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行喀什千里遙,小七五月始出發,待到行至八百里淮水畔,七月已至近眼前。這淮水發源于喀什,蜿蜒流淌過喀什、旬國,于旬國邊境處奔流入江海。
小七趕到淮水畔時,正值落日西沉,那夕陽的余暉宛如金子般灑落在寬闊無垠的河面上,熠熠生輝。此時微風輕拂,柳條隨風搖曳,仿佛在翩翩起舞。將士們皆沉醉于眼前這如詩如畫的美景,不禁紛紛贊嘆:“真美啊!”
小七當機立斷,下令全軍就地安營扎寨,讓將士們到河中盡情沐浴、嬉戲,享受這難得的暢快時光。
小七則取出地圖,仔細端詳起來。此處距離喀什與旬國的邊境尚有百余里,而庫思已然率領大軍兵臨喀什城下,攻打喀什的邊城樓還。樓還城位于崇山峻嶺之間,距離小七此刻的位置,尚有二百余里之遙,大軍抵達樓換仍需七日之久。小七暗自思忖,以目前的行軍速度,自己恐怕難以及時支援樓還。
于是小七下了決心,她命令王千率領五萬大部隊加速趕路,自己則親率一只約百余人的先遣騎兵小隊,先到樓換城支援。
小七身騎一匹雪白駿馬,身后緊跟著一百名精壯的騎兵。他們個個身著銀色鎧甲,手持鋒利長槍,氣勢如虹。馬蹄聲如驚雷般響起,震得大地微微顫動。他們一路快馬加鞭,揚起陣陣塵土。他們沿著蜿蜒流淌的淮水疾馳而行,淮水在陽光照耀下波光粼粼,宛如一條銀色巨龍臥于大地之上。小七目光堅定地望著前方,心中只有一個目標——盡快抵達樓還。
經過半天的急速奔馳,終于,遠處一座雄偉壯觀的城池出現在眾人眼前。城墻高聳入云,城門緊閉,城樓上旌旗飄揚,戒備森嚴。
小七深知此刻貿然進城絕非明智之舉,于是當機立斷,命令眾人迅速隱匿于淮水岸邊茂密的草叢之中。她小心翼翼地將自己的半個腦袋探出草叢,目光越過寬闊的河面,朝著河對岸極目遠眺。
只見遠處一片營帳連綿不絕,旌旗飄揚,那正是庫思大兵的駐扎營地所在之處。隱隱約約間,可以看到那些身著甲胄、手持兵刃的庫思國士兵們正忙碌地穿梭其中,他們或操演陣法,或練習搏擊技巧,喊殺聲此起彼伏,響徹云霄。顯然,這些士兵正在緊鑼密鼓地加緊操練,以備即將到來的惡戰。
望著眼前這一幕,小七心頭一沉,一種緊張不安瞬間彌漫開來。她心中明白,一場驚心動魄的大戰已然蓄勢待發!
小七不敢再多停留,眨眼間,便已來到了樓還城那巍峨高聳的城門之前。
只見她猛地一拉韁繩,胯下駿馬長嘶一聲,前蹄高高抬起,穩穩地停在了原地。她的目光炯炯,直直望向城樓之上的士兵們,大聲喊道:“我乃大旬馳援喀什、迎戰庫思的七將軍!軍情緊急,快快打開城門!”聲音猶如洪鐘一般,響徹云霄。
話畢,小七迅速伸手入懷,掏出一塊金光閃閃的令牌。那令牌上刻著精美的花紋和神秘的符號,陽光之下,閃爍著耀眼的光芒,令人不敢直視。
城門上的樓還守軍見小七掏出的令牌后,即刻便打開了城門。小七便率領先遣小隊進入了樓還城。
此次喀什國為了迎戰來勢洶洶的庫思大軍,特意派出了可汗堪塔斯的大王子多羅作為領軍將領。小七在下人的引領下,來到了樓還城最富麗堂皇、聲名遠揚的青樓——醉仙樓,與這位喀什國大王子會面。
多羅身著一襲七彩錦服,錦服之上繡著精美的圖案和華麗的紋路。頭戴一頂綴滿金飾的尖角帽,那些金飾在陽光的照耀下閃爍著耀眼的光芒。腳下踩著一雙綴滿寶石的玉鞋。只是粗略地看上這么一眼,多羅這一身的行頭絕對稱得上是價值連城!
