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衣服的味道】
還有三天過年了,冬季的天格外短,下午4點30左右,天已經黑了。欣欣、大民、文佳在大道口放仙女棒(東北叫呲花)和魔術彈。看著焰火伴著好聞的氣味兒飛出去在天空上開出彩色的花,欣欣激動的喊都悅出來和他們一起玩。
“我來了!我奶讓我換件舊衣服,怕放炮讓火燎了。”都悅從欣欣手里接過一根魔術彈,問道:“你媽前幾天領你去街里了吧,那你新衣服買了嗎?”
“買了,買了一個系扣子的毛衣和牛仔褲,但是沒給我買新鞋”,欣欣答道。
“我大舅媽總不給我姐買新衣服,也就過年買。我和我小哥一人買了兩套。”文佳也隨著答道。
“是的,我姑愿意給文佳打扮,文佳過年衣服是一條裙子配皮靴,很好看。大民的衣服是我二叔二嬸給買一套,我奶也給他買了一套,我奶對他,,唉!大民你別放摔炮!”欣欣邊說邊拉著大民的胳膊,結果被大民一推就倒進了雪里。
“姐,你沒事兒吧”文佳和都悅把欣欣拉起來說道“我小哥就那樣,他天天欺負小青山的小孩,我姥也不管,咱們別和他一樣的。”
“我看看誰在這放摔炮!”一邊嚷著,都建軍和他的媳婦從院子里出來。
“別嚇唬女孩,你小心我告訴你奶!”
“告訴就告訴唄,我奶就我一個孫子,她才不帶說我的。”
“那我告訴你爸!你爸可打你!”
大民這才老實了一些,把剩余的摔炮放進了口袋里,說了一句“哎呀!不放了,行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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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都建軍和大民說話的間隙,都悅小聲告訴欣欣“我爸今年也不給我買衣服了,五姨說他們沒有錢,雅雯姐的新衣服是五姨她二姐給買的,不是我爸買的。”
“又不給你買?可是過年小孩子不是都買新衣服嘛?自從你爸和你五姨結婚了,你是不是一直沒買新衣服啊?”
“嗯,五姨說小孩長個兒,不用買,讓我撿她三姐家孩子剩下的穿就行。”
文佳聽著欣欣和都悅的對話,問道:“你五姨的三姐,不就是你三叔的媳婦,你三嬸嗎?他們家孩子都是大人了,你咋撿她衣服穿?”
欣欣聽了文佳的話,拍拍身上的雪,徑直走到都建軍和他媳婦旁邊,仰著脖子,叉著腰,大聲問道:“你們為什么年年不給都悅買新衣服?為什么雅雯姐每年都有新衣服?”
都建軍和五姨此時都愣住了,他們沒想到這個鄰居家的小孩會突然這樣理直氣壯的置問自己。“雯雯的衣服是我娘家二姐,她二姨給買的,不是我們買的,我倆沒有錢。都悅可以撿舊衣服穿。”五姨答道。
“可是,你二姐為什么不給都悅買!為什么只給雅雯姐買?”
“欣欣,別說了,走吧,不要了。”都悅拉著欣欣離開了大道口。文佳也跟在后面。
“雅雯姐是五姨親生的,她嫁給我爸帶著雅雯姐過來,雅雯姐吃的用的,都說是她二姨給買的。他們買了楊永福家旁邊的院子,他們三要搬過去住了,我后面住我奶家,他們三個住一起。我報名了秧歌隊,今年過年我要跟著秧歌隊去扭秧歌,討紅包掙錢去。”
“在哪兒扭啊?”文佳問道。
“從初一到初三,哪兒都去,小青、六隊、侃家溝,都得去。扭到誰家門口,誰家就會給紅包。你倆去不去?”
“我不去了,太冷了,而且我初三得去我姥爺家,文佳也不能去。”欣欣答道。
這時候,大民從遠處跑過來,邊跑邊沖著欣欣和文佳嚎:“誰讓你倆走了不叫我的?再這樣我還揍你們!”
