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七與子琪于在去南城之前,先順路去了趟西部都督孫武的府邸。
孫武是十分拜服七將軍的,見七將軍前來,喜出望外,立即單膝跪地行禮。
小七將其扶起,道:“孫大人,久違了,不必多禮。我便開門見山了。旬易帝命你馳援前線,你為何還不出兵。”
孫武面露難色,語氣有凝滯之感:“這,這,下官著實無法決斷,下官,這聽從兩份密詔中的哪份啊!”
小七一甩衣袖,冷哼一聲,道:“哼!休要與我扯謊!你敢說你不知哪份密詔為真?旬肆大逆不道,欺君謀反,你要與之為伍嗎?”
孫武早已被旬肆一黨收買,他還指望能當回功臣論功行賞,被調回京做京官呢。
于是孫武繼續(xù)裝傻,就是不肯出兵。
小七拔出寶劍,直架在孫武的脖頸之上。她稍稍用力,鮮血瞬間順著孫武的衣領便流了下來。
孫武嚇得跪倒在地,求饒道:“將軍饒命!下官實屬無奈,確實無法發(fā)兵啊!”
小七雙目瞪圓,屏氣凝神,揮舞劍鋒,刷地一下,斬斷孫武的左臂。鮮血頓時迸發(fā)而出,噴濺小七一臉。
孫武痛的在地上打滾,見小七動了真格的,口中不住求饒。
小七道:“你出兵不出兵!想好了說!你這右胳膊腿能不能保住,全在你!”
孫武忙呼喚府中打手,可竟無人應聲。
子琪早已將其府兵盡數(shù)撂倒,眼下除了個把侍奉的奴才,便再無人了。
小七冷哼一聲,隨即揮舞寶劍,作勢便要斬斷孫武另一只手臂。孫武趕忙求饒道:“將軍饒命!我出兵!”
小七這才收了劍,為孫武簡單止血。眼見孫武掏出兵符,命人寫下文書,去大營中傳命出兵。
小七與子琪不敢停留,子琪直接去找北部郡都督余興,小七則化作飛鳥,飛向旬國南城。
小七第二日便來到了南城,在天上遠遠便望見了張百長、孫勝率領大軍浩浩蕩蕩撤離的情景。
隨即,小七停在軍前不遠處,攔住大軍去路。隊伍中不少人認出了七將軍,齊聲呼喊著:“七將軍回來了!七將軍回來了!”
張百長、孫勝、許諾定、王千幾人都是跟隨過小七行兵打仗之人,聞聲立即策馬至小七身前,除王千外,幾人都下馬向七將軍行禮。
此時王千卻在馬上叫嚷道:“她早已不是什么七將軍,眼下本將軍才是真正的鎮(zhèn)南將軍!你們向她行禮作甚。”
張、孫、許三人并未理會王千,而是繼續(xù)單膝跪地,向小七行禮道:“屬下見過七將軍!”。
小七將三人扶起,定聲說道:“幾位將軍,你等收到的撤軍之旨乃是假詔。是那旬肆假傳圣旨,欲坑害吾皇于死地,他方可取而代之。你等此時退兵,乃是助紂為虐,坐定了謀反之實啊!”
張百長與孫勝相互遞了個眼色,道:“可北部郡都督余興、西部郡都督孫武、東部郡都督王初也一定會收到這封密詔。他們若不馳援,我等不撤軍也是一個死啊。”
小七道:“此事你等不必掛心,他們已在馳援的路上。你等速速返回允貞城外駐扎,我與子琪不日便將與你等匯合。”
張百長與孫勝仍在猶豫,王千此時卻下馬道:“本將軍對七將軍之言倒是頗為認可,我等應聽從皇上與七將軍之命。”
王千本就不愿退兵,現(xiàn)下他深深依靠著旬易皇帝雞犬升天。若是新皇即位,自己干的那些事被查出來,說不準便是個死。他現(xiàn)在只能選擇旬易,依靠旬易。只是兩位都督手握兵權,若之前他便提出相左意見,必被他二人所害。如今小七既愿意頂這個鍋,他當然樂意為她捧個場。
小七見張百長與孫勝仍在猶豫,她便在軍前對著大隊人馬高聲呼喊道:“當今圣上令你等返回戰(zhàn)場!戰(zhàn)士們該當如何!出師未捷便倉皇撤退,你們甘心嗎!”
小七在軍中聲望本就極高,她一聲高呼,眾士兵立刻便隨之呼喊道:“不甘心!不甘心!不甘心!”聲聲如驚雷般響亮,小七臉上露出欣慰之色。
她又轉向張百長與孫勝道:“二位不必憂心,你等撤兵之事,我愿為你二人作保,若皇上要追究,我愿與二位大人同罪!”
此話一出,張百長與孫勝便單膝跪地不起,拱手道:“七將軍大義!我等領命!”
說罷便下令,率領十萬大軍踏上返回允貞城之路。
小七不敢多做停留,隨機又化身飛鳥,飛向旬國都城—汴京城。
旬易帝此時正在紹安城前往汴京城的路上,仍需月余大軍才可抵達汴京。小七一路尋找,終于撇見隊伍之時,她內心的情感越發(fā)復雜,若說她沒有欣喜之情,那絕對是假的。無論如何,她與他的感情,是做不得假的。她心中有欣喜,有無奈,有忐忑,又有猶豫。她與旬易帝,已分別半年有余。且此次分別,幾乎是決裂式的。不知她的自作主張能不能獲得旬易帝的認可和支持。但眼下她顧不得了,她需要盡快幫助旬易帝撥亂反正。
小七在大軍必經之路上靜靜等待,看到王初騎在馬上,走在隊伍最前面。
她來到隊伍前,攔住前路。
士兵將其阻攔,她高聲呼喊:“王初!你且看看我是誰!”
王初舊時與小七征戰(zhàn)之時,被小七救過數(shù)次,對小七感恩戴德,這也是他無論如何都不肯叛旬易帝的真相。他不愿背棄小七追隨之人。
王初一下便識出此聲音乃是小七,他策馬至小七身邊,翻身下馬,單膝跪地,對小七行了禮。小七笑著將其扶起,朗聲說道:“王兄,你我可有七八年未見了吧!你一切如舊!”
王初激動的笑中帶淚,回道:“是啊!將軍才是一切如舊!戰(zhàn)士們都思念你思念的緊吶!”隨后便回首對眾士兵呼喊道:“七將軍來了!七將軍來了!”
戰(zhàn)士們聽到七將軍來了,頓時躁動起來,也顧不得陣型了。許多舊日的戰(zhàn)友,將小七重重圍了起來。大家你一言我一語,言語間透露出無比的欣喜與關切之意。
旬易帝在隊伍中間,搭乘攆車而行。見前方陣容大亂,不知發(fā)生何事,便遣人前去打探。打探的士兵沒多久便回稟道:“皇上,是七將軍!七將軍回來了!”
旬易帝簡直無法相信自己的耳朵,小七?小七回來了?怎么可能。
此時越來越多人奔走相告,“七將軍回來了!”這聲聲呼喊,似為一劑強心劑,眾人紛紛放下心來,七將軍在,必將戰(zhàn)無不勝。
旬易帝從攆車之上站起身來,向前遠眺。當看見那個熟悉的身影時,心底有什么東西碎裂了。
是冰,是他與她之間的冰。
以往的猜忌、埋怨甚至是嫉妒,種種嫌隙,此刻皆蕩然無存。
此時此刻,他才知曉,只要能見到她,一切皆無所謂了。
他隨即命人落攆,略顯慌亂地由攆車之上下來。將馬的韁繩由攆車上解下,翻身上馬,策馬向著人群最密集之處而去。
隨著一聲:“皇上駕到!”傳來,圍繞著小七的人群隨即散去,小七臉上的笑容也隨之凝結。
眼前之人狂奔而來,身后揚起的黃沙仍未散去。他身著赤黑色戰(zhàn)袍,騎在馬背之上,束發(fā)帶隨黃沙起舞,雄姿英發(fā),遺世而獨立。
來人注視著小七,小七屏住呼吸,上前兩步,單膝跪地,朗聲說道:“微臣護駕來遲!還望皇上,恕罪!”
