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日里,每當小七前來,那老妖王總會面色陰沉,讓人望而生畏。更別提從他臉上能看看到一絲一毫的笑容和好臉色了。然而今天,小七前來,老妖王竟然一改常態,滿臉堆笑地迎接小七。原本緊繃著的面容此刻也舒展開來,露出了難得一見的和藹與親切。不僅如此,對小七向來吝嗇的老妖王居然還大手一揮,毫不猶豫下令擺設一桌豐盛無比的宴席。桌上擺滿了各式各樣的小七最愛吃的珍饈美味,香氣四溢,令人垂涎欲滴。
小七有些受寵若驚,難道父王對自己態度徹底轉變了?果然自己這么多年的努力沒有白費!
小七昂揚著笑臉,看著一桌子自己愛吃的菜,幸福的不知所以。父王不光記得自己愛吃哪些菜,甚至在小七落座時,父王竟為小七親自拉開了餐椅。
從未享受過此種待遇,小七既感動又激動,眼淚都在眼眶中打轉了。
小七趕忙一邊說著:“不用不用,父王您快快也請坐。”一邊從善如流地坐下。慌亂之中甚至將面前的竹筷碰到了地上。
老妖王彎腰將竹筷拾起,交給一旁伺候的螃蟹精,又命螃蟹精拿來一雙新的竹筷為小七換上。
小七激動地站立起來,雙手接過老妖王遞過來的竹筷,小心翼翼地樣子像是接過什么傳世珍寶一樣。
經過一番折騰,老妖王與小七總算坐定。
小七左張右望許久,忍不住張口詢問:“怎的不見母親大人?”
老妖王倒了一杯酒,甚為不在意地說道:“今日這個宴會比較特殊,她就不參加了。女人家就應該在丈夫、兒子的身后,老拋頭露面做什么。更何況她又沒給我生個兒子。我叫下人單獨做給她吃了。”
小七只覺得胃里翻江倒海一般難受,一股強烈的厭惡感從心底涌起。她緊緊捂住嘴巴,生怕一張口就會嘔吐出來。
眼前這滿滿一桌都是自己最愛吃的菜肴,但不用想也知道,這些肯定是母親精心準備的。以父王對自己的態度,他絕對不會花時間去了解自己喜歡吃什么,更不可能費這個心思為自己準備這樣一大桌豐盛的飯菜。
小七強忍著內心的不適和反感,努力讓自己保持平靜。她深吸一口氣,緩緩開口說道:“今日乃是家宴,本就是一家人團聚,況且這里又沒有外人在場,不如就讓母親一同前來吧。兒臣好久未曾見到母親了,實在是思念地緊吶!”
然而,她的話音剛落,整個宴會廳便陷入了一片死寂。老妖王竟然連一句話都沒有回應。小七的聲音就這樣孤零零地飄蕩在空中,然后漸漸消散,仿佛她剛才所說的一切都只是一場幻覺,根本沒有人聽見似的。
過了許久,老妖王喝了一口酒,意味深長地說道:“今日這吃食,不是為你我父女準備的,乃是為你和另一人準備的。”
小七滿腹狐疑,心中竟有種十分不好的預感。莫非父王這是要逼自己相親?
