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昏時分,潘之讓一家人各懷心事坐下來吃飯。
蘇沈裝著輕松的樣子,給李適同夾菜,卻偶爾偷眼看一下潘之讓。潘之讓和李適同喝了一口酒。
“適同,你是個大學教授,剛來重慶哪兒都不熟悉,要小心啊,別往響槍的那些地方湊。”
“爸,這重慶沒上海讓人安心。蘇沈說她要回來取東西,我下班晚了點兒,就想著過來接她,要不擔心她。”
夏展瑛知道李適同心是好心,可也明白他不知道重慶的局勢。夏展瑛擔心的說著:“你們回來的也不是個時候,是要小心點兒啊,說讓你們住在這兒,非要搬出去,害得我天天的擔心。”
潘之讓看似漫不經心的邊吃飯邊嘮叨了一嘴:別聽你媽嘮叨,日本人走了,這城里就剩自己家人,沒那么多事兒了。適同啊,不用緊張,你是個教書的,學著清靜點兒好啊。
李適同看著蘇沈:我是怕到了重慶回了家,反倒沒照顧好蘇沈。
蘇沈笑:我不用你照顧,這重慶我從小長到大,每條巷子每間鋪子我閉著眼睛都數得清,你行?
李適同跟著蘇沈笑。潘之讓把一碟辣子放到蘇沈面前,蘇沈頓時伸筷子夾到米飯上:“小西,你離開重慶這么多年,重慶變得厲害呢。”
李適同收起笑,他知道潘之讓話里藏招,可是蘇沈一定不會明白,這招蘇沈一旦沒接住,潘之讓就一定會看到他們露出的底牌一角。
蘇沈:我一回來就轉過了,這城里沒什么變化啊,連我小時候吃過的那家盛記糖果店都還在呢,老板倒不是原來那個了。
夏展瑛告訴她那個老板去年就不在了,七十歲的人了已經。潘之讓吃著飯,又跟李適同碰了杯喝酒,看似不經意的神情。
潘之讓:你倒是熟悉,小時候都是我帶著你四處轉。適同是第一次來重慶……
蘇沈只當潘之讓是在和她聊家常,便攔著父親的話:“就是他讓我帶著轉的。可是城外的變化倒是挺大的,熱鬧了啊。”李適同皺了一下眉。
潘之讓對李適同說著:適同啊,我挺喜歡你這樣的教授的,除了教書,對滬劇和川劇的認識也讓我嘆服啊,今天我又知道,你還喜歡四處走走,這做學問的事兒,跟你見識多少可是有關系。小西,抽空多帶適同轉轉這重慶城,我也能跟他聊聊這城中事。
李適同:爸,沒想到您對我們教書的這點兒事還挺關心的。
蘇沈:我爸是誰呀,他對什么事兒都關心。
潘之讓不經意的看了一眼李適同,李適同沒接蘇沈的話,轉向夏展瑛。
李適同:媽,上次拿來的花土,您給那些花換了嗎?
夏展瑛:還沒來得及呢,我看那些花還行,用不著。
李適同:一會兒我幫您換吧,再不換,過幾天就要蔫兒了,那些土,都是專門找人給調配的。
潘之讓:適同啊,不用那么費事,你媽那些花也不是個啥正事兒。再說這城里市場上,說會配土的,都是假的。
李適同笑了一下:爸,您放心吧,我是在江對岸黃桷椏配的,聽說那個師傅不求賺錢,家里傳下來的花土方子。
潘之讓看著蘇沈笑:你看,適同比你都熟悉重慶,黃桷椏那地方,你從小到大也沒去過幾次吧。
那天晚上,盧美進了夜總會,不停的有人跟她打招呼。盧美面無表情,找了個角落坐了下來,唐中看到盧美,笑嘻嘻的貼過來坐在她身邊,盧美沒心思答理他。
唐中身體貼上來:今天沒看到盧小姐在臺上唱歌啊,沒了你的嗓兒,酒喝得少點兒意思。
盧美做出一副笑臉:唐先生,這重慶城里就你心眼兒多,你不是剛從后臺鉆出來嗎?這手沾了鄭嬰嬰的軟腰,還沒滋味兒?
唐中冷了一下臉:盧小姐你對我的興趣倒是大啊,(復又笑嘻嘻)不如嫁了我,不用在這兒煎熬了。
盧美:我對你真沒興趣。
唐中:你攀上了望龍門的譚復川,可是譚復川的眼里不一定有你啊。你對我沒興趣,怎么知道我去了后臺?
盧美笑:你身上沾著鄭嬰嬰的味兒,那種不值錢的香水,也就她用。
唐中哈哈大笑,復低聲:我就說嘛,你熬不住在臺上的這日子。
盧美:你當我想嫁他?我是看上他比你們這些男人硬氣。
唐中:鬼都不會信吧?晚上碼頭上響了槍,盧小姐不是也在嗎?
盧美盯著唐中,暖昧的笑著:你看上我了?這么跟著我?
唐中:我那會兒正跟鄭嬰嬰在碼頭上喝茶。盧小姐,跟男人上了床不是壞事,別為男人賣了命,不值。
盧美剛要說話,唐中起身離開。盧美邊喝酒邊想著晚上的事。
在她的腦海里,子彈越過盧美的槍口;
一個黑衣人在盧美的視線里消失;
墻上子彈的擦痕;
李適同上了石階,路過盧美的身邊;
一個有些熟悉但想不起來的人影;
回過神兒的盧美穿過人群,去了夜總會后臺。
后臺簡陋的休息室,和舞臺上的華麗天壤之別。鄭嬰嬰在前面唱歌的聲音傳了過來。休息室沒人,盧美坐在鄭嬰嬰的桌前,邊抽著一根煙,邊不經意的翻著鄭嬰嬰的東西。鄭嬰嬰進來,看見盧美,坐到她旁邊的椅子上,盧美遞給她一根煙,鄭嬰嬰點燃。
鄭嬰嬰:什么時候來的?今天你不是不唱嗎?
盧美:跟一個朋友在前面喝酒,說起你,過來看看你。
鄭嬰嬰好奇的:誰呀?
盧美:嬰嬰你的香水味兒真好聞,哪兒買的?
鄭嬰嬰沒聽出來盧美在笑話她,頓時顯擺的說著。
鄭嬰嬰:就在那個色迷迷的吳老板家,說是法國貨呢,你聞聞,你說是不是?
盧美笑:我聞有什么用啊?得男人聞了才管用呢。嬰嬰,聽說那個唐中看上你了?
鄭嬰嬰:我還不一定看上他呢。
盧美:他是干什么的?
鄭嬰嬰:他說是做生意的,我聽說他爸就是個老板。
盧美:唐先生說昨晚帶你去喝茶了,真有錢去碼頭喝啊?怎么不去城里的茶館喝?
鄭嬰嬰:他說去碼頭見個朋友。
盧美:追女人還見朋友,對你不用心啊。
鄭嬰嬰:不是,是他托人給我帶一塊披肩,我們正好去取。
盧美:你那香水真挺好聞的。你唱完了?
鄭嬰嬰:是啊。
盧美:快回家吧,不會是等著你的唐先生來接你吧?
鄭嬰嬰笑著:他就在外面呢。
出去看似閑逛的李適同和蘇沈進了家門。蘇沈還沒來得及脫下外衣,李適同一把抱住蘇沈,蘇沈沒反應過來,生硬的被李適同抱在懷里,直到李適同松開手,兩只眼睛有些潮濕的看著蘇沈。
李適同:我從來沒害怕過,哪怕我哥哥離開我的那一天,我都沒怕過。可是今晚我真的害怕了,我怕槍響了我就再也見不到你了。
蘇沈一直盯著李適同:你說過,任務沒完成,我們不能犧牲。
李適同收起情緒,繞過蘇沈進了客廳,換衣服,洗臉。蘇沈從廚房端出一杯咖啡放在桌上,又沏了一壺茶放在李適同面前。李適同手里比劃上一張紙。
蘇沈:你弄什么呢?
李適同:給你變個戲法兒吧。
蘇沈:你還會變戲法兒?