旬易帝翻身下馬,緩緩行至小七身前,伸手將其拉起,他終于又見到朝思暮想的人兒了。
“她瘦了。”
“他瘦了。”
二人腦海此時竟如此同頻,彼此欣賞著,又心疼著。
旬易帝此刻十分想將小七擁入懷中,可他不能。
他克制住內心洶涌澎怕的愛意,溫柔說道:“卿來的正當時,何罪之有?”
小七聽到熟悉之人用熟悉的聲調說著熟悉的話,內心的大石終于放下,她臉上終于掛上久違的笑容。
旬易帝看她笑了,也跟著笑了起來,眾位將士亦隨之笑了起來。一時間歡聲笑語蔓延開來,一掃之前因戰(zhàn)事失利而死氣沉沉的陰霾。
旬易帝命大軍原地修整,并命人搭建起一個簡易帳篷,他屏退了左右護衛(wèi),與小七、王初一同走入帳篷之中洽談起來。
小七拱手道:“臣有一事,不得不稟。在前來與皇上匯合之前,臣與鎮(zhèn)西將軍已先行前往西部郡都督府邸,命其出兵。孫武無論如何不肯出兵,微臣便,便斷了其一只手,他方才同意出兵。微臣與子琪攔截了張百長、孫勝,命其重返一線,駐扎于允貞城外。現(xiàn)下子琪已去往北部郡,命余興出兵馳援。軍情緊急,事出權益,微臣未及向皇上稟報,擅自做主,還請皇上降罪!”
旬易帝聽小七如是說,內心的一顆大石總算落了地,前線他是不必憂心了。他向小七投去欣賞又感激的目光。
“做得好,若非你如此做,想必朕的處境只會更加艱難。卿救朕于危困,救旬國于危困,又何罪之有?”
小七并未收禮,而是繼續(xù)說道:“臣已為張百長與孫勝作保,他二人錯以為無援軍馳援,才下令撤軍,實屬無奈之舉。眼下正值用人之際,還望皇上饒恕他們。”
旬易帝面色深沉,看得出來他原本定是要將此二人治死的。
“好吧!朕依你所言。”旬易帝答道。
“還有一事。”小七繼續(xù)說道:“十萬大軍按照現(xiàn)下的速度,只怕仍需月余才可抵達京師。攻下京師再赴良國馳援,恐怕要曠日持久。軍情緊急,大部隊目標太過明顯,臣請先帶領百余鐵騎先行,七日后夜奔偷襲汴京城。”
皇上臉上露出擔憂之色:“可如此一來,你便是以身犯險啊。不如。。。”
小七拱手道:“皇上不必憂心,微臣之前奔赴樓還城征戰(zhàn)之時,亦帶領先遣小隊入城支援,自是有萬全之策可保全身而退。且先遣小隊目標小,臣扮做鏢局押鏢進城,端親王定無防備。若微臣一舉拿下汴京,皇上便可早日安心了。”
旬易帝長嘆一聲,道:“罷了,王初,你且派遣最優(yōu)秀的鐵騎,隨七將軍前去吧。你也跟著一起去,朕這里無妨。”
小七拱手道:“不妥,王大人還是隨皇上保護左右吧!”
旬易帝走至小七身旁,用不容置疑的語氣說道:“朕意已決,否則你便勿要先行,隨大軍而行即可。”
小七趕忙噤聲,不敢再知會。小七所有事情均稟報完畢,拱手道:“那微臣便不耽擱了,這就收拾收拾,與王大人一同出發(fā)了!”說罷小七作勢便要告退。
旬易帝拉住小七,對王初說道:“你先下去,我與七將軍還有要事相商。”
王初早就見二人氛圍有些怪,卻說不清到底何處奇怪。如今皇帝終于叫自己走了,他便趕忙應聲退下。
旬易帝見王初出去了,一把抱住小七,越抱越緊,思念之情如潮水般傾瀉。
小七不敢反抗,也不敢說話,生怕一個錯漏,皇帝又不高興了。
旬易帝感覺到她身體僵硬,便松開她道:“你可是害怕了?”
小七稍稍向后后退一步,拱手道:“天子威重,臣不得不怕。”
旬易帝見小七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樣,心里升騰出一陣沮喪與后悔,但隨機又轉化為生氣,難道她還在生自己的氣?
“朕是皇上,朕對你已是包容、愛護至極,你前番數(shù)次忤逆朕,朕不得不挫挫你的威風。朕與你恩絕,自己焉能不痛?”
小七不動聲色,始終低著頭,保持著清醒與克制,她趕忙說道:“微臣不敢,微臣有什么威風,也是皇上給的。微臣不敢忘懷皇上提攜之恩,必當粉身碎骨以報。”
旬易帝將小七拉回懷中,他盯著小七細膩光滑的臉,一只手托起小七的下巴,令小七直視自己。四目相對那一刻,旬易皇帝只覺心內暖流涌動,呼吸又逐漸急促,他低沉著聲音說:“朕并不需要你粉身碎骨以報,朕想要什么,你不是不知道。”
小七正要張嘴說話,誰知下一秒旬易皇帝便吻了上來,同時緊緊抱住她。這個吻又重又急,旬易帝用舌頭撬開小七的雙齒,直至到小七口中找到一枚芬芳,并與之久久交纏。旬易帝越吻越動情,抱著小七的雙手不由自主地在她身上游移,那熟悉的麻酥之感又悄悄爬上小七全身。
顯然旬易帝并不滿足于此,他的吻逐漸落到小七的脖頸處,還要向下游移。小七原本束好的衣領,此時已然被他折騰的松松垮垮,再這樣下去,小七恐怕貞潔不保。
她輕柔地掙脫了旬易帝的懷抱,拱手道:“皇上,此時不是敘舊的時候。大戰(zhàn)在即,微臣還是先行告退了。”
說罷小七轉身便走,可旬易帝快行兩步,走到小七面前,堵住了帳篷口,直接將小七再次攬入懷,在她耳畔呼吸道:“你就如此厭煩朕嗎?”
小七未動,只是輕聲說道:“皇上言重了,若真那樣的話,臣又為何回來?”
旬易帝內心狂喜,他又捧起小七的臉,輕輕吻了一下小七被自己‘蹂躪’過的雙唇,輕聲說道:“一路保重,朕等你的好消息。”說罷便松手放小七離開。
小七行了禮,整理了一下衣服,便出去與王初匯合了。
三十六、奪回汴京
小七與王初喬裝成鏢局之人,一路上策馬馳騁。日夜兼程,第三日便混入了汴京城。
入了汴京城才發(fā)現(xiàn),城內隨處可見士兵巡邏、操練。城中守軍斷不會有如此數(shù)量,想必是那旬肆暗地里訓練了許多士兵。
所謂養(yǎng)兵千日用兵一時,在如此生死關頭,想必是旬肆將老底都翻出來了。皇宮內的防守想必是更加森嚴。
小七等人尋了一處僻靜客棧,先讓大伙好好歇歇,吃飽飯,睡一覺。隨后小七便與王初及一干將領共同商討偷襲皇宮的策略。
小七與王初,及軍中左郎中胡南、右郎中張樹淼圍坐一圈,桌上放著皇宮地圖。
“皇宮城墻足有四十尺,厚二十尺,大炮都打不穿這城墻。強攻等于飛蛾撲火,我等只能用計。”小七指著地圖上城墻位置說道。
王初道:“下官等對皇宮不若七將軍熟悉,愿以將軍馬首是瞻。”
其余兩人也異口同聲說道:“我等愿以將軍馬首是瞻!”
