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云舒說得對。只花了幾天我的腳踝就感覺好得可以正常行走了。不過我還是耐心地等了整整一周才開始嘗試走出公寓。我可不想對全力支撐我軀體地腳踝造成二次傷害。
當然,我首先去的是我的攝影工作室。當我今天到達工作室時,發現梅可欣已經在那兒,走進前門時我震驚得無以言表。這里看起來和我當初買的那個門店完全不同。不能說煥然一新,還有很多工作需要完成,但她和于波已經把我們標記為垃圾的所有東西都清理干凈。其他的物品都已經整理成了堆。窗戶被擦干凈了,地板也被拖過了。她甚至把我計劃放辦公室的地方也清理出來了。
今天我幫了她幾個小時,但一開始她不讓我做太多需要走動的體力活,所以我主要是在畫工作室的平面圖。我們選定了油漆顏色,并設定了一個目標日期,大約在75天后開店。她離開后,我花了接下來的幾個小時做她在那時不讓我做的事情。雖然疲累,但回到這里的感覺真的很好。
這也是我在考慮是否要從沙發上起來去應門的原因。今天晚上我的室友王敏又在她的男朋友李成那兒,而我剛剛在五分鐘前和我媽媽打了電話,所以我知道門外肯定不是她們倆中的任何一個。
我走到門口,在打開之前查看了貓眼。一開始我沒認出他,因為他低著頭,但隨后他抬起頭向右看,我的心一下子慌了起來!我幾乎聽見心臟咚的一聲悶響。
他來這里干什么?!
顧云舒又敲了一次門,我試著把頭發撩到一邊,并用手撫平,但結果只是徒勞。我今天一整天都忙得不可開交,看起來像個撿垃圾的流浪漢,所以除非我有半個小時來洗個澡、化妝并換上衣服,否則他大概只能接受我現在的樣子。
我打開門,他的第一反應讓我感到困惑。
“什么情況?”他說,頭靠在我的門框上。他微喘著氣,像是剛剛鍛煉過一樣,這時我注意到他看起來也沒有比我更精神,更干凈。他臉上留著幾天的胡渣——這是我以前從未見過的——而他的頭發也沒有像往常那樣打理得很好。看起來有些凌亂,眼神也顯得有些不安。“你知道我敲了多少扇門才找到你嗎?”
我搖了搖頭,因為我真的不知道。但既然他提到了這一點——那么他到底是怎么知道我住在哪里的?
“二十九扇,”他說。然后他抬起手,用手指重復著數字,低聲說:“二……九。”
我把目光移到他的衣服上。他穿著手術服,而我非常討厭他現在穿手術服的樣子。因為我感覺這身手術服比連體衣好太多,也比巴寶莉襯衫好太多。
“你為什么敲了二十九扇門?”我歪著頭問。
“你從來沒告訴我你住哪個公寓,”他說。“你說你住在這棟樓,但我記不清你有沒有說過哪一層。而且順便說一下,我差點從三樓開始找。如果我聽從我的直覺,那我一個小時前就該找到了。”
“你來這里干什么?”
他用手撫摸著自己的臉,然后指著我肩膀后面。“我可以進來嗎?”
我回頭看了一眼,然后把門打開得更大。“當然可以。但是你得告訴我你此行的目的。”
他走進來,我把門關上。他環顧四周,穿著那套傻乎乎的帥氣手術服,雙手叉腰面對我。他看起來有點失望,但我不確定是對我還是對自己。
“接下來要說的是真相,真相很重要,好嗎?”他說。“你要做好心理準備。”
我把手臂交叉在胸前,看著他深吸一口氣,準備開口。
“接下來的幾個月是我整個職業生涯中最重要的幾個月。我必須集中注意力。我快要完成住院醫師的培訓,然后我還得參加考試。”他在我的客廳里來回走動,瘋狂地用手在空中比劃。“但是在過去的一周里,我一直無法把你從腦海中驅走。我不知道為什么。在工作時、在家時。我能想到的就是在你身邊時那種瘋狂的感覺,我需要你幫我停止這種感覺,陳曦。”他停下腳步,面對我。“請幫我停止。就一次——這就夠了。我發誓。”
我用手指掐著自己的手臂,看著他。他仍然有些喘息,眼神依然慌亂,但他懇求地看著我。
“你上次睡覺是什么時候?”我問他。
他翻了個白眼,似乎對我不明白他此刻的心情而感到沮喪。“我剛上完一個連續四十八小時的班,”他不以為然地說。“專注點,陳曦同志。”
我點頭,腦中重復著他的話。如果我不懂事……我幾乎會認為他是……
我深吸了一口氣,平靜下來。“顧云舒,”我小心翼翼地說。“你是認真的嗎,大費周章地敲了二十九扇門,只是為了告訴我,想著我讓你生活得痛苦不堪,你希望和我交往,這樣你就再也不用想我了?你現在在開玩笑嗎?”
他把嘴唇抿在一起,思考了大約五秒鐘,緩慢地點了點頭。“嗯……是的,但……經你這么一說感覺我是個徹頭徹尾地渣男。”
我無奈地笑了。“那是因為這太可笑了。”
他咬著下唇,四處張望,好像突然想逃跑。我打開門,示意他出去。他沒有動,目光落在我的腳上。“你的腳踝看起來已經恢復地差不多了,”他說。“感覺怎么樣?”
