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里的書房,潘之讓剛吃過藥,臉上明顯疲憊的神情,夫人夏展瑛進了書房,催潘之讓早點睡覺,潘之讓發(fā)現(xiàn)夫人臉色不對,從來沒有過這么黯然的模樣,問她出了什么事。
夏展瑛:能怎么啊?你說這個適同,我怎么越來越有氣呢?
潘之讓:怎么惹著你了?
夏展瑛:你們晚上去看戲,我就幫他們收拾一下行李,小西的衣服全都是穿了多少年的舊衣服,可是你去看看適同的衣服。
潘之讓:男人嘛,要去學校里做教授,總要穿得體面一些。
夏展瑛:不是那么回事兒,小西信里說,她就靠著咱們給她寄的海椒下飯,一頓不吃小西是受不了的你也知道,可是適同的衣服上,一絲絲的味兒都沒有的。
潘之讓:你倒是想說什么啊?
夏展瑛:你說他會不會對小西不好,小西又不能跟我們說,所以這么多年才不回重慶的?估計為了這個李適同,小西根本就沒吃我們寄過去的海椒。
潘之讓沉默了一下,像是在想什么。
潘之讓:就是個吃食嘛,小西已經回來了,別想那么多了。
夏展瑛心疼的:唉,小西說回來準備要孩子,我是怕小西跟著適同受苦,我們對不起小西。
潘之讓:別說了,有些事,還是別讓適同知道的好。
夏展瑛:為什么?
潘之讓轉身看著夏展瑛,露出一副看起來輕松的神情:你不是也說,擔心適同對我們小西不夠好嗎?那咱就考察考察他,是吧?老太婆?
這會兒的蘇沈臥室里,她和李適同兩個人躺在床上。
蘇沈小聲的:今天為什么不進商鋪?
李適同:我覺得不對,商鋪里坐著一個男人……
蘇沈:戴禮帽,手表戴右手上了,看報紙,可是指甲有泥,襪子是白色的,很臟,這個人在桌子底下不停的用鞋在褲角上擦,估計在等戀人來吧。
李適同震驚的:你能記住這么多細節(jié)?可是你怎么會覺得他是在等戀人呢?
蘇沈:一個平常不注意衣著的人,忽然假惺惺的還戴著個禮帽,還穿那么白的一雙襪子,自己都顯得不自在,肯定是啊。
李適同好奇的:你還能記住多少?說說。
蘇沈在床上挪了一個身體,靠在李適同肩上,李適同頓時看了一眼門口,門關著,他緊張得忽然張不開口說話。
蘇沈小聲的:你放松啊,這樣一旦他們進來,也不會覺得我們有什么問題。
李適同:你……你接著說。
蘇沈小聲的:商鋪對面有一個賣煙的,有點兒胖,灰褂子,卻戴著一塊手表,手表鏈上有一塊特別明顯的磨痕。我們去買蛋糕的時候,商鋪進去五個人,哎,我覺得我像望龍門的人。
蘇沈拿起旁邊的紙和筆,沒一會兒就畫出了下午在商鋪接頭時的所有場景,交給李適同,李適同看完驚呆了,但迅速把撕碎,四處看了一下,放進嘴里咽了下去。
李適同:你能精確位置,細節(jié)和時間?組織上是因為你有現(xiàn)場復原能力才派你來執(zhí)行這項任務嗎?
蘇沈:不是,我沒覺得這種能力有什么厲害的,在上海只有老孫知道。(離開李適同的肩頭)我覺得我也能做特工,和你一樣執(zhí)行任務,你可以教我。
李適同笑了一下:我們現(xiàn)在是共同執(zhí)行任務,我教你特工的本事,第一項就是不能把你想的寫在紙上,更何況我們的敵人就在旁邊的臥室,你畫的圖一旦被發(fā)現(xiàn),我們就徹底暴露了。
蘇沈的情緒變得低沉:我不喜歡聽到敵人這個詞,畢竟他是我的養(yǎng)父,我們雖然信仰不同,可是……你不了解他,他是國民黨的左派人士。
李適同:所以我們做好準備,在未來盡最大可能爭取他,是敵是友會有一天揭開的。
蘇沈轉開話題:老孫說,接頭指令只有兩次,今天失敗了,我們怎么辦?