小七思慮一番,道:“我聽聞端親王喜喝汾酒。每年這時候都有黃商由山西運送數(shù)十桶汾酒至端親王府。今年他入主皇宮,想必這酒必將送至皇宮大內。我已派人打探好,明日便是押送汾酒入宮的日子。這押韻汾酒的鏢局每次入京,都會在同一間客棧下榻。想必今夜,他們已然到了!”
王初一拍手道:“好啊!這樣就可以喬裝成押送汾酒的鏢局潛入大內了!事不宜遲啊!”
小七又道:“不忙,王兄且聽我說完。明日押送之時,我們的兄弟不必全部通過。想必那皇宮的看守也不會讓上百人輕易進宮。只二三人隨我由皇宮用來運送物資的西門進入即可,其余人均全副武裝在城門口接應。若叫人發(fā)現(xiàn),一場大戰(zhàn)在所難免。”
王初道:“我隨將軍前去!可將軍混入宮中的目的到底為何呢?”
小七道:“恕我無法此時言明。并非不相信各位兄弟,只是擔心隔墻有耳,各位兄弟照做便可,其余不必擔心。王初兄弟與張樹淼兄弟隨我入宮,胡南兄弟我另有重要任務交代!”
王初聽小七如此說,亦覺有理。萬一有人泄露了計劃,豈不是功虧一簣。
當晚夜沉之際,小七與王初命所有士兵換上夜行衣,向城郊押送汾酒的鏢局出發(fā)了。
押送此次貢品汾酒的鏢局,乃是SX省內最有名的鏢局—鎮(zhèn)西鏢局,鏢師各個武藝非凡。
這趟彪是押送貢品,其實鏢局最不愿接的便是押送貢品。皇商與皇族的交易,討不得半分便宜,貨物得又好又便宜,是以根本賺不到幾個錢,能支付給鏢局的押鏢費用自然也不會很多。
但鏢局卻又無法拒絕此類鏢,動不動便抄家滅族的買賣,不接也得接。而且每押送一次貢品的成功,都會給自己鏢局的豐功偉績上填上濃墨重彩的一筆。是以總體來看,押這一趟,也算是值回票價了。
但鎮(zhèn)西鏢局萬萬想不到,本以為運到汴京這趟鏢便已穩(wěn)妥,誰知哪個不要命的強盜,竟敢在京師重地搶劫?!
小七等人趁著夜色偷襲鏢隊,潛入其下榻的客棧之中,趁其在安心熟睡之時,用迷藥將鏢局之人盡數(shù)迷倒。隨后兩人一組,將床上的人架起,翻窗運走。不遠處便是運送鏢師的車輛。
待所有鏢師均躺在車輛上之時,有一人竟突然清醒,叫嚷起來,說自己乃是這趟鏢的鏢頭。小七抽出寶劍駕到那人脖頸之處:“你若再敢吱一聲,我便叫你人首分離!”
鏢頭見同伴們紛紛僅著內衣,赤身裸體躺在自己身邊,以為所有人都死了,自己也是必死無疑,瞬間嚇尿了褲子,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哭道:“好漢饒命,這趟鏢你拿走便是,但求饒命!”
小七收起寶劍,與他說道:“你這些同伴只是迷暈了,并無大礙。我等要你的鏢,并非圖財。只要你等乖乖聽話,事成之后我封百兩黃金給你,且上面不會有人怪罪、追查。你與鏢師們照常返回老家,與無事一般。怎樣,這買賣你做是不做。”
鏢頭忙不迭地點頭道:“壯士,莫說封錢給我,我這趟鏢本就不賺錢,只要保得住我這些弟兄的性命,我愿聽壯士之言。”
小七笑道:“好!我等需要與你等換衣服。如你所見,你兄弟們的衣服已盡數(shù)被褪。稍后,我便命人將你等的眼睛蒙住了,去往一處秘密所在。路上你莫發(fā)一言。若你同伴醒來,你該知道如何穩(wěn)住他們。帶到明日此時,我便放你等出城去!”
那人點頭答允后,小七便命人將他的雙眼用黑布蒙住,同時也將所有其他鏢師的雙眼用黑布蒙上,再用厚實的被褥蓋住他們。時間緊張,小七未再多做停留,命左郎中胡南率領先遣小隊中的二十人隨車而走,作為看管鏢師之用。
而轉移鏢師的目的地,便是七將軍府。小七已將自己隨身的玉佩解下,交予胡南。執(zhí)此玉牌,將軍府便可暢通無阻。
于是胡南領命后,便押運著鏢師們離開。
小七命剩余八十人換上鏢師的衣服。可鏢師僅有七十人,仍有十人無衣服。小七便命其余十人穿上小廝的衣服,打扮成鏢師的隨從。
小七從鏢頭房間中翻出鏢頭隨身攜帶的包袱,包袱中有此次押送皇鏢的文書。
小七將文書收好,命王初睡在鏢頭房間,裝成鏢頭。自己則裝作小廝。
還有一個時辰便天亮了,小七的腦海中仍在勾勒此次的行動計劃。
晨起,小七與眾位“鏢師”紛紛起床、下樓,似尋常鏢師一般在客棧大堂吃早飯。
鏢局人數(shù)眾多,昨晚入夜才入住此棧,是以店小二與掌柜的未及看清楚鏢師們的面容。加上小七等人的演技非凡,鏢師也是習武之人,與戰(zhàn)士們舉手投足都格外相似,是以由始至終都沒有人發(fā)覺有假。
王初吃完,擦擦嘴,對店小二說道:“小二,麻煩將我等的車輛馬匹準備好,我等這便要啟程了。”
店小二忙不迭的點點頭,去后院將鏢局的車輛馬匹拴上韁繩,準備好,牽出來。
小七出門一看,滿滿五大車酒。每輛馬車上的酒約有二十桶,加起來便是一百桶。
一個時辰前,小七已命人將其中一輛車上的酒桶都搬下來,在車上面放置了一個一人長、一桶酒高的暗格,再將所有酒桶搬上去。可若將所有酒原封不動搬回去,便會與其他車有一個一桶酒的高度差。小七便此車將多出來的酒,勻到其余四輛車之上。
做好這一切后,五輛馬車表面上看一模一樣,并無半分差別。
小七臉上露出滿意之色,正要靠近馬車,店小二圍著王初上下打量起來,笑臉嘻嘻道:“大爺,我咋看您跟昨夜長的不一樣呢?您的胡子呢?”
王初內心頓時慌張起來,握在劍上的雙手不由暗暗發(fā)力。
這時小七過來,對店小二嘻嘻笑道:“哈哈,小二哥有所不知,鏢頭今日便要入宮,自是要打理一番。小二哥你的差事辦的不錯,這一錠銀子,是鏢頭打賞你的。”
隨后,小七便由懷中掏出一錠銀子,拋給店小二。
小二接到銀子那笑的呦,嘴巴都要扯到耳根子了:“好嘞好嘞!多謝大爺!您慢走!”
王初眼珠子滴溜溜轉,流露出欽佩之情。小七能如此精通人情世故,足以見得行走江湖的老道之處。
隨后,王初坐在高頭大馬上,帶著鏢,浩浩蕩蕩地向著皇宮出發(fā)了。
小七一行人抵達皇宮之時,午時已過。小七拿出押鏢文書給皇宮西偏門的守衛(wèi)看后,守衛(wèi)便進去通傳。不一會兒一個老太監(jiān)帶著一幫小太監(jiān)便出現(xiàn)了。
老太監(jiān)拿著拂塵在一旁看著,小太監(jiān)便七手八腳開始搬酒。
小七、王初、張樹淼三人趕忙上前,作勢要幫著搬酒。
這時老太監(jiān)掐著尖厲的聲音攔道:“哎呦喂,用不著你們。你們吶,是外人,哪能進皇宮呢!”
