也好,我這就去請九命相柳的妖丹妖魄。”說完一陣風似的不見了人影。

小夭一瞬間如遭雷擊,身子軟了軟。

璟抱緊了她的腰,扶她趴在自己懷里。

小夭的心仿佛沉埋在漆黑的海底被礁石死死壓住,難以喘息。她暈乎了好一陣才聽見璟的呼吸聲,恢復了些感知,她聽見自己的聲音,仿佛被巖石阻隔般沉悶:“璟,我可是聽錯了?”

“你沒聽錯。”

小夭眼睛直愣愣的盯著璟的眼睛,“擒云長老說的……”

“相柳。”

小夭心跳急劇,她得到了肯定的答案,是相柳,竟然是相柳!太過震驚,小夭喉間發緊想說什么,卻只發出兩聲短促的氣音半響說不出一個完整的字。

璟拍著小夭的背安撫著她,纖細輕薄的后背,嶙峋的骨骼仿佛要透出衣衫割破他的手掌,他心痛得難以附加,卻還要安撫小夭:“地上梧桐相持老,天上鶼鶼不獨飛,水中鴛鴦會雙死,雌雄蠱同命連心,中蠱者心意相通、命脈相連,一人痛另一個人也會痛,一人傷另一個人也會傷。小夭,我找了幾十年關于蠱蟲的資料,雌雄蠱少見,種蠱的人更少,能成功解蠱的人更是聞所未聞。我傾涂山氏之力找了那么多年,卻始終沒有找到方式解蠱,我真的怕……人人都知道,軒轅大軍與神農義軍必有一戰,戰場上,太過兇險,就算他真的有九條命,我也不敢拿你的性命去冒險。我希冀于陛下會因為蠱蟲的存在對相柳手下留情,但是相柳對洪江將軍實在忠心,就算陛下愿意留他一條生路,他想必也不會獨活。我不敢用你的命去賭陛下的情。”

小夭嘴唇抖動起來,她根本沒有告訴過玱玹蠱蟲將她與相柳性命相連的事,她也沒指望過玱玹會對相柳手下留情。小夭十分清楚明白,她的血脈立場注定了他和她注定敵對,她又怎么會讓自己成為玱玹的軟肋。

情緒起伏引起氣血淤滯,此刻她唇色竟然有些黑紫,璟急忙調動靈力替小夭疏導血脈,才逐漸恢復血色。

小夭感到心口的滯澀舒緩了些,她握住璟的手看著他的眼睛。她以前不敢奢求,有人將她看進眼里,放入心里,可眼前這個男人,數次用他的行動去證明,他非她不可唯愿她好。為了她能活著,璟選擇救下那人。

可她還是難以置信,小夭問出心中的疑惑:“應龍將軍說他萬箭穿心死在戰場上,尸身化為黑血……”

璟繼續催動靈力輸入小夭體內:“你可知蓐收將軍困住相柳時用的什么神器?”

小夭茫然的搖搖頭。

“上古神器,‘三垣四象圖’。”璟貼在小夭耳邊,輕聲說,“星辰之力作陣,集諸將神力,死死困住相柳,他當時真的是插翅難飛。”

小夭身體又不受控制的抖動起來。

璟感受到,趕緊解釋,“正因為如此,才給相柳留了一條生路。”

小夭神情認真且虔誠,靜靜的聽著璟說。

“神族與人族無甚區別,從出身就維持著人的形態,可妖族卻并不是一開始就是人形,而是各種形態的生靈歷經開靈生智后,又經歷千萬年的積累形成妖丹,妖丹大成之時,則化為人身,換而言之,妖丹承載著妖族的生息本源,妖丹不散則生息永存。九頭蛇妖的妖丹更是靈氣盛溢,生命之力澎湃。‘三垣四象圖’是上古困陣,無絞殺之能,數位神力渾厚之人使用起來更是力量大增,強大的束縛之力竟是將相柳的妖丹完整的困在了陣圖中。而鬼方氏一族神秘,不僅因為他們行蹤詭譎,更是因為他們善用秘術,精通陣法。五十年前,我與鬼方氏達成交易,就是利用陣法留住相柳的生息,盡可能保住相柳的心臟和蠱蟲不滅,勢必不能傷及你的性命。”當年一次次尋找解蠱方式無終的失望仿佛還在心頭陰鷙不散,既然解蠱無望,那就只能劍走偏鋒,留住相柳的生機和心臟中的蠱蟲,跟蒼天搏一搏,為小夭爭一條生路。