多羅邊上還站著樓還城的城主佐義。相比之下,這佐義的穿著倒是十分簡樸,只是眉眼之間似乎充滿了算計。不知是否因此刻大王子在此,才如此“簡樸”呢?
小七已然心里有數,光憑這喀什國王子將處理公務的場所設在了一個青樓,足以見這個多羅是個怎樣的人物。
小七快到青樓之時,多羅便已出門相迎。大老遠見到小七之時,便一邊拱手行禮一邊走著呼喊道:“哈哈哈!將軍真乃神兵天降,及時雨一般啊!本王久聞七將軍大名,今日一見,將軍果真一表人才!快快請進!”
小七趕忙拱手回禮,說道:“喀什王子有禮了,在下旬國七將軍,見過喀什大王子殿下!“說著小七深深欠身行禮。
幾人說話著,便已來到醉仙樓大堂。喀什王子伸出手,做了一個請的手勢,笑容滿面說道:“將軍這邊請。這醉仙樓的醉雞是遠近聞名的。小王略備薄酒,等著為將軍接風洗塵呢!”
小七望著酒仙樓大堂正中掛著的興兵地圖,揮手說道:“喀什王子不必多禮。如今庫思已安營扎寨,想必不日便會大舉入侵。你我還是快快研討戰事要緊。”說罷,小七并未向著多羅“請”的方向走去,而是徑直來到大廳正中央,懸掛地圖之處。
她認真看著這張地圖,仔細研究著喀什與庫思接壤的部分。
喀什國四面環山繞水,實乃易守難攻。而這樓還城坐落于兩山中間,南面淮水,背靠喀什境內第一交通要塞——環固城。樓還城是庫思攻打喀什的必經之路,且是唯一之路。喀什國群山圍繞,是以,樓還城自然成了兵家必爭之地。
淮水寬闊,敵軍若要攻打樓還城必得先渡河。故只要把守好河道,庫思大軍便極難取勝。
但庫思境內多水路,庫思人善水戰、講計謀,善出奇招,且人數眾多。是以,此戰喀什也未必能如小七預料那般輕易取勝,甚至是十分兇險。
小七研究了一會兒地圖,指著兩山中間的淮水處,對著多羅王子問詢道:“王子殿下,你可了解此處地形?我方才在前來樓還城的路上,隔水遙望,敵軍應于樓還城對岸約四里處安營。若敵軍由淮水進攻,我方可有法子應對?”
多羅只是訕笑,并未搭言。他這幾日聲色犬馬,從未研究過戰事戰略,打仗的事一股腦都交給了佐義,他怎么可能知曉這些作戰細節呢?這張地圖他更是連一眼都未曾瞧過。
這時樓還城主佐義滿臉堆笑,一臉諂媚地上前答道:“王子殿下對樓還城不甚了解,小人是這樓還城城主,還是小人為將軍解答一二吧。這樓還城四面環山,共有東西南北四門。南門正對淮水,其余三門均面對群山,易守難攻。淮水河面又寬水又深,河面暴露在兩山之間,能夠允許對方渡河的長度不過二十米。是以,只要把守住這二十米,敵軍是萬不可能攻進城來的。”
小七沉思片刻,又指著地圖上的城池正左方,那兩山之間似有一處間隙,問道:“此處兩山似乎并未接壤,應有條小路吧。”
佐義盯著小七所指的位置看了半晌,恍然大悟道:“哦!對,這里確有一條小河,名喚決河。決河狹窄,河水極深。決河兩岸都是懸崖峭壁,草木豐盛,并無可供人通行的道路。決河盡頭便是淮水。為百姓出山方便,我便令人修建了一座鐵索橋。因兩國近些年紛爭不斷,是以鐵索橋便做成了可以快速拆卸的樣式。將軍提醒的好,小人這就命人將此橋卸下,待戰事結束之時,再行復用。如此一來,定萬無一失”
小七又問:“除此兩處外,其余可還有遺漏?”