小七聞聲笑笑說道:“公公您看看您,一把年紀了,還要做這些事,真是不容易。這小公公們都細胳膊細腿的,這要是壓壞了可如何是好。”
說著小七便暗暗施法,其中一名太監(jiān)作勢便要跌倒,小七趕忙接過酒桶,連聲說道:“哎呦呦,你看看,我就說吧,這酒若是砸了,咱們幾個腦袋也不夠砍的呀!兩位兄弟,還不快快幫忙!”
說罷便搬著酒桶隨著小太監(jiān)往宮里送。王、張二人亦開始不由分說開始搬起酒往里送。老太監(jiān)見小七已經進去了,追著小七身后忙不停地阻攔,便也沒顧上后面接連進宮的王、張二人。
不一會兒,三人便甩開了老公公,隨送酒的太監(jiān)來到了皇宮存酒的庫房。
小七對王初遞了個眼色,示意他為自己與張樹淼拖延時間。
在小七三人送完酒,往回走的時候,她又將張樹淼拉到一旁,在他耳畔低語幾聲后,便一溜煙溜走了。
張樹淼又返回存酒的倉庫,趁一名小太監(jiān)不備,將其打暈擄走,拖至倉庫后身另一個小屋子內。
方才小七便是要自己打暈一名小太監(jiān),并將人擄至此處。
小七提及,這間屋子乃是那打更人的住所。打更人入夜才回來,白天無人,張樹淼可先行借用。
隨后,張樹淼脫下那暈倒小太監(jiān)的衣服。做好這一切后,便靜靜等著小七回來此處與自己接頭。
小七算好時間,此時正是皇帝午睡的時辰。之前旬易皇帝午睡,都是在西暖閣。
她化成一只小鳥,輕車熟路地來到西暖閣院落中。落在樹上,喳喳叫著,觀察著周圍的動靜。
她由暖閣窗戶向內望去,果然見端親王在榻上熟睡。
暖閣外守著兩名宮女,西偏房門外守著伺候端親王的親隨—小福子。
她先化作一只瓢蟲,由門縫中擠進西偏房門口。她幻化成人形,施法將兩名宮女和小福子迷暈。小福子與兩名宮女還沒來得及發(fā)聲,便被小七悄無聲息地拖到暖閣內,屏風的后面。
小七又幻化成小福子的模樣,來到端親王身旁,輕聲說道:“王爺,王爺,醒醒,醒醒。”說著用手輕輕搖著端親王肩膀。
端親王悠悠轉醒,見身旁的小福子,揮手道:“你方才叫朕什么?”
‘小福子’心里一陣翻江倒海,旬肆竟已然自稱‘朕’?
小七壓制住心中的憤懣,趕忙道:“皇上,軍機大臣來了,在御書房等您呢!”
“誰?誰來了?讓他再等等,朕想再睡一會。”旬肆果然與旬易大不相同。旬易從不曾因個人懶散誤事。
小福子又道:“是御史黃林大人,他說請您務必速去。他有關于旬易皇帝的要事相商。說是旬易皇帝有個任誰都不知道大把柄,急著要說與您聽呢!”
端親王頓時坐起來,猴急道:“那還不趕快,快快快,為朕更衣。”
小七強壓著惡心,為端親王更衣。可他示意自己去拿的衣服,竟是一旁衣架之上的龍袍!
小七強壓怒火,取來龍袍,為其換上。端親王扭著肥碩的身軀,邁步離開了暖閣。
二人行至人煙稀少之處,突然,小七由懷中掏出一把匕首,抵到端親王的腰背處,冷冷說道:“刀劍無眼,王爺切勿呼喊,且隨我來吧!”
端親王感受到腰背處的寒意,佯裝鎮(zhèn)定道:“小福子,朕待你不薄,你何故如此啊?你可知你犯得是滅九族的死罪!”
小福子冷哼一聲道:“究竟是誰犯了滅九族之罪,圣上自有論斷。走吧你!”
說罷便推搡著‘皇上’向酒倉走去。
沿路上遇到好些宮女太監(jiān),均向端親王行禮,問的都是皇上安。想必這廝已然下了圣旨,要求皇宮內所有人都必須稱自己為皇上。在他心里,恐怕早已將自己當成真正的皇帝了!
“皇上若不小心叫出來,奴才這刀也會不小心捅進去。快走!”小七惡狠狠威脅道。端親王此人,金玉其外敗絮其中,是紙做的老虎,早已嚇破了膽,一路上都未敢聲張一句。
走了許久,旬肆已大汗淋漓,他忍不住開口求饒:“你到底要帶朕去何處啊?罷了罷了,你若就此放朕離開,朕便許你做官的恩惠如何?再給你黃金萬兩,你莫要害朕性命!”
小七不再搭言,而是加快步伐,將其引入酒倉后的打更房內—也就是張樹淼等待的接應之處。
小七挾持端親王進入屋內后,立即一把敲暈了他。
屋內張樹淼正在等候,見到‘小福子’一把把‘皇帝’敲暈了,震驚不已。
張樹淼驚呼到:“你是,七將軍?此人莫非是?”
“正是!這便是端親王旬肆!我喬裝打扮成他貼身奴才,將其挾持至此。胡兄弟,你來幫我,將他這身龍袍脫下來。”
說罷便與張樹淼一同將旬肆的衣服扒了下來。小七將自己入宮時所著小廝的衣服拿出來,為旬肆穿上。又抓了一把紅土,摸在旬肆臉上。
而小七則化作那個被張樹淼打暈的小太監(jiān)模樣,穿上小太監(jiān)的衣服。
張樹淼在一旁嘖嘖稱奇,稱七將軍這易容術簡直出神入化。小七笑笑說道:“得空我教你,現(xiàn)下咱們還是速速離開此地為好。遇人便說,這小廝是中暑暈倒便可!稍后你與王初二人將其運出宮去,在僻靜處將其放置于車上的暗格之內。勿做停留,即刻便出城去與皇上匯合!”
“可,將軍你將如何脫身呢!”張樹淼見小七一身太監(jiān)裝扮,她如何與自己同車而走呢?
“這你便不用擔心了,我會于城外趕上你們的!快走吧,我怕王兄拖延不住了。”
“是是是!”
說罷二人架起穿著小廝衣服的旬肆便由酒倉后出來。
此時車上的酒早已搬完。宮門口王初與老太監(jiān)也已經周旋良久。見張樹淼出來之時,王初終于松了一口氣。他本以為張樹淼與小太監(jiān)架著的是小七,誰知走近了他才瞧清楚,那人臉色通紅,身形肥胖,并非小七。
二人架著旬肆走出宮門,老太監(jiān)連忙問道:“哎呦喂,你們怎么耽擱了這么久!這要是上面怪罪下來,老奴可吃罪不起!他這是怎的了?”
張樹淼按照小七教的,說道:“哎!公公莫怪,我這位兄弟晨起吃壞了東西,突然腹痛難忍,肚子竟?jié)q起了氣。加上暑熱難耐,竟中暑昏死了過去。所以我等才拖慢了腳步。還好有這位小公公幫忙,要不我還真拿他沒辦法。現(xiàn)下我等便先告辭了,得趕快帶他去醫(yī)館醫(yī)治則個了。”
老太監(jiān)瞥了一眼旬肆,有些怪異之感。但他并未瞧仔細小七,雖然心中有些疑慮,但并沒有反應過來。
只見老太監(jiān)嫌棄地捂住鼻子道:“哎呀呀,罷了罷了,差事也了了,你等快快去吧!”
王初趕忙由小七手中接過旬肆,與張樹淼一起將其架上車。隨即驅車離開。
小七便隨著老公公一同返回宮中。
待走遠了,王初終于忍不住問道:“這人是誰?”
張樹淼不說話,只一味地驅車趕路。
王初見張樹淼不說話,只是臉上已布滿細細密密的汗珠。眼見著并不是累的,而是過于緊張而出的冷汗!王初便不再追問,二人一路狂馳,不久便與守在暗處的先遣小隊匯合。半個時辰后,八十人的隊伍便出了城。
眼見出了汴京城,張樹淼才長出一口氣,道:“可嚇死我了!王兄你不知道方才有多么驚險!你可知這人是誰?”