我翻了個白眼。“好多了。我今天已經開始在工作室幫忙了。”
他點點頭,然后假裝要走向門。但當他走到我面前時,他突然轉過身,雙手拍在我頭兩側的門上。我對他如此接近和堅持感到驚訝。“求你了?”他說。我搖搖頭,盡管我的身體開始反對,懇求我的心智向他妥協。
“我會很用心的,陳曦,”他笑著說。“你能答應我嗎。”
我努力不笑,但他的決心既可愛又煩人。“晚安,顧大夫。”
他的頭低垂,來回搖擺。他推開門,站直身子。他半轉身,朝走廊走去,但突然在我面前跪下,雙手環繞著我的腰。“求你了,陳曦,”他帶著自嘲的笑聲說。“請和我交往吧。”他用那種渴望的眼神仰望著我,露出可憐而又充滿希望的微笑。“我真的很想你,發誓,一旦你同意和我交往,我什么都聽你的。我保證。”
看到一個專業嚴謹的神經外科醫生居然跪下求我交往,這讓我很無奈。太讓人無語了。
“起來,”我說,把他的手臂推開。“你清醒一點。”
他緩慢地站起身,手沿著門拖動,直到把我困在他的臂彎里。“那是同意嗎?”他的胸膛幾乎貼著我的,我討厭被如此渴望的感覺。雖然我應該對此感到厭惡,但每當我看著他時幾乎無法呼吸。尤其是當他臉上掛著那種暗示的微笑時。
“顧云舒,我現在對你沒有那種感覺。我工作了一整天,真的已經很累了,請你發揚醫德,行行好放過我,好嗎?”
“當然可以,但是我連續上了48小時班,我太累了,我可以在你這休息一下嗎?”
我已經27歲了,沒有時間,沒有精力,更沒有心情去跟一個才見過兩次面的男人進行感情的拉扯。
雖然他真的很優秀,有時候很有思想,有時很幼稚,有時感覺很溫柔體貼,有時卻感覺有一點霸道和專橫。
我關上門,轉過身發現他已經在沙發上睡著了。我走近幾步,這時我才注意到他在打鼾。
不是那種輕微的——哦,我剛睡著——的打鼾,而是那種深度睡眠的鼾聲。
“顧云舒?”我低聲喊他。我搖了搖他,他紋絲不動。
你在逗我吧。
不過,我不能對他生氣,尤其是看到他睡著的時候看起來是那么安詳。我可以想象經歷四十八小時的輪班工作后會有多疲憊。而且,我的沙發非常舒適。舒適得連經過一整夜的休息后,都會讓人一頭倒回去再睡。我早該提醒他的。
我查看手機上的時間,快晚上10:30了。我把手機調成靜音,然后準備回到自己的臥室。這時我發現,他的手機放在靠近他頭的枕頭上,我又出來拿起手機,劃到相機選項。我把他的手機舉在我們上方,調整好最好的角度,我拍了一張我倆同框的照片。
我關掉燈,自己都笑了,因為我正和一個才見了三面的男人共處一室。
正當我感慨時,他突然抓住我的手臂,輕輕地,帶著微弱而沉穩的氣息。我能感覺到他的手指在我手臂上輕輕游走,我蹲下身,準備抽出手臂。然后,他的手指開始滑過我的肩膀,停在我的鎖骨上。我在那兒有一個小紋身,是我大學時紋的。它是一個簡單的心形輪廓,頂部微微張開。我能感覺到他的手指繞著紋身轉動,然后他傾身過來,吻上了它。我本能地用力閉上了眼睛。
“陳曦,”他低聲說,一手搭著我的肩膀,另一只手摟住我的腰。我輕聲哼了一聲,想要試圖掙脫。當我睜開眼睛時,他正盯著我。暖紅色地陽光透過窗戶灑在他臉上,勾勒出銳利堅挺的鼻形和清晰分明的下頜線。
“我是你見過的最卑鄙的男人,對吧?”
“我真的得走了,”他說。“要遲到了。走之前,我想讓你知道,第一——我很抱歉。第二——我再也不會這樣做了。第三,這是你最后一次聽到我的消息了。”
我勉強擠出一抹微笑,但內心已經開始難受,因為我絕對討厭他的第三條。但我提醒自己,我們的生活圈層相差太多,就像天空和海洋一樣遙遠,我們想要的東西截然不同,就像飛鳥與蟬,雖然你曾驚艷地飛躍過我的夏天,但是我們終究無法同路。
這很好。做人不能拖泥帶水,下狠心撕掉內心的藥貼,坦然露出血淋淋的傷口。
讓他離開。
“祝你生活愉快,一帆風順!顧云舒。希望你在不久的將來可以獲得你想要的成功,實現自己一心追求的人生目標。”
他沒有回應我的告別。他默默地盯著我,臉上微微有些皺眉,然后說:“謝謝。你也是,陳曦。”
我笑了,微微點頭。“再見。”
他微笑著,然后把我的頭發撩到耳后。他俯身吻上我的額頭,我恨他剛剛這樣做。從現在開始,我將是那個夜不能寐的人,因為我想把這個記憶循環播放。
然后他站了起來,轉身離開。我現在根本不敢看他,我側過身,我聽見他穿鞋,然后伸手去拿手機。過了好一會兒他才再次移動,我知道這是因為他在盯著我看。我緊閉雙眼,直到聽到前門關上的巨響。
我的臉頓時發燙,我拒絕讓自己感到沮喪。我強迫自己行動起來。我還有工作要做。我不能因為我不夠優秀而感到失落,不能因為一個男人而開始動搖,想要重新規劃自己的人生目標。
更何況,我現在有我自己的生活目標。而且我對它感到非常興奮。如此興奮,以至于我根本沒有時間去考慮一個男人。
沒時間。
不。
我很忙。
我是一個勇敢且大膽的女商人,斗志昂揚的女性創業者,對穿著手術服的男人毫無感覺,毫不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