李適同笑了一下,沒說話,在蘇沈面前變了一套折紙戲法兒,蘇沈震驚的看著他手里的花樣,神速的變成花朵,又變成飛機。
李適同:其實我們每個人都是個變戲法兒的。
蘇沈:什么意思?
李適同:把自己藏起來,把別人找出來,這是大戲法兒。蘇沈,我哥犧牲了,他們不會那么簡單的再把我當成站長的女婿,你養父也不會再相信我們說的任何一句話。
李適同:明天,帶你去個地方。
蘇沈:去哪兒?
李適同笑,沒說話。
盧美從夜總會回了家,進了門,脫了衣服,進了書房,站在門口盯著譚復川。譚復川沒抬眼,擺弄著面前的彈珠。盧美剛要轉身離開,譚復川開了口。
譚復川:說說看。
盧美沒說話。
譚復川:回飯店喝了那么多酒,回來又虎視眈眈這么盯著我,肯定有話說。
盧美:譚復川,你喜歡我嗎?
譚復川:當然。
盧美:你喜歡——我是老板送給你在重慶的短刀。
譚復川起身,把盧美抄手攔腰抱起,進了臥室,丟在床上,復又緊盯著盧美。
譚復川:這重慶城有多少男人惦記你我都清楚,你是上面放在重慶的短刀,不是等著我娶你進門的閨秀。
盧美一把推開譚復川坐在床邊,找出一根煙點燃。
盧美:那個人沒聽你的,我想知道他想殺誰?
譚復川沒說話。
盧美神情黯然:你是讓我去救人,是吧?譚復川,我從那個魔鬼都呆不住的地方出來就進了重慶,在重慶大飯店唱了十年,成了最后一把出鞘的刀。我們吃飯勺子不能碰碗出聲,走路褲子不能擦出聲,狙擊我成績最好,隱蔽我最厲害,我被藏了十年就等著今天,可是你把我當成什么?
譚復川:特派員今晚到了重慶,你知道明天要什么事?上面把你當成短刀,是因為我們身邊有太多貼身魔鬼,我要是喜歡你上十分鐘,誰告訴對手這十分鐘都在干什么?盧美你今天話太多。
盧美:毛澤東離開重慶了。
譚復川:你以為共產黨那么簡單?
盧美:你救了誰?
譚復川:不該你問。
這天晚上,潘之讓書房里的電話響了。
潘之讓迅速接起電話:……特派員……是!是!……我會安排好……明天我派車接你……好,那我在會議室等候。
放下電話,潘之讓的臉上顯出緊張的神情。
潘之讓又撥出一個電話:……去老地方,有事問你。
雨依然在下,譚復川的車疾駛過街道,不知什么時候下的雨,越來越大,車子濺起的雨水讓人看不清街道兩邊。到了一家茶館,潘之讓進門的時候,譚復川剛脫下衣服,抖落了身上的水。伙計識趣的關好門離開。
潘之讓:坐吧。
譚復川:站長,這么晚,什么事?
潘之讓:晚上槍響到我家門外了,聽你說說。
譚復川:我正在查,是個生人。
潘之讓:目標是誰?
譚復川猶豫了一下,不過是一秒鐘。
潘之讓:復川,老板把你介紹給我的時候,說你是他親手訓練的人里最厲害的,你曾經用了七個小時,摸著天津藏了三年沒響的一顆雷。
譚復川:站長,那是我僥幸。
潘之讓笑了一下:你到重慶的當天,上面埋在重慶多年的連我都不知道的兩個人醒了,他們醒了不會只跟著你吃飯,不幫你打傘吧?那顆子彈是沖著小西對吧?
譚復川:是。
潘之讓:為什么不告訴我?
譚復川:站長,有些話我說不出口。
潘之讓嘆了口氣,走到窗前,透過窗簾縫朝外看了一眼。
潘之讓::這事兒我不想你惹出麻煩,但是你心里怎么的,我也都知道。特派員已經到重慶了,明早跟我一起去見他。復川,這一戰不好打。
譚復川:是。
清晨的望龍門碼頭,天還沒亮透,兩艘貨輪悄然進了碼頭。船上下來幾個人,和岸上迎過來的人低聲交待著什么,手里的單子遞到對方手里。碼頭倉庫前,船上的貨開始運下貨輪,運進倉庫,倉庫的大門大開著。兩個工人搬著一只木箱被絆倒,箱子木蓋子被摔開,里面層層包裹的貨物從木箱里出來。工人從地上趴起來,頓時緊張的不知道說什么好。一個老板模樣的人過來,一人一腳把兩個人踢倒在地上,抽出槍頂著一個人的頭,頓時老板身后過來幾個人,手里摸著槍,看著地上的人。
老板壓低著聲音:不想活了是吧?知不知道這批貨是誰的?
兩個人結巴著:知……知道。
老板:知道這么不小心?(對身邊的人)帶走吧。
兩個人焦急的:老板……別啊……
兩個人被帶走,剩下的人更加緊張的搬運著貨物。
這日清晨,李適同邊看報紙邊吃早餐。蘇沈看著他不著急的樣子,問著他:你今天怎么不著急去學校啊?
李適同:今天沒課。
李適同看了一眼手表,告訴蘇沈他一個小時之后出發,去見老嚴。
蘇沈:什么時候接到的消息?我怎么不知道?
李適同:報紙上寫的,估計有重要的事兒。
蘇沈:對了,早上我出去買早餐,見著路長娟了,起那么大早上班,我本來拉著她過來吃早餐,她說有急事,去晚了站長要罵人。
李適同放下報紙想了一下:蘇沈,你晚上爭取見一下路長娟,打聽一下出什么事了,老嚴那邊估計也有情況要傳遞給我們。
在望龍門,潘之讓和譚復川穿過走廊,匆忙進了會議室。
會議室里,特派員已經坐在那兒喝茶。
潘之讓:特派員,您來得這么早。
特派員從隨身的包里拿出一個檔案袋推到潘之讓面前,說著:坐吧,這是這次任務的詳細內容。
潘之讓收到手里:請您放心,我們一定會完成這次任務。
特派員:早上六點前,貨已經進了倉庫。后面的計劃就在這個檔案袋里。
潘之讓:是。
特派員:老板很關心重慶的安全,復川,打掃重慶這件事兒,你應該有辦法吧。
譚復川:放心吧,我會配合站長,掃干凈重慶城。
李適同出了門去了接頭見面的地點,上了樓頂,進了一間閣樓,看到嚴韋伯。這是一處廢棄的閣樓,在小樓的樓頂,卻要從樓外的一處破舊樓梯上去,這倒是讓一般人不注意這里,便荒草叢生,沒了樣子。
嚴韋伯:適同,來了。
李適同走到嚴韋伯身邊,被陽光晃了一下眼睛,他伸手擋了一下。
嚴韋伯:蘇沈怎么樣?
李適同:沒事。可是潘之讓應該感覺到什么了,已經在探我們的話。
嚴韋伯:有問題嗎?
李適同:還好,蘇沈聽不出來潘之讓的用意,反倒讓他覺得正常。可是蘇沈已經成了對方的目標,老嚴,我想教她當個狙擊手。
嚴韋伯:她沒摸過槍,在上海,她只是我們的外圍,負責情報聯絡,我們甚至還沒來得及培養她當個正式情報人員。
李適同:街上點燈的人還挺多。
嚴韋伯:組織上為你們進重慶執行任務,設計了一套計劃,可是現在都沒辦法執行,點燈的人盯死了整個重慶,我們一有動靜,怕是要連累到你們。現在最重要的就是保證你和蘇沈的安全,所以上面決定,我們先不動。
李適同:教蘇沈成狙擊手,看來是對的。
嚴韋伯:有個重要的事兒,碼頭上今早有動靜,可是我們靠不過去,你和蘇沈想想辦法,摸清楚什么情況。
李適同:早上蘇沈碰到望龍門的人,已經聽說有情況了,我已經讓她想辦法打聽一下。
嚴韋伯:樓下街對面那家成衣店,有個伙計叫侯課。
李適同:盛衣?那是蘇沈養母最常去的店,老板是她多年的朋友,我打聽過,和望龍門是有淵源的。
嚴韋伯笑了一下:和你丈母娘有交情的人,你這當女婿的,總也要照顧一下生意吧?