王初左思右想也想不出,七將軍這葫蘆里到底賣的什么藥?
“這人便是端親王旬肆!不知七將軍是如何將其帶來的,七將軍真乃神人也!”胡小聲埋在王初耳畔說道。
王初被驚的張大了嘴巴,不住地回頭,向著暗格之處張望:“什。。。什么?”
張樹淼趕忙制止他道:“你別看了!現(xiàn)下她還被困于皇宮。方才與我一同架著旬肆之人,便是喬裝打扮的七將軍!七將軍對我等寄以厚望,你我還是速速趕路,與圣上匯合。莫辜負了七將軍的一番打算!”
王初聞言不禁憂心道:“可七將軍如何脫身呢。”
張樹淼又說道:“七將軍說我等不必擔心,她自有脫身之法,自會在路上與我等匯合的。我瞧著她無比神通廣大,想來定是有萬全之策。你我只管完成任務便可!”
王初聞言又道:“七將軍真乃神人,不費一兵一卒,便解了皇上燃眉之急。所謂射人先射馬,擒賊先擒王。這旬肆被擒,他再無戲可唱了!”
入夜,王初等人修整之時,旬肆醒來,因手腳被捆,口也被堵,在暗格內嘟囔嗚咽不停。二人將暗格打開,將其口中手帕拿開。只聽旬肆叫罵道:“原來是你!東部郡都督王初!你好大的膽子,竟敢將朕劫持出宮!朕要滅你九族!”
王初將手帕一把塞回到旬肆口中道:“勝者為王,敗者為寇。你大勢已去,不如留著些力氣,待到面圣之時,且有你分辨的!”
旬肆聞之立即色變,這些人是聽命于旬易的!他一早便聽探子來報,旬易帝出兵來圍攻汴京。北部郡都督余興、西部郡都督孫武乃是自己的心腹,他早已命其二人出兵汴京,助自己與旬易、王初對抗,以謀皇位。可細細算來,旬易起碼還有月余才能抵達汴京。誰知他們竟來的這樣快,王初竟還孤身潛入皇宮,將自己挾持出來?他看著自己這一身打扮,便猜出了他們定是用了偷梁換柱之計。他回想起暈倒之前的事,莫非小福子已被策反?
于是,他嘟囔著叫到:“小福子呢!小福子在哪里!”
正在此時,小七由一旁的樹林中穿出,仍是小福子的模樣。小七快步走近,王初與張樹淼見到小七大喜,他二人已然認出眼前之人才不是什么‘小福子’,乃是戰(zhàn)功無數(shù),蓋世無雙的七將軍!他二人紛紛單膝跪地,齊聲道:“拜見七將軍!七將軍辛苦了!”
車上的旬肆被驚的目瞪口呆:“什。。什么?他明明是小福子!”
小七抹了一把臉,便恢復了小七的男裝面容。她走近旬肆,大聲說道:“端親王,你仔細瞧瞧,我是誰?”
三十七、弟死子亡
端親王見到眼前人的真容時,驚的倒吸一口涼氣,雙眼瞪地瞠圓。雙手雙腳雖然被綁住,口中的手帕卻被其口水浸濕,看得出來是氣急敗壞,急火攻心。
小七見他急的額頭青筋暴起,一身汗臭早把衣衫浸濕。本就肥碩的身軀,穿著并不合身的鏢師之服,顯得格外市井與邋遢。
小七心中只覺好笑,眼前之人與旬易帝相比,可有其一分帝王之氣、威嚴之力嗎?
小七笑著說:“王爺莫急,咱們日夜兼程,不出四五日,便可與皇上見面了。您有何言,不如留著親自與皇上說吧?”
小七在端親王后脖頸又敲了一下,旬肆隨即又昏睡過去。
小七命王初將暗隔扣好,將馬匹備好。小七上馬后又回身吩咐張樹淼道:“張兄,你留下一人,回京到七將軍府報信,可將鏢局之人盡數(shù)放了。按照約定,贈其黃金百兩,記住,一定要著人護送他們出京至返回山西才好!”
張樹淼拱手領命,隨即便命一人返京辦好小七交待之事。
張樹淼此時對小七已是佩服地五體投地。以前只曉得七將軍打仗一流,有勇有謀,卻未曾料到,七將軍如此仁心義氣,言而有信又不殺無辜。實乃智勇雙全,義薄云天也。
小七一行人日夜兼程,終于第四日與旬易帝大軍會和。旬易帝見小七一行人拉著一輛車回來,甚覺不解。不知小七此行是否順利,他日夜懸心,好歹她是毫發(fā)無傷歸來了,他終放下心來。
旬易帝在營帳之中,遙遙望見小七的馬隊之時,便已然按捺不住,如以往一樣,策馬狂奔迎之。
小七見皇帝親自相迎,又想起多年前,自己數(shù)次征戰(zhàn)歸來之時,他每每都是這樣迎接的,心下倒是頗為動容。
小七勒馬而下,跪于旬易帝面前,道:“微臣幸不辱命,有大禮獻于圣上!”
旬易帝將小七拉起來,用手彈了彈她身上的塵沙。
小七拉住旬易帝的雙手,道:“皇上,請到大營中說話。”說罷便做了個請的手勢,君臣二人便向大營中走去。小七向王初遞了個顏色,王初心領神會,反身便命人去將暗隔之中的人背了出來。
待幾人均到營房之中時,旬易帝屏退了左右,心里有些急切,趕忙出聲問道:“小七,你這葫蘆里到底賣的什么藥?”
小七拍拍手,只見帳簾被掀開,身著鏢師服裝的二人中間架著一名身材肥碩之人進入。由于旬肆與尋常裝扮相差實在過大,旬易帝一時間并認得出來。
只見小七端起桌上早已放涼的一盞茶,走到旬肆身前,將茶一下潑到旬肆臉上,旬肆這才悠悠轉醒。
旬肆顯然未搞清楚此事自己的處境,頭腦暈脹無比,喃喃道:“此處,是何處。。朕。。朕。。”隨著視線逐漸清晰,他第一眼便見到立于身前的小七,頓時眼珠子瞪圓,不知從哪來的氣力,厲聲喝道:“大膽!七將軍,你好大的膽子,你怕是不要命了,敢闖宮挾持朕!”
旬易帝此時才搞清楚眼前這肥胖之人是誰,聽到他的好二弟自稱為‘朕’之時,他心中頓時升騰起滔天的怒火。
小七見旬肆已醒,便退至一旁。這時旬肆才瞧清楚小七身后之人,正是當今皇上—他的兄長旬易!
“皇,皇兄?”
旬易帝忍住滔天的怒火,克制地說道:“虧你還知道朕是你的皇兄?天命不佑,朕竟有你這么個弒兄奪權的弟弟!你如何對得起九泉之下的父皇,你又可曾為你額娘族人著想?”
旬肆的戾氣瞬間便消減下去,他此時竟生出些視死如歸之感。
旬肆冷哼一聲:“哼,勝者王,敗者寇。今我落到如此地步,無話可說,皇兄盡管殺了我便罷。九泉之下,我自會與父皇有所交待。”
旬易又道:“以你的能耐,你敢做出此等謀逆之事嗎?你也配?如實交代,你有無同黨?”
旬肆本已不欲多說,見旬易帝如此挑釁、鄙夷自己,多年來的委屈與怒火頃刻間便被點燃。他打起精神怒喝道:“呵呵!我不配,你便配?你這皇位是如何得來的,莫非你全然忘了?你忘恩負義,殺妻圈子。為一己私欲,你屠村戮民。你的岳丈、你的兒子、你的弟弟,全要謀你的反,你何曾自省?這世上你可曾信過誰?饒是七將軍,怕也不知曉你做的那些爛糟事吧?!”
