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已魚肚泛白,萬里無云,可知今日定是個晴朗的好天氣。
塹河河畔已聚集了無數旬國士兵,十五萬將士們,今日內便要渡河而過。
通往望夫城之路已被打通,是以此次渡河十分順利。傍晚時分,將士們便都渡過了河。浩浩蕩蕩的大隊伍向著允貞城方向進發。
大軍渡河之后,小七伏于地上聽遠處似有馬蹄聲逼近。聽到僅有一人馬蹄之聲,她便安下心來,向旬易帝說道:“皇上,且稍等,似有探子來報。”
只聽:“報!報!報!”幾聲高喝,一名士兵騎著快馬由遠處駛來,眾位將士見士兵身著服裝為旬國戰服,便未做阻攔。探子直奔至小七面前才勒馬停下。
只見探子翻身下馬,單膝跪地,拱手道:“啟稟七將軍,陸將軍于安山東角遇伏。敵軍炸掉安山無數山石,良軍趁山石滑落我軍四散之時發起總攻。軍情緊急,陸將軍危困,請將軍速往支援!”
“什么?!”小七大驚失色,一下子慌亂地無所適從。
她立即翻身上馬,拉著韁繩向旬易帝說道:“陛下恕罪,此處有眾位將士護您周全。臣請先行一步馳援陸將軍!”
旬易帝冷著臉道:“你便如此一人單槍匹馬前去嗎?大軍遲早也是要過去的,命大部隊加快些腳程便可,你一人先去又能做什么?”
小七并未下馬,戰馬急躁地原地打轉,一如此刻小七的心情:“還望恕罪!微臣去也!”
小七拉著韁繩,只聽一聲“駕!”小七策馬疾馳而去。
旬易帝面色如常,下令道:“全軍聽命,全速前進,趕往安山支援二位將軍!”
只聽一聲齊刷刷的:“是!”之后,大軍便一路小跑前進。
‘小七,如果前方不是陸子琪,你可會如此心急關切?或許你自己都未曾發覺,陸子琪,他在你心中,甚至已然超越了朕。’
旬易帝冷著臉,心中已然波濤洶涌。他始終無法完全掌控小七,方才她又違抗了自己。可他必須全速前進,軍情要緊,他顧不得置氣,他也不可能放任小七遭遇危險。
子琪帶著十五萬大軍行至安山之時,突然山體傾頹,無數山石沿山滑落,子琪的隊伍頓時四散逃開。可良國數萬名士兵由山上追擊而下,打了旬國大軍一個措手不及。
子琪見己方處于劣勢,再這樣四散逃命,只有被屠殺的份。他記得方才經過安山北側之時,見那處山體有些內陷,正可形成一處躲避所。于是下令,令全體士兵向安山北側逃遁。
士兵們逃至安山偏北的那個山體凹陷處,總算可以躲開山上良軍的巨石攻擊。可如此一來,他們如何繞過安山,抵達允貞城勝利會師呢。
子琪苦苦思索破局之法,允貞城外到安山,都有旬國大軍駐守,良國士兵是如何繞開旬國士兵,去到安山山腰上設伏?自己也日夜叫探子巡山,如此規模的軍隊,恐怕很難逃過探子的眼睛吧?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如今,從東側繞行安山是唯一的通路,可東側被良國軍隊埋伏。安山西側緊鄰若河,若由河上繞過安山,更加兇險。
良軍見旬軍躲藏起來,山石恐難觸及,便停止了攻擊。可一旦旬軍探出頭,便又有數以萬計的山石沿山滾下,這下可算是徹底困住了子琪。剛剛事發突然,已然砸死了許多弟兄,死傷人數直逼三成。眼下也只有一部分士兵與自己藏在這里,其余士兵皆四散逃命,身在何處,是生是死還未可知。
他只能向后撤去,誰知由北側探出頭去,仍有大量山石滾落。看來敵人在安山頂四周均布設了埋伏。他學布谷鳥叫聲,四面八方均傳來布谷鳥之聲。還好,看來大部隊就在周圍,都藏匿起來了。
眼下他顧不得那許多了,他拔劍御劍飛起,倒要看看山頂上良軍的埋伏是怎么一回事!