李適同:安全嗎?
嚴韋伯:放心吧,侯課是從天津過來的,是繞了關系跟著老板干活兒的,我們自己的同志,值得信任。你們有什么情報,就找機會去那兒,門口裁縫臺子下面,有個暗格。
李適同:明白。
在望龍門軍需科,陳虎正在軍需科和站長辦公室之間來回的跑,跑了兩次之后,路長娟就忍不住笑著看著他。
路長娟:陳虎!
陳虎皺著眉頭:叫我陳科長!
路長娟看了一眼辦公室門,緊關著。
路長娟:陳虎你又跟我裝是吧?有本事你裝到底,別粘著我。
陳虎走到路長娟身邊,剛要伸手又收回來。
陳虎:哎呀娟兒,我啥心思你能不知道?可是現在不是時候,你可不知道,特派員來了,站長臉黑著,咱這樓里什么時候這么靜過?
路長娟:我才懶得管這些事兒,還以為你又看上誰了呢。
陳虎把材料放在路長娟桌上:抓緊登記吧,登記的時候不能讓任何人進辦公室,千萬別惹麻煩啊。
路長娟:我懂!
陳虎出了辦公室,電話響,路長娟接了起來。
潘之讓去了望龍門碼頭,他的車停在碼頭上,他和譚復川從車里下來。倉庫老板看見潘之讓的車,迅速從倉庫出來迎接,臉上掛著一副買好的笑。
潘之讓冷著臉:貨呢?
倉庫老板指著身后:都在庫里呢,放心吧老板。
潘之讓看了一眼譚復川:我們去看看吧。
譚復川點了下頭,兩個人進了倉庫。不遠處,蔡漢庭一直盯著這里的動靜。
而在另一條街上,盧美坐著一輛人力車穿過街道,她從包里拿出化妝鏡,假借化妝補粉看著后面,發現有一輛車在跟著她,可是她看不清車上的人。盧美指揮車夫在一處街角轉了彎,看著身后那輛車從她身邊經過離開。
盧美:行啊,用這種招兒。
車夫:小姐,您這是被男人盯上了?
盧美:用你管,走吧!
望龍門碼頭倉庫,大門被一扇扇關上,塵土揚起,光線隨著倉庫大門的關閉頓時被阻隔在外,倉庫里暗了下來,只有倉庫頭頂的幾扇窗透進來的光照在貨箱上。潘之讓看著手里的貨單:胡老板,把這些貨都打開吧,我看一下。
老板有些尷尬的看著潘之讓。譚復川沒說話,站在身后看著潘之讓和老板。
潘之讓冷著臉:誰讓你負責這批物資的?
老板:文件上帶著老板的親筆簽字,讓我們暫時保管這批物資。
潘之讓:這批物資在重慶的移交對象是誰?
老板:是您。
潘之讓:現在站在你面前的不是我是吧?
老板:特派員交給我清單的時候特別叮囑,除了老板,沒有人有權利開箱驗貨,如果我違反了紀律,他就送我一顆子彈。
譚復川笑著走過來,拍拍老板的肩。
譚復川:胡奉旨,云霄人吧?民國二十八年救過陳良木將軍,把你帶到重慶,沒有陳將軍就沒有你現在的好日子。
老板驚慌的看著譚復川。
譚復川:你沒見過我,可是我還知道你更多的事兒,你不想在站長面前讓我說出來吧?
老板:可是,可是……我左右都是掉腦袋的事兒,這位老板你可不能讓我死在這事兒上吧?我也是奉命啊。
譚復川對潘之讓:站長,這事兒我來吧。
潘之讓:我和陳將軍也是老相識,知道你守著規則不能破,這事兒我不難為你了。復川,我們先走吧。
在軍需科,陳虎正在整理軍需報表,李豐順進了門坐在陳虎桌上,陳虎嚇了一跳。
陳虎看了一眼門口:你怎么進來的?
李豐順:你門又沒鎖,我怎么就不能進來?
陳虎:路長娟呢?
李豐順悄聲笑著:還沒把人家路長娟搞到手呢?
陳虎:哪有時間啊?你們剃頭組的閑下來了?
李豐順:有譚老先生在,我們能閑下來?我是在外面溜溜跑了一天剛回來,過來看看你。怎么著,喝一杯去吧?
陳虎:我可沒功夫,一會兒站長要報表,我這兒正亂著呢。
老館子,黃昏,內
路長娟進來的時候,蘇沈已經到了,菜也上了桌。
路長娟:菜都上來了?
蘇沈:我趴窗口見你進來了,讓伙計上了菜的。
路長娟:就咱倆?
蘇沈:就咱倆。
路長娟坐下來就拿起筷子吃起來:蘇沈,沒想到你還記得這家館子。
蘇沈也跟著吃起來:當然了,小時候咱倆最常鬧著家里人帶著來的。
路長娟喝了一杯水后才稍停了一下。
蘇沈:怎么回事啊?像個餓鬼。哎你跟陳虎怎么樣了?有什么好事沒有?
路長娟:別提了,這家伙時冷時熱的,沒個準信兒,懶得理他。
蘇沈:怎么了又是?要不要讓我爸給你使使勁兒?
路長娟:還是我自己來吧。
這會兒的碼頭上,譚復川和蔡漢庭站在碼頭一處。
譚復川:你認識那個胡奉旨?
蔡漢庭笑了一下,點了一枝煙:去年認識的,就知道這家伙后面不簡單。
譚復川:怎么回事?
蔡漢庭:整個碼頭就他日子過得好,可是江邊上那兩條船(指著江面)看見了吧?這一年就沒動過,沒生意的老板多,不著急的人這碼頭上就他一個。今兒來生意了,這生意能簡單了?
譚復川:我想看他的貨。
蔡漢庭朝胡奉旨的倉庫看了一眼,搖了搖頭。
蔡漢庭:他那批貨,你和你們老板不是來過嗎?你們都見不著,肯定是上面的秘旨啊。
譚復川:我知道里面是什么,可是我懷疑里面有別的東西。
蔡漢庭;行吧,我想辦法。什么時候想看?
譚復川:明兒給我。
蔡漢庭轉身要走,譚復川拉了他一把。
譚復川:那個女人……你今后別再打主意了。
蔡漢庭笑了一下。
而在老館子里,蘇沈和路長娟喝著酒,兩個人都喝得有點兒多了,相互挨著臉對著臉說話。
蘇沈:長娟,在重慶,咱倆最好,我心里的話跟誰也不能說,只能跟你說。
路長娟拉著蘇沈的手,醉意濃濃的。
路長娟:蘇沈,你回來真好,你一回來,我就覺得我的日子換了個天。陳虎那么讓人討厭我還是能接受他喜歡我,就是因為除了你,他就是對我最好的人。
蘇沈:你叔叔從小養著你,對你不好啊。
路長娟又喝了一口酒,沖著蘇沈笑。
路長娟:他對我好?你不是沒見過,我小的時候他怎么打我的,怎么把你從我家里趕出去的。他把我放在望龍門,是想用著我的,誰不知道?我才不傻呢。
蘇沈剛要喝酒,忽然愣了一下,沒喝,放下了杯子。
蘇沈:怎么這么說啊?
路長娟:我叔叔盯著望龍門的生意,別看他不說,我知道他沒安什么好心。
陳虎從站長辦公室出來,匆忙朝自己的辦公室走去,湯立峰攔住陳虎。
湯立峰:哎哎,去哪兒啊這是?
陳虎剛要說話,又收了回去:算了,還是不說了。
湯立峰:陳虎你就這樣,一點兒也沒個男人樣。
譚復川從辦公室出來,剛要下樓,聽見兩個人說話,兩個人沒注意他。
湯立峰:站長又給你派活了?
陳虎:不是,今天是長娟生日,我得抓緊去買花。
湯立峰笑著:哎呦喂,真要吃了這窩邊草了啊?路長娟不是早下班了嗎?