佐義極有自信地說道:“絕無可能。當初我喀什可汗在劃定我樓還城池范圍之時,便是考慮了與庫思國的緊張關系。將樓還城設置于這層巒疊嶂之中,自是為了今日大戰做了萬全準備。可汗真乃天人下凡,境界之高,思慮之周全,我等凡夫俗子望塵莫及。”
顯然多羅對佐義這段阿諛奉承之詞很是受用,臉上露出得意洋洋、志在必得的神態。
小七眉頭緊鎖,出言提醒道:“王子殿下,斷不可輕敵啊!庫思國既敢由樓還南面淮水發起總攻,想必是早已探查明白,做了萬全準備。且庫思向來善出奇招,我方還是不要大意為妙。依我之見,應立即派出偵察隊,在樓還城四周二十里的范圍內,探查敵情。且需盡快,最好這半天內便探查完畢。且我們不能只在南面淮水處設防,東西南北四處城門均應設重兵把守!”
多羅顯然未將小七的話放心上,他不屑一顧地說道:“七將軍不必過于憂心,樓還兵強馬壯,且本王已派人探查明白:除淮水對岸四里處的兩萬敵軍外,再無其他。樓還城駐扎的士兵,總數有三萬人之多,即便對方發起總攻,亦是不怕。此次可汗書信一封給大旬之時,本以為庫思國定是會以舉國之力攻打我喀什,沒想到他們只派出區區兩萬人,真是貽笑大方。依我看,七將軍的大部隊還未趕到,這次戰爭恐怕就要結束了。哈哈哈!”
佐義看多羅狂笑,趕忙也咧開嘴,跟著笑了起來。
小七卻仍舊眉頭緊鎖,嘴角深抿。她不光笑不出來,反而覺得危險正在逼近。但她對此處地形尚不熟悉,一時半會卻也想不出可能存在的遺漏之處。無奈,她只得先行安頓下來,再飛書一封,告知王千此處形勢。
雖然這喀什王子與樓還城主都說此戰十分容易,可能并不需要旬國的十五萬大軍。但她還是令王千日夜趕路,率領大軍盡早抵達樓還城。
接下來三日均無事發生。淮水對面的庫思士兵似乎都已懈怠,每日重復著梳洗、起炊、操練、睡覺的日常。神情之放松,仿佛不在戰事狀態一般。
越是這樣,小七越是憂心,庫思定是還有后招未放。
幾日來,她親自攀山涉水,探查地形。除了淮水和決河之外,確實沒有在其余地方發現可以通行至樓還城的途徑。
這天她登上瞭望塔觀望,仔細觀察著庫思大軍。她突然像發現了什么重要之事一樣,慌忙地跑下瞭望塔,向喀什王子多羅處狂奔而去。
喀什王子精神已然十分松懈,昨日竟與佐義等人夜飲至子時。那城主佐義還請了醉仙樓內頭牌名妓相陪,酒池肉林,多羅自是銷魂無比。是以現下已然日上三竿,多羅卻仍未起床。
小七重重地叩響多羅房門,此時多羅赤身裸體,早已昏睡死,怎么可能應答。
小七心急如焚,立刻便轉身去尋佐義。
此時佐義正坐在房中悠閑地喝茶。見小七火急火燎前來,便緩緩放下茶杯,笑著對小七說道:“七將軍來的正好,這茶是本地獨有的上好的毛尖,又取了每日清晨那荷葉上的第一滴露珠,浸泡而成。自然芬芳,沁人心脾。只這一口便值百兩白銀。七將軍快請入座,嘗一嘗這人間臻品啊!”