小七趕忙起身,對老妖王拱手行禮道:“今日若是父王要逼小七相看那龍族太子,小七便是萬死也難從。若當真如此,小七這就告退了!”說罷小七便起身要走。
老妖王忙出聲攔住她:“慢著,你看你,想哪里去了。不是相親,而是叫你見一位,你日思夜想的人兒。”
小七這才放下心來,又重新落座。只見小七擦了擦汗,端起酒杯沖著妖王說道:“兒臣許久未見父王,見父王一切安好,心中很是高興。如今兒臣甚得那人間皇帝青睞,已深入旬國朝廷,想必對父王的大計也是大有裨益。”
小七一直不太明白妖王的“大計”指的是什么,但只要能順著妖王說,應該不會出什么大錯。
果然,妖王對小七這番話似乎比較滿意,臉上露出一絲慈祥的笑容。他一手端起酒,另一只手擺了擺,說道:“雖說如此,但你好歹是個女兒家,一直如此也不是個長久之計。你總歸要嫁人生子的不是。還是早點回來,了結了自己的終身大事,也是了結了為父的一樁心愿。你在外面再怎么拼搏,也不如你與那龍族太子的聯姻,對父王的大計更有助力。”說罷妖王喝下了小七敬的這杯酒。
可小七此刻卻像是被施了定身咒一樣,任憑她怎樣努力,都無法讓自己把那杯酒送到嘴邊。她緩緩地、默默地將手中的酒杯輕輕放回到桌上,仿佛那酒杯有千斤重似的。她臉上此時卻是一副哭笑不得的模樣,嘴角微微上揚著,想要擠出一個笑容來,可眼眶里卻又分明閃爍著淚光,滿臉的苦澀,叫人心生憐憫。
這頓原本應該充滿歡聲笑語的飯,如今對于小七來說,簡直成了一種折磨。她望著滿桌豐盛的菜肴,只覺得一點胃口都沒有,每一口食物都好像卡在喉嚨里,咽不下去也吐不出來。想走卻又不能走,她就像一只被困住的小鳥,只能在這個尷尬的氛圍中苦苦掙扎。
整個現場的氣氛壓抑得讓人喘不過氣來,就如同小七面前那杯紋絲未動的酒一樣,凝滯在了那里。
過了一會,小七緩過了神,見老妖王自顧自地吃菜、飲酒,毫無再次張口的打算。她便只能平復心緒,鼓起勇氣,張口問道:“不知我那幾位兄弟,如今在幻幽修煉的如何,何時能夠出關?”
只見妖王放下碗筷,對小七笑著說道:“哈哈,為父就是等著你這句話。今日這頓宴席就是為了你那位兄弟而準備。為父說你不聽,便叫你那好大哥好生勸勸你吧!”
小七不禁目瞪口呆,我的那位好大哥,不就是白染?她萬萬沒想到,前后不過十二年,白染就已修煉成妖,順利出關?
小七十分震驚,詫異道:“白染大哥竟如此有天分,十二年不到便修煉成功?”
老妖王笑笑,用手指著門口,說道:“你若不信,便抬眼看看,這人是誰?”
小七順著老妖王手指的方向看過去,只見一位白衣翩的翩俊俏男子掀簾而入。小七定睛一看,來人不是別人,正是白染!
那白染乍一看去似乎和往昔并無二致,但仔細端詳卻能發現其中微妙的變化。只他他發髻高高梳起,一絲不茍,直聳入云霄之中。面龐輪廓清晰,線條猶如刀削斧鑿般棱角分明,透露出一種堅毅而果敢的氣質。行走起來,身姿更是挺拔如楊柳一般,衣袖隨風飄拂流轉,舉手投足之間竟流露出幾分超凡脫俗的仙風道骨之韻。仿佛并非這塵世中人,而是來自于九天之上的謫仙!
小七的臉上由陰轉晴,一時間開心地忘卻了種種不愉快。只見她歡快地跳起,又努力克制,對著來人拱手行禮道:“十一年不見,白染大哥一切安好?”
白染也很是高興,臉上卻掛著克制的笑容,也拱手回禮道:“小七兄弟,哦不,是小七妹子,為兄一切安好,修煉已然大成。你切勿惦念我等兄弟,放下心來吧。”
小七眼中淚光閃閃,又問道:“子琪他們幾個可還好?”
白染又道:“都好,只是他們幾人仍在修煉,可能還需要個把年才可出關。你且放心,勿要進去打擾他們。”
小七擦了擦眼淚,道:“小七未曾料到,白染大哥天分竟如此之高,大哥是修煉幾年修成出關的?”