李適同:明天下午兩點是最后一次接頭時間,如果再失敗,我們連任務是什么都不知道,就會被組織切斷聯(lián)系,變成孤島。
蘇沈:你有什么辦法?
李適同:明天我去學校辦理考察的手續(xù),你要想辦法在一點三十分離開家,我們在后池街街角的咖啡館見面,旁邊是一家旗袍店。
蘇沈:你找得到嗎?
李適同:我在地圖上已經看好路線了。
蘇沈:明天咱倆為什么不能一起去?你非要先去學校?
李適同:咱倆經常一起出門,沒有那么多理由,我去重大考察,正好是我今天出門最好的理由,你下午自己出門,看起來也自然。
蘇沈關了床頭燈:我知道了。睡吧。
李適同躺下,想調整一個舒服的姿勢,一轉身正好面對蘇沈看著他的眼睛,他頓時迅速的轉過身背對著蘇沈。
夜晚的重慶城起了風,席卷著街上的塵埃,飄浮在空中。
第二天,李適同依約去了重慶大學,從學校出來之后,他站在門口看了一下周圍環(huán)境,之后便離開,去了一家咖啡館,那是他和蘇沈約好的地方,李適同站在門口看了一眼手表,一點三十分,蘇沈沒出現(xiàn)。李適同進了咖啡館,坐在靠窗的位置上,觀察著窗外街道上的情況。過了幾分鐘,李適同再一次看了一眼手表,一點四十分,蘇沈依然沒有出現(xiàn)。
蘇沈那會兒在家里臥室換好了衣服,拎著一個小包正要出門,卻被夏展瑛攔住,她問蘇沈是不是要出去。
蘇沈:適同去學校辦手續(xù),下午正好有空,我答應陪他逛逛,熟悉一下咱這重慶城。
夏展瑛:他一個大男人,還能丟了?小西,你看看你那些衣服,舊得沒樣子了,我已經幫你約了圣記旗袍店的老板,幫你做幾件新衣服。
蘇沈:啊?我那么多衣服,不想做新的。
蘇沈的行動被阻止了,可是她不能拒絕夏展瑛,過于堅持的按時去見李適同,對母親來說只是一件不悅的事,可是如果被潘之讓知道了,一定不是一件簡單的事了。
夏展瑛:小西,你爸爸要去普安巷辦事,說好了順路送我們去,已經到樓下了。
蘇沈猶豫了一下:好吧。
夏展瑛高興的和蘇沈一起下樓。
李適同依然等在后池街的那家咖啡館里,他看了一下手表,離兩點鐘還有十分鐘,李適同喝掉最后一口咖啡,知道蘇沈那兒出了問題,決定離開咖啡館。
李適同去了守備街的國泰旅館,他進了旅館,看到墻上的時鐘顯示:下午兩點鐘。柜臺上的電話適時響了起來,老板接起電話,聽了一下看著李適同。
老板:你是李先生?
李適同過去:哎是。
老板:找你的。
李適同接過電話。
這會兒,在圣記旗袍店門口,夏展瑛和蘇沈從潘之讓的車上下來。夏展瑛滿臉的喜悅,蘇沈臉上卻掛著心神不寧的表情。
李適同在國泰旅館接完電話,便打給潘之讓家里一個電話,卻無人接聽。他離開旅館,在街上走著,李適同正不知如何是好的時候,卻遇見了重大教務科的古先生。
李適同:古先生,正好問你一下,我好像迷路了。
古先生:要去哪兒?我?guī)湍恪?/p>
李適同:跟我太太約了后池街見,我找不到了。
古先生嘀咕著重慶話:后池街。李教授,前面那條路,您直走過去,前面轉個彎就可以了。
李適同看明白了古先生的指路手勢:好好,你先忙,那我走啦。
古先生應著便離開了。李適同順著守備街一路走下去,上了月臺壩轉進了一條巷子,他觀察著是否有人跟蹤自己,在巷子里找了家店進去,叫了一杯茶坐了下來。
李適同看了一眼手表,時間顯示:兩點四十五分。他去柜臺上給潘家打了個電話,依然沒人接聽。李適同喝掉一杯茶,又看了眼時間:兩點五十分。李適同再打了一個電話,終于打通,是夏展瑛接的電話。她和蘇沈做好衣服剛回了家。
夏展瑛:小西啊,找你,適同。
蘇沈匆忙跑過來接了電話,聽完進了廚房。
蘇沈:我要出去一下,適同一個人逛,走丟了。
夏展瑛:哎呀這個適同,一個男人,就這么個小城,都能走丟了路,快去快回啊。
蘇沈:知道啦,接上他就回來。
在旅館里李適同接的電話是他在重慶的上級嚴韋伯,知道李適同那兒出了情況,嚴韋伯也在這個時候和太太一起出了門,叫了輛車。嚴韋伯對車夫:去厚池街。
嚴韋伯和太太在一家蛋糕店下了車,進了店里,幾分鐘之后嚴太太拎著蛋糕一個人出來。
街對面的點燈組負責跟蹤嚴韋伯的人再一次跟丟了嚴韋伯。
點燈的甲:媽的,又跟丟了。
點燈的乙:要不要把這個女的抓起來?