“你揍我,我就給你告我媽!你,”文佳剛想罵,欣欣捏了捏文佳的手,文佳沒再繼續說話。
“都悅,天太黑了,我們都回家吃飯了,我吃飯時候跟我爸說,讓他跟你爸說,給你買新衣服。你別去扭秧歌了,太冷了,我媽說冬天在外面呆久了,耳朵一扒拉,就掉了。”欣欣跟都悅告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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告別過后,文佳直接回了前院,大民賴著道:“大姐,我去你家。”
屋子里連春正看著電視,大民幾步跳到電視機旁,隨手就開始調臺,噠,噠,噠。
“唉?你別調啊,大爺正看著呢!”連春對著大民說了一句。
“欣欣,別看電視了,吃飯了,去洗手!”“大民,你在這吃點啊?”邊說著,淑英拉著欣欣去了廚房洗手。
“媽,大民怎么這么煩人,他天天欺負鄰居家孩子,欺負我,還總賴咱家不走,煩死了!”
“噓!別瞎說,他聽見了又該作了,你奶慣著他,咱們沒辦法。忍著點。”
“前幾天我和大民、文佳在院子里玩過家門兒,我奶在屋里比劃,叫大民進去,神神秘秘地。后來我看大民進去了,她偷著塞給大民一塊兒糖。我都看見了,我都沒說話!”
“唉,沒辦法,你奶就那樣。你想吃糖,媽給你買,別跟他們一樣的。”
淑英和欣欣邊說著,洗完手,開始端菜去屋里,屋里的連春已經把桌子放好了,大民也已經一屁股坐到了對著電視的中間位置。吃完晚飯,大民邊看動畫片邊嘎嘎笑,好像這是他的家。一直到新聞聯播、焦點訪談開始,所有頻道都一樣,大民才回家。連春一家“忍受著”大民,這位李家的大孫子,宛如一個皇帝、一個惡霸一樣,在整個小青橫行霸道,打遍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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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丫頭,去洗臉洗腳吧,要睡覺了。過完年媽帶你去買文具,開春送你去你姑奶開的幼兒班上課了。”
“幼兒班?是上學嗎?大民去嗎?”
“他不去,他比你小,他明年去,文佳也不去,你和都悅、楊爽、楊小軍一起去。”
“今天我在大道口,問都悅她爸,為啥過年不給都悅買新衣服了。”
“我天,你小孩丫子,問大人這個干啥。”連春問道。
“爸,你明天上班時候問問都悅她爸,能不能給都悅買新衣服。你們大人問,他能聽進去。”
“行了,別管他家事兒了。快睡覺吧。”連春催促道。
“我不困,媽,把我新衣服拿出來,我想看看。”
“還看啊,你都試幾遍了,自打買了,天天睡覺之前都試一遍。別試了,我明天還得去跟你奶燎豬頭豬蹄,快過年了,都是活兒,趕緊睡覺吧。”
“我不穿了今天,我就聞聞。新衣服味兒好聞!”欣欣邊說邊跑下地,去衣柜里拿出新衣服,打開包裝袋深吸了一口,又小心把袋子放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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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家的新年】
年三十兒,又到了李家院子里每年最熱鬧的一天,全家三代人一起過年。
“淑英啊,你去把魚收拾了,美娟聞不了腥味兒,一會秀菊過來摘菜。”李家奶奶邊說著,邊把魚和剪刀遞給了大兒媳。