說罷便示意小七坐下。
小七并未入座,強壓著怒火,簡單拱手行了禮,緊聲說道:“三日來,我日日登高瞭望。發現敵軍數目似乎日日不同,且有逐日減少之勢。我派出許多人探查,卻未探查出這些減少的士兵都去了何處。庫思近日定有大動作,城主應速速備防,萬勿如此疏忽大意啊!”
佐義嘴角微斜,面露不快,冷哼一聲說道:“將軍實在不必如此緊張。若可汗知道對方只派區區兩萬人,絕不會休書一封給大旬請求援助。如今將軍既來了,那便是客,客隨主便,好好玩耍一翻再返回旬國便是。如今王子殿下都不急,將軍急什么呢?敵軍人數少了,大約是看我們樓還城易守難攻,嚇的回老家了吧!哈哈哈!”
小七氣急敗壞,被嗆得如鯁在喉,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只能憤而離開。
她派出自己的先遣小隊再次勘察敵情。可最終也還是什么都沒發現。小七不禁懷疑,難道真的是自己多慮了嗎?接下來三日還是無事發生,甚至小七精神也開始有所松懈。
然而,就在小七到來的第六日夜晚,王子多羅與城主佐義又夜飲至子時,就在多羅帶著樓還名妓回房之時,一名士兵一路狂奔直至多羅面前,慌不擇路,氣喘吁吁地高聲吼叫道:“王子殿下,不好了,不好了!敵軍已攻入城內!請殿下速速撤離,速速撤離!”
多羅的酒一下就醒了,手忙腳亂,慌不擇路地狂奔下樓,一不小心摔了一跤,竟是連滾帶爬滾到了樓下。
只見他一出門便叫嚷道:“快叫馬車叫馬車!”
一會兒又喊到:“不不不,直接備快馬,送我從后門出去,快快快!”此時的多羅哪里還有什么王子的端莊穩重,早已嚇得三魂丟了七魄,只管自顧自地逃命。
這時小七與佐義也接到了消息。佐義跑的比多羅還快,現下竟已消失無蹤。
小七趕到多羅的醉仙樓之處時,多羅已然騎在馬上,正欲狂奔而去。
小七趕忙攔住多羅的去路,高聲喝道:“王子殿下此一去,是要置樓還城于不顧,置城內百姓于不顧嗎?”
多羅不耐煩地揮揮手道:“速速讓開,誤了本王性命,你擔當得起嗎?”說罷便勒緊韁繩,那馬抬蹄嘶吼,欲逼小七離開。
小七卻并未退讓分毫,她鎮定地拱手行禮道:“如今城主已逃,王子殿下若再離去,敢問這滿城的士兵與百姓,該當如何?”
多羅無奈只能穩住韁繩,那馬躁動地在原地轉起圈來。多羅不想與小七糾纏,只想趕快逃命,便隨口說道:“這城中士兵聽將軍號令即可!”
好,要的就是你這句話。小七聽得此言,便讓開出路,放多羅離開。
多羅揚起馬鞭,用力抽了一下馬屁股,只聽得“駕!駕!駕!”幾聲急切的催促后,多羅便頭也不回地奪路而去。
此時,小七的百余名先遣小隊成員已集合完畢。樓還城的將士們也在等著小七的號令。
小七急匆匆地趕到醉仙樓二層向遠方眺望。只見庫思的士兵如潮水般涌入城內,他們手持利刃,滿臉猙獰,毫不留情地對城中百姓展開殺戮和掠奪。一時間,整個城市陷入了一片混亂與恐怖之中。
哀號聲響徹云霄,那是無辜百姓在面對死亡時發出的絕望呼喊;摔砸聲此起彼伏,房屋、店鋪紛紛遭殃,財物被洗劫一空;哭喊聲夾雜著求饒聲,讓人聽之心碎;打罵聲伴隨著鮮血四濺,暴力與血腥充斥著每一個角落。
整個樓還城,火光沖天。熊熊大火燃燒著,濃煙滾滾,遮天蔽日。街道上橫七豎八地躺著一具具尸體,有的身首異處,有的血肉模糊,慘不忍睹。
再看向城南門方向,早已門洞大開,敵軍仍在源源不斷地涌進城內。小七放眼望去,粗略估計已經入城的敵軍至少有一萬多人。但從城外那密密麻麻的人影來看,這次庫思國派出的兵力恐怕遠遠不止這個數目。
樓還城的士兵們因疏于防備,死傷已然過半,如今樓還城已成大廈傾頹之勢。
小七高聲問詢:“樓還城守衛首領何在!”