陳虎:和站長他女兒吃飯去了,我得走了,再不走可就沒機會了。
湯立峰:你知道人家在哪兒嗎?要不是我幫你查查?
陳虎:用不著,倆人在老館子呢,我不用問都知道。
譚復川悄聲下樓。
一輛車駛過街道,路過陳虎身邊。
陳虎剛從一家店鋪出來,手里拿著一個首飾盒。
這會兒,還在老館子里的路長娟和蘇沈又碰了一杯,彼此干掉杯中酒。
路長娟:他能忙什么呀?(故作神秘的)他最有興趣的就是上站長那兒報軍需費,這幾天他一張單子都沒敢往站長那兒送。
路長娟大笑。
蘇沈:為什么呀?
路長娟:你沒聽你爸說啊,估計要打了。碼頭上運過來一批貨,陳虎正忙著登記呢,我就愿意看他那副死德性,再也不敢跟我在辦公室里動手動腳啦。
路長娟哈哈大笑著。
蘇沈:運個貨跟要打了有什么關系啊?不會是人家做的生意吧?
路長娟:聽說這批貨是上面……
剛說到這兒,陳虎進了他們的房間。
路長娟搖晃著站起來,被陳虎一把扶住。
陳虎:哎呦兩位姑奶奶,這才多長時間啊,你們這是喝了多少啊?
陳虎看了一眼桌上的酒瓶,無奈的搖搖頭。
陳虎:我送你們回去吧。
路長娟:陳虎你個混蛋,我喝點兒酒你也管,今天是我生日,我跟我最好的朋友喝點酒怎么啦?
陳虎:我知道,我給你帶了禮物。那個……蘇小姐,我送你們回去吧。
蘇沈趴在桌前笑看著陳虎:陳虎,你帶路長娟走吧,不用管我。
陳虎:那怎么行啊?要是讓站長知道了,我還活不活了?
蘇沈:不用你管。走吧走吧。
幾個人都沒注意,譚復川在門外聽著他們的說話。
陳虎扶著路長娟,對著蘇沈說著:蘇小姐,那我們真的先走啦?
蘇沈揮揮手:走吧走吧。
陳虎帶著路長娟出了老館子。
蘇沈看著兩個人離開,又端起酒杯喝了一杯酒,神情憂傷。她起身,搖晃著穿起大衣,朝外面喊了一聲。
蘇沈:老板,結帳!
在家里的李適同在房間里走來走去,心神不寧。
第一次放蘇沈單獨出去辦事,從黃昏到夜晚沒回來,他不知道發生了什么情況。
蘇沈朝家里走去,酒喝得多了點兒,走路便有些搖晃。
譚復川的車經過蘇沈身邊,停了下來,他下車一把拉住蘇沈。蘇沈看見是譚復川,想甩開他的手,沒甩開。
譚復川把蘇沈弄到車后座,讓她坐好,復開車朝李適同住處而去。
譚復川從后視鏡看著蘇沈。
譚復川:喝這么多酒,出什么事了?
蘇沈看著譚復川:你跟蹤我啊?
譚復川:是碰巧。
蘇沈不再說話。
譚復川:你跟路長娟那么熟啊?
蘇沈:我們是從小玩兒到大的朋友。
譚復川:你知道她現在和陳虎好著呢嗎?
蘇沈依然微醺的:當然知道,長娟都和我說了。
譚復川:你倆無話不說啊。
蘇沈:當然。譚先生在重慶應該沒有無話不說的朋友了吧?
譚復川皺著眉頭看著蘇沈。
譚復川:小西,別總往那個樓里跑,你跟……
譚復川的話還沒說完,蘇沈就忍不住大發脾氣。
蘇沈憤怒的:許……譚先生你管太多了吧?我在重慶往哪兒跑,是不是都要你譚先生批準啊?
譚復川:小西!
蘇沈:小西不是你應該叫的!停車!
譚復川沒說話,車繼續開。
蘇沈:停車!否則我跳下去了!
譚復川:小西,別鬧了,我不問了,前面就到你家了。
車子疾駛過街道。
到了蘇沈家,譚復川剛把車停好,蘇沈就從車上跳下來,譚復川迅速跟著下來,一把拉住蘇沈:小西,聽我的話,別再對路長娟那么感興趣,我是為你好。
譚復川說完這句話,上了車離開。蘇沈進了院子。
蘇沈進門,李適同站在門口,一把扶住蘇沈,把她扶到沙發上坐下來。
李適同皺著眉頭看著蘇沈:你這是真喝多了?
蘇沈:我清醒著呢。
李適同:你不是去見路長娟了嗎?怎么是譚復川把你送回來的?
蘇沈靠在沙發上揉著頭,李適同把蘇沈從沙發上拉起來。
李適同:蘇沈,我們現在在談任務。
蘇沈坐直了盯著李適同:李適同,你忘了我們最大的任務是什么了吧?
李適同愣看著她。
蘇沈:就是你要當好我丈夫。
李適同:我不是正當著呢嗎?我要跟你說的是我們今天的任務。
蘇沈:你不是教過我嗎?我們的生活就是任務,你還說過,也許在我們的窗外,就有敵人的一輛車一雙眼,那你更應該先幫我倒杯茶。
李適同笑了一下,起身倒了一杯茶,遞到蘇沈手里。
李適同:喝吧,說實話,看著你醉了酒進來,我是先有點兒心疼才想著任務的。可是我能說的只有任務。
蘇沈:任務完成了,可是我可能完成的不好。
李適同:說說吧。
蘇沈坐在桌邊,在紙上畫著什么。
李適同:路長娟知道那批貨在哪兒嗎?
蘇沈:就說在望龍門碼頭,別的她也不知道。本來我還想多問點兒,后來陳虎來了。
李適同:陳虎?(看著不太精神的蘇沈)蘇沈你精神點兒,陳虎是什么時候進的房間?
蘇沈:我們正聊著呢,他就進來了。
李適同:你們說哪句話的時候他進來的?
蘇沈:我是喝得有點兒多,可是你放心,我清楚著呢。我們正說著碼頭上的貨,我正想問長娟那些貨的事兒,陳虎就進來了。
李適同:他進來的第一個表情是什么?
蘇沈起身重新坐回沙發,把手里的紙遞給李適同。
蘇沈:這是我們三個人當時的位置,表情。
李適同接過那張紙,仔細的看著。
李適同:明天,譚復川肯定會去找陳虎,路長娟根本不知道你現在的身份,一定會把你們說的話告訴陳虎。
譚復川開著車,若有所思。復而在轉過一條街之后把車停下來,點燃了一根煙,看了一眼后視鏡。街面潮濕,偶爾有人經過,匆忙趕路。譚復川的眼前閃現出這個晚上他見到蘇沈的情景。
蘇沈和路長娟喝醉的畫面;
蘇沈(話外):他能忙什么呀?
蘇沈在他車里的畫面;
譚復川滅了煙丟在車外,開車離開。
潘之讓在書房里走來走去,手里夾著一支雪茄,明顯看出有不悅的心事。
臥室里,夏展瑛睡不著,看著門外書房透出來的光線,知道潘之讓有了煩心事。
夏展瑛下床穿了件衣服,出了臥室,進了書房。
潘之讓回頭看著夏展瑛:我馬上睡。
夏展瑛笑著:之讓,我還不知道你嘛,多大的事兒你也少有這種時候,這么多年,見過你這樣不超過三次,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潘之讓:說了你也不懂。
潘之讓重重嘆了口氣。
夏展瑛剛要轉身離開,潘之讓叫住了她。
潘之讓:陪我說說話吧。
夏展瑛坐在沙發上,潘之讓過來坐在她身邊,一只手覆在夏展瑛的手上,夏展瑛吃驚的抬頭看著夏展瑛。
在蘇沈的臥室里,李適同靠在床頭,借著臺燈看著蘇沈畫的那張紙。蘇沈睡著了,轉過身對著李適同,李適同看了蘇沈一眼,蘇沈的一條腿搭上了李適同的身體,李適同緊張了一下,手里的紙抖了一下,他想把蘇沈的腿拿下去,可是不知所措。蘇沈的手也搭了過來。李適同繃緊神情看著蘇沈,又拉過被子蓋在蘇沈的身上,接著看手里的那張圖。
潘之讓明顯的老了很多。
潘之讓:展瑛,我是想給你個好日子過,可是好日子估計不長了。
夏展瑛:真要打了?