“大嫂真能干,做飯也像樣,我一會兒熬完糨糊,大哥和連才把對子福字兒貼上,我好叫咱家老三和老四一起,喊上老楊家楊永福去馬寶軍家西屋打麻將。過年了,玩一會,湊個熱鬧。”美娟說著,點燃了手里的煙,吸了一口,鼻子里緩緩出來兩道白煙,吞云吐霧。
淑英從門里看了一眼院子里的孩子們,說道:“姑娘,你領大民去找文佳玩去前院玩去吧。這院一會忙忙叨叨沒有你們小孩的地方了。”
剪刀劃破大鯉魚的腹部,掏出魚的腮、內臟和魚泡,淑英熟練的刀法下,一條鯉魚很快就做好了下鍋前的準備工作。把魚放下,圍裙上擦了擦手,淑英提著筐去院子里,用鐵鍬鏟了半筐煤,放下鍬,抱了一捆柴火放進筐里,又順手抓了一大把松針,左手握著松針,右手提著筐回了廚房。松針打底,柴火架上面,再把煤塊兒放在柴火上面,扣上爐圈。呲的一聲,一根火柴送進爐洞,引燃了松針,松針又引燃了柴火,燃燒的噠噠聲逐漸放大,一圈一圈的同心圓的爐圈從黑變的通紅,召喚著鐵鍋“入座”。
李老太太進東屋,打開箱子,拿出宗譜卷軸,展開并小心掛到寫字臺挨著的墻上,又在寫字臺擺上供品,上香,磕頭。這是每年春節屬于李老太太的環節。李老太太很懂祭祀、風水、供奉這一系列東西,她在附近幾個村子里小有名氣。時常有人抱著嬰孩兒,帶著禮品來拜訪。據說那些“嚇到”的、在醫院打針或者吃藥怎么都并不好的小孩兒,到了李老太太這里扎一針,上上香,就都好了。久而久之,她便成為了有名的“神婆”,專看小孩兒病。供奉完李家宗譜,她又去了西屋,打開佛龕柜子,上香,“保佑平安,保佑平安,保佑平安。”李老太太一邊念叨著,一邊磕頭。
“大嫂,過年好,魚你都收拾上了啊,那我這就去摘菜,再把小雞兒剁了,預備今天2點左右吃飯就行,13口人,12個菜,8熱4涼。吃完午飯,咱倆剁餡兒,媽信佛,三十兒吃素,她晚飯吃湯圓,咱們吃肉餡兒。晚上喊我大哥、二哥、二嫂,加上老三老四一起包餃子。”菊秀一邊進屋一邊說道。
“行,你來了我心就有底了。”淑英應道。
美娟把糨糊遞給了連才,回屋換了一身紅色的衣服,穿上白色的羽絨服,黑色的皮鞋,梳了梳劉海,一半頭發扎起來,一半披著,年前特意燙了卷發。提起背包,扭著胯,哼著歌,出發了。她是全小青最咋呼的媳婦,愛打扮,愛打麻將,愛抽煙。李家奶奶對兩個兒媳有所不同,大兒媳人憨能干,李家奶奶有活都喊大兒媳干,有好吃的好喝的都給二兒媳家。
而此時的馬家,馬寶軍媳婦、楊永福已經開始開始準備起麻將桌。
美娟剛一進門便叫嚷道:“是三缺一嗎?”
楊永福答道:“加你,三缺一。”一會兒尹家的女婿馮小庫也過來,咱們人夠了就。”
“小庫?他們來媳婦娘家過年啊?”
“這有啥稀奇的,你小姑子不年年在娘家過年么?”
正聊著,馮小庫到了,一進門,忙問了一句“二嫂過年好”。
“過年好,回來啦。”美娟應道。
“光看見你二嫂好看了,你楊家二哥和馬老大媳婦你是看不見啊。”
“哈哈,別瞎扯了,二嫂好看,你倆也好看。”
就這樣,四個人的“碼長城”大戰開始了。馬寶軍家屋子里,充斥著麻將碰撞聲、叫嚷聲、還充斥著仙境一般的尼古丁煙氣。
“六餅!”
“胡啦!看看我今天的手氣!楊永福你純屬是供會主席,不是工會,是供會!”美娟興奮地接過其他三人的錢。點了一顆煙。
“唉,娟兒啊,你家大民你得管管,他天天在小青跟別的孩子打架,你家孩子有點欺負人。光是欺負都悅我就看見好幾次,都悅他奶不好管。你大伯哥家孩子欣欣,也讓他欺負。誰也管不了你家孩子,一說你婆婆就不讓,跟人吵架。只有你們兩口子管了。”楊永福邊洗牌邊說道。
“小孩子打鬧而已,哪有什么欺負不欺負的。好好抓牌吧下把。”
“就是啊,小孩,哪有什么欺負不欺負的。”小庫應道。“唉,馬家嫂子,你家馬哥礦上的工作不干了,你還玩麻將呢?”