點燈的甲:姓譚的沒讓咱這么干,還是別惹事兒了。
厚池街上一處居民樓二樓的一個房間,嚴韋伯終于見到了李適同和蘇沈。
嚴韋伯:我們終于見面了。重慶的地下組織被破壞得非常嚴重,只好從上海派你們過來,為了你們在重慶的安全,我是你們唯一的上級。
李適同:我們的任務是什么?
嚴韋伯:組織上得到一份從望龍門傳遞出來的情報,但是情報內容不完整,潛伏在望龍門的同志為了將這份重要的情報傳遞出來,已經犧牲。組織上能夠明白的是,蔣介石要在這次和談的背后進行一次大的戰(zhàn)略計劃,重慶做為這次計劃的戰(zhàn)略物資儲備和轉運重地,具體戰(zhàn)略布署在望龍門站長潘之讓手里。
蘇沈的神情變得沉重。
嚴韋伯:你們這次的任務就是,必須在二十天之內,不惜一切代價得到這份戰(zhàn)略布署,并取得物資轉運的準確地點及物資詳單,為組織上做出戰(zhàn)略準備贏得時間。你們這次是在為反內戰(zhàn)而戰(zhàn),這一場內戰(zhàn)不能打響,我們必須做好阻止國民黨這場大戰(zhàn)的準備。
嚴韋伯遞給李適同一份名單。
嚴韋伯:這是望龍門所有人員的名單和照片,記下來,離開這里之前要燒毀。
李適同遞給蘇沈,蘇沈拿在手里看著。
嚴韋伯:另外,我們犧牲的同志還傳遞出一個信息,就是大戲院,但是大戲院和這次的行動有什么關系,需要你們想辦法搞清楚。
蘇沈把名單交給李適同:記住了。
李適同:你們這次行動,李適同的代號“云下光”希望你能讓我們在重慶這片烏云之下,最終看到光明。蘇沈,你的代號“草上露”,被光芒照耀之下的露水,是未來中國的希望。組織上讓我交待你們一句話,中國之未來,在你們肩上了。
蘇沈眼睛閃著光看著李適同和嚴韋伯。
李適同和嚴韋伯雙手緊握:請組織放心,保證完成任務!
李適同把名單交給嚴韋伯,嚴韋伯把名單燒掉。
嚴韋伯:幾條紀律,你們一定要記住:第一,為了任務的需要,你們只能住在潘家,所以扮演夫妻這個任務,由蘇沈領導,你們現(xiàn)在生活在潘之讓的身邊眼下,一旦出了漏洞,我們的任務也就意味著失敗。
李適同:明白。
嚴韋伯:第二,整個行動由李適同領導,蘇沈一切安排聽李適同指揮。
蘇沈:是。
嚴韋伯:為了你們的安全,不設聯(lián)絡站,每次接頭安排下一次見面的時間地點,你們可以關注重慶日報上每天傍晚六點的大戲院演出公告。組織上也知道,這幾乎是一次不可能完成的任務,但是事關中國之未來,我們必須踏上這條路。潘之讓是國民黨左派人士,你們要做好一旦任務無法完成,策反潘之讓的準備,這也是組織上考慮由蘇沈回重慶配合行動的最重要原因。
蘇沈:我們的對手,就是我的養(yǎng)父?
嚴韋伯:有些不能接受,是嗎?