老妖王此時站起身來,伸手沖著白染揮了揮,道:“哎呀,哪有讓你白大哥站著說話的道理。來來來,你倆快都坐。本王還有要事在身,就不在此作陪了。你二人多聊聊,好生敘敘舊。”
小七見狀不再挽留妖王,而是與白染一同行禮,恭送老妖王離開。
見老妖王走后,白染便笑著示意小七,坐下慢慢說。
小七趕忙為白染斟滿一杯酒,笑意連連的看著白染。
白染看著小七為自己倒酒,笑著說道:“愚兄也才出關不久。”說罷飲了一杯酒。
小七見白染此時心情甚好,便開口建議道:“既然白大哥已經出關了,左右現下幻幽無事,不如與我一同去人間歷練吧。我已坐到大將軍之位,朝廷之事頗令我頭痛,白大哥不如來幫我,與我一同建功立業?”
白染未搭言,又飲了一杯酒,拍拍小七的肩膀,耐心說道:“小七,我現在在幻幽很好,你父王已經開始給我布置許多任務。我怕是無法分出身來與你同去。”
小七豎起大拇指,不住地贊道:“小七自打出生這么些年,父王都未曾交辦我幻幽之事。看來白染大哥果然極具天分,遠非常人所及!快說說父王交代你做什么事了?”
白染又沉默了一會,他的眼神顯得有些游離,似乎心中有事難以啟齒。他幾次欲言又止,但最終還是只是喝酒,杯中的美酒隨著他的動作輕輕晃動,映襯著他那略顯沉重的臉色。
小七見白染臉色突變,頓時著了急:“大哥你快說啊,真急煞我也,看你吞吐的樣子,莫非父王難為你了?”
白染放下酒杯,盯著小七的眼睛,一本正經地說道:“沒有,只是妖王交辦之事甚為機密,恕我不能相告。但小七你記住,無論發生何事,你且護好自己,至于其余的,勿要考慮。”
小七也滿飲了一杯酒,氣憤地站起身來說道:“大哥這是有事瞞我吧!小七并非要探得大哥的機密之事,但大哥與幾位兄弟是小七代入幻幽的,若大哥因此遭難,我豈非成了千古罪人?大哥是要陷我于不忠不義之地嗎?”
白染趕忙起身安撫:“小七你這又是說的什么話,今天妖王邀我來,便是來陪你說話的。我在這很好,并未遭難,你且快快坐下。”
小七這才坐下又與白染聊起天來,氛圍又熱絡歡快起來。
小七逐漸放松了下來,也不怕自己化回女身了,連飲了好幾杯,笑道:“大哥你還記得那年咱們初次相識嗎?為了救子琪,我給他抹了一汪眼淚,誰知他竟看到了。一個重傷之人竟能看穿一個活了七百多年老妖精的法術。哈哈哈哈,我這妖做的豈不是太失敗了。”
白染也跟著笑了起來:“哪有,小七你可知,你天生一個七竅玲瓏心,天生的悲天憫人。你對生命的感情,是藏不住的。當時我們幾人,其實最想救子琪的便是你,只是你自己未曾發現。你那一汪眼淚,是發自真心而流,而并非是法術。所以才能被瀕死求生的子琪覺察。”
小七嘴角微微抖動,卻又淡然說道:“是嗎,我征戰無數,早已沾染了太多殺虐。明明最不想黎民百姓受戰爭之苦,但我又不得不去,因為我不去,戰爭便無法終結。”
白染良久無語,一杯接一杯地飲著。似有千言萬語,卻不知怎么開口。他想說的太多,但不能說的更多,這些想說卻無法說的話,最終化成一句:“怎的,小七,你不去人間了不行嗎?”
小七聽白染問的認真,不由得怔怔出神,嘆息道:“事到如今,我還有選擇的余地嗎?我不知道,我做的已經夠好了嗎?”
白染繼續說道:“有時戰爭并不是可以隨我們個人意志開始和結束的。有人的地方便有紛爭。你這么些年,這么苦,只為了妖王的認可,值得嗎?”