他飛起之時,良軍未曾料到竟有人可御劍飛行,是以紛紛呆愣當場。“那是敵軍主帥!弓箭手!”只聽得有人大喝一聲,弓箭手已齊備,霎時間,密密麻麻的弓箭射向空中。
子琪施法設下結界,使得箭矢不得近身。只是弓箭實在太多了,結界撐不了太久。他抓緊時間探查一番,便飛身回到躲避之處。
安山頂上有個大窟窿!那源源不斷的良軍,便是由那處窟窿而來。想必山體已被良軍掏空,只是大軍連月駐守,卻并不見良軍挖山啊。
允貞城與安山相距三十里,怕是允貞城與安山有地道暗連!良軍便是由地道之中,源源不斷運至安山山頂,在山腰處埋伏。安山是我軍必經之路,陡峭險峻,幾乎不可能攀爬,易守難攻。良軍在此處設伏,將旬軍四散打開,再殺下山來追擊,真是妙計!
恐怕此時山頂已有追兵下來了!事不宜遲,須速速想出應對之策呀!
想著想著,突然,他看著身邊一顆顆大樹與滿山野草愣了愣神。
隨后,他便命二十人隨自己到糧草車處取油!
他帶人冒著滾石攻擊趕到糧草車處,將車上的食用油盡數取下。有的兄弟被砸死了,好在最終仍取了八桶油。子琪又下令將油沿著山腳向東撒,整整撒完整個東南側山腳才好!
士兵們冒著生命危險去撒油。是啊,他們現下已然知曉陸將軍的應對之法了,那便是放火燒山!為加速火勢蔓延,他將食用油灑滿山體,一方面是為山體升溫,山洞之中再難過人,從而斷了敵人的援軍。另一方面是為增加濃煙,將山頂之人逼下山來。
一波又一波的旬國士兵為了撒油倒下了。敵軍在山頂,并看不清楚旬國大軍到底在做些什么,只是見到人便扔石頭。
旬國士兵抱了必死的決心,一人倒下,立即有另一人補上,就這樣,生生將八桶油盡數倒空!
子琪念動咒語,手掌之上引起了一團火。他大聲喝到:“眾位將士聽命,一會兒火起,注意撤離,到遠處等待敵軍下山而來。見良軍一人,便殺一人,見良軍兩人,便殺一雙!”
“得令!”旬國士兵的聲音由四面八方而來。
只見子琪將火球投擲于山石之上,頃刻間鋪天蓋地的大火便蔓延開來,滾滾濃煙沖天而起。山頂的良國士兵慌了神,四散逃命,滾動的山石停止了。
旬國將士們借機沖出火圈,撤離到安全地帶,沿著安山布陣,將糧草車上的防火隔離袋搬運下來,沿著火線布設。防火袋不夠用了,便又撬開飲用水的水桶,將火線邊緣的草木打濕。做好這一切之后,所有士兵們站在火線之外,提刀靜待。
山上的良軍陣型被徹底打亂,叫喊聲、哭嚎聲震天。山體被大火燒熱,山洞中的士兵也無法躲避,紛紛由洞口冒出。濃煙密布,再不下山,便要被嗆死了!良軍主帥見再如此下去,良國士兵們便要被活活燒死了,索性下令,所有士兵,向山下發起沖鋒!
良國士兵,眼睛都被熏的睜不開,只能像沒頭蒼蠅一般向山下俯沖,莽撞而沒有方向。好容易沖出火海,便與等候在火線外緣的旬國士兵廝殺起來。
良國士兵見己方處于劣勢,許多人不要命一般的,引火上身,再將火帶至旬國士兵處,使得原本分明的火線界限變得模糊。起火之處越來越多,火勢大的無法控制。兩國士兵均死傷無數。
子琪見如此下去,旬國大軍也要葬送于此。便下令大軍向允貞城方向狂奔而發。可敵軍哪里肯放他們過去,仍舊有源源不斷的良國士兵由山上沖鋒下來阻攔。許多良國的死士,放棄了下山,而是仍舊在山上投擲山石、射出火箭,直至生命最后一刻。沖下山的良國士兵,對旬國而言,戰力微弱,并不足以形成威脅。可山上的死士仍舊丟擲山石與火箭,無論敵我,形成成片的傷害,旬國顯然抵擋不住如此攻勢。
一時之間,安山化身人間修羅地獄,火光沖天,哀嚎震天。為解良軍山石之攻,子琪不得已,只得帶領一只兩千名死士組成的隊伍,一路砍殺,向山上發起沖鋒。
山體已燒的發熱,山上的樹木花草,皆被焚盡。隨處可見燒焦的尸體,梅花南北路,山火燒征衣,旬國敢死小隊與沖下山的良國士兵在大火彌漫中展開了殊死搏斗。子琪救起一個,另一個卻被一刀穿心。戰士們接連死去,或是被殺,或是因體力不支倒地,被焚而亡。
子琪眼中布滿淚水,不知是被濃煙炙烤而致,還是為這無數生靈被焚而哭。為了打這場仗,旬國這只軍隊付出太多,良國這只軍隊更是死傷殆盡。現在已是騎虎難下,想要破局,唯有視死如歸,殊死搏斗!