潘之讓點頭:真要打了。我心里不想打這一仗啊,一家人,打翻了天還是一個結局……
夏展瑛:你就為了這個?
潘之讓:不單這一件事兒啊,我對這個復川,也有些不踏實。
夏展瑛:為什么?
潘之讓:老板是擔心我不情愿打這一戰,所以把他放我身邊了,現在物資都進了重慶,可是我總覺得這物資有點兒不對勁。
夏展瑛:你去問問不就行了?
潘之讓笑看著夏展瑛:你哪兒懂啊?自己的女兒心里想什么,都不是問問就能知道的,更何況這老板的心事啊。
濕漉漉的城市和街道。匆忙趕路的人和街上的車輛濺起的水滴。
譚復川的車穿過。
賣報人的聲音穿透著街道:看毛澤東離開重慶!看日本人投降書全文啊!
望龍門軍需科,陳虎剛進門,譚復川隨之進來,并隨手并上了門。陳虎嚇了一跳,看見譚復川,有些緊張。
譚復川:你緊張什么啊?
陳虎假裝輕松的訕笑著:不知道是譚副站長。
譚復川:那以為是誰啊?路長娟?哎你這個漂亮的女秘書是從哪兒招來的?
陳虎:沒……沒從哪兒,她一直都在的。
譚復川走到窗前:正在外面跟李豐順他們聊天呢。怎么樣,追上了嗎?
陳虎:沒……沒完全追上呢。
譚復川:這姑娘長的是真漂亮,要不我給你出個主意,想聽嗎?
陳虎兩眼放光的:想聽啊!
譚復川:追姑娘得知道姑娘喜歡什么,人家喜歡金條,你就算送一車美金也討不得女人心啊。
陳虎:哎呦譚副站長,我從來就沒送對過東西。
譚復川:她總有好朋友吧?要打迂回戰。
陳虎:她最好的朋友就是站長女兒了。昨兒晚上還一塊兒吃飯呢。
譚復川:你看,那你就得跟路長娟好好聊聊了,你得知道人家兩個姑娘都在一起聊什么了,那可是她最感興趣的,到時候再布署戰略,還不是一槍一個準兒啊?
陳虎:真的?那我知道她們聊什么了,怎么知道送什么啊?
譚復川走到門口:到時候來找我啊。陳虎,我幫你沒別的,是看你追這么個好姑娘追不上,著急。走了。
譚復川離開。
李適同家,蘇沈在鏡子前試著衣服。李適同把一顆糖摳成空心,把一份情報仔細的卷進糖心,包在糖紙里。
蘇沈:我媽就是喜歡做衣服,我要不穿得好一點兒,她就天天嘮叨著你在上海沒給我好日子過。
李適同邊包著糖紙邊說著:他在上海為什么沒給你穿在身上的好日子?
蘇沈一下黯淡下來,嘆了半口氣,又收了回去。
蘇沈:我們……
李適同起身把包好的糖遞給蘇沈。
李適同:帶著這顆糖,去做衣服吧。
蘇沈:這是什么?
李適同:情報。一會兒你媽會帶你去盛衣成衣店,你把這顆糖想辦法交給里面的一個伙計,他叫侯課。
蘇沈:咱媽,不是我媽!
李適同:對,咱媽。
蘇沈:你怎么知道我們要去盛衣?我都不知道我媽要帶我去哪兒呢。
李適同:前兩天我聽見她打電話約了盛衣老板去做衣服。老嚴也查到你……咱媽常到盛衣做衣服,所以在那兒安排了我們的同志。
蘇沈擔心的:要是我沒時間把這顆糖交給侯課怎么辦?
李適同:在縫紉桌下有個暗槽,不能直接交給侯課,你就要想辦法放到那個暗槽里,這個情報今天必須發出去。
蘇沈:我怎么跟侯課見上頭?
李適同:我教你……
盧美穿著妖嬈的走在街上,進了一家店,又出來,扭著腰哼著曲兒的穿過街上人的身邊。
人群中有個人和盧美保持著距離的跟著她。
盧美停在大戲院門前看著宣傳欄,發現身后有人跟著。盧美找了個時機回頭觀察著身后人,發現那個跟蹤他的人不見了。
夏展瑛帶著蘇沈進來,老板頓時滿臉堆著笑的迎出來。
老板:哎呦潘夫人您來了,這位是……
夏展瑛:我女兒蘇沈。
老板:早有耳聞,第一次見夫人帶過來,今后可要多光顧我們小店啊。
夏展瑛看著蘇沈:會的。小西,這位是盛衣的老板,你今后的衣服都可以到這兒來做。
蘇沈笑看著老板。
老板朝里間喊著:侯課,來客人了。
從里間跑出來一個伙計,清瘦,有些呆滯。
老板:夫人,這是我們這兒的伙計侯課,腦子有點兒笨,可是手藝好,讓他給蘇小姐量衣服?
夏展瑛笑著:好。
侯課看著蘇沈,有些結巴著:小……小小姐,您跟我到那邊兒。
侯課帶著蘇沈到了縫紉臺前,拿出一尺子一本子,開始給蘇沈量尺寸。
老板在給夏展瑛試著一個半成品衣服。
老板:夫人,這衣服的腋下還得調一下,您今天試了,過五天再來取就行。
夏展瑛:行行,聽你的。
蘇沈小聲的:你就是侯課?
侯課大聲的結巴著:是……是呀,我是老板的親……親親親戚,能能……給小姐做衣服是……是我的榮幸。
蘇沈剛想從包里拿出那顆糖果。
侯課:小姐您……您別動,尺寸不……不不……準了。
侯課的眼神兒朝老板那兒瞟了一眼,蘇沈收住了手。
在一家飯館,蔡漢庭在二樓的一個包間里,拉過一把椅子坐在窗前看著樓下。譚復川的車停在飯館門前,他從車里下來,四周看了一下,進了飯館。譚復川進門,蔡漢庭把椅子挪回桌旁。譚復川坐下來,自己倒了杯茶喝了一口。
譚復川:查到什么貨了嗎?
蔡漢庭笑著:大部份和上次的貨一樣,是要運出去的物資。但是這批貨里有七箱不是物資。
譚復川看著蔡漢庭。
蔡漢庭遞給譚復川一張單子,譚復川看著沒什么表情。
蔡漢庭:看明白了?
譚復川:知道了。
蔡漢庭:出事了?
譚復川:沒有。
蔡漢庭:沒出事你一臉黑?還有個事兒,(從包里拿出一張照片遞給譚復川)這個人最近常去碼頭,他叫……
蔡漢庭的話還沒說完,譚復川一拳打在蔡漢庭的臉上,蔡漢庭完全沒防備,直接摔在地上,復掙扎著爬起來,臉上帶著傷盯著譚復川。
譚復川一臉憤怒的剛要發火,又看了一眼門口,收了想發出的暴燥。他壓著聲音,但情緒明顯憤怒。
譚復川壓抑著聲音:沒這個人蘇沈就得死在你槍底下!
蔡漢庭不在乎的:有了這個人,早晚有一天你我得死在那些蚯蚓手里!他們已經開始翻重慶這片土了,你就不怕被他們埋這地底下?