蘇沈嚴肅的:請組織上相信我對黨的忠誠和信仰。
嚴韋伯和李適同相視一笑。
三天之后的潘之讓家清晨,一家人團在餐桌旁吃早餐。
蘇沈:爸,您平時在家里吃早飯多好,天天在樓下吃面,對您胃不好。
潘之讓:習慣啦,樓下那家面館,十幾年前你還沒去上海的時候,還是老王在做呢,現(xiàn)在啊,都是他兒子接手了。
夏展瑛:老王都沒了,時間太快了。
潘之讓:對了,跟你們說一下啊,晚上在重慶飯店,給小西和適同辦一場接風家宴。
夏展瑛:太好了!是應該給兩個孩子風風光光的辦一場家宴。
蘇沈震驚的“啊?”了一聲。李適同知道,這一場家宴辦下來,全重慶城都知道他來重慶了,都知道他是望龍門老大的女婿,這對一個特工來說,未必是好事。李適同邊吃早餐邊裝作不經意的和潘之讓說著:爸,自己家人一起吃個飯就好了。
潘之讓:那怎么行,我潘某人的女兒回了家,我必須大擺宴席,好好為我女兒女婿接個風,我要把你和小西隆重的介紹給他們!
蘇沈:爸,別搞什么接風家宴了,我不愿意見那些人,就在家好好陪陪你和媽,挺好的。
潘之讓吃完早飯,起身。
潘之讓邊穿外衣邊跟他們說著。
潘之讓:就這么定了,重慶飯店那邊我都已經派人去準備了,你們也準備一下吧。
潘之讓出門去了望龍門。
潘之讓的車停在望龍門樓下,就看見秘書正好進了院子。潘之讓和他說著話進了樓。
潘之讓:飯店那邊都準備好了嗎?
秘書:好了,一會兒我把菜單和程序給您送到辦公室去。
家里,夏展瑛叫著李適同讓他幫忙取一些東西,夏展瑛和李適同進了臥室。按著夏展瑛的指揮,李適同從柜子最上面幫夏展瑛取下來一個包裹,遞給夏展瑛。夏展瑛從包裹里拿出一件旗袍,做工講究,織布不尋常。
夏展瑛朝客廳喊了一句:小西你過來。
蘇沈走進來:媽,找著什么好東西了?
夏展瑛:來看看這個。
夏展瑛把衣服在蘇沈身上比量著,有些傷感。
蘇沈感慨著:這么漂亮的旗袍!哪兒來的?
夏展瑛:小西,這件衣服,是準備在你結婚的時候讓你穿上的,這可是上海的奉幫裁縫手工織的料子、做成的旗袍……可惜你結婚也不告訴家里,就這么嫁了。
夏展瑛的傷感讓蘇沈跟著有些難過,李適同尷尬的站在那兒,剛要離開去客廳。
夏展瑛:小西,穿上給我看看,哎適同你也看看,我要讓你知道,你娶到的是一個多么漂亮的小西。
李適同只好留下來。
蘇沈:媽,那我一會兒試好出去給你看。
夏展瑛:現(xiàn)在就換,我是你媽,適同是你丈夫,你有個啥子不好意思的?快換吧,讓我看看你穿她,我也安心。
蘇沈只好當著他們的面,換下衣服,換上旗袍,李適同撐著不讓夏展瑛看出自己的別扭,不時看向窗外。
夏展瑛:哎適同,你幫著拉一下背后的拉鎖。
夏展瑛幫著整理著前面的衣服。李適同看著蘇沈敞開的旗袍里裸露的后背,想伸手卻停留在半空中。
夏展瑛:怎么了?傻了?幫她拉上啊?
李適同走到蘇沈背后,盡量不碰到蘇沈后背,想幫她拉上拉鎖,還是不小心不時碰上蘇沈,李適同冰冷的手讓蘇沈緊張了一下,李適同也緊張的拉了幾下才拉上。
李適同:旗袍不是都在前面上扣襻嗎?
夏展瑛:這是西式的款,只有奉幫裁縫才有的手藝。
轉身過來的蘇沈頓時換了個人,她把頭發(fā)挽了上去,換上旗袍的她頓時綻放著光彩,李適同看著也驚嘆不已。
夏展瑛看著李適同:沒見過小西這么漂亮的樣子吧?