小七眼睛直直地盯著前方,又斟滿了一杯酒,仰著頭一口氣灌了下去,她的臉色已經因為酒氣而通紅,她眼睛紅紅的,悲憤地說道:“大哥,你不懂。我是個女妖,我出生之時,父王向天長哭,為何上天不賜他一子!從小到大,我都被作為和親的物件培養。我的價值便是與龍族或天族和親,為他的政治鋪路。父王從不教我法術,也不愿讓我參與管理幻幽的事務。還好我天生妖胎,可自行修煉。我所有的本領,乃是遍讀了幻幽所有法術相關的書籍自學而成。我修成之日就向父王表明心跡,我靠自己也能成為無所匹敵的人才,我也可以是他的繼承人。可他卻說,我只是習得了法術,不懂權術,不懂兵法,將幻幽交予我手他不放心。”
說著小七喉頭似有嗚咽之感,她趕忙又喝了一杯酒,將此刻紛至沓來的各種情緒努力壓制下去,繼續說道:“我是可以不繼承他的王位,但我偏要證明我也可以做到他說的一切。是以我在人間流連七百多年。大小戰爭經歷無數,更深入人間朝廷,學習權謀之術。”
說著小七的臉似乎陰霾稍減,扯出一抹苦澀的微笑:“對了,父王此次親自交辦我探聽旬良兩國軍情之事,我為完成任務已官至旬國大將軍!大哥你可覺察出父王待我的態度,已逐漸有所不同?”
小七那明亮如星辰般的眼眸之中,閃爍著令人矚目的期待和堅定不移的自信。這光芒仿佛能夠穿透一切陰霾和阻礙,直直地照亮前方未知的道路。
白染看到如此充滿朝氣與希望的小七時,心中不禁涌起一股復雜的情緒。原本想要說的那些話,此刻卻怎么也無法開口了。因為他不忍心打擊小七,不忍心去撲滅這團燃燒正旺的火焰。于是白染選擇了沉默不語,只是靜靜地凝視著小七。
小七見白染不說話,又喃喃的說道:“開始,我也是為了父王所托。但事已至此,我見了太多殺戮,即便不為了父王的認可,我也愿,能徹底解了黎民百姓的戰爭之苦,平息人間的戰亂。況且......”說著她又飲了一杯酒,手里揉搓著白色酒杯,臉色潮紅,羞赧道:“旬易帝,他,他待我極好。我,我愿助他實現霸業。”說罷小七已醉的不省人事,一頭栽倒了桌上。
許多年后,小七再回憶起今日與白染如此種種的對話,她終于明白了白大哥為何“欲言又止”,為何叫她不要再回人間。只是當時的她,又怎么可能明白這其中真意呢?
見小七已醉倒,白染沉思良久,起身對著小七施了個法,小七睡的仿佛更沉了一些。
他命人將小七扶進房間,又對房間施法,做了一個結界。這個結界第四日清晨便會自行解開。在此之前,任何人也無法進入打擾小七。
當然,任何人也無法出去。
沒錯,今日即便是小七不來,白染也會去人間邀她前來,然后將她圈禁于此。至于所為何事,那便是后話了。
做完結界,白染片刻未曾停留,立即飛升而走。
小七這一覺睡得很沉很沉,夢中她仿佛到了幻幽。浩之與子琪對著她笑著招手,招呼她下去與二人交談。于是小七便來到二人身旁,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談天說地,好不快樂。小七問,白染大哥呢。浩之說,白染不是跟你在一起嗎?小七說,哪有,她從未見過白染。子琪說,不對啊,你不是才跟他喝過酒嗎?你還醉著呢,還不快醒醒,看看白染去哪里了?
小七猛然驚醒!睜眼一算,她已睡了三日。眼前是自己在幻幽的房間。別提什么白染,房間周圍竟連個人影都不見。
小七想著三日已過,掐指一算便知此刻這已是第四日的早上了。若再耽擱下去,想必今日早朝便要遲了!