譚復川倒了兩杯酒,一杯遞給蔡漢庭,拍拍他的肩讓他坐下。
譚復川:斷他們是我的事兒!(收了一下情緒)漢庭你聽著,我不是因為她過去是我太太才這么做的,我從特訓班出來,就再也沒有可念的舊了。(細微的黯然)我們現在還不能確定她也是一只蚯蚓,你動了她,一則驚動了站長,二則,肯定驚動了那些蚯蚓。
成衣店里,夏展瑛量好了衣服,笑逐顏開的起立到蘇沈身邊,對著老板。
夏展瑛:老板,您們這新來的伙計行嗎?我女兒好不容易回了家,得好好給她做幾身衣服的。
老板過來:潘夫人您就放心吧,我你還信不過嗎?這伙計的活兒您是沒見著,走針量尺寸可是咱這城里沒人能比的。您可是知道的,這旗袍的腰身啊,好壞就差在這腰上的幾分兒尺寸呢。
夏展瑛:哎呀,我就是問問,看你這一嘴的話。
老板陪著笑。
夏展瑛:小西啊,那咱們走吧。
就在夏展瑛和老板你來我往說話的空兒,蘇沈把手里的情報藏在身后,塞進了身后的一個針線卷兒里。
侯課對著老板:蘇小姐的衣服量好了(把一張單子交給老板),這是尺寸。
老板收起單子,笑看著夏展瑛和蘇沈。
老板:我送夫人和小姐出門。
夏展瑛和蘇沈離開成衣店,蘇沈回頭不停的看著侯課,侯課卻專心的收拾著案臺和各種東西,連頭也沒抬一下。
蘇沈拎著一盒點心盒子和夏展瑛一起走著。
蘇沈:媽,怎么不叫個車啊?
夏展琪:難得這么好的天兒,走走吧,你是不是累了?
蘇沈:沒有。
夏展瑛關心的:你怎么心事忡忡的?是不是有什么事兒啊?剛才從盛衣出來的時候,你就總回頭看,是不是衣服量得不滿意?還是那個新來的伙計態度不好?
蘇沈掩飾著緊張:沒有。
夏展瑛:小西,你離開家也有快八年了,可是這次回來,媽總覺得你過得不好,你跟我說說,是不是適同他……
蘇沈:媽!他挺好的。
夏展瑛:媽想問你件事……
蘇沈的心思還在那個針線卷兒里。
夏展瑛疑惑的:小西?你怎么了?
蘇沈回過神兒:噢,沒事,我是覺得這個地方好像變化挺大的。
夏展瑛笑了一下:當然。小西,你聽見我跟你說的話了嗎?
蘇沈:媽,你剛才說什么?
在飯館里,譚復川和蔡漢庭面對面站著,窗外人流涌動,譚復川看了一眼窗外,目光回過來落在蔡漢庭臉上。
蔡漢庭:當年二十個人里,老板說你是唯一一個計算特工,說你的腦子是做了個手術,里面只有算盤珠子,能算子彈,算時間,甚至能算生死距離……
譚復川揮了一下手:我知道你要說什么。
蔡漢庭:上面把我放在這兒四年多,就等著你來。我唯一的任務就是讓你身邊干凈。
譚復川黯然的:怎么可能那么干凈……
譚復川瞬間收回黯然。
蔡漢庭:你腦子里的算盤珠子掉一顆,我們的命就全沒了,黨國的榮辱也沒了。
譚復川:你還真以為那顆珠子能被一個女人弄掉了?
譚復川端起桌上的酒杯,一口干掉了杯中的酒,轉身離開。
蔡漢庭愕然站在原地。
夏展瑛和蘇沈去了一家咖啡館,面前一人一杯咖啡。夏展瑛看著窗外的天,不知道什么時候起了風,吹得外面的樹枝搖晃,行人匆忙趕路,塵土透過窗子,覆蓋得整個街道灰蒙。
蘇沈不停的喝著手里的咖啡,掩飾著自己忐忑的擔心。
蘇沈:怎么就起風了?剛才還好好的。
夏展瑛:重慶現在啊,就這副樣子,唉。對了小西啊,我是覺得復川是個挺好的人,又會做飯,又會養花,聽你爸說還是老板最看中的人……(小心的觀察著蘇沈的神情)你倆當初怎么就……
盛衣成衣店,侯課邊收拾東西邊回憶著蘇沈離開時的神情。
老板從里面出來,邊找東西邊嘮叨著。
老板:這女人就是難伺候,挺好看的紫色旗袍,非要換個黃壓線。
侯課:老板,這倆顏色不配套啊,不能這么壓線。
老板落著個臉:我還能沒你懂?可人家出錢,這剛捎來信兒,勸也勸不住,說是在戲院里看了一出戲,臺上的名角兒就是這么穿的。
老板在案臺上找著,抬手把一卷兒線拎起來。
侯課忽然愣了一下,上前,把另一卷兒線遞給老板。
侯課:老板,那用這卷兒吧。
老板拿著那卷兒線:人家要大黃!
老板進了后面屋子,侯課愣在原地。
咖啡館里,蘇沈面前的咖啡已經喝光了。
蘇沈:……媽,您就別跟爸說這些事了。
夏展瑛:你這么多年不給家里一封信,你爸去上海你也不讓他進你的家門,就為了這個?
蘇沈:不全是。
夏展瑛:我知道你為個啥,可是……我們一直當你是自己親生的女兒,再說……
蘇沈:再說自己家人不可能打起來。
夏展瑛:是啊。
蘇沈:可是這城里老百姓天天嚷著不太平。你說我爸他們會不會希望跟共產黨打起來?
夏展瑛:這跟共產黨有關的事兒,是最不好說的。你爸怎么想的,他跟誰也不說,可是我想啊,他心里也不想打這場戰吧。小西啊,這打不打的,跟咱們都沒關系,我說的是復川,我還是覺得復川這人比適同懂事兒。
蘇沈有些憂傷的:媽,回不去了。當年他招呼不打一個走了,要是沒有李適同,我自己在上海,比你們想得過得還糟糕。
夏展瑛難過的:是啊,路是不能回頭走了,復川哪兒都好,可我就是覺得這個人說不上哪兒,讓人摸不透,覺得好像特別冷。
蘇沈沒說話,這個男人從此在她的心里成了一把刀,不能拎,一拎就劃一道傷。
陳虎匆忙進了軍需科,臉上帶著多日不見的笑意。
路長娟調侃的:呦,陳科長這是得了什么好處了?半個月了終于見著你笑臉了。
陳虎把手里的東西放進柜子里鎖發,轉身又從抽屜里拿出一個小盒子,神秘的走到路長娟面前,剛要說話,又起身去把辦公室門關好。陳虎這些舉動倒把路長娟給驚著了,她一直躲著陳虎。
路長娟:我就是問問,你要干什么呀?這大白天的關什么門啊?
陳虎:你緊張什么啊?我真想對你怎么樣,也得明媒正娶了再說,放心吧。
陳虎打開手里的小盒子遞給路長娟,路長娟接過小盒子,里面是一串寶石項鏈,路長娟吃驚的張大嘴,盯著陳虎。
陳虎剛要伸手:我幫你戴上?
路長娟頓時收起笑臉:不用!陳虎你這是用軍需費給我買的?還是出什么事兒了要把我賣了?
陳虎:你這話從哪兒來的啊?我這……
路長娟冷著臉:說吧,倒底什么事?
陳虎坐在路長娟對面,訕笑著:你最近總和站長女兒在一起,怎么不留點兒時間跟我約會啊?
路長娟:跟你約會?你有時間嗎?
陳虎:只要是你的事兒,我肯定有時間啊。哎,你們倆都聊什么呀?是不是聊怎么對付我啊?我說你最近都不怎么理我。
陳虎起身把那串項鏈幫路長娟戴上,路長娟心里格外喜歡,卻沒全部表現在臉上。一份禮物著實讓她對陳虎多了幾分好感。
路長娟:才懶得聊你呢,兩個女人,誰愿意聊你個臭男人啊。
陳虎笑嘻嘻的:說說,聊些什么呀?我還從來不知道兩個女人在一塊兒能聊什么呢。
路長娟:真想知道啊?
潘之讓回家進門,換了衣服,沒像慣常一樣聽到夏展瑛的招呼聲。
潘之讓:老夏!
夏展瑛沒應。潘之讓放下包,去了廚房,見夏展瑛正在廚房里收拾菜,卻有點兒走神。看見潘之讓進來,嚇了一跳。
潘之讓:你怎么了?
夏展瑛:沒事兒,你去喝杯茶吧,沏好了,菜馬上就好。
譚復川在辦公室里,站在窗前考慮著什么。桌上電話響,他一副沒聽見的架勢。有人敲門,譚復川也沒應。
點燈組長湯立峰在走廊里遇上譚復川的秘書。
湯立峰:我正要找譚副站長呢,他去哪兒了?