“年前去李家連春那借了500,唉,誰家還不過個年了。玩兒會就玩會兒唄。”
一上午過去,小青各家開始響起鞭炮聲,每一陣鞭炮聲都預示著這一家的新年午飯開始了。各家鞭炮聲的響兒數也昭示著這家的富足程度。直到2點,李家1000響兒的鞭炮聲呼喚美娟放下麻將回家吃飯,三個孩子聞聲也跑回了后院。
一張圓桌已經備好,李家13口人“觀摩”著這一桌8熱4涼,又要到每年的“坐哪里”環節了。大民第一個坐到了炕上正中心的位置,叫嚷著讓爺爺奶奶坐在他的兩邊。美娟見狀也坐下了,接著李家的四兄弟也紛紛坐下了,最后欣欣和文佳也坐下,可這時候廚房的淑英和菊秀沒等上桌,就沒位置了。
“媽,吃飯了”欣欣喊道。
“啊,姑娘,我和你姑在廚房吃吧,你們吃吧,坐不下了。”
“年年都坐不下,也不換個大點的桌子”,文佳抱怨道。
“買新的?那這個桌子咋辦?李家老太太說道。”“你和欣欣你倆快點吃,吃完換她倆。”
就這樣,一個先吃帶動后吃,廚子上不了桌的新年午飯正式開始,而這也是每年的規律。
下午6點,連成、連中一個和面、一個剁餡兒。準備工作做完以后便出門去鄰居家串門了。晚上8點,春晚開始了,一家子分成兩批在老兩口家的兩個屋子里看春晚。晚上9點,大屋里要開始包餃子了,連春、淑英、美娟、菊秀四個人一起包餃子、看春晚。新年的工作和時間宛如一條流水線,每年都要精準的按照李家老太太的要求有條不紊的進行。只有一個時間節點是機動的,就是趙本山的小品。每年在趙本山的小品結束以后,老三和老四會從鄰居家串門回來,帶著三個孩子去院子里放鞭炮。而這個時間點,也是各家院子上空煙花絢爛的時刻,仿佛所有人都是以趙本山的小品為節點。
晚上10點30了,終于到達了李家春節工作流水線的最后一個節點——年三十餃子,接神環節。
“怎么又是芹菜肉的!我不說了我愛吃韭菜雞蛋的嗎?!”大民咬了一口,吐掉嘴里的餃子,氣憤的問道。
“年三十的餃子必須整裝兒,韭菜雞蛋的容易露餡兒,年三十不包韭菜雞蛋的。小孩子不要挑食,你要不吃,你和你奶吃素去,有湯圓。”菊秀回答道。
“來,大孫兒,過來跟奶奶吃湯圓,甜。”
菊秀斬釘截鐵的答復讓李家這位大孫子一瞬間失去了繼續驕縱的可能,悻悻地吃起湯圓,沒有再多話。
院子里的燈籠灑下喜氣的紅色光芒,院子里所有的角落都點了蠟燭小燈,白雪在燈光、燭光、月光、煙花火光下映射著不同的色彩,等待著12點電視機里的新年鐘聲,辭舊迎新后,小青才會真正進入夢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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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年好!】
每年大年初一的一大早,按小青的慣例,是大人們的拜年環節。吃過早飯后,仿佛所有的成年人都集體觸發了同一個模式,走家串戶,各道一聲“過年好”是這里的習俗。除去小青的住戶外,每年來李家拜年的人里,還有一位“外來者”,所謂外來者,其實是李家爺爺的妹妹家,也就是那位開春兒后要給欣欣和都悅當老師的私營幼兒班經營者、教師——欣欣的姑奶。姑奶一家住在小青,住在小青往南的六隊。
“大哥,大嫂,過年好啊!我領著大寶來拜年了!”姑奶邊說邊自己打開了院子的鐵門。
“舅爺,舅奶,過年好!”大寶穿著軍大衣,扣子解開著,露出了里面一身藍色的空軍軍裝。
“哎呀!大寶子來啦!”李家奶奶邊說著邊從房里奔出去,李家爺爺也跟著走了出去。
“不冷不冷,走路走熱了。你和我舅爺都挺好的吧!”