小七想要打開房門,卻發現,打開門走入的還是自己的房間。自己無論如何都走不出這間房。奇怪的是雖然她走不出去,卻能通過法力感知房間外的一切。
難道是父王施了法將自己困于此處?
就在心中充滿疑惑的時候,小七集中精神,運用自己所修煉的法力去感知周圍的一切。突然間她他的眼前似乎出現了一道模糊的身影,那道身影扭動著婀娜多姿、曼妙無比的身軀緩緩地向她這邊飄然而來。
隨著距離越來越近,那道身影也逐漸變得清晰起來。終于,當來人走到近處時,小七定睛一看,這才驚訝地發現,原來這個人竟是招兒!
小七高興地手舞足蹈,用隔空傳音對著招兒說道:“招兒招兒!你怎么在這里?快過來快過來,我好像被困住了,快將我放出去。”
招兒朝著小七的房間緩緩走去。她慢慢地靠近那扇緊閉著的房門,如同一只膽怯的小鹿,最終停在了門前。
招兒輕輕地將自己的臉頰貼近了小七的房門。房內的小七敏銳地察覺到了門外之人臉上似乎有些異樣。透過那扇薄薄的門板,小七感覺到招兒的臉頰上好似有著淡淡的淚痕,就像是剛剛才哭泣過一般。
若是換作其他尋常之人,恐怕絕無可能感知得如此細致入微。但小七和招兒可不一樣,她們倆可是自小一同長大的親如手足的好姐妹啊!彼此之間的默契早已深入骨髓,非旁人所能及。即便招兒此刻并未出聲,小七也能夠輕而易舉地洞悉她內心深處的想法。
別說是僅僅隔著這么一扇普通的房門了,哪怕中間橫亙著一座巍峨高山,只要招兒沒有刻意去隱瞞自己的情緒和心思,小七依然能夠毫不費力地讀懂招兒的所有喜怒哀樂、所思所想。
招兒緊緊地貼著門,身體微微顫抖著,聲音中帶著一絲嗚咽,斷斷續續地說道:“小……七,我……我真的對不住你啊……嗚嗚嗚……”她的淚水如決堤之水般涌出,順著臉頰滑落,浸濕了門前的地面。
小七聽到招兒的哭聲,心中一緊,急忙快步走到門邊,同樣將身子緊貼著門。兩人就這樣隔著一道門,臉對著臉,仿佛能夠感受到彼此的呼吸和溫度。小七伸出手掌,輕輕地按在了門上,與招兒的手掌相對,溫柔而又堅定地安慰道:“招兒,到底是誰讓你這般傷心?我出去之后一定不會放過他!乖,莫要再哭了。”
隨著小七的安撫,招兒的情緒漸漸穩定了下來。她深吸一口氣,努力止住哭泣,用略微沙啞的嗓音說道:“小七,你先別急。仔細算起來,再過一個時辰,這結界便會自動解除。我這次過來,便是受妖王所托,特地來告訴你,千萬不能進入那處秘境之中,以免破壞了你那幾位兄弟的結界。待一會兒這間屋子的結界解開后,你便徑直返回人間即可。我便專門趕來送你走的。”
小七狐疑道:“此事白染大哥已向我說了,我不去便是,父王何必做此舉框住我。話說回來,白染大哥現在人在何處?”
誰知招兒聞言,噗嗤一聲笑出來:“虧你這么說,你睡了快三日了。你白染大哥早辦他的事去了,此刻已不在幻幽。你且與我說幾句便回去吧,你馬上便要上朝了。”
誰知招兒聽聞此言后,不禁噗嗤一聲笑了出來,那笑聲清脆悅耳,猶如銀鈴一般。只見她嬌嗔地說道:“哎呀呀,虧你還能這么說呢!你啊,都已經睡了將近三天啦!你那位白染大哥早就去處理他自己的事情嘍,這會兒估計早已不在咱們這幻幽之地咯。你呀,就趕緊跟我嘮嗑幾句,然后麻溜地回去吧。別忘了,你馬上可就要趕著去上朝啦!”