秘書:在辦公室啊。
湯立峰:我敲了半天門,沒人啊。
秘書:不可能,除非是他不想給你開。
湯立峰:他又不知道外面站著誰,怎么就不想給我開呢?
秘書:你等會兒再來吧。
秘書離開,留湯立峰愣在那兒,想了想,又去敲了門。沒想門正好打開。
譚復川:我正要找你,進來吧。
湯立峰看著譚復川的臉色不好,有些緊張,猶豫著進來。
譚復川:說說你最近盯著的那些蚯蚓吧。
湯立峰:我就是為這事兒來的。
譚復川看了湯立峰一眼。
湯立峰:你說他們最近是怎么了?全都鉆土里,沒動靜了啊?
譚復川笑了一下。
湯立峰:你找我什么事?
譚復川:就是這事兒,敲山震虎。這事兒你有辦法,松土吧,總能挖出來一兩個蚯蚓。
湯立峰:點著燈還是……
譚復川:老規矩,你負責把燈點著,我安排李豐順剃頭。
湯立峰有點兒興奮的:又要有大事兒了?
譚復川冷著臉:去吧,抓緊動。
湯立峰收起興奮的神情:是!
侯課在店里收拾著桌子上的針線、布料和登記,偶爾朝里間看一眼。門外起著風,侯課把大門關好,用抹布擦著桌子上的土。里間,老板正在把線套上機器,把一件旗袍壓上線,線團轉動,里面便掉出來一個東西落在地上。老板停下手里的活,低頭看了一眼,看見一顆糖掉在地上。
老板嘟囔著:這屋子里怎么還出來個糖?
老板蹲下身,探到桌子底下,剛把糖拿在手里,面前猛然出現了侯課的那張笑嘻嘻的臉。老板嚇得一屁股坐到地上,頭利索的磕在桌板上。
老板不帶好氣兒的鉆出來,盯著同時從桌子底下鉆出來的侯課。
老板:你搗個什么亂啊?這進來也沒個聲兒,不是跟你說了嗎?這個房間你少進來,不是你呆的地方。
侯課:我都答應我們鄰居那小孩兒了,給他買顆糖回去,剛才忙忘了,就給放線團上了,找了半天沒找著。
老板看著侯課:買糖就買一顆?
侯課依然笑嘻嘻的:叔……
老板:少來,叫老板!
侯課:老板。你最知道我兜里有幾個錢,我能買多少?還真能給他買一兜子?我也就是沖著有時候沒錢去他家混口飯吃的情份上。
老板不屑的:鄰居的孩子,又不是自己的,還買糖,你可真有閑心。這要是你兒子,我出錢給他買一包。
老板把手里的糖丟給侯課,侯課差點兒沒接著,狼狽的接在手里,看著老板傻笑。
老板:去吧,我還得忙呢。
當晚的街上,一聲槍響。
一輛車嚇得左右搖擺著離開。
被擊中的人倒在街邊,手里拿著一份報紙,血染了報紙,流在地上。
一棟樓里出來一個人,壓著帽子,匆忙進了街對面的車里,車子疾駛而去。
陳虎正跟譚復川坐在辦公室的沙發上喝茶聊天,隱約聽見一聲槍響,陳虎手里的茶晃了一下,濺在手上。
陳虎:好像有槍響。
譚復川假裝聽了一下:怎么可能?
陳虎:你沒聽見啊?不可能。人家都說你耳朵不是肉的。
譚復川:他媽的耳朵不是肉的能是啥的?
陳虎:是湯立峰手里那套寶貝似的監聽儀改造的。
譚復川笑了一下:你是說你都聽出是槍響了,我沒聽出來?我都沒聽出來,肯定就不是槍響。接著說你的事兒。
陳虎愣眉愣眼的看了一眼窗外,悄然無聲。
陳虎:……噢,對對,說我的事兒。
譚復川:路長娟就跟她聊點兒過往?
陳虎:是啊,還說蘇沈問她跟我的事兒,替我說了很多好話。(顯得有點兒滿足)我也沒想到路長娟看著伶牙俐齒的,其實是個懂事的人。
譚復川看著陳虎沒說話。
陳虎:真的,我沒騙你。她還跟蘇沈說,我最近忙,沒時間陪她,可是她反倒挺喜歡我忙的時候,說看著特別踏實。
譚復川皺了一下眉頭,陳虎沒看出不。
譚復川:她說你忙什么呢?
陳虎:能忙什么啊?最近不是碼頭上的那批貨嗎?我一樣一樣的登記……
譚復川起身,看著窗外,天暗著,風沒停。
譚復川:對了你說湯立峰手里那套寶貝,怎么沒見他用啊?
陳虎:他怎么研制的,說是還沒研制成熟呢,神叨叨,我們都沒信。
譚復川:回去吧,這么晚了。
陳虎怔愣著看著譚復川:那我該怎么辦啊?
譚復川:比我想的好啊,路長娟這么理解你,還就抓緊時間跟她求婚吧,別把這么好的一個姑娘丟了。
陳虎起身笑著:真的假的?
譚復川笑著揮了下手,陳虎興奮的離開。
一輛人力車穿過街道,朝碼頭而去。
侯課匆忙走到碼頭,四處觀察了一下,進了一艘渡輪。
渡輪里坐著嚴韋伯,侯課進來坐在嚴韋伯對面。
嚴韋伯:有麻煩?
侯課:沒有。但是晚上出了事,繞了路過來。……是我們的同志嗎?
嚴韋伯點了下頭:是。
侯課把那顆糖果交給嚴韋伯。
嚴韋伯拿開糖果紙看完里面的情報,用打火機燒著丟到水里。
侯課:我先走了。
嚴韋伯點了下頭,侯課離開渡輪,嚴韋伯坐在渡輪里,望著安靜的江面,想了很久心事,才離開。
潘之讓家臥室,床頭燈開著。潘之讓靠在床頭看著書,夏展瑛一副愁眉苦臉的樣子,潘之讓沒看她。起風,吹得外面的窗簾不停的響,夏展瑛披了件衣服起床。
潘之讓:干什么?
夏展瑛:起風了,吹得人睡不著,我去把窗子關上。
夏展瑛關好窗子回到床上,重重嘆了口氣。
潘之讓;我今天一晚上就看你不對勁兒,飯也做得不踏實,臉上也沒個笑,出什么事了?
夏展瑛:沒什么事。
潘之讓把手里書放到床頭柜上,摘下眼鏡看著夏展瑛。
潘之讓:你這個人心里藏不住事兒,說吧。
夏展瑛:本來就沒什么事兒,可就是窩在心里睡不好。
潘之讓:那就說說看,我給你出個主意。
夏展瑛:是小西,我今天帶著她去做衣服,本來看著她挺高興的,她搬出去住也有段時間了,想著好好給她做兩身衣服,可是我總覺得她心神不寧的……
潘之讓被夏展瑛的話說精神了,他不由自主的坐起身子,轉向夏展瑛。
夏展瑛:你看,你聽了也跟著著急吧?
潘之讓:你接著說。
夏展瑛:沒什么了,就是覺得她心里有事。
潘之讓:你沒問問她,出什么事了?
夏展瑛猶豫了一下:問了,她也沒說什么。
潘之讓:展瑛,小西是對我有成見,可是你知道我對小西的感情,她過得不好,你心里難過,你以為我就能過得好嗎?她倒底怎么了?
夏展瑛:她真沒說什么,我就是問了問她跟復川能不能回頭,我總是覺得這個適同沒有復川那么用心。小西一個人在外面生活,我是她媽,從小養她到大,當然是想著有人能對她好。
潘之讓:她怎么說?
夏展瑛嘆了口氣:回不去了,她就說回不去了,可我聽著她還是念著舊情的。唉,不說這些了。之讓,我問問你啊,你說真要打起來嗎?
