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光漸漸消失,眼前的世界逐漸清晰起來。蔚藍穩(wěn)住身形,環(huán)顧四周,這已經不是她第一次使用端點了,但失重的感覺依舊讓人有些難以適應。
這是一片荒廢的工業(yè)區(qū)。破舊的廠房如同空洞的軀殼,銹跡斑駁的鐵門發(fā)出令人牙酸的“吱呀”聲。工廠的煙囪已然傾斜,纏滿了暗涎花的藤蔓,像一只枯死的斷肢。周圍的空氣中彌漫著腥臭的氣味,每一次呼吸都讓人感到胸口發(fā)悶。
遠處的目標區(qū)域隱隱透著深藍色,那顏色濃稠得仿佛滲透了大地,與慘敗的天空形成鮮明的對比。光芒的中心,一頭異常肥大的噬體正在移動。它的身體圓鼓鼓的,每一次蠕動都帶起地面上一陣陣涌動的尸潮。那層疊的尸堆就像千百只被支配的“足”,推動著它緩慢前行。尸潮翻滾時,斷裂的肢體和內臟如同污泥般被卷動,發(fā)出黏膩的聲響。
“天啊......”蔚藍低聲呢喃道,幾乎不敢再看第二眼。
“看起來比預計的還要棘手。”米拉皺起眉頭分析著,“涌魘群的密度很高,而且噬體異常肥大。我們按原計劃行動,大家不要擅自脫離隊伍。”
蔚藍跟著米拉、霜鴉、焰雀,還有五個北聯(lián)的成員朝著東南角小心推進。耳邊的通訊器傳來江明皎的命令:“東南角交給你們,主干道正面推進由莫歡情、游隼和虞美人負責。我和鬼蛭會在另一端布置陷阱,等待噬體過去。”
“明白。”米拉回復后,回頭看了一眼蔚藍,聲音放緩了一些:“跟緊我,別亂跑。”
蔚藍點了點頭,身體卻控制不住地顫抖起來。她隨著隊伍緩緩接近東南角,這里聚集了大量的涌魘群。那些藤蔓狀的怪物彼此纏繞,形成了一片蠕動的海洋。
忽然,一只涌魘從隊伍側翼撲來,觸須猛地直抵她的面門。蔚藍下意識地后退一步,手腕一抖,脫手鏢在空中劃出一道凌厲的弧線,精準地刺入了涌魘的“頭部”。怪物頓時一陣痙攣,觸須無力地垂下,倒在了地上。
“有兩下子嘛!”焰雀一刀斬斷了三四根觸須的尖端,補充道,“也注意后方!”
話音剛落,另一只涌魘就從后逼近,蔚藍幾乎沒有時間思考,隨手抓回落地的鏢,一個反手就將那怪物的觸須斬斷。一名北聯(lián)新人也沖在戰(zhàn)斗前線,手中揮舞著長柄斧,試圖劈開迎面撲來的涌魘。她已經砍殺了好幾只,但雙臂因為過度用力而微微發(fā)抖,動作開始變得遲鈍。
“2級區(qū)邊緣的怪物被吸引來了!”江明皎的聲音忽然從通訊器里傳來,“東南角迅速撤退!”
“云杉,退回來!”焰雀高聲喊道,但那個叫做“云杉”的新人似乎已經被怪物包圍,根本無法脫身。
就在這時,蔚藍忽然聽見霜鴉在耳邊低聲咒罵了一句:“該死。”
下一秒,她毫不猶豫地沖了出去,刀光一閃,斬斷了臨近云杉那條觸須。
正當眾人松了口氣時,蔚藍的瞳孔驟然縮緊。
霜鴉的身后,一個龐然大物悄然逼近,速度快得不可思議。
這只巨型涌魘的“身體”由無數盤繞的藤蔓組成,藤蔓表面覆蓋著一層肉質的膜,顏色呈現出病態(tài)的灰綠色。密密麻麻的觸須叢像章魚的腕足一樣蠕動,每條觸須末端張開成花瓣狀,露出內里環(huán)狀的吸盤和尖刺,輕微的抖動間散發(fā)出血腥味。
“姐姐,小心!”焰雀一邊向前沖,一邊嘶吼著。
然而,還沒等蔚藍反應過來,那根粗壯的觸須就貫穿了霜鴉的頭顱,尖銳的“咔嚓”聲伴隨著溫熱的血液噴涌而出。霜鴉的身體猛地向前一傾,雙腿不由自主地跪倒在地,整個人被釘在了那觸須上。她手中的刀緩緩脫落,伴隨著清脆的響聲。而后,涌魘群開始刺耳地尖嘯,似乎因為霜鴉的死亡而變得更加狂躁。蔚藍的雙腿如灌鉛般僵硬,喉嚨發(fā)干,連聲音都無法發(fā)出。
與此同時,在另一邊的主干道,噬體已經被成功引導到了陷阱的位置。江明皎冷靜地下達指令:“鬼蛭,準備引爆血包。”
“明白。”一旁的男人低聲應道,手指牽著鋼絲線輕輕一動,一枚巨型血包瞬間在空中爆裂,被困在陷阱中的噬體發(fā)出了凄厲的嚎叫,隨后迅速干癟了下去。
“成功了。”江明皎看了一眼東南角,眼中閃過一絲悲意,又很快恢復平靜,“清理戰(zhàn)場。”
涌魘的尖嘯聲漸漸消失,周圍恢復了一片死寂,只剩下冷風吹過廢墟的哀鳴。蔚藍隱約聽見焰雀的哭喊聲。
“放開我!我不走!”焰雀掙扎著想要回到姐姐的尸體旁,被米拉死死拉住。
江明皎向他們走來,抬手示意鬼蛭將焰雀拖開。女孩的哭喊逐漸被風聲吞沒,然而那種撕心裂肺的痛楚卻依然回蕩在蔚藍的耳邊,像一根刺直直地扎進了她的胸口。
她的目光下意識地轉向霜鴉的尸體——她的額頭上有一個猙獰的血洞,邊緣的皮肉翻卷著,里面的骨骼碎裂成不規(guī)則的裂紋,血跡早已凝固,滲入了她的戰(zhàn)斗服。
詭異的是,她的神色異常平靜,就像是早已預見了這一刻的到來。
“我們該走了。”米拉的聲音從背后傳來,比平時柔了許多,“別再看了,這不是你能改變的。”
蔚藍沒有動彈。這不是她第一次目睹死亡。
此刻,父母的死狀再次浮現,那種痛覺如影隨形,至今在記憶深處鮮活地跳動著。
“死亡”原本應是瞬間的靜止,可對于蔚藍來說,它更像是一種慢慢侵蝕的過程。當生命被剝奪最后一絲尊嚴,掙扎也會隨著拉扯變得漫長,人們無處可逃,更無法遺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