此時身后的士兵中站出一人,他拱手回道:“小人索圖,為步軍統領,敬聽將軍吩咐!”
小七并未慌亂,沉著冷靜地指揮道:“你速派兩千腳程快的人馬,前往南城門處,拼死也要將城門關閉!”
繼而,小七轉身對自己的先遣小隊首領說道:“張彬,你帶領五十名精兵強將與索圖一起,勿必助他關閉南城門!索圖,你再挑選出五命伸手麻利的通信兵出城,務必調查出敵軍從何而來。務必在一個時辰內打探清楚回報!再有,你再派一千名戰力較弱的士兵,專職疏散百姓,保護百姓出城。樓換乘其余士兵由我帶領,先遣小隊其余五十人也同我一起,我等今日就一個目標,那便是殺光敵人,守我樓還,護我城民!”
兩人都垂頭拱手行禮,仿佛下定了必死的決心,用中厚的聲音,干脆果決地答道:“得令!”說罷便各自散開,分派任務。
很快索圖與張彬一支腳程快的隊伍向南城門出發,目標明確,沒有任何拖泥帶水。一路上碰到敵軍欲與之糾纏的,不理。百姓求救的,亦不理。他們一路拼殺,每一分每一秒都有戰友戰死。但他們不敢停留。因為他們深知自己的任務乃是重中之重,他們的目標只有一個,那就是關閉城門,杜絕入侵根源!
同時,索圖派出的五名通信兵,一襲黑衣,從樓還城的后門——北門悄然出城,在夜色中隱去身影。他們小心翼翼繞過敵軍武裝,潛行至南城門,并逆著敵軍隊伍一路追尋,試圖找尋到敵軍真正的大本營。
還有千人的隊伍專職救助百姓,從敵軍的刀下搶奪人命,并開始有序組織百姓從樓還城北門撤出城外。
小七所率領的這支隊伍肩負著正面迎戰敵軍的重任。此時的小七面色凝重,她動作利落地將一條鮮艷的紅綢緊緊系在了額頭之上。那緊蹙的眉頭下,一雙明亮而銳利的眼眸宛如燃燒的火焰,死死地盯著正在遠處肆意燒殺搶掠、無惡不作的庫思軍隊士兵。
只聽見小七怒發沖冠,高聲吼道:“所有戰士們聽我號令,殺!”這聲怒吼如同驚雷炸響,瞬間傳遍了整個戰場。
話音未落,所有的士兵們像是被點燃了心中的怒火一般,齊聲應和著小七的命令。一時間,“殺!殺!殺!”的喊殺聲響徹云霄,震耳欲聾。這些士兵們一個個狀若癲狂,完全不顧自身安危,如同一群兇猛的野獸,咆哮著、嘶吼著,義無反顧地朝著敵軍猛撲過去。
所有士兵都殺紅了眼,雙方交戰空前激烈。小七的雙目早已被鮮血漸染,她從未經歷過如此慘烈的戰役。從來沒有一個民族,有庫思這樣的兇殘。從沒有過一場戰役,她被打的如此毫無防備。她怒,她氣,她恨!小七跨于馬上,在戰場中廝殺。長槍一出,劃破長空。寶劍若現,必見鮮血。鐵騎鏗鏘,戰馬嘶吼。小七已殺紅了眼。若有朝一日,上天要懲罰她的殺孽,她愿以命抵命。但此時此刻,必須要將敵軍盡數殲盡,庇佑一方百姓,守護一城一國安寧。