潘之讓不耐煩的:總問這些沒用的。
夏展瑛:小西今天也說起來,我是怕真打起來,小西好不容易回到個安穩一點兒的重慶,怕是這好日子不長。
潘之讓:小西怎么說起來這事兒?
夏展瑛:她就是說你會不會也支持打這仗,要真打起來了,日子都沒法兒過了。
譚復川辦公室,夜,內
譚復川的桌上堆滿了材料。
窗外夜深,風大,窗未關,風吹起來,桌上的紙不停的被吹動著。
譚復川一張一張的邊看邊整理著桌上的材料,之后收起,鎖進抽屜。
譚復川拿出一張地圖,在上面用紅藍兩色筆標注著各個地點。全部標注完,譚復川使勁兒活動了一下身體,起身到窗前,看著起風的窗外,深夜里的重慶。
蘇沈睡著,李適同卻睜著眼睛想著心事。
夜深人靜。
潘之讓還沒睡著,翻來覆去的想著心事。
夏展瑛:別這么折騰了,大不了讓譚復川多干點兒事,你就別這么……
夏展瑛的話還沒說完,就看到潘之讓開始深呼吸,并且不舒服的樣子。
夏展瑛緊張的:怎么了?怎么了你?
潘之讓:藥……心臟的藥……
夏展瑛下了床,匆忙從旁邊的抽屜里拿出藥,倒進潘之讓的嘴里,又端了一杯水進來,讓潘之讓喝了下去。
幾分鐘后,潘之讓安靜了下來。
夏展瑛:嚇死我了,要不要讓小西他們回來啊?
潘之讓:不用,哪兒那么嚴重,就是這幾天心里著急,沒事兒。
夏展瑛躺下來,面對著潘之讓,憂心著。
潘之讓拍拍夏展瑛:放心吧,我沒事。
夏展瑛勉強笑了一下。
清晨的重慶,風停了,便顯得安靜。碼頭上的船開始動了,在江面上響著號子離去。
潘之讓出了家門,下了石階,慣常的在石階下那家早點鋪子買了一塊燙面油糕,兩張油紙包著。
老板慣常的打著招呼:先生吃好啊。
潘之讓點著頭,鉆進停在旁邊的車里,車子駛離碼頭。
李適同在洗手間洗臉,他看著鏡子里的自己,想著身后窗外隨時出現的點燈的人,甚至哪一天會出現的一支狙擊槍。
蘇沈過來看著李適同:你怎么了?
李適同擦了臉出來,站在蘇沈面前看著她,蘇沈知道每次李適同這樣看著她,都會有一個重要的決定或事情發生。
蘇沈:說吧。
李適同:我教你用槍吧。
蘇沈頓時興奮的:太好了。為什么要教我用槍?是不是要出事了?
李適同:我能聞到對方手里槍的味道了,他們離我們越來越近了,望龍門這幾天看似沒動靜,肯定是在準備一次大行動。
蘇沈:你什么時候開始教我?
李適同:我們得找個安全的地方。
蘇沈:我知道。
李適同看著她。
蘇沈:江對岸,黃桷椏東邊,有一片樹林,那是一片荒蕪樹林,從來沒人去。
李適同:現在呢?
蘇沈:都傳那兒鬧鬼,沒人敢去。
李適同:鬧鬼?
潘之讓出門,夏展瑛不放心的送他。
夏展瑛:之讓,我幫你約大夫吧,你昨晚可真是嚇死人了。
潘之讓:沒事,別跟小西他們說啊。
夏展瑛:知道了。
潘之讓下了石階,夏展瑛關上門。
司機手里端著一塊湯面油糕在等著潘之讓,油糕新出爐,燙,司機便兩只手倒來倒去。
潘之讓笑:燙吧?
司機遞給潘之讓:老板,上車抓緊吃。
潘之讓接過油糕,司機開車門,讓潘之讓坐進車里。
司機開車離開。
潘之讓第一次沒吃那塊油糕,他拿在手里,看著油糕透過油紙滲出的油。
譚復川進了望龍門的院子,正看到站在門口的湯立峰,抬著頭望著天。
譚復川站在湯立峰身邊:閑的?出來望天兒?
湯立峰:組長,你到重慶之后,還沒見過這么好的天兒呢吧?別說你,這一年我們都少見這么好的天。
譚復川:別浪費了這天,跟你說點兒有意思的事。
湯立峰好奇的:什么事?
譚復川朝樓里指了一下:進去說吧。
兩個人進了樓里,邊走邊說著。
譚復川和湯立峰進了樓。
譚復川:聽說你手里有一套你自己搞得設備?
湯立峰驚了一下:誰說的?
譚復川笑了一下:好事兒啊,你比我想的要牛。那套設備怎么樣?
湯立峰:沒得說,監聽效果特別厲害。
譚復川:有多厲害?
湯立峰:能聽到呼吸聲。
兩個人上了樓,穿過走廊。
譚復川:行,別把它藏著了,用一次吧。
湯立峰高興的:好啊,什么任務。
譚復川:快了。
譚復川進了自己的辦公室,湯立峰吹著口哨朝自己辦公室走去。迎面過來路長娟。
路長娟:湯科長什么事兒這么美啊?
湯立峰笑著:路長娟,不是我說你啊,最近漂亮得不成樣子了,陳虎真夠瞎的,還不抓緊跟你求婚。
湯立峰進了自己的辦公室。
譚復川辦公室,日,內
譚復川剛坐下,李豐順就進了他辦公室。
譚復川:說。
李豐順:盯上嚴韋伯了。
譚復川:這不是老湯那組的事兒嗎?
李豐順:偶然。
譚復川:你運氣好,在哪兒?
李豐順看到譚復川桌上有張地圖,過去找了一下,指給譚復川。
李豐順:在這條街上,明顯是要接頭,但不確定要去哪兒?
譚復川:誰盯著呢?
李豐順:我派了兩個人。
譚復川:跟得住嗎?
李豐順:跟得住。
譚復川騰得一下站起來:叫湯立峰,馬上到會議室。
李豐順:是。
潘之讓辦公室,日,內
譚復川推門進來。
潘之讓抬頭看著他。
譚復川:對不起,太急沒來得敲門。
潘之讓:沒事,說吧。
譚復川:盯上姓嚴的了。
潘之讓:那還不抓緊動?
譚復川:請您到會議室,聽一下我們的計劃。
潘之讓:好。
望龍門會議室,日,內
譚復川在墻上地圖上畫上幾個標記。
潘之讓坐在座位上,聽著譚復川的任務。
譚復川:李豐順,你抓緊在這幾個地點放你的人,每個地方放一個就行,帶槍。
李豐順:狙擊還是貼身?
譚復川:貼身。
潘之讓指著地圖:復川啊,那個陶瓷店你得放人。
譚復川:這個地方不像他們的聯絡站或者接頭地點,我在外面放人。
潘之讓:我去過這家店對面的樓里,觀察過他們的二樓,設計精致,樓梯直通后院,有暗室有隔斷,如果你買得起陶瓷,還可以上去喝一杯咖啡。
譚復川震驚的聽著。
潘之讓:沒時間去考察了,布人吧。
譚復川:是,還是站長厲害,我沒想到一家看起來沒什么客人的陶瓷店樓上是這樣。
潘之讓:你打算怎么安排?
譚復川看著湯立峰:你帶著你的寶貝去這兒吧。
潘之讓點了下頭。
李豐順:抓嗎?
譚復川:不抓,我要這個人身上的消息,你們跟住了,這事兒歸老湯。
李豐順:是。
譚復川:抓緊動吧,來不及了。
所有人迅速離開會議室。
譚復川:站長,行動結束我去向您匯報。
潘之讓:好。
碼頭上,李適同上了渡輪。渡輪穿過江面,朝著黃桷椏而去。
整條街道,都出現了望龍門的人。他們混在人群里,買報,裝成混混坐在街邊抽煙,有人躲在車里,有人坐在咖啡館盯著外面的動靜。
嚴韋伯穿過街道,甩掉了后面跟著的點燈的人,但是他沒想到的卻是,一個剃頭的盯死了他,卻沒被他發現。
潘之讓畢竟是個老特工,嚴韋伯真的進了那家陶瓷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