李適同笑著。
夏展瑛看著蘇沈,眼睛有些濕潤,:天吶!小西,這件衣服我?guī)湍惚4媪肆辏憬K于回來穿上它了。它穿在你身上太漂亮了!(轉向李適同,埋怨的)這是你的過錯!我這么好的女兒嫁到你們李家虧了,要是換個人嫁,這種漂亮日子還不是天天過。
蘇沈:媽,適同是學問人,你當他是銅臭商人啊?
夏展瑛:小西,留好這件衣服,這是媽媽留給你的最好的東西。
蘇沈:媽,我會好好珍惜的。
夏展瑛看著李適同:適同啊,你也去把衣服準備一下,晚上的接風宴可別給你爸爸丟了臉面,他最看中的就是這個。
李適同:好,那我去準備了。
夏展瑛點了下頭,李適同轉身出了臥室。
招待桌整齊的擺在大廳兩側,高低錯落的酒臺上不斷被擺上各式酒杯,晶瑩好看。
潘家臥室,日,內
夏展瑛:小西啊,(看了眼門口)你不知道你爸爸有多盼著你回來。這十年,我和你爸爸給你寫了多少封信了,可是你就在結婚的時候回了一封,信里又說得不清不楚的,你爸爸讓你寄回張照片你也不肯。
蘇沈:媽,我不想說這些。
夏展瑛:回來就別再走了,你爸他在家的時候,忍不住就會念叨你,去年大病了一場,說要是沒見著你回來他人就不在了,這輩子他就是個沒保住諾言的人。你爸天天沖著那幢樓里的人吼,可是一說起你,難過得很啊。
蘇沈被夏展瑛說得也跟著難過起來。
蘇沈:我爸他……去年什么病啊?
夏展瑛:心臟。好在醫(yī)院里有個你爸爸的老熟人。放心吧,他身體沒事,你回來了,對他來說就是最大的喜事。
蘇沈:媽,其實我……
夏展瑛:小西,媽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我從小把你養(yǎng)到大,能不知道你心里的那點兒事?
蘇沈靠在夏展瑛的肩頭,眼淚一下就流了下來。
夏展瑛:我就是想讓你明白,他在重慶飯店為你準備這次的接風安宴,是因為你回來他高興,他是怕再失去你。
蘇沈:我去,我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參加。
無論怎樣,蘇沈在潘之讓和夏展瑛的身邊生活了十幾年,她明白夏展瑛的話,懂得這個地方這個家對她來說意味著什么。
蘇沈:媽,我知道。
夏展瑛:我知道你不愿意參加,可這是你爸爸想給你的最好的禮物,你就成全他,晚上高高興興的,好嗎?
蘇沈:媽,我會的。
蘇沈進了臥室,李適同正坐在窗前的桌邊想事。蘇沈坐在李適同對面,幫李適同倒了一杯茶。
蘇沈:我們商量一下晚上舞會的事吧。
李適同:商量什么?
蘇沈:今晚去的很多人,都是在我小時候經常到我家來的爸爸的朋友,他們熟悉我的生活,所以咱倆得商量一下他們會問什么,我們要怎么應付。
李適同看了一眼門口。
蘇沈:沒事,我媽下樓去買點東西,正好有時間。
李適同:好,你說。
蘇沈:他們肯定會問我們在上海的生活。
李適同:你放心,我肯定能答得清楚。
蘇沈:他們會起哄讓我們跳舞。
李適同:我在上海和你跳過一次。
蘇沈:可是你的手……一定要把我抱得緊一點兒。
李適同有點兒緊張的:放心吧。
蘇沈:他們喝了酒,沒準兒會起哄讓我們接吻。
李適同:在那樣的場合?
蘇沈:是。所以你必須要表現(xiàn)得特別情愿,而且深情。
李適同看著蘇沈。
蘇沈:你這么看著我干什么?
李適同:我現(xiàn)在并不緊張,可是你現(xiàn)在特別緊張。蘇沈,今晚這場家宴,就是我們的第一次行動,要在外人面前像一對夫妻一樣,不能露出破綻。
蘇沈:是啊。可是我緊張,是怕你做不好,我們還沒開始,就暴露了。
李適同笑了一下:不會。我接受的所有任務,都沒失敗過,這是做特工必須要做到的。
此時的重慶飯店,整個飯店都在為晚上的宴會忙碌著。廳堂整個空了出來,前面臺子上擺好了樂隊的樂器,樂手們正在調試著自己手里的樂器。
望龍門潘之讓的辦公室里,譚復川進了門。潘之讓起身:我正找你呢。
譚復川:站長,什么事?