小夭找回了一絲力氣,拽著璟腰側的衣襟,用力捏在手心里。

“‘三垣四象圖’是我游歷大荒時得來,借鬼方氏呈于陛下。因為蓐收大將軍和相柳都是大荒內數一數二的陣法高手,在他們眼皮子底下不能光明正大的布陣。而且戰場上形勢復雜多變,想找一個人太困難,于是我尋到了相柳,許諾帶洪江離開戰場,要了他一絲精血,而后我將涂山氏神器‘牽機引’贈予鬼方氏,以相柳精血為信子在戰場上鎖定了他的位置所在。鬼方氏另有一門獨創陣法,地縛束靈陣,與四象圖有異曲同工之妙,二十八個陣師隱入戰場以肉身為陣眼,十分隱蔽。防風氏高手在旁協同,在箭矢設下置換陣法,在射中相柳的瞬間換出相柳的心臟置于息土并封印了相柳的妖丹,在相柳妖身損毀之前帶離了戰場。”短短幾句話,誰人又知其中艱險。但他不會后悔,幾十年布置做局,耗費無數人力珍寶。為了救小夭,他不惜任何代價。

小夭聽的驚心動魄,上古神器保妖丹不碎,陣師肉身入陣配合防風氏箭術高手換出心臟和妖丹,息壤的神力持續心臟跳動,無數珍寶提供靈氣持續蘊養息壤,任何一個環節出了問題都留不住相柳的生機。

“可是相柳妖身已毀,息土只能作為容器附著相柳生機,要讓他真正醒過來,恐怕是……”璟沒有把握,雖然相柳妖丹完整,息壤裹覆心臟還在跳動,可沒有肉身,再強大的妖力也會彌散,好比盛了美酒的水晶盞碎裂,酒汁只會零星灑落,直到慢慢消散。

“璟。”為了她能活著,他不惜花那么大代價給敵軍將領留了一條生路。而她卻每天躲在陰暗的角落里懊惱痛苦。對比璟,她如此不堪,懦弱又癡惘,她唾棄自己,又因為璟的美好感到自慚形穢,神情幾番變幻后訥訥開口:“你大可不必為我做到如此。”

“我也是為了自己,小夭,這世間如果沒有你,即使峰巒瑰麗,紅塵千丈也找不到我活著的意義。”

小夭感動的稀里嘩啦,只覺得心尖似有千萬只小螞蟻把她的心臟一寸寸蠶食,酥酥癢癢的,只想好好抓撓一通,她握拳撫上心口揉了揉,卻只如隔靴搔癢,毫不緩解。

這時擒云長老帶著幾個同樣覆著面具的鬼方氏高手進入密室。

“世侄久等了。”

璟躬身對來人依次行禮,“璟見過槐泗長老,沽益長老,漣昌長老。”小夭跟著行禮。

“不必如此多禮,既然來了就趕緊把正事辦了,免得夜長夢多啊,這九命相柳著實厲害,不愧為海底妖王,神魂強大,妖靈蠻橫,氣息還異常霸道,陣圖都要被他撞出幾個口子,簡直不可理喻。”擒云長老絮絮叨叨吐槽著,雖然看不到其他幾位長老臉上的表情,小夭卻就是能感覺他們在笑。

擒云長老正色了起來,“這祭臺上是用各種奇珍異寶堆出來的容器,為了保證生機不斷早已用秘法封住一絲九頭妖的精血,如今以金玉為首,曜石為目,蛛絲為鬢,建木為軀,息壤為囊,以五行六器為臟腑,鮫綃為腹,玉髓為精……以玄火煉制,五行調和后投入妖丹,待軀干合一再煉化容器與妖丹交融。”

長老頓了頓,叮囑他們:“你們可以在一旁等等,要不了多少時間。”邊說著四人各自站在祭臺四方位:“列陣!”