“住口!”旬易帝已按捺不住怒火,他青筋暴起,一腳踹倒旬肆。
小七示意王初與張樹淼快快出去。隨后又將旬肆扶起。旬肆起身,看著七將軍冷笑道:“呵呵,七將軍,你為他赴山蹈火,鞠躬盡瘁,生死不顧,你可知你效忠之人,究竟是人是獸?你還記得靈隱村嗎?”
旬肆正欲繼續(xù)說下去,旬易帝竟抽出佩刀,直直向旬肆胸口直插下去,隨后又立即拔出來,隨著赤紅的鮮血噴濺小七一臉。旬肆的話也斷在空中,再無聲息。
小七滿臉鮮血,呆愣當場。旬易向后推了兩步,松開握刀的手,刀哐當一聲落地,旬易帝目光有些呆滯,他喃喃道:“是你逼朕的,朕不想的。”
小七站起來,用袖子擦了擦臉上的鮮血,出聲說道:“皇上。。。”
“退下!”旬易帝冷聲喝道。
小七站在原地遲遲未有動作,旬易帝抬頭,目光一無往日溫柔,變得陰冷與狠厲:“怎的?朕現(xiàn)在命令不了你了?”
小七再次被旬易帝用如此兇狠的目光注視,她內心不由得一怵,這種感覺似曾相識。她拱手行了禮,便作告退。
小七呆愣愣走在大營中,自己將旬肆帶來此處,到底是對是錯?
是夜,小七輾轉反側,旬肆已死,汴京之圍自解。不如明日令王初派一隊人馬繼續(xù)護送皇上回宮,其余人盡數(shù)隨自己啟程,前往良國前線支援。
第二日天不亮,小七便早早醒了。
旬易帝差人傳小七。小七抵達旬易帝大帳之時,旬易帝已然整裝完成。見小七前來,仿佛昨日之事全然未發(fā)生似的,面色平和道:“朕已昭告天下,旬肆謀逆,罪該萬死,已自裁謝罪。朕不愿牽連無辜,其家眷妻女,一律貶為庶人,準許其仍居故居。朕已傳旨,命王初帶五萬兵馬駐守汴京與皇城。命旬祉兼國,黃林與張沐之輔政,旬祉敢有造次,不必回朕,直接告與王初知曉,砍了便是。朕決議與你一同征戰(zhàn)良國,此次不滅良國,朕定不還朝!”
小七趕忙拱手道:“微臣與王大人一同前去便可,想必北部郡都督余興、西部郡都督孫武也已派兵馳援。圣上安危比什么都重要,皇上還是回京坐鎮(zhèn)吧!”
旬易帝道:“王初是你的人,朕信得過,他剩余的五萬兵馬由朕與你帶領即可。他無須隨從了。”
小七滿臉疑問道:“可。。”
旬易帝不耐煩道:“好了!莫要多言,出發(fā)吧!”
說罷旬易帝便掀開帳簾快步離開,小七立即快步趕上。二人帶領大軍,披星戴月,浩浩蕩蕩地向南出發(fā)。
一路上小七均未見張樹淼,莫非他與王初一同返京了?小七本欲尋個先遣小隊內的人問問,誰知在軍中轉了好一圈,竟未尋得那八十人中的任何一人。
小七策馬奔至旬易帝攆車側畔,詢問道:“皇上,怎的昨日與微臣一同回來的戰(zhàn)士們一個都不見啊!”
旬易帝乘于攆車之上,淡淡說道道:“他們自是隨王初去了。”
小七頓覺不妙,怎么就如此巧合,所有知曉自己此次行動的將士們一個都沒剩下?且他們均是鐵騎,正是征戰(zhàn)沙場的重兵,派他們回去鎮(zhèn)守汴京顯然不甚合理。
只要自己沿路回去看一眼便知兄弟們是否安然無恙,可眼下旬易帝盯自己盯的緊,她得尋個法子遁去。
小七在攆車騎馬繞了一圈,又道:“皇上,臣請帶領鐵騎先行,先一步前往允貞馳援。”
“不必,前線處自有幾位都督指揮,你不必如此心急,坐立難安。這世上也不是僅有你一人會打仗。”旬易帝已看出小七的心思,他不可能讓小七輕易離開自己的視線。
小七聽旬易皇帝如此說,知他定是煩了,若再多言,只怕兩人關系又要緊張起來。她只得等,等到大軍修整之時,她便可速速查訪一番。
當日入夜,大軍原地扎營修整。小七與旬易帝用完晚膳,便欲告退至自己賬中。誰知旬易帝竟說:“現(xiàn)下朕左右無人保護,甚覺不安,你便至朕營帳中保護左右吧。”
小七無奈只得應允,命手下人在皇上營帳中又架起了一張行軍床,與皇上的臥榻僅有一簾之隔。
入夜,旬易帝躺在床上盯著小七。小七坐于桌前,遲遲不肯就寢。
“圣上遲遲不睡,是還不疲倦嗎?”小七并未看向旬易帝,而是端起眼前的茶盞一飲而盡。事已至此,許多問題,小七不必查訪心下已然有了分寸。
“那你呢,你為何還不睡?”旬易帝聲音冷冷的,說的是關心之語,卻無半分關切之意。
“皇上您忘了,臣是妖,無需夜眠。”小七又為自己斟滿了茶,飲了一口,冷冷說道:“自然了,臣要去這人間任何一處,何時去,誰人也無法阻擋。”
旬易帝身形未動,又冷冷說道:“你自是可以自由來去,可那些隨你出生入死的兄弟,也可來去自如嗎?”
小七手中遲滯,茶杯傾倒,茶水撒了一桌。
“王初與張樹淼果真是被陛下。。”
旬易帝翻身平躺下來,道:“你放心,只要你乖乖聽話,他們便會無事。”
小七心跳慢了一拍,旬易帝這是在威脅自己嗎?她與他,竟相互猜忌至此嗎?以往的濃情蜜意,君恩如山,均是作假嗎?
小七淡淡說道:“我真看不懂您。”
旬易帝又翻了個身,淡淡說道:“若人人都看的懂朕,那朕這皇帝怕也做不下去了。”
小七苦苦煎熬,她分辨不出旬易帝是否入睡。只要她稍有動作,旬易帝便出聲詢問。這一整夜,她無暇分身,也無處逃遁。
清晨,旬易帝起身,見小七坐在桌上睡著了,便解下自己的戰(zhàn)袍,為小七披上。自己則靜靜坐在小七身側,看著小七熟睡的面頰。曾幾何時,他也曾這樣靜靜瞧著她的側顏。那時自己與她之間,并無半分嫌隙。君臣之交,情真意切。怪只怪,她性子太過要強,是她將這一切美好盡數(shù)毀了。不過不要緊,只要她留在身邊,一切都不要緊。
小七醒過來之時,旬易帝已然不見。她起身,身上的衣服滑落,她定睛一看,原來是旬易帝的戰(zhàn)袍。
小七將黑色的戰(zhàn)袍拾起,雙手撫摸著上面的龍紋刺繡,看得出神。
罷了,罷了,先將戰(zhàn)事了結,其余的,暫且罷了。
小七手持戰(zhàn)袍,掀開帳簾,門口守衛(wèi)告知小七,旬易帝在用膳。小七若醒了,叫她前去尋他。
小七行至皇帝用膳的營帳,掀簾而入。卻見旬易帝依靠著桌椅睡著了,眼前的飯食有兩份,均未曾動過。
小七走近旬易帝,將手中戰(zhàn)袍披到旬易帝身上。旬易帝心中擔憂小七離開,睡眠致淺,小七的動作很輕,卻還是將他驚醒。只見他眼睛還未睜開,便一把抓住小七的手,緊張地吼道:“不要走!”