潘之讓遞給譚復川一份請柬,告訴他晚上給蘇沈接風,在重慶飯店辦家宴。潘之讓滿臉的喜悅。譚復川看著請柬:好事啊。您女兒從哪兒回來?
潘之讓感慨的:從上海。哎呀,離開我有十年了,終于回來了,你晚上不許有別的事,一定要參加啊。我把重慶城有名望的朋友都請來了,到時候順便介紹你們認識。
譚復川:一定一定!
當晚的重慶飯店,當潘之讓的車停在飯店門口,一眾人站在門口相迎。人群里站著望龍門的所有人,獨少了譚復川。潘之讓和夏展瑛帶著女兒蘇沈和女婿李適同下了車,頓時,掌聲雷動,一片歡呼。幾個人在人群的擁簇中進了飯店。
這是一場隆重的接風宴,來者都是重慶各界有頭臉的人物。潘之讓站在臺上的麥克風前,介紹了蘇沈和李適同。
潘之讓:各位,今天,對我潘某人是個重要的日子,我的女兒蘇沈和女婿李適同從上海回來,終于回到我的身邊了,今后我要享受最美好的天倫之樂,這是我的女兒送給我的最好的禮物。請各位舉杯,和我一起,享受這件幸福的事情吧。
各位舉杯,歡慶,熱鬧非凡。譚復川悄然進來,站在湯立峰的身邊。湯立峰看了一眼譚復川:譚副站長,站長家這么大的喜事兒你都敢遲到啊。
譚復川端起一杯酒:有點兒事耽誤了,別聲張啊。
臺上,潘之讓正在介紹著蘇沈:現(xiàn)在,請我的女兒蘇沈上來,我要介紹你們認識我最美麗的女兒。
蘇沈上臺,朝大家微笑,還沒來得及說話,卻在人群里看到了令他震驚的一個人。潘之讓說著什么話,蘇沈已經聽不清楚。蘇沈盯著人群里的那個人,不由的在內心輕喊許梁?!
李適同站在人群里,借著和身邊人碰杯的機會,觀察著來參加宴會的每個人人。
譚復川本來正和湯立峰喝著酒。
湯立峰:哎呦,你說站長怎么會有這么漂亮的女兒?
譚復川借著湯立峰的話,轉頭朝臺上看了一眼,這一眼正盯著臺上朝大家微笑的蘇沈,譚復川頓時愣了一下。他掩飾著這場相遇的意外,猛的喝了一口酒,卻嗆了自己,譚復川迅速抓起身邊桌上的餐巾,擦了幾下酒在衣服上的酒跡,離開人群去了洗手間。
李豐順走到湯立峰身邊。
湯立峰:譚副站長今天這是怎么了?有點兒失態(tài)了啊。
李豐順偷笑:沒想到站長有這么漂亮的一個女兒,當年只聽說站長把女兒送到上海上大學,還沒見過她呢。估計譚副站長也是個食煙火的男人,見著這么漂亮的站長女兒,扛不住了吧?
兩個人低聲壞笑著。
潘之讓帶著蘇沈離開舞臺,舞臺之上,便有穿著妖媚的歌手盧美開始唱著曼歌。潘之讓帶蘇沈走進人群,而此時的譚復川正端著酒杯在人群之后獨自喝酒。
潘之讓:哎譚復川,譚副站長,過來一下。
譚復川無奈的走過來,神情卻冷靜依然。蘇沈看著走向自己的這個男人,這個被父親稱作“譚復川”的男人,內心仿如被扔進藏著刀子的冰水。
潘之讓:認識一下,這是我們站里有名的人物,老板最看好的學生譚復川。
譚復川和蘇沈彼此客氣的握手。譚復川的目光無法從蘇沈臉上移開:從上海回來?
蘇沈盯著譚復川:你怎么知道我從上海回來?