瞬時靈力凝結,從各長老掌中祭出,打在祭臺篆刻的符文之上,符文迸發出奇異的光芒,竟如流水般冉冉涌入祭臺,似有生命的藤蔓,將原本灘成一片的“泥”搓圓捏扁,漸漸顯出頭顱四肢的形狀。這樣憑空捏人的陣法實在是駭人聽聞,小夭雙眼一瞬不離的看著祭臺上逐漸成型的“泥人”。

幾息功夫,“泥人”便有了大致的形態,設置并且完成這樣精密的陣法,幾位長老做起來得心應手,仿佛這種事情他們已經做了千萬遍,如吃飯喝水一樣隨意。

擒云長老拿出一幅陣圖,用靈力包裹著一顆妖冶詭異閃耀著流光溢彩的妖丹投向祭臺,可這枚妖丹完全不聽指揮,一通掙扎后脫離了擒云長老的控制,一時間在密室內閃轉騰挪,沒有目標的橫沖直撞起來。小夭擔心妖丹撞到長老們影響陣法,不由得伸出手想抓住妖丹。此時不住沖撞的妖丹似受到什么吸引,竟然乖乖停浮在小夭手臂前。

小夭想起手臂上新掐出來的血痕,是妖丹感受到她鮮血的氣息了嗎?

她為了驗證心中所想,拿出匕首輕輕在指尖劃了個口子,妖丹果然又湊近小夭指尖懸停。小夭指尖的血滴化作血霧騰起,在妖丹周圍縈繞,美麗異常。小夭呆呆的看了一會,恍然回神才發現自己竟被妖丹迷惑了心智。她閉了閉眼穩住心神后,引著妖丹慢慢走向祭臺。擒云長老見準時機,快狠準的推出一掌,將妖丹打入息壤,一瞬間息壤爆發出強烈的妖力,長老們又連續幾個掌印下去,才壓住了四散的妖力。

小夭走回璟的身邊小聲的嘟囔到:“人都死了還惦記我的血,真是夠執著的。”

璟好笑道:“我的媳婦全身都是寶,血自然也是寶,算他眼光好。”一臉的驕傲的神色,和平時溫吞的模樣判若兩人。

小夭看著他笑得燦爛,也不由跟著開心,心神都輕松起來。

她牽起璟的手繼續看著祭臺,經過剛剛的小插曲,后面都進行的非常順利,融合了妖丹之后息壤突然生機勃勃,原本只是大致形狀的軀體慢慢變化出細節,一片混沌的臉部也漸漸生出五官,小夭聚精會神的盯著泥人的變化。忽然,涂山璟伸手捂住小夭的眼睛,不讓她再看。小夭趕緊扯了扯他的手,她還什么都沒看清呢,捂她眼睛干嘛。可璟平時一副軟弱好欺的樣子,真跟他對峙起來,卻一步不讓,她就知道他其實是個披著溫順羊皮的狐貍。

“好吧好吧,我不看了。”小夭無奈的放下手任由璟遮住她的眼睛。

過了好一會兒,璟才拿開手,小夭看到祭臺上的相柳,還是那副如雪般干凈的面孔,眼眸緊閉,白發如煙云般鋪灑在祭臺上,像一朵半開的白蓮,遺世獨立,纖塵不染。他身著一件青綠色的長衫,更襯得他如碧如玉,如珪如璋。

她忽然明白過來璟為什么突然捂她眼睛了,紅暈慢慢爬上脖頸和臉頰,她想到剛剛自己一瞬不移的盯著相柳……可她只是不想錯過重塑肉身的過程,她真沒想那么多,璟會不會覺得她不正經?她睨眼看向璟,打量著璟的神色。

璟對她淡淡的笑,并不在意。

他看著眼前的相柳,內心一片復雜。被鮫人救下后他急忙趕回中原,得知王母解了小夭的情人蠱時,很是欣喜,這代表他不用通過謀劃留下相柳的命來救小夭了。

那晚小夭說了許多許多,說想去海上找個美麗的小島隱居,他很感激小夭對他的坦誠,相比被一個又一個言不由衷的謊話欺騙,他更喜歡這樣有任何心事都能向自己傾訴的小夭。

他們離開軒轅城的頭一個月小夭表現出已經收拾好心情的樣子,好像真的接受了相柳戰死的事實,可她連自己都騙過了,卻沒騙過他。她失神的次數越來越多,用飯越來越少,他看著她無數次強打精神對他笑臉盈盈,看著她夜夜夢魘以藥入眠。小夭內心很堅強,她很擅長偽裝自己,也許她自己也沒察覺到,從她得知相柳死訊的那天起她的心就病了。

他本不想將相柳的事告訴小夭,既然一切已經塵埃落定,就當相柳真的魂飛魄散了罷。可那天他看見小夭失神間將箭頭對準自己心口的時候他就知道,小夭的理智可以清醒的幫她做出選擇,但她的心卻永遠不會違背自己的意志。