“挺好,挺好。這孩子打小就懂事兒,長這么大個子。真好,真好!”李奶奶邊說,邊伸手捋了下大寶的頭發,把發絲上的白色的霜凍擦掉。
院子里的談話聲吵醒了東邊房里的欣欣。
“媽,大寶哥來了?”剛睡醒的欣欣揉揉眼睛。
“嗯,你快起來吧,家里都來人拜年了你才起!大懶蛋兒!”“你自己先把襪子穿上”一邊說著,一邊把一條背帶棉褲和一個開襟的棉襖從被子下面拽出來。
欣欣終于從被窩坐起了。她穿著一套嶄新新的秋衣秋褲,粉色底色,上面帶小熊圖案,披著被子坐在炕上,小心的穿上襪子。
“襪樁要壓在秋褲外面!要不你穿棉褲時候,里面不卷邊兒嗎?”淑英瞪了瞪眼睛說道。說罷孩子的襪子也穿上了。
“坐那,伸腿”,欣欣把腿伸到棉褲的褲管里,然后雙手拉住媽媽的手,順勢而起,棉褲也穿上了。這是東北過去孩子們穿棉褲的第一個動作。穿好后,棉褲兩根兒背帶在背后交叉再從肩膀順下來,系到了胸前的扣子上。這之后再把棉襖穿在外面,棉襖外面再穿外衣,外衣可以是毛衣、或者夾克之類的。就這樣一個典型的“初代東北小豆包”就出爐了。(這里說是初代,是因為后來幾年才普遍有了羽絨服,就改變了著裝邏輯,里面的棉襖就撤銷了,里面改成了薄衫,羽絨服穿在外面)
“姑奶過年好!我媽說我開春兒了要去你家上課了。”,欣欣突然閃現。
“哎呀,這是欣欣啊,這么漂亮啊!小孩長真快,去年拜年大寶自己來了,我這兩年沒看見你,長這么高了啊!來吧,上完學前班你就得上小學了。”姑奶邊說,邊把欣欣抱到自己的腿上,拉了拉欣欣的兩根小辮子。
“姑奶,大寶是你孫子?他是空軍嗎?我看電視里演過,藍色衣服的是空軍。”
“是啊,你大寶哥是空軍。”姑奶露出得意的申請,笑著答道。
“當兵好啊!有保障!不像你爸和你叔他們,都下崗了,唉!”李奶奶嘆了口氣。
“大嫂,現在各個礦都下崗了,各家都犯愁,我家老二家也是一樣。老大因為是農村戶口,所以還一樣,孩子也大了當兵了,倒還好。老二家孩子比欣欣大一歲,開春也去我那上課。”“開春和我家你小哥去上課啊!”姑奶邊說著邊看了一眼欣欣。
“唉,早知道,當初我就不攔著連春去當兵。都賴我啊!他姑奶,你記得吧”
“記得啊,咋不記得呢。唉,誰也沒想到啊主要”
“連春那時候在學校唱《林海雪原》,學校領導說他戲唱的好,去推薦他去部隊文工團,我死活不同意,說什么都不讓自己長子當兵。結果你看現在過年晚會兒上的明星,都有文工團出來的。唉,要不是我,我家老大不至于現在下崗這一步!”
此時的欣欣,似懂非懂的看著眼前兩個人的對話,雖然不懂話里“文工團”“下崗”都是什么意思,但是她從奶奶的眼睛里體會到了一個大人的難過。這個平時自己不那么喜歡的奶奶,這個一直更喜歡弟弟的奶奶,這個一直讓自己不敢靠近的奶奶,第一次讓欣欣看到了另外的一面,只不過小孩子的感知和概括能力不夠,她當時的感受翻譯過來一句話就是——她難過了,她這個樣子,不像平時那么嚇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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