小七被他攥的生疼,但也不敢抽手而去。她用另一只手撫摸著旬易帝的后背,柔聲安慰道:“我在這,小七并未離開。”
旬易帝緩緩睜開眼睛,見牽掛的人兒就在眼前,心里的大石一下落了地。方才小七這番輕柔地撫摸,之前從未有過。旬易帝內心十分動容,他的大手略一用力,便將小七拽入自己懷中。
他雙手環(huán)抱著小七的腰肢,將頭埋入小七的頸窩處。小七被他的呼吸吹得癢癢的,卻也不敢有所動作。
旬易帝就這樣抱著小七靜靜坐了好一會兒,才放手讓她起身。
小七在旬易帝身邊坐下,二人便用起了早膳。
小七邊吃邊輕聲說道:“陛下不必如此緊張,微臣決意與圣上同行,保護左右。微臣說到做到,晚上您可安睡了。”
旬易帝端著勺子的手在空中停滯了一下,嘴角露出微笑,輕聲回了聲:“好。”
待大軍抵達南城之日,已是一月后的傍晚。如小七所料,子琪果然圓滿完成任務。北部郡都督余興、西部郡都督孫武均率小部隊在南城等候,待與旬易帝匯合,共赴允貞前線。
余興、孫武雙膝跪地恭迎圣駕。見到旬易帝與小七之時,滿臉諂媚,極盡阿諛。他二人早已接到旬肆身死之信,想必此時生怕眼前的主子一個不高興,便株連了自己滿門。
旬易帝自是知曉兩人心思,眼下用人之際,他沒那個心思懲處他們。此時,他們也不配耗費自己的心神。
二人迎接著旬易帝與小七進入大營,旬易帝摘下披風交予隨侍之人,問道:“允貞城戰(zhàn)況如何?”
余興答道:“啟稟皇上,半月前,陸將軍命微臣與孫大人帶領五千士兵在此迎候圣駕,他已親率十五萬大軍前往允貞前線馳援。前日微臣收到奏報,我軍已與允貞城守軍在允貞城外四十里處開展開過數(shù)次戰(zhàn)役。良軍極為狡詐,我軍進,良軍退。我軍退,良軍打。我軍迎戰(zhàn),良軍避戰(zhàn)。我軍修整,良軍偷襲。良軍處處與我軍打游擊,試圖消耗我軍。自皇上走后,兩月以來,我軍又損失兩萬人。”
小七開口詢問:“子琪現(xiàn)下行軍至何處了?”
余興又說:“由南城渡河至允貞,沿途望夫城、若河、安山均已被我軍布控,可暢通無阻。想必子琪將軍應已行至允貞城外與張百長、王千等人匯合。”
小七轉向旬易帝,道:“啟稟圣上,事不宜遲,我馬上命戰(zhàn)士們渡河吧。”
此時一旁的孫武勸阻道:“哎,七將軍有所不知,這幾日正是下弦月,此時正是漲潮,要持續(xù)半夜。不如您與圣上先休整一夜,明早再渡河。”
旬易帝道:“好,明日一早,便集結所有士兵,隨朕渡河!”
孫武一臉諂媚堆笑道:“微臣命人準備了酒肉,請圣上移步用膳吧。”隨后弓腰,做出了請的手勢,帶著旬易帝與小七前往飯廳用膳。
誰知小七與旬易正在用膳,突聞帳外急報,說是京城來人。旬易帝便將人傳喚進來。
來人身著禁軍服裝,風塵補補,顯然是日夜兼程而來。
“報!訃告,大皇子旬暨于宗人府自掛而亡!”
啪嗒!啪嗒!旬易帝與小七的筷子均掉落在桌面之上。一屋子的人刷刷下跪,齊聲道:“吾皇節(jié)哀!”
小七跪在地上,撇了一眼旬易帝。他目光幽幽,先是憂傷,不久緩了緩神,又露出幾分狠厲。
“朕知道了,你退下吧。眾將士平身。”
小七與眾人仍不敢起身,旬易帝又道:“眼下大戰(zhàn)在即,列位不可因朕的區(qū)區(qū)一子之死,而擾亂了征戰(zhàn)良國的心。都起來吧,繼續(xù)吃吧,繼續(xù)吃吧。”
一屋子的人這才陸續(xù)起身。
小七坐回旬易帝身邊,她一手握筷,夾了菜置于碟內卻再無心用膳。另一手垂于身邊,忽然感到一只大手將自己的手拉了過去。原來是旬易帝,他在桌下扯過小七的手,牢牢握于掌心。另一只手照舊夾菜吃菜,偶爾還會為小七夾菜。他看小七用的不香,便道:“明日還要渡河,多吃些吧。”
小七心念他喪子之痛,便未將手抽出。旬易帝為自己夾的菜,自己也乖乖吃了。旬易帝見她吃下去自己為她夾的菜,很是高興,握著她的手掌稍稍用力,似乎在向小七傳達自己的滿意之情。
小七卻很不解,此情此景,旬易帝如何還能在意自己是否吃的下飯?而且她瞧著旬易帝此餐亦吃了不少,竟無半分傷感之色。
喪子之痛,焉能不痛?當皇帝便是要習慣,習慣在眾人面前偽裝、表演。
用過晚膳后,小七為了明日渡河順利,便騎馬在南城周圍探查。
小七探查完塹河周圍,便要回營。誰知在快要抵達營地之時,隱約聽見草叢中有窸窣聲響,有人用極小的聲音在呼喚她:“七將軍,七將軍。”
她勒馬止步,機敏地反問道:“誰人在此處作怪?”
“是我啊。”那人見小七周圍并無人跟隨,才放心由樹林中現(xiàn)身而出。
小七本欲拔劍,在瞧清楚來人面容之后,立即收起了寶劍,翻身下馬,快走兩步,至那人身邊。本欲拉起來人雙手,誰知只拉到了左手,那人右邊衣袖卻是空空蕩蕩。
小七眼中立即浸滿淚水,道:“胡南兄弟,這是怎么了?快快隨我回營,我好為你醫(yī)治!”
不錯,這人正是東部郡軍中右郎中—胡南。小七派給他的最后一個任務,便是遣散將軍府鎮(zhèn)西鏢局的鏢師。
胡南眼中滿是淚水,小七拉他卻拉不動。他流著淚拉住小七道:“七將軍,你有所不知,我不能跟你回大營。此處不便說話,你且隨我來。”
小七便被他拉著向叢林深處走去。
走了約半個時辰,二人來到一處山洞。山洞內橫臥一人。
河邊夜涼如水,胡南便在洞內引燃著篝火。接著火光,小七上前查看。只見眼前之人面部血肉模糊,腹部有個血窟窿,雖然已經過包扎,可鮮血仍在源源不斷往外流。
小七見此人身形,甚覺熟悉,心中升騰起萬分不好的預感,“他是誰!”小七回眸,看著胡南急切地問道。
胡南淚如雨下,他哭著說:“他是張樹淼啊!我實在不知如何是好,他已如此模樣堅挺月余。他說死前必須要見你一面。我雇了馬車,日夜兼程,總算趕上你。”
小七來不及細問,立即抹了一把眼淚,擦在張樹淼傷口之上。張樹淼只要還有一口氣在,她便可救他起死回生。眼下他已顧不得自己身份暴露的風險了,救人要緊!
她又仔細瞧了瞧張樹淼血肉模糊的臉,她從懷中掏出一枚手帕,用淚水浸濕,敷于樹淼臉上。
忙完這一切,她長出一口氣,拉著胡南圍著火堆坐了下來。
“現(xiàn)下他的命可保住了。你且慢慢說來,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胡南止住了淚,斷斷續(xù)續(xù)說道:“那日我接到您的指令,率領先遣小隊的二十人,遣散并護送將軍府的眾位鏢師回山西。誰知在郊外遇到埋伏,對方足有數(shù)十人,且個個武藝超群。您派去鎮(zhèn)守將軍府眾位鏢師的二十名兄弟,及七十名鎮(zhèn)西鏢師,皆被屠。張彪與王守德是我出生入死的兩位兄弟,他二人拼死相護,我斷了一只手臂,最終得以保命遁逃。可他二人卻。。。”
火焰劈啪作響,山洞內很暖,可小七的心卻無比寒冷。
胡南繼續(xù)說道:“我一路向南逃,想與大軍匯合。誰知竟在半路遇見好些禁軍!那些人竟在樹林里埋人。我不敢靠近,隱約瞧見,那些被埋之人分明穿著鏢師之服!”