“殺!”子琪怒吼道,眾位將士們齊聲吼道:“殺啊!”
所有士兵,一鼓作氣,沖殺至山頂。
子琪親眼見到密道之時,仍覺得不可思議。安山山頂的大窟窿,足可以將戰車塞進去。這絕非朝夕的功夫,想必良國早有防備,甚至在旬國起意攻打良國之前,這項大工程便早已開工。
可旬國還未起意攻打良國,良國又怎會知曉旬國會攻打良國?又會在何時、何路線攻打良國?能夠在旬國攻來之前修建好地道?細思極恐,子琪越想越覺得這場戰爭的真相,似乎深不可測。
子琪率領的敢死隊與良國守在山頂的死士展開廝殺。雙方皆抱了必死的決心去戰斗,咬著后牙,刀刀見血,刀刀致命。
山上的人被炙烤的體力不支,子琪所帶的敢死隊在向山上沖鋒的過程中也消耗掉了大部分氣力。雙方此刻均已是強弩之末,可仍吊著一口氣,在為自己的國家,自己的兄弟,拼盡這條命。
饒是子琪有法術護體,此時也是透支了體力。他身上被砍中三刀,左肩還中了一箭。而良軍竟冒著巨大的炙烤還再由山洞口往外冒,他們快支撐不住了!必得先把洞口堵住才行。
“拖住他們,我要運來山石將洞口封住!”子琪命令道。
旬國的士兵已然不多了,子琪知道他們拖不了太久。他向四周張望,見西側有一處巨大的凸起山石,正好可用來填補洞口。他在山石前念動法術,撼動山石。他全神貫注,用盡畢生所學,可山石似乎紋絲未動。
正在子琪用盡心力移山倒石之時,突然!一名良國士兵摸索到他身后,舉起刀沖著他的脖子便砍了過去!
說時遲那時快,只聽一聲遙遠又急切的呼喚響起:“子琪!當心!”
小七從天而降,用隔空打牛之術,將那良國士兵的刀彈開。隨后下落到子琪身邊,將他周圍的士兵盡數擊退。
她靠近子琪身邊,見眼前之人已成了一個血人,不由心疼地落淚。
子琪卻沖她咧開嘴,扯出一個生硬的笑容道:“做什么,我這不好好的。沒事,莫要哭。”
小七趕忙與他一同發力,將山石舉起,將那巨大的山口堵上。無數的士兵來不及逃遁,被巨石生生壓死。
雖然小七知曉自己的眼淚對如今的子琪已無甚作用,但她還是抹了一把眼淚,并將修為又渡了一些到淚水中。她將這汪眼淚抹到子琪的傷口處,隨后立刻拔出寶劍,加入與良國死士的廝殺之中。
子琪只覺那熟悉的感覺又回來了,是那起死回生的眼淚,小七又一次用了治療術,令自己煥發新生。
小七將眼淚抹到重傷的將士們身上。本已垂死的旬國士兵,紛紛重新站立起來,加入戰斗,甚至變得自己比先前更有力氣,因攀山、廝殺、炙烤喪失的精氣,此刻又回來了。
小七將自己的精力分散到淚水之中,是以將士們紛紛感覺體力更勝從前。可他們用的其實是小七的精氣。沒多久,小七漸漸有些體力不支,可她仍舊在救人。
子琪已然看穿小七的舉動,他一把拉過小七,心疼地為她擦干淚水,道:“你莫要再流淚了。再這樣下去,你要沒命了!”
