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外天的小神官腳踏祥云,神色匆匆地朝著大殿疾馳而去,那急迫的模樣仿佛身后有烈火在追趕。他此番是要去通報一個驚天消息——古神下界了。
還未到大殿,在殿外就被伏晝攔住了去路。帶著幾分醉意,姿態(tài)瀟灑又隨意,他嘴角噙著一抹笑,看似漫不經(jīng)心地問:“小神官,何事如此慌張?”
小神官神色慌亂,嘴唇微顫,結(jié)結(jié)巴巴地回道:“天外天……淮汜古神下界了。”
就在小神官話音剛落的瞬間,大殿像是被這消息驚擾,鼓山鐘聲驟然響起。那鐘聲全然沒了往日的輕快悠揚,此刻仿若一頭憤怒的巨獸在咆哮,每一聲都帶著能將眾神靈魂震碎的力量,仿佛要將世間萬物都吞噬在這無盡的憤怒之中。
伏晝望向鼓山的方向,眉頭微皺,眼神中透露出一絲深邃的思索。這鐘聲什么時候響起,又向眾神傳達著何種信息,仿佛都早已被設(shè)定好了,就如同他們這些神的命運一般,被無形的絲線操控著。
片刻之后,鐘聲戛然而止,周圍的空氣似乎都因這突然的安靜而凝固。凌縣仙滿臉好奇與疑惑,打破了這份寂靜:“古神之力對于上神之力有著絕對的威壓,古神們一同下界,這到底是為何?”他實在不解,古神下界本就是冒天下之大不韙,若是處理不好,他們的神格都可能會因此而破碎,那淮汜古神究竟為何要如此行事?
小神官無奈地搖搖頭,將天外天的情形大致復(fù)述了一遍:“就是這么回事,上神獻祭后通道開啟,古神帶著收回的氣運也一并下界了。”
凌縣仙聽聞此言,不禁大驚失色,滿臉都是不可思議:“古神同去,這是要救還是要殺啊?”
小神官再次搖頭,臉上滿是困惑:“古神入世雖說不是什么罕見之事,但像淮汜古神這樣奉天命行事的,在三千界中可獨此一位。而且九天之上誰不知道淮汜古神最厭煩這種事,以往別說下界了,連提都不愿提及,這次卻……哎,真是讓人捉摸不透。”小神官低下頭,心中滿是疑惑,這些古神的心思變幻莫測,實在是難懂。
凌縣仙還想再說些什么,卻突然看到殿外來人,頓時心里一緊,趕忙閉上了嘴。小神官這才回過神來,想起自己是來稟報事情的,卻在這里耽擱了許久,心中頓時涌起一萬個擔憂,這下可如何是好。
凌縣仙挑眉看向小神官,有一絲同情,祝她好運。伏晝則灑脫地駕云離去,只是他眉間那一抹憂愁,卻如千千結(jié)般,難以解開。
大雨像一片巨大的瀑布,從南面的清都橫掃,遮天蓋地的席卷過來。雷在云層中間轟鳴著,震得人耳朵嗡嗡的響。耀眼的閃電劃破陰沉的天空,照出在暴風云中狂亂搖曳的稻田和大雨中吃力邁著腳步的人影。頃刻間,電光消失,天地又合成一體,無邊無盡的黑暗吞沒了一切。
在這狂風暴雨之中,有一處小小的農(nóng)家。滂沱大雨無情地捶打著屋檐,冒雨歸來的時睦站在門外,朝著屋內(nèi)大聲喊道:“翠蘭,我回來了。”他一邊說著,一邊解下身上厚重的蓑衣,用力抖了抖上面的雨水,然后掛在外墻上。蓑衣上的水珠紛紛灑落,在地上濺起一朵朵小小的水花。
劉翠蘭在屋內(nèi)聽到丈夫的聲音,原本陰郁的臉上頓時綻放出久違的笑意。她輕輕放下懷中熟睡的孩子,揉了揉酸痛的肩膀,起身快步走了出來。時睦看著妻子,臉上露出憨厚的笑容,將手中還在掙扎的草魚遞了過去。翠蘭接過草魚,眼中滿是心疼,伸手摸了摸他濕透的麻布衫,埋怨道:“你是不是傻,聽到打雷下雨了,也不知道早點往家里跑,看看,衣服都濕透了。”
時睦望著那仿佛沒有盡頭的陰沉天色,心中滿是惆悵:“這幾年雨水都不好,今天又正值秋收季節(jié),這雨再不停,咱老百姓可真沒活路了啊!”