于是乎,小七和招兒兩個人就這樣隔著那道神秘的結界,你一言我一語地聊了起來。這一聊,便是許久許久……小七絲毫沒有察覺到任何異樣。然而,她卻不知道,此時此刻招兒會出現在這里,完全是妖王蓄意為之。因為只有讓招兒前來送別小七,才能確保小七不會對這件事情產生懷疑。畢竟,對于小七來說,招兒可是她最為信任之人。
妖王之所以如此煞費苦心地謀劃這一切,目的就是要萬無一失。他要保證,絕不能讓小七踏足秘境;同時,還要計算好時間,務必使得小七在第四天清晨的時候,這道結界剛剛開啟之際,她就必須立刻動身前往旬國朝廷參加早朝。這樣一來,留給小七反應的時間將會被壓縮到極致。所有的這些精心布局,全都是為了能夠確保自己的“大計”能夠順利實施。
此時的小七尚且不知,在自己昏睡的這三天中,人間發生了怎樣驚天動地的大事!
一個時辰后,結界打開。小七來不及與招兒再多說一句,即刻便要著急離開。于是招兒便送了小七出去,直至小七走出幻幽結界,兩人才依依不舍分開。
小七衣服都來不及換,就這樣馬不停蹄地直奔旬國皇宮,參加這日早朝。
隨著一聲“有本啟奏,無事退朝!”的高呼響起,早朝開始了。可小七卻還在恍惚中回憶自己與白染的對話,總覺得白大哥似有事瞞著自己。
她正神游太虛,突聞自己的名字一驚,只見王滬正出列舉著玉牌參奏:“微臣有本啟奏!臣參七將軍窩藏逃犯,不臣之心昭然若揭!”
小七立刻收回思緒,吃驚地盯著王滬,心想,這廝怕是瘋了!他妹妹就這么恨嫁嗎?就因為此事,究竟要糾纏自己到何時才肯善罷甘休!
旬易帝看了一眼小七,見小七露出吃驚無比的神色,便知小七此次毫無準備。王滬此次定是切切實實拿住了把柄,與以往幾次絕然不同。此次他是有備而來,且來者不善。
旬易帝又將目光移至王滬身上,死死盯住他,冷冷說道:“王尚書所說為何事?且細細講來。”
王滬低垂著眼,不欲與旬易帝對視,一字一頓道:“微臣接到密報,亂臣賊子張釋之外甥李忠煥近日于城內現身。微臣本欲令人緝拿,誰知竟有一黑衣蒙面人神兵天降,將其救走。微臣下屬見對方武藝超群,且武功路數招招致命,實在敵他不過,便只能放棄抓捕,轉而遠遠跟蹤。只見這二人于一僻靜處改換裝扮,繞城三圈后,竟從后門進入了七將軍府!”
王滬說到此處轉而望向小七,音調提高了八度,問道:“不知七將軍可知曉此事啊?”
小七眼珠子滴溜溜地轉動,大腦飛速運轉。這幾天她并不在府內,此事要么是王滬空穴來風蓄謀陷害,要么是此刻李忠煥就在自己府中,有人將他送進府去陷害自己。
可自己的府邸有府兵鎮守,一般人是進不去的。這些年帶兵打仗退役下來的兵,無兒無女無處可去的都被自己收用了,他們的武藝超群,絕非等閑之人可以匹敵的。自己離家這三天,府中事務都交給了星兒,星兒是自己絕對信任的人,他不可能出賣自己。
但王滬絕不可能瘋傻到此種地步,空穴來風蓄謀陷害。他難道不怕誣陷之罪?此事恐怕沒那么簡單,他究竟欲意何為?
小七此時心中已然在打鼓,暗自忖度了許多,只是她便面扔波瀾不驚,鎮定答道:“王滬大人怕是昨夜吃酒吃醉了,還未清醒吧!你若現在向皇上請罪,我只當你是宿醉未醒,恕你誣告之罪。如若不然,休怪今日本將軍不與你善罷甘休!”