小七道:“若不如此,如何拼殺得出去!”
子琪心疼地說道:“任何人、任何事都沒有你的性命重要,我就是死在這,也要護你出去!”
說罷拉起小七,二人背靠著背,雙劍合璧,與眾位戰士們一同,展開最后的生死搏殺。
深夜子時,山上的草木皆焚燒殆盡,周遭的一切陷入黑暗。山上仍有零星未燃盡的瑩瑩之火。
經過一番鏖戰,山頂上良國死士皆亡,旬國的敢死隊也僅余十數人。
山頂上弟兄的犧牲,為山下旬國大軍換來壓倒性優勢。沖下山的良國士兵被殺的被殺、被俘的被俘。旬國死傷五萬人,良國戰死十萬人。旬國取得本次戰役的絕對勝利。
小七與子琪命大軍集結,原地扎營修整。
子琪與小七這才有功夫,在營帳中,仔細打量起對方。雙目交接的那一刻,有什么東西在小七心底炸開了。
她好心疼!她緊緊抱住子琪,眼淚無聲滑落。在某一刻,她以為再也見不到子琪之時,她才意識到,眼前這個能為自己豁出性命的人,早已在自己內心扎下了根。
子琪撫摸著小七的后背,安慰道:“你哭什么,還嫌自己哭的不夠多么。莫哭了,趕緊閉眼,養養心神吧。”
小七輕聲說道:“是我將你代入這人間修羅場,浩之已去了。你若有個萬一,我便隨你去了。”
子琪被小七此言驚的身體一僵,他將小七拉開,雙手扶住小七的肩膀,定定說道:“小七,我想你知道,我今生所做的一切抉擇,皆是我心所向,與你并無半分干系,你無需自責,更無需因此輕生。”
小七很想解釋,但又不知怎么開口,她只支支吾吾道:“子琪,我不是這個意思。”
子琪臉色通紅,好在臉上被熏的黑黢黢的,也看不出面皮顏色。他并非不知小七的心思,若說她心里沒他,他死都不信。他今日便要逼她承認,承認她心里有他。她對他,如同他對她一樣,早已情根深種,密不可分!
子琪用手托起小七的臉,小七的臉被火熏的黑黢黢的,子琪也好不到哪去。子琪顧不得這些,全神貫注地望著那雙格外明亮的眸子,又一字一頓問道:“那你是什么意思?”
小七只覺有什么東西要脫口而出,可又有什么東西在糾結,是自己內心在糾結,在斗爭:“我,我的意思是,你若死了,我也覺得活著沒什么意思。”
子琪乘勝追擊道:“你為何如此想?我對你有那么重要嗎?小七,你看著我,你告訴我,你喜歡我,對嗎?”
小七沒想到子琪竟如此直白,他將自己逼到退無可退,直至正視自己的內心。
“我,我不知道。”小七不知如何作答,她的心里,還有個人。
那人束發皇衣,俊朗霸氣,謀略超凡,對自己知遇非常,也傷自己至極。
她分不清她對這兩人的感情,人怎么可能同時喜歡兩個人?
