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男女有別
然而,我卻忽略了一點,小王是個男同志,而我——是一個女同志……
男女之間,男女有別!
所以,“問題”馬上出來了一一
我原以為——
給他做“保姆”,也就是幫他做做飯,洗洗衣服,打掃衛生罷了。
但是,他卻是一個連最起碼的生活都無法自理的人。
連上床睡覺都成了一個問題,所以,當他對我說一一
“小李一一,把我抱床上去吧!”
我一聽,倏地懵住了,有點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一一
“什么?把你抱上床?你的意思一一是要我抱你上床!”
“當然!你也知道,我下肢癱瘓,根本動不了,從輪椅到床上,我自己根本沒辦法上去一一這也是沒辦法的事兒!”他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
“那么,你以前的保姆一一也是抱你一一上一一床一一么一一”
“是啊,都是保姆抱的啊!不然我怎么上得了床?小李一一虧你還是一個搞文學的,不會連這一點都看不開吧?你來做我的保姆一一就應該把性別觀念去掉,而且,我雖是一個男人,你也知道,我下肢都癱瘓了,我也不可能冒犯你的,你就把我當成你的姐姐妹妹吧!”
“這個……”你明明是一個男人,我能把你當成“姐姐妹妹”嗎?我忽然覺得不可思議!
“就抱一下,你就不得了啦?那以后你還得幫我洗澡,還得幫我脫褲子方便……這些都是實質性的問題,這也是沒辦法兒的問題。我原來以為你是搞文學的,思想應該不至于這么樣迂腐,而且,以前的保姆,也不會在乎這些!”小王對我仿佛有些失望。
對于這些“實質性”的問題,我還真正沒有“想過”,可見我的頭腦是多么地“簡單”,只想到他當“文聯副主席的舅舅”能夠幫助我……
想到這里,我只好掩飾道:“我、我也不是那樣的思想一一你那么高大,我這么矮小,我根本抱不動……”
“你試一下,你試一下嘛,看抱不抱得動?以前有個保姆比你還要瘦小,她一樣抱得動我,其實我并沒有多重的。”他諄諄善誘。
我當然不能被他所誘,忽然想起自己有“腰椎盤突出”一一是不能負重的!這不是一個很好的“借口”嗎?所以,我對他露出了無奈的笑一一
“我不敢試,因為我有腰椎盤突出一一我怕,一費力,這個病就翻了!”
“哦?有這回事?”小王還真怕我是騙他的,馬上撥了個電話給他的一個醫生朋友,詢問關于“腰椎盤突出”的狀況……
最后他的朋友證實了我的狀況確實不能負重,他也便露出了無奈的神情一一
“小李一一,既然你有這個毛病,服侍我可能還是不行,等下我叫個朋友抱我上床一一但我不可能總是叫朋友來幫忙,所以……”
我當然知道他后面的意思,而且這些“實質性”的問題我也確實無法面對!慢說我還真有“腰椎盤突出”,即使沒有,我也不可能真的每天抱他上床下床,更不可能幫他脫衣服洗澡!
以我這樣拘謹而傳統的性格——
不可能!這是萬萬不可能的!畢竟,男女之間一一男女有別啊!
但是,既然我“不可能”一一那也就無法留下來給他做“保姆”了,那么,他的舅舅一一那個“省文聯副主席”還會“幫助”我嗎?
我的心一滑一一可能不會了……
心兒不禁有些寒涼起來,小王卻仿佛看透了我的心思,十分地善解人意一一
“小李,你不要擔心,即使你不能再服侍我了,但我們能碰到一起,也是我們的緣份,我會把你當作我的親妹妹一樣看待一一我還是會要舅