旬易帝與白染達成了某種交易。白染與旬易帝詳談至深夜,白染才退去。旬易帝也終于能安心睡去。
次日一早,旬易帝便到小七房中。小七此時已恢復了精神,子琪為她渡了許多真氣,助她療傷。此刻他還在小七身旁忙不迭地照顧著。
見旬易帝前來,子琪與小七紛紛行禮。旬易帝雖見子琪在此,心中卻不那么吃味兒了。只要白染說的話當真,那么這萬里江山與小七,都是他的,他又何必在意此時這朝夕的長短呢。
小七拱手道:“皇上,此時我軍士氣低迷,軍心渙散,即便是再打,將士們擔憂隨時可能遭遇后方伏擊,也無法全心全意進攻,這幾乎是必敗啊。依微臣之間,還是先行退兵,休養(yǎng)生息后,待微臣將所有密道毀去,再卷土重來。”
旬易帝面露不悅,冷冷說道:“這密道先前你不是毀去了嗎?頃刻間便被白染恢復了,即便是再毀去,他再恢復了,照你這么說,那我軍豈不是永遠無法攻打允貞城了?”
小七與子琪紛紛下跪,子琪亦出聲勸阻道:“皇上,允貞成并非唯一可攻打良國之路。此路若不通,不妨繞去另一路。。”
還未等子琪說完,旬易帝便惱怒道:“虧你還是將軍,竟說出此等下下之策。由此處繞至護公城,山高水遠,路上損耗暫且不計,要攻打至都城,還要多攻打一座衛(wèi)國城。哪邊容易哪邊難,你難道分辨不出!連允貞城都打不下,何談護公城與衛(wèi)國城?簡直癡人說夢!”
子琪被旬易帝的說的羞紅了臉,垂下頭不再言語。
小七見子琪受了委屈,便開口說道:“皇上,子琪兄說的并不道理,那邊如何我軍尚不得知,總得去打探一番才好。大軍駐扎此處確實危機四伏,還是速速退兵,再從長計議為好。”
旬易帝又撇向小七,用極其冰冷的語氣說道:“你二人不斷勸朕退兵,究竟是我二十萬大軍軍心渙散,還是你二人軍心渙散?密道之事也是你二人所報,亦為你二人毀之,現(xiàn)又可被他人頃刻間恢復。這密道究竟是有還是無?你們倒是毀了沒毀?現(xiàn)下又千方百計勸朕退兵,到底欲意何為?莫非,良國是許了你們好處?”
旬易帝這簡簡單單幾句話,如同那日在他暖閣之內(nèi),他對小七說的那番話一般,也如同城墻之上齊發(fā)的萬箭一般,每一箭都對準了小七的心臟,砰砰砰,正中小七內(nèi)心最柔軟最在乎之處。是啊,自己早就知道,早就知道他就是這樣的人!他何曾變過!
小七一口氣沒上來,險些被旬易帝氣到昏死過去。她怒氣沖沖站起來,背過身去,解開上衣扣子,露出潔白的背脊,那本該白璧無瑕的背脊之上,縱橫交錯著無數(shù)條丑陋又駭人的傷疤。子琪看著那些傷疤,眼角已然濕潤。他真的心疼啊,他多想抱住小七,去撫摸親吻那些傷疤,去撫慰小七受傷至深的靈魂。
旬易帝見到小七光潔的背脊,與那些為他打天下留下來的丑陋傷疤,倒默默良久。
小七怒氣沖沖說道:“依陛下之言,便是說微臣謊報軍情,通敵叛國了?!十六年來,微臣為旬國征戰(zhàn)沙場建功無數(shù),微臣身上這每一道疤,均是為旬國而得,為圣上而得。何曾想到,今日竟被自己一心追隨之主疑心至此!皇上不在意微臣區(qū)區(qū)之身,恐怕也會讓萬千戰(zhàn)士們寒心啊!”
旬易帝仔細揣摩了小七的話語,他本來已經(jīng)消弭的怒火此時又升騰起來:“依你之言,朕傷了你的心,你手下的兵便不能好好打仗了是嗎?朕離了你,便再不能征戰(zhàn)四方,安邦定國了是嗎?”