小七心跳慢了一拍,她挺直了脊背,大驚道:“樹淼莫非?”
“正是!待那些人走后,我便開始在其埋人之處深挖。可惜我只有一只手,挖的實在太慢。弟兄們都死了,只有樹淼還剩一口氣。我不敢背著他去醫(yī)館,便尋了個茅屋,為他簡單包扎。又喬裝入城為他買藥,只是他傷的太重,我無論如何也治不好他。”
小七聽到此處,回首望了望張樹淼,他傷的那樣重,要有多大的毅力與冤屈,才能支撐這樣久。
小七擦了擦眼淚問道:“那王初呢?”
“死了,其余的兄弟都死了。他們都是被一劍穿心而死,且面容俱毀。張兄被刺這一劍刺偏了,他才僥幸沒有當場而亡。他用盡氣力對我說,他死后,讓我偷偷來尋你,讓你離開旬易帝。我不愿放他一人自生自滅,他在生死一線還在念著你,我便帶他前來,若他半路支撐不住了,便是他的命。誰知他知曉我是來尋你,竟吊著一口氣,撐到了現(xiàn)在。”
證實了心中所想,小七泣不成聲。旬易帝又騙了她,他說派王初他們去駐守汴京的!為什么!他為何要趕盡殺絕!
胡南見小七哭的傷心,出聲安慰道:“我見那些人埋人,便知我已回不到軍中了。今日我來告知你真相,也算了了樹淼兄的遺愿。想必他死也能瞑目了。”
小七哽咽說道:“不,樹淼兄不會死,我已救治了他。想必不一會他便醒了。只是他的面容,可能再也回不去了。”
胡南聞之喜出望外,他起身望著洞外的月色,滿懷希望道:“再有一個時辰便天亮了。七將軍,去年今日關山路,細雨梅花正斷魂。沙場無眼,君心莫測,不如今日你我三人同去,浪跡天涯,尋得一方清凈,守得內心安寧。”
此時張樹淼逐漸恢復了意識,他聲若游絲,喃喃道:“好痛。”
小七趕忙起身,與胡南一同圍在張樹淼身邊。
胡南又驚又喜,滿眼皆是喜極而泣的淚水:“方才聽七將軍說你會醒我還不信,你都昏迷了五日了。我以為你要撇下我先去了!”
張樹淼作勢要坐起來,胡南忙將其扶住,靠墻而坐。
胡南不停念叨,他一會兒盯著張樹淼感嘆七將軍真乃神人也。一會又問小七,究竟是如何做到使人起死回生的。
二人見張樹淼醒來,心情由陰轉晴,一時間,小七竟被胡南逗笑了。
她拉起張樹淼的手,道:“張兄,你且安心,你的傷已無大礙。只是你臉上的傷雖可愈合,只怕要落下疤痕了。”
張樹淼此時已不十分痛苦,有了說話的力氣,可仍舊十分虛弱:“無妨。我已發(fā)誓此生定要追隨七將軍至死,毀去容貌更好做事。男子漢大丈夫,要容貌有何用?”
胡南聞聽此言便出聲勸阻道:“你還要追隨七將軍至死?你還要七將軍救你幾次。要我說,你我三人,應盡早離開這是非之地。你是如何變成如今這副模樣,難道你心里沒數(shù)?你我征戰(zhàn)沙場無數(shù),未死在敵軍的鐵騎刀槍下,竟死在自己人的算計之中。這樣的國家,這樣的君王,值得我等為之冒死效命嗎?”
張樹淼垂下頭,說道:“我冒死效命的是七將軍,一切但憑七將軍吩咐。”
小七道:“這場仗,我無論如何也要打。這里有些盤纏,你兄弟二人莫要再露面,找個僻靜地方,好生過活去吧。若還有不夠的,待戰(zhàn)事平息,你們且再來尋我。”說罷小七由懷中將自己隨身攜帶的幾十兩白銀傾囊相授。
小七將這些錢推向樹淼,卻被他一把推開:“我不要這錢,我面容也毀了,誰能瞧得出我是誰?我愿追隨七將軍,絕不改志。這錢盡數(shù)留給胡兄取用吧。”
胡南一下犯了難,張樹淼面容是毀了,他可沒毀,若被人認出來,那便是個死。君要臣死,臣如何能活?他接過了小七遞過來的白銀,抹了一把眼淚道:“如今我心愿已了,樹淼兄也安然無恙。七將軍,若來日你改了主意,便到我的家鄉(xiāng)天海來尋我吧。由此一路向南,穿過良國,便是天海國。我就在天海國最南端的邊境之城—云城。我家鄉(xiāng)靠海,氣候溫暖,風景秀麗。我將在云城等候,戰(zhàn)事平息,便來尋我吧!”
小七眼中飽含熱淚,她拱手道:“胡兄弟,一路保重!”
胡南拱手道:“你我兄弟,就此別過了!”
說罷胡南便拱手告辭。
揮別昔日戰(zhàn)友,淚水無聲靜流。
小七將張樹淼扶起,道:“張兄,你這又是何必,你大可去過與世無爭的安生日子,何必跟著我受苦。”
張樹淼說道:“七將軍,我雖僅隨你執(zhí)行過一次任務,但你的智勇雙全、忠君仁義深深令我折服。我面容已毀,再過尋常人的日子怕是難了。人這一生,找到向往的目標,實屬不易。我想跟著你干一番事業(yè),你權當收留一條狗吧,這條狗起碼能忠誠、勇敢。”
小七趕忙托起著張樹淼的手臂道:“張兄肯來幫我,是小七之幸。若非小七蠢計,你與王初兄弟,還有那百余名弟兄,也不會枉死。只是前路漫漫,兇險非常,我自身之命尚不足惜,若再拖累了兄弟,我是百死難辭其咎啊!”
張樹淼單膝跪地,雙手抱拳道:“是生是死,兄弟之間當肝膽相照!不求同日生,但求同日死!”
小七見張樹淼心意已決,亦被其真誠、勇敢打動,便不再推辭。小七口中念動咒語,由手中幻化出一張人皮面具。這面具與真實人臉十分相似,甚至連根根汗毛都能看得見。
小七將面具交給張樹淼道:“張兄,小七并非嫌棄張兄面容,只是毀容之人必然會引得皇帝猜疑。若尋常面具帶了,亦是引人注目。小七會些易容之術,這張面皮你且?guī)希粫腥魏稳税l(fā)現(xiàn)其中關竅,如此一來,你來去也自如許多。”
張樹淼再一次被震驚,他戴上人皮面具,竟是如同自己的面皮一樣服帖舒服,并無半分不適。他崇拜而又感激地望向小七,感嘆道:“七將軍,這天底下可還有你做不到之事?”
小七苦笑道:“那可就多了。很快你便會發(fā)現(xiàn)我做不到的事情太多太多了。”
張樹淼寬慰道:“七將軍不必如此,這世上沒有萬全的人,也沒有萬全的事,盡力便好。”
“罷了,時間耽擱太久了,皇帝會起疑心。你記住,你是在南城中投軍之人,是我在巡山之時偶遇的。從此以后,你便改名叫喬三水。明白嗎?”說罷小七將洞中火堆熄滅,帶著張樹淼走出了山洞。
已經發(fā)生太多事,她多想就此遁世而去,再不理那些令人心碎的人和事。
可她不能,她還有很多未完成的事情要去做。旬易帝的一切仿佛都不再重要,她要的,只是完成那些必須完成的事—還天下一個太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