那日,沖天的火光整整燃燒了一整夜。
樓還城的守兵,幾近全軍覆沒。步兵首領索圖用身軀死死抵住城門,身上連中數刀,生命最后一刻仍未移動分毫。
樓還城步兵首領張彬為救城民,為城民擋了穿心一箭,當場斃命。饒是城中百姓被疏散了不少,但仍死傷無數。
小七的先遣小隊也幾乎全軍覆沒。
敵軍萬余人被殲,其余眾人也逃的逃,投降的投降。
天蒙蒙亮之際,原本寧靜祥和的城鎮如今已是面目全非,到處都是殘垣斷壁和滾滾濃煙。
人們或倒斃在血泊之中,或驚慌失措地四散奔逃。房屋一座座接連坍塌,有的被大火燒成灰燼,只剩下漆黑的骨架;有的則直接被炸得粉碎,磚石瓦礫散落一地。道路兩旁,堆積如山的尸體讓人觸目驚心。這些尸身上滿是鮮血,早已分不清他們究竟是敵軍還是我方的士兵,又或者僅僅只是無辜的百姓。
目光所及之處盡是一片荒蕪破敗之景。昔日繁華熱鬧的街道現在布滿了破碎的旗幟、斷裂的兵器以及橫七豎八躺著的尸首。空氣中彌漫著濃烈的血腥氣息和燒焦的味道,令人作嘔。這場戰爭實在太過慘烈,人間已經變成了地獄。
此刻仍有一隊庫思軍在負隅頑抗,小七身中數刀,仍在拼盡全力與之奮戰。
庫思軍中,為首的一名將領沖著小七高喊道:“想必閣下便是鼎鼎大名的旬國七將軍吧!果真不同凡響,身中七刀,竟還有力氣殺敵!如今你一人對我三十人,將軍的項上人頭,今日我便取定了!”
小七丟掉手中斷掉的長槍,從路邊拾起一柄長劍,用左手大拇指擦掉嘴角的血跡,右手將長劍指向敵軍首領道:“你七爺爺是殺不死的!你還有多少人,盡管放馬過來!”
庫思國僅剩的這支小隊,是精英中的精英,否則也不可能鏖戰一夜仍有力氣拼殺。
他們將小七周圍的護衛盡數斬殺,現下只剩小七一人苦戰。小七已命垂一線。
只聽得那為首的將領怒吼一聲:“今日誰取得七將軍項上人頭,即刻封侯拜相,給我殺啊!”說罷三十人齊聲吼著殺殺殺,發了瘋一般沖向小七。
小七揮舞手中的長劍,身上的傷口劇痛難忍。她前腳用劍頂住面前之人的進攻,身后肩膀便被人砍上一刀。現下,她已四面楚歌,腹背受敵。
小七此刻已戰至力竭,沒有余力使出法力為自己幻化假身替死。她心里暗道不好,自己今日怕是要死在這里!
此時,說時遲那時快,只見一名敵軍從背后瞄準小七心臟位置,一刀便要插進去!
