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嘉來到靈羅的房前,深深嘆了口氣,推開門走了進去。靈羅見他進來,悲痛欲絕,忍不住撲向他,卻因體力不支,一下倒在桑嘉懷里。桑嘉輕輕推開她,將她扶回床上。
“別再傷害自己,看到你這樣,我怎忍心。”桑嘉說著低下頭來。
靈羅緊握著他的佛珠,神色痛苦,那是她往日最崇敬,不敢觸摸甚至窺視的神圣之物,而今靈羅卻異常恐懼,兩人之間多了道無形的溝壑,佛珠仿佛是她的救命草:“不能和心愛的人相守,怎能不悲傷?如果這就是我的命運,那我寧愿不生于此世。”她痛哭著伏在他肩頭。
桑嘉沉默片刻,雙手合十,卻始終難掩動蕩的心緒。他低聲誦道:
“阿彌陀佛……貧僧本應無欲無求,心如止水,以佛法為燈,照見自性。但郡主乃天命貴胄,將來或冠冕天下,而我,不過青燈古佛前的一粒塵沙,命中無分,又豈敢奢求交臂。”
靈羅聞言,淚光更盛,猛地抓住他衣袖,痛問道:
“這就是你來的理由?來告訴我這一切已成天命,無力更改?”
桑嘉垂首不語,半晌才低聲道:“正是如此。”
靈羅頓時大慟,淚如珠落,伏于他肩上嗚咽道:
“既然一切無可更改,那為何我要降生在王府之家,為何讓我遇見你?為何教我生出這般錐心之痛!若我命中注定為皇家人,為何偏偏讓我先知世間有如此人心?”
桑嘉一時無言,忍著胸中涌動的酸楚,抬手欲撫她,卻在觸及衣袖之際猛然收回,仿若觸電。他閉上眼,深吸一口氣,悲嘆道:
“郡主,你我本是兩個世界之人。即便沒有皇命婚配,我是僧人,你是郡主,身份本就天壤。今日相見,只為割舍因緣,而非續結。”
靈羅倏地抬頭,淚眼朦朧,盯住他的臉,聲音顫抖:“不是你說的么?你見我時心中如雷,似曾相識,仿佛千年不止。難道那都是幻覺?我以為我們有千年的緣分,可原來不過是數年浮生!”
她手中緊握佛珠,忽然眼神中閃過一絲希冀:“若真有千年,難道就不能為這緣分再搏一次?”
桑嘉聞言,滿目苦澀。他低聲答道:“郡主,此生相守非不可,但所背負的,遠非你所能想象。”
靈羅倏地推開他,冷笑道:“你怕了。”
“我沒有!”桑嘉急聲反駁,語調帶著未盡的悲哀。
“你就是怕了!怕世俗權威,怕皇權壓頂,怕宗教桎梏……你連愛一個人的勇氣都沒有!我看錯你了……你走,你走!我再也不要見到你!”
“我不是怕!”桑嘉突然大聲,握住她的肩膀,目光灼灼,“我愛你,愛的熱烈,愛的無奈,愛的萬箭穿心!但郡主,為了這份愛,我寧愿自己痛苦,也不能因它而毀了你!你生而尊貴,你的愛,應化作澤被蒼生的宏愿,而非只為一人困于小情小愛。”
靈羅聽罷,怔怔地后退一步,凄然道:“我不想澤被蒼生,只想與心愛之人過普通人的生活,這一愿望難道如此不堪?”
桑嘉愣住,隨后自嘲一笑:“郡主生而應享一切,我卻連這世俗的一切都無資格觸碰。我不該擾亂你的生活,更不配你的一片真心。”說罷,他猛地揮拳砸向身側的柱子。
“桑嘉!”靈羅驚呼一聲,沖上前抓住他受傷的手,淚眼模糊間,情感再難壓抑,兩人緊緊相擁。
“砰”的一聲巨響,門被猛然推開。怒氣沖天的王爺站在門口,厲聲喝道:
“放肆!你們身為僧人、郡主,竟敢褻瀆佛祖與圣上!來人!來人!”
數名家丁隨聲入內,粗暴地拉開二人。靈羅拼命掙扎,哭喊著桑嘉的名字,而桑嘉卻一語不發,只低眉合十,任人拖出。
翌日,靈羅醒來時,淚眼婆娑,第一聲便喚:“桑嘉呢?”
王妃坐于床邊,聞言難掩哀傷,卻柔聲安撫:“你父親已經放他走了。”
“我要見他!”靈羅掙扎著坐起,虛弱不堪,仍執意道。
“見了又如何?”王爺的聲音自門外傳來。
“我愛他!這有錯嗎?”
“沒有錯!”王爺的回答讓所有人感到震驚,“愛情是這個世上所有男女的權利,你有權利愛桑嘉。但他是和尚,你是郡主。桑嘉說的沒錯,要化小愛為大愛,去愛原本屬于你的人,造福世間更多的人。”
靈羅淚如泉涌,哀求道:“父親,求您讓我再見他一面……”
王爺臉色鐵青,耐著性子解釋:“你可知,他原是瀚原轉世的法王,是佛門之主。你二人的事若傳出去,不僅壞了他的清譽,甚至可能挑起瀚原與煬國兵戎相見。你母親和我,能擔得起這后果嗎?”
靈羅聞言,再不說話,只默默流淚,王爺神色稍緩,卻仍冷聲道:“不相見,便不相戀。此事到此為止,你休要再提!”
話音落地,靈羅終于支撐不住,伏于床榻上泣不成聲,整間屋子彌漫著悲涼的氣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