翠蘭沒有說話,只是進屋將魚放進木桶,然后轉(zhuǎn)身找了干凈衣服遞給時睦:“火房里燒著熱水呢,你趕緊去洗洗,換身衣服,別著涼了。”
時睦一邊把石階上踩的黃泥用腳蹭到外面,一邊接過妻子手中的衣服,嘿嘿一笑:“還是有媳婦好啊!回家有人疼,有人關(guān)心。”說完,便樂呵呵地朝著火房走去。
木桶里的魚兒似乎感受到了短暫的自由,在水中歡快地蹦跶著。翠蘭放下水瓢后,朝著屋內(nèi)的時睦喊道:“順便把衣服洗了晾好。”
時睦暗自嘟囔著,翠蘭什么都好,就是太愛干凈了,他一個大男人,邋遢一點又有什么關(guān)系呢?這樣才更有男人味嘛。不過,他還是乖乖地照做了。
當他從火房出來的時候,翠蘭正彎腰細心地擺弄著碗筷。時睦看著妻子忙碌的身影,臉上揚起幸福的笑容,在他心中,任外面風雨如何肆虐,只要一家人能在一起,便是這世間最美好的事。
吃飯的時候,東南角突然滲水過來,水滴答滴答地落下。翠蘭放下筷子,急忙拿了個木盆去接水。時睦往嘴里扒了一口飯,含糊不清地說道:“等雨停了,找個好日子把屋子修一修。老是漏雨,這下面的木板可經(jīng)不住水泡啊。”
翠蘭提裙坐下端起碗筷,往他碗里夾了一筷子菜:“好,等雨停了再說吧。”
突然,一道閃電如銀蛇般劃破天際,緊接著便是震耳欲聾的轟鳴聲,那聲音如影隨形,瞬間驚醒了床上熟睡的孩童。翠蘭慌亂地起身,朝著床榻奔去,一把將孩子緊緊抱在懷中,輕聲安撫道:“屏屏乖,娘親在呢,娘親在,不怕……”
孩子眼角掛著淚,在感受到母親溫暖的氣息后,情緒漸漸安定下來,小手緊緊抓著母親的衣裳,仿佛那是他在這狂風暴雨中的避風港。
次日,時睦站在門邊,望著屋外的雨幕,憂愁如同這漫天的雨水般蔓延開來。此時已經(jīng)是正午時分,可天空依舊陰沉得如同黑夜,那雨絲毫沒有要停下來的跡象。陽溝里的水早已漫溢出來,四處流淌,田地里的情況怕是更加糟糕。
翠蘭正在給孩子喂飯,她抬眸看了丈夫一眼,輕聲說道:“莊稼人,都是靠老天爺賞飯吃,大家都一樣,沒辦法的事。”
時睦張了張嘴,欲言又止,雙眸緊緊盯著那雨幕,思緒隨著雨滴的節(jié)奏飄蕩。雨水濺起的濕氣撲面而來,帶著絲絲涼意,讓他不禁打了個寒顫。就在這時,一個身影在那大雨中若隱若現(xiàn)。
那是一位老和尚,他身披破舊的袈裟,雨水早已將其浸透,緊緊貼在他那瘦弱卻挺拔的身軀上。他一步步朝著這邊走來,步伐沉穩(wěn)而堅定,每一步都像是與這大地有著深深的契合,仿佛這漫天的大雨對他而言不過是輕柔的微風。每一步落下,都會在地上濺起一圈圈的水花,他手中的禪杖在雨水中劃過,留下一道深深的痕跡,如同在這混沌的世界中劃開了一道通往寧靜的道路。雨滴順著他布滿皺紋的臉龐滑落,匯聚在下巴處,然后滴落在地,可他的眼神卻清澈而平和,宛如這雨幕中的一盞明燈,無懼風雨,堅定地朝著時睦所在的方向走來。
老和尚走到近前,微微合十,身上的雨水不停地滴滴答答落下,在他的腳下形成一小片水漬。他的聲音低沉而醇厚,帶著一種超凡脫俗的韻味:“施主,老衲路過此地,前來化緣。”時睦聽到聲音,回過神來,趕忙起身,帶著幾分敬意迎上前去,想要將老和尚請進屋內(nèi)。
老和尚卻只是微微搖頭,雙手依然合十,語氣平和地說道:“施主,老衲是出家人,不便進在家人的屋子,多謝施主好意。”
時睦有些遲疑,眼中滿是不解地問道:“大師,這樣的大雨天,您為何還在趕路化緣呢?”
老和尚神色淡然,緩緩說道:“施主,緣之一字,不分風雨。化緣亦化心,此乃修行。”
時睦似懂非懂地點點頭,他看著老和尚那被歲月和修行刻滿痕跡的面容,心中泛起一絲敬意,如同在這平凡的生活中看到了一種超越平凡的力量。
屋內(nèi)的翠蘭聽到動靜,走了出來。她身著樸素的衣裳,頭發(fā)簡單地挽在腦后,看到門口渾身濕透的老和尚,眼中閃過一絲疑惑。時睦轉(zhuǎn)頭向她解釋了一下,翠蘭默默地點點頭,然后轉(zhuǎn)身回屋。不一會兒,她手捧著齋飯走了出來。
雨滴從房檐落下,在地面濺起小小的水花,發(fā)出清脆的聲響。翠蘭將齋飯遞向老和尚,老和尚微微躬身,表示對這份善意的感謝。他接過齋飯,站在雨中進食,雨水順著他的臉頰滑落,混著齋飯一起咽下,可他的神情依舊安詳,仿佛這世間的一切都無法干擾他內(nèi)心的平靜。時睦和翠蘭在一旁靜靜地看著,他們被老和尚這種寧靜致遠的氣質(zhì)所感染,一時間,周圍仿佛只剩下那淅淅瀝瀝的雨聲和老和尚那平和的氣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