小七穿好衣服,轉(zhuǎn)身又單膝跪地,拱手行禮道:“微臣斷無此意,請皇上明鑒!”
旬易帝站起身來,揮了揮衣袖道:“朕看你的傷已然好了,你等明日便再次集結(jié)兵力,攻打允貞城!此次朕和你們同去!孫勝受傷,留守軍營。王千隨朕出征!”
說罷,旬易帝拂袖而去。子琪趕忙扶起小七,心疼地撫摸過她的背脊,出聲寬慰道:“小七,你這又是何必呢。大不了你我一走了之,干嘛在這受這窩囊氣。”
小七好似終于有了發(fā)泄口,大滴淚水傾瀉而下。她默默擦了眼淚,淡淡說道:“罷了,無論此戰(zhàn)是敗是勝,旬國是怕再難有我的立足之地了。普天之大,我的立足之地究竟在何處?”
子琪上前掰過小七的身子,托起她的頭,注視著她淚蒙蒙的雙眼,定定說道:“小七,有些話我早就想與你說了。你是在這人間被折磨地久了,陷入這爾虞我詐的連番爭斗中,以至迷失自己。你總是想結(jié)束戰(zhàn)爭,讓老百姓過安定快活的日子。莫說是你,古往今來,有幾人做到了?便是連那九天之上的天帝,也免不了與諸多妖族的戰(zhàn)爭。有人的地方就有紛爭,自古如是。再說你的立足之地,你又不是一直飛在天上,只要你想落地,普天之大,只要有土地的地方不就是你的立足之地嗎?一直以來,重要的都不是別人,而是你自己。你的心安定了,便可天下為家。我不也一直在流浪嗎?可我從未覺得世上沒有我的立足之地,我也不在乎。這世上與我相關(guān)的,只有你,只要有你在,我便覺得安定。有無立足之地,又與我何干?”
小七是第一次聽子琪與自己說如此多的大道理,她心底的冰好似被什么融化了。是啊,一直以來,都是子琪陪在自己身邊,他可以為她舍棄一切。他甚至可以為了讓她實現(xiàn)愿望,而禁錮自己對她的感情。她此刻才深刻地認識到,子琪對自己的愛,是多么的深沉,多么的磅礴,多么的專注。子琪說的對,是自己一直迷了眼睛,瞧不清楚自己的內(nèi)心,也瞧不清周遭這許多人和事。
她擦了擦眼淚,拉住子琪的手,注視著子琪含情脈脈的雙眼。她踮起了腳尖,在子琪的雙唇上輕輕落下一個吻。
子琪一把抱住小七,喘著粗氣,用力吻了回去。這個吻是濃重的,是欣喜的,是徹悟的,是發(fā)自內(nèi)心的。子琪從心底里慶幸,好在小七終于看懂了她自己的內(nèi)心,這數(shù)十年的苦等,沒有白費。為著這個吻,他便是此刻就死也義無反顧。
子琪的淚水順著臉龐流下,流入二人緊密相連的唇舌之中,小七嘗到了咸味,才慢慢推開子琪,為他邊擦拭淚水邊說:“傻瓜,怎的還哭了起來。堂堂男子漢,學盡了我小女子的矯情。”
子琪開心的笑了起來:“我這是幸福之淚,喜悅之淚,獲得之淚。與你說的矯情,可半分關(guān)系都沒有。”
小七心情也由陰轉(zhuǎn)晴,她已暗暗下定了決心,這次戰(zhàn)結(jié)束了,便與子琪一同,接回陳可,帶著張樹淼,到天海云城去尋胡南,過逍遙日子去,再也不理世事了。
小七與子琪說起了自己的盤算,子琪回道:“既有此心,不如現(xiàn)下你我便走吧!”
小七道:“總歸是答應了那金剛,他那日那樣說,這次戰(zhàn)只許勝不許敗,想必有他的道理,待打贏了咱們再走吧。”
子琪又道:“可咱們打不贏,這良國易攻,白染難抵啊!他已成神,恐怕即便是你父王現(xiàn)下也打不過他吧。”
小白目光逐漸變得悠遠,她好似想起來什么事一樣,定定說道:“若明日你我還是拿他不下,便呼喚那金剛前來相助吧!”
子琪思忖許久,喃喃道:“怕也只能如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