王滬陣陣冷笑,激將道:“呵呵,七將軍如此氣定神閑、胸有成竹,倒是敢不敢驗他一驗!”
小七仍舊面不改色道:“荒唐之告,我有何懼?請圣上即刻封了我的府邸,派人搜查一番便是!但尚書大人你我可說好了,若未搜查到人,又該當如何!”
王滬雙膝跪地,雙手持玉牌舉過頭頂,道:“微臣愿解官歸田,罷官休朝!”
旬易帝心里暗道不好,小七太沖動了。王滬絕不打無準備之仗,此刻八成是已經拿了把柄才敢在御前參奏。小七是被自己保護太好了,當真是什么都不怕了。窩藏叛黨與叛黨同罪!此事一旦做事東窗事發,他也無法向朝臣們交代。
但若此時能將此事拖他一拖,想必仍有轉還余地。
于是旬易帝出言勸和道:“尚書大人這是還在生氣七將軍不愿與你結親吧。今日鬧一鬧便罷,你二人均是朝廷的肱股之臣,切勿因此小事結怨。你所奏稟之事,朕事后自會查明,今日姑且......”
王滬知道旬易帝定會偏袒小七,他已經準備好一切,怎能功虧一簣?
只見王滬立刻出言阻斷了旬易帝的話,冷靜地說道:“事關國家安危,微臣絕不敢口出狂言誣告陷害!臣愿賭上身家性命,請皇上勿要輕縱了亂臣賊子!一旦放過,后患無窮啊。”
這時刑部尚書鄒曲、工部尚書鄧清風也紛紛站出請奏,都認為此事不可輕描淡寫一筆帶過。進而,所有站隊王滬一派的大臣們均附議。
旬易帝騎虎難下,轉而面向小七問詢問道:“七將軍,王滬大人所奏之事,你是否的確不知?你若有陳情,盡可速速道來。”
小七眉頭緊蹙,如臨大敵,這才如夢初醒,意識到自己已然中計。然而,說出去的話猶如潑出去的水,覆水難收,她適才太過沖動,此刻已然無法辯駁。
只能走一步看一步見超拆招了,且看這些狗官如何粉墨登場,唱什么大戲。只見她語色稍有凝結之感,沉聲說道:“微臣的確不知王大人所奏之事。若他所奏屬實,是罰是殺,臣甘領任何刑罰。”
旬易帝無奈,只能下令命人封了將軍府。并派大理寺卿李沐之,督察員左都御史邢志斌,刑部兼吏部尚書鄒曲,連同御前四品帶刀侍衛王新風,帶領數百名宮中親衛,包圍了七將軍府。
幾位大人與小七一同,端立在將軍府會客廳正前方。星兒此時已被五花大綁,跪在在小七邊上,低垂著眼,未發一言。小七觀察星兒眉目間似有躲閃之意,心中難免揣測,難道星兒果真叛了自己?
果然,不一會兒,親衛便從后院的柴房中將人帶了出來。小七定睛一看,果真是與自己一同打仗的李忠煥!只是此時的李忠煥,衣衫襤褸,鼻青臉腫,形銷骨立,顯然是流浪了好些日子。
小七沖著李忠煥吃驚又憤怒地問道:“你為何在此?我與你無冤無仇,你何故如此害我?”
李忠煥剛欲發言,鄒曲上前阻攔道:“七將軍莫急,此時發生何事我等尚未知曉,還是速速將此事稟明了圣上,再做打算吧。我等且先將此亂臣賊子收押。”說罷不等任何人反駁,便命人將李忠煥押解下去了。
當日幾人便將將軍府搜出朝廷欽犯李忠煥的事回稟旬易帝。
旬易帝猶如被架于炭火之上,深感無奈。他只能下令將小七先行軟禁府內,命刑部尚書鄒曲、大理寺卿李沐之和都察院左都御史邢志斌三司會審。令三人務必調查仔細,勿使一人含冤。
兵貴神速,為防止串供,次日便須升堂審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