正值此千鈞一發之際,一支穿云箭嗖地一聲劃破天際,噗嗤一聲,正中此人眉心,活活將他的腦袋穿了一個洞,釘入了小七身旁的殘垣斷壁之中。
“好箭法!這不像是人類能射出的箭,如此精準,有力。”小七暗自嘆道。
小七瞪大眼睛,努力望向那射箭之人所在的方向。遠遠望去,只見那人靜靜地佇立在高聳的城門樓之上,他身著一襲鮮艷如血的紅衣,在風中烈烈舞動。他身姿挺拔,英姿颯爽,墨黑色的長發隨風肆意飛揚。陽光穿透他那烏黑的發絲間隙,直直地照射過來,形成一道道金色的光芒,將他整個人都籠罩其中,襯得他整個人金光閃閃,朦朦朧朧,讓人瞧不真切。
他手中緊握著一把精致的弓箭,弓弦緊繃,箭頭閃爍著寒光。就在這時,小七聽到他用低沉而又富有磁性的聲音喊道:“后面!”明明他沒有吼叫,小七卻聽的分明。她立即回首揮劍,抵擋住身后敵人的猛劈。
只聽得嗖嗖嗖幾聲,敵人應聲倒地。小七緩過神之時,戰場上唯余敵方首領一人,他顯然是嚇壞了,戰戰兢兢后退,口中喃喃道:“不是人,你們不是人。”
只聽得嗖一聲,最后一人也應聲倒地。
小七再次望向城門樓方向,發現方才射箭之人已然不見。她一回頭,才發現此刻這人正站在自己面前。
就在那時,那人身形筆直地站立著,背對東方初升的朝陽。清晨的第一縷陽光溫柔地灑落在他身上,仿佛具有神奇的穿透力,能夠直接透過他的身軀,將他整個人都映照得熠熠生輝、異常耀眼奪目。
此時的小七已然陷入了一種神志恍惚的狀態之中,她迷蒙的雙眼望著眼前這個渾身散發著神秘光芒的人,嘴里不由自主地喃喃低語道:“閣下莫非是天神下凡?”話音剛落,小七便感覺自己全身的力氣仿佛被瞬間抽走了一般,再也無法支撐住身體的重量,雙腿一軟,緩緩地癱倒在地。
說時遲那時快,就在小七那搖搖欲墜的同時,那人快速出手,眨眼之間便穩穩地接住了小七將要倒地的身軀。緊接著,他毫不猶豫地將小七打橫抱入懷中,腳下如生風一般,飛速向著樓上奔去。
不一會兒,他就來到了一間布置雅致的房間里。只見他輕輕地把小七放在床上后,又迅速轉身離去。很快,他便端著一盆熱氣騰騰的水走了進來。
他擰干一條熱乎乎的毛巾,小心翼翼地靠近小七那張被鮮血浸染的面龐。先是輕柔地擦拭著那些已經凝固在小七臉上的秀發。然后,他又極為細心地為小七拭去額頭上和臉頰上浸滿的鮮血。
此刻,若是有人能看到這個人的眼神,定會被其中所蘊含的無盡深情所打動。他一邊輕輕擦拭著小七臉上的血跡,一邊憐惜地喃喃自語道:“小七,我來晚了,你受苦了……”
說罷,便將小七扶起來,雙掌運氣,以掌心貼緊小七的背部,向她傳輸著他炙熱的真氣,為她運功療傷。
小七一睡便是整整一日。當她終于快要悠悠轉醒,意識還有些模糊不清之時。朦朧之間,她隱隱約約地察覺到似乎有個人正在給自己喂藥。那藥水順著喉嚨緩緩流淌而下,帶來一絲絲苦澀的味道。
一口接著一口,小七想要抗拒卻發現自己渾身軟綿綿,沒有絲毫力氣。她努力地睜開雙眼,可眼皮就像被千斤重擔壓住了一般,怎么也抬不起來。只是在那恍惚之間,她依稀覺得眼前這個給自己喂藥的人非常熟悉,仿佛是記憶深處一個重要的存在。然而此刻她的大腦還處于混沌狀態,任憑如何思索,一時半會兒就是想不起這個人究竟是誰。
你到底是誰?
喂藥之人見小七并未完全清醒,但能看得出她思考的艱難,便摸摸她的頭,溫柔地說道:“不必如此費力,你且先休息,待養足精神再仔細端詳我吧。”
小七一聽,這聲音也是十分熟悉,是誰呢,究竟是誰呢。小七拼盡全力睜開眼睛,仔細瞧清楚了眼前之人:一身緋色緞衣,一雙劍眉入云,一雙眼黑白分明,目光深邃悠遠。他額頭正中系了一條紅色額帶,額帶正中間有一枚玉佩點綴。那玉佩圖案她只看一眼便認了出來,那分明是自己當時一分為四的隨身之玉!
此時此刻,正在望著小七之人,目光溫柔地仿佛能掐出一汪水,他輕聲呼喚道:“小七,許久未見,你還認得我嗎?”
這一身仙風道骨,俊朗飄逸的男子,哪有他們初見的樣子?他額前那枚玉佩,不就是我送給他的,那四分之一的大槐樹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