譚復川愣了一下:站里所有人都知道站長有一個漂亮的女兒從上海回來,都等著一睹風采呢。
潘之讓哈哈大笑:原來譚副站長也會恭維人啊,第一次聽你到嘴里說出夸獎的話來。
此時的李適同,正站在不遠處,看著譚復川和蘇沈兩個人不尋常的反應。蘇沈轉身尋找李適同,朝李適同招手讓他過去,李適同走到蘇沈身邊。蘇沈把手放進李適同的臂彎,李適同的手臂的緊張被譚復川看在眼里。
蘇沈向譚復川介紹:這是我丈夫李適同,復旦大學的化工教授。(看著譚復川)這位是譚先生,我爸爸最器重的人。
李適同朝譚復川伸出了手,然而誰也沒有想到,譚復川沒握住李適同的手,卻忽然露出狡黠的笑容湊進李適同使勁兒聞了一下,蘇沈頓時緊張起來,她也跟著聞了一下李適同的衣服。李適同卻淡定的任由譚復川胡鬧了一下。
蘇沈:譚先生這是聞什么呢?
譚復川盯著李適同:李教授這是新婚啊,不像重慶女婿,身上倒沒浸染上辣子味兒。
李適同:我太太雖然是重慶人,可是我們一直在上海生活,所以吃不上那么多辣子。
臺上,樂隊的聲音響起來。潘之讓過來和蘇沈跳起了第一支舞。譚復川站在李適同身邊,遞給李適同一杯酒,兩個人碰了一杯。臺上和潘之讓跳舞的蘇沈心神不寧的看著李適同和潘之讓。
譚復川:李先生是大學里的教授?能娶上站長的女兒,看來李先生有過人之處啊。
李適同:我們在上海生活,我娶上我太太是我們情投意合,不是為了借站長……我岳父的力。
譚復川笑:讀書人啊,由不得半點兒江湖氣。
一曲結束,蘇沈回到李適同身邊。
李適同:蘇沈,爸爸這么賞識譚先生,你還不借此和譚先生跳一曲?
譚復川對蘇沈伸出手:“我的榮幸。”兩個人進了舞池。
李適同站在旁邊,看著兩個人在舞池里,他皺了一下眉頭。譚復川的眼睛一直盯著蘇沈,卻不肯第一個開口。蘇沈終于沒扛住自己的震驚和無法言說的心情。
蘇沈:譚先生在重慶多少年了?
譚復川:沒有多久。能在站長的手下效力,是我的幸事。
蘇沈:聽譚先生的口音,不像是重慶人。
譚復川依然沒有笑意:蘇小姐的舞跳得真好。
此時的嚴韋伯家,他透過窗簾縫隙觀察著窗外,嚴韋伯家外,一個點燈的靠在墻邊,手里拿著一枝煙,沒點燃,盯著嚴韋伯家。
那天晚上,李適同跟蘇沈打聽著譚復川是什么人,這個人在嚴韋伯給他們的名單里不存在,可是李適同在宴會上明顯的感覺蘇沈知道這個人。
李適同:你認識他。
蘇沈有些急燥的:不管這個人是誰,什么身份,他都是組織上給我們提供的名單之外的人,都是一場意外。你根本不懂怎么做一個丈夫,這個叫譚復川的肯定是我們要面對的最大的危險。
李適同想起在宴會上,譚復川俯身聞李適同身上的味道。
李適同:他不是一個簡單的人,對每個他不認識的人,都極為敏感,他將是我們最大的威脅。
蘇沈一直不說話,良久,蘇沈說了一句:他就是許梁。
李適同聽到蘇沈這句話,猛的從床上起身,緊盯著蘇沈,又看了一眼門口,他從床上下來。
蘇沈:你干什么呀?