小七哭了,她哭著望著子琪道:“我太貪心了,子琪,我太貪心了。”
子琪見小七哭的傷心,心疼無比,一把將其擁入懷,口中喃喃道:“罷了罷了,你莫要哭了,我不問了。這個問題的答案,我已經知道了。你莫要再落淚了。今日你落淚太多了,莫要再散力了。你我本就性命相連,你若再這么傷自己,我也會跟著痛。”
小七見子琪此時牽掛的仍是自己的身體,更覺得自己對不起子琪,更覺得自己貪心。
不想子琪擔心,她擦干眼淚,與子琪說道:“對了,那個洞口,雖說咱們用巨石堵住了,可良國若想挖開,也不是難事。若咱們攻打允貞城之時,良軍再由洞中出現,從后方包抄咱們,便不好了。”
子琪思索片刻道:“可這洞口到底通向何處,尚不得知。現在有兩條路擺在咱們面前。一是找到隧道遠端,由遠端炸毀。否則即便毀掉近端出口,若良軍由隧道中任何一處鉆土而出,也是防不勝防。這第二條路嘛,咱們可以利用這條隧道,潛入允貞城內。只是經此一戰,敵軍必定于另一出口設防,潛入城內落入敵人的包圍圈,八成是送死。”
小七沉思片刻,道:“你說的不錯。且良軍恐怕也能想到,我們可能會利用這條隧道做些功夫。他們可守著另一頭,我們不好偷襲。我們卻不可守著這頭,因為我們還要去攻打允貞城。他們可以隨時隨地由隧道鉆出,我軍防不勝防。是以這條隧道無論如何都對我方不利,還是盡快由遠端炸掉為妙。”
子琪道:“那么這遠端在何處是我們要解決的當務之急。”
小七回應道:“不錯,今日且先歇息吧。明日一早,你繼續帶兵前進。我到那密道之中打探一二。”
子琪道:“我與你一同前去吧,萬一敵軍在洞中埋伏,洞中黑暗,你又不了解洞穴走向,我擔心你一人應對不來。”
小七以不由分說的語氣道:“無事,我化作旱獺,不但不會有人發現,而且速度極快,若遇到危險,我直接打洞出來便是。你去了反倒不便。”
子琪仍舊不放心,小七又解釋了好一會,向子琪普及了旱獺的特性之后,子琪才算勉強同意小七獨行。
三十九、勝利會師
次日一早,子琪帶領大軍繼續向允貞城進發。小七先化作飛鳥,飛到安山之上,再化作旱獺,由洞口處打洞進入隧道之內。
此穴內部僅容一人彎腰通過,她由入口進入后,沒多久便來到一個岔路口,去向竟有五處,小七無奈只能逐個岔路排查。
小七在洞中抹黑排查,并不知曉洞外天色如何。她一心排查洞穴走向,不知不覺竟度過三日。
子琪此時已然行軍至允貞城外,與張百長、王千等人的十萬大軍會和。
張百長與孫勝自從被小七勸返后,已失了兵權,如今兵中一切事宜,均聽從王千的。王千見子琪前來,自是趾高氣昂。子琪現如今根本無官職在身,他才是堂堂鎮南將軍。他見子琪并未向自己行禮,反倒是張百長與孫勝兩人,見到子琪倒是禮數周到,竟單膝跪地恭迎鎮西將軍。
王千十分不滿道:“哼,你二人真是好生糊涂,便是連七將軍也不過是個失了寵的庶人,他不過是七將軍身邊的一條狗,何必向他行如此大禮。”
子琪撇了一眼王千,并未理會他,將二位都督扶起,道:“二位都督不必拘禮,如今戰況如何,還望二位如實相告。”
孫勝眼中噙滿淚水,道:“我等盼援軍苦矣!半月前,王將軍一意孤行攻打允貞城,誰知攻至城墻外圍之時,城墻上萬箭齊發,我等以盾牌陣抵擋。誰知大軍后方竟有良軍埋伏,我軍腹背受敵,大敗而歸,傷亡三萬余人,如今十萬大軍仍余七萬,在下羞愧難當啊!”
子琪追問道:“敵軍設伏地點可有眉目?”
張百長答道:“事后下官派人細細查訪很久,均未查到敵軍究竟是如何設伏的。敵軍不可能繞過我十萬大軍偷行至我軍后方,這簡直不可思議。”
子琪瞇了瞇眼,喃喃道:“果然如此。”
張百長不解道:“陸將軍何出此言?”
子琪娓娓道來:“想必兩位都督也聽聞我軍于安山東側遇伏之事了吧。”
說到這,張百長情緒突然有些激動:“不瞞將軍說,第一時間我等便收到了將軍遇伏之信,可,可。。”說著張百長撇了一眼王千,后者眼白朝天,一副不可一世的樣子。
子琪在被困之時,第一時間便向前、向后兩個方向派出探子,向張百長、小七均報了信,為確保對方一定能收到消息,每個方向他都派出了五人由不同路線送信。
看張百長的樣子,子琪已然猜測到,定是王千不準出兵馳援。他知王千與小七一向不和,此時戰事要緊,他不愿與王千多生事端。
子琪笑笑,與張百長說道:“罷了,都督不必自責,好在七將軍第一時間便前來馳援了。我等拼死突圍,如今已然大勝,否則我也不可能安然出現在你等面前。”
張百長聞言默不作聲,王千臉上紅一陣青一陣,孫勝在一旁追問道:“將軍可是懷疑,將軍所遇之伏,與我等所遇之伏,事出同理?”