沒人比他更清楚小夭和相柳之間的羈絆,他再也不想自欺欺人了。縱使心中萬千謀劃,可他所圖始終只有一個小夭,她現在已是他的妻,他只想余生把世間的美好都奉到小夭的眼前,縱使對小夭而言止傷的良藥是他的毒藥,他也甘之如飴。

長老們陸續離開了密室,擒云長老留下來對二人說:“此番雖然用秘術成功重塑了他的身軀,可并不代表他能醒過來,這幅軀體只有血肉沒有氣息,與木樁無異呀。若要他醒來,恐怕要尋一處靈氣充裕的地方讓他睡上個幾十上百年。但這也只是推測,具體什么時候醒過來,甚至是他能不能醒過來……老夫可不敢保證吶。”

璟頷首:“多謝擒云長老。”

擒云長老招來侍者將相柳托起,對璟道:“世侄,你知道我們的規矩。既然交易結束,我們也不留你了,這便送你們出去。”

璟點頭,他們自然不便多留。他從懷中拿出狐尾人偶,置于相柳胸前,瞬時,相柳變換了一副容貌。

他們拜別了擒云長老,隨著侍者出了鬼方氏府邸。苗莆和左耳早早等在門口接應他們,見他們帶了一個人出來,也沒有多問,幫忙將人安置好。

此時天已經暗了下來,璟在此處安排有落腳的地方,便吩咐左耳駕車前往。

一路上小夭看著相柳沉睡的臉,想著他目若寒星殺氣四溢的冷酷模樣,或眼含桃花笑容肆意的張揚模樣,或巧舌如簧攻于算計的精明模樣,一幕幕宛如昨日,小夭喜極而泣。她劃開手腕,猩紅的鮮血落入相柳唇間消失不見。

璟環住她的肩:“仔細別傷著身子。”

“剛剛在密室里他的妖丹對我的血有反應,可能是我體內有九頭妖妖血的原因,他給我半身心頭血,我將這些血再還給他又有何不可。”

璟知道她現在急需做些事情才能安心便也由著她,不再多說。

小夭直到感覺有些頭暈才停下來,璟給她包扎好傷口,又輸了些靈力緩解疼痛。

小夭捏住手臂,忐忑了一陣才開口:“你早知蠱蟲已經解了,為什么還選擇救下他。你也知道豐隆他……”

璟低著頭:“此局五十年前就布置好了,一旦開戰,就會按原定啟動計劃。無論是蠱蟲,還是豐隆,都不影響結果。況且在我的計劃中,豐隆根本不會出現在戰場上,他的死,實在是……意外也是必然。”

小夭了然,赤水豐隆名義上雖然姓赤水,但他實際卻是神農王族的后裔。當年軒轅王占據荒涼貧瘠的軒轅山,一方面忌憚兵強馬壯的神農國率先對他們發難,一方面覬覦著神農國肥沃千里的土地,精心策劃挑起了對神農國的戰爭。神農國和軒轅國打了幾百年的仗,終是神農國不敵,敗在了冀州之戰。洪江率領的神農義軍成為了神農最后的倔強,代表著神農國曾經的驕傲,他們可以被碾碎在軒轅大軍的鐵騎下,卻不能被他們曾經的王族執劍相向。

但是豐隆畢竟和璟自小相伴,他救了相柳豈不是等于背叛了豐隆。

璟仿佛知道小夭在想什么,他淡淡開口:“小夭,不必想太多。豐隆本不必要參與討伐洪江之戰,可他還是請戰前往,豐隆是個聰明人,他怎會不知道將會面對什么,一切不過是他做出的選擇。這些年發生了太多的事,我們都知道,有些事情非人力能改變,萬般籌謀也抵不過天意造化。小夭,我們如今都好好的活著,經歷過曾經種種我深知安穩幸福多么來之不易,以后的每一天我只想和你溫馨美滿的度過,我如今只想著怎樣能讓你的每一天都過的開心快樂,這就是我活著的意義。”

小夭眸中泛起星星點點,一只手握上璟的手,認真的說:“好,以后的每一天我都要過得開開心心,和你一起,快快樂樂的度過每一天。”

璟掃了一眼靜躺著的相柳,小夭也順著他的眼神看過去。小夭想了想說:“我們把他送去玉山吧,我去信請阿獙烈陽看顧他。”

璟早知她會這般打算,點頭說:“好。”

車廂內一時歸于平靜,只聽到轱轆轆的輪軸聲。小夭一時間感到異常放松,眼皮也開始打架了,她向璟身邊挪了挪靠在璟身上,不一會兒就睡著了,不知夢見了什么,嘴角擒著淡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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