李適同回過神兒來:我去客廳倒杯水,渴了。
蘇沈:我?guī)湍惆伞?/p>
李適同:不用,我來吧。
李適同進了客廳,從桌上拿杯子倒了一杯水,邊喝邊觀察著,看到書房和另一個臥室都亮著微弱的光。李適同喝完水放下杯子,回了臥室。李適同回到床上,靠在床頭想著今天發(fā)生的一切。
李適同:許梁怎么會在望龍門?他不是……
蘇沈:皖南一戰(zhàn)之后,許梁就上了犧牲名單。四年了,在這兒意外遇見,你覺得奇怪,我也同樣不理解。今天他聞你身上味道的時候,我也聞到了他身上有一種味道,這種味道只有重慶后山上才有,是一種叫杜仲樹的落葉,這種葉子被雨水泡過就會滲出一種杜仲膠,小時候養(yǎng)父帶我去山上玩兒,我記得。
李適同:他肯定才到重慶不久,否則老嚴不會不了解這個情況。許梁的事我聽說過,但是現(xiàn)在還不知道他的身份,我們根本不能確定他是同志還是對手。
蘇沈渾身發(fā)冷,這場意外的相見讓她頓生擔憂。
蘇沈:可是老嚴說,魯勝犧牲之后,望龍門就沒有我們的同志潛伏了。
李適同:也許老嚴也不了解情況,也許是上面直接派進望龍門的獨立特工,他只有單線聯(lián)絡的上級,不跟其他任何人發(fā)生關系,老嚴給的名單上沒有他的名字,肯定是他剛進入望龍門。
蘇沈:他改了名字,可是他曾經是我的丈夫,他了解我所有的生活習慣和細節(jié),如果他已經叛變,那就是我們最大的威脅,最危險的對手。
李適同:你很難過?
蘇沈沒答話,整夜,蘇沈沒睡著,而李適同也同樣。
窗外有雨聲,不大,風吹進來,兩個人裹緊了被子。
第二天,依然陰沉的天,大風卷著沙塵掃過街道,報攤上沒來得壓住的報紙被風吹走,伙計跟在報紙后面追著,望龍門點燈組的人出現(xiàn)在街道上,火鍋店里都沒多少人在吃飯。
李適同到了冷清的大戲院售票窗口,把錢卷著遞進去。
李適同:今晚什么戲?
售票伙計:天不好,今晚的戲不唱了。
李適同離開,去了上級和他約好的一處閣樓。嚴韋伯站在閣樓窗前觀察著樓下的情況,抬手看了一眼手表,時間顯示下午四點。李適同和蘇沈上了閣樓,嚴韋伯轉身,表情嚴肅的看著他們。
嚴韋伯:你們這次的任務特殊,我上次說過,不建立固定聯(lián)絡站,沒有特殊情況不見面,任務還沒開始,倒底發(fā)生什么事一定要見面說?
李適同看著蘇沈。蘇沈深吸了一口氣:許梁還活著,現(xiàn)在是我養(yǎng)父的助手,改名叫譚復川。
嚴韋伯頓時被這個消息震驚:什么?望龍門的名單里沒有這個人。
李適同:他應該是魯勝同志犧牲之后進入望龍門的。
嚴韋伯:可是當年上饒集中營犧牲同志的名單上確實有許梁。
李適同:必須想辦法盡快查清楚譚復川的身份,是潛伏進望龍門的同志,還是……(看了一眼蘇沈)還是叛變的對手。
嚴韋伯:我抓緊落實這件事,三天后,你們在大戲院門口的公告欄上接許梁身份的情報。
李適同:好。
蘇沈黯然的:我和李適同回重慶的謊言,許梁……他現(xiàn)在叫譚復川,一定會識破。
嚴韋伯看著李適同:這方面你有經驗,寧可不動,不可出麻煩。重慶最近不安寧,如果真是這個譚復川攪起的水,將是一場很困難的大戰(zhàn)。蘇沈,你不要冒然行動,必須一切聽從“云下光”的安排。
蘇沈黯然的:是。
嚴韋伯對著李適同:另外,在迅速學會做丈夫這件事上,你要聽從蘇沈的安排,蘇沈說得對,這個譚復川將是你們最大的麻煩。
李適同:明白。
這一次的任務,在蘇沈和李適同剛回到重慶的時候,便出了狀況。當年的許梁,變成了現(xiàn)在的譚復川,當年的皮貨商現(xiàn)在成了潘之讓身邊的重要人物,那是蘇沈深切的愛過,并且現(xiàn)在依然愛著的許梁啊,現(xiàn)在站在了她的對面,看著她帶著謊言回到了重慶,讓蘇沈的這一次回家,不知所措。
得到消息的八辦主任抽著煙不停的在辦公室走來走去。
“重慶方面沒有關于這個譚復川的消息,當年許梁的直接上級也已經犧牲了,很難查。老嚴,這件事我來辦,你要確保他們兩位同志的安全。”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