子琪望向孫勝,順天府乃是五郡中最靠近京師的一部,順天都督自是最受重視的一位都督。孫勝此人,子琪聽小七略略提起過。年輕時征戰四方,武義了得,謀略過人,本為將軍之才,只因得罪了王滬,連入京朝見的機會都少的可憐。久而久之,這位都督便收斂了鋒芒,不再追求功名利祿,只守得一方安寧便可。如今他出戰,多數事均聽從張百長或王千的,想必亦是對自己的一種保護。當時退兵聽從張百長的,如今子琪被困不出兵馳援,是聽從王千的。
子琪瞧得出,孫勝雖仍懷有大義,但他的心已在朝廷爭斗中逐漸麻木。
子琪對孫勝說道:“孫都督一語中的。我等被伏,原來是那安山下頭已被兩軍打穿。良軍由山頂上投擲山石擊散我軍,再一舉沖鋒將我軍擊潰。好在七將軍及時趕到,助我將洞口堵死,我軍才得以突圍。”
孫勝略一思索,便道:“原來如此!恐怕我軍戰中被伏,也是由于敵軍所打地道之故!若真如此,此處地下,恐四通八達。良軍隨時可能由任何一處發起伏擊,我軍當如何設防?”
子琪回道:“孫都督所言不錯,這便是我與七將軍頭疼之處。七將軍之所以未同我一起與各位會和,便是先行打探洞穴走向去了。如今她已去三日有余,若她明日仍未歸,我等便要去尋她了。”
孫勝與張百長皆答允,屆時一同尋找小七。王千在一旁不發一語。
第二日,小七仍舊未歸,子琪派十人分頭去尋。當然,他也不敢聲勢浩大地去尋,怕打草驚蛇。只是十幾人悄聲尋了兩日,仍舊未尋得小七蹤跡。
至第五日,旬易帝帶領的東部郡十萬士兵,加上北部郡兵力五萬,共計十五萬人,順利抵達了允貞城外,與子琪的十萬大軍、王千的七萬大軍,勝利會師。就這樣,旬國的三十二萬兵力,集結完畢。
“恭迎吾皇!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眾人為迎接旬易帝,便將尋找小七的任務暫且放下,于軍前齊齊參拜、恭迎旬易帝。
旬易帝打量一遍眾人,卻未發現那個日思夜想,牽掛惦念之人。目光略過子琪,哼,倒是她為之忤逆自己、不顧性命的人卻在。
旬易帝有些不高興,出聲問詢道:“七將軍為何不來相迎?”
子琪便將小七打探密道之事一一告知,旬易帝不由得擔心起來,急切道:“今日可派探子出去打探?”
王千趕忙上前回道:“今日為迎陛下,微臣僅派手下士兵出門打探。在這之前,微臣等已親力親為,尋找七將軍三日有余。”
旬易帝目光略過子琪,陰陽怪氣道:“七將軍為救鎮西將軍,不惜忤逆于朕,枉顧性命。可如今七將軍下落不明,安危未知,鎮西將軍倒是在此處安坐如山。”
子琪心知旬易帝對小七的感情,他也知,旬易帝定是也知曉自己對小七的感情。
所謂情敵見面,分外眼紅。他若應答不當,恐怕旬易帝正好借題發揮了。
子琪趕忙行禮道:“皇上所言極是,眼下尋找七將軍重要。見吾皇安好,微臣便已放心。請允許微臣先行告退,不尋得七將軍,微臣亦無顏面圣。”
說罷便拱手告辭了。
旬易帝有些無名之火,卻又無處可發,只得叫眾人一同去尋找便罷。
他用手扶上額頭,這一仗,看來是愈發難打了。好在朝廷有反心之人已盡除,只要打完了良國,自己便可一統天下,獨霸人間。那便是加無可加的榮耀,史書工筆,自己可勘比始皇帝。
雖說有沒有小七,都不影響他的布局。但若小七在,對他的大業總是大有裨益。而在此戰過后,小七是他必須收入囊中的戰利品。他決不允許她再次逃離身邊,也不可能允許她再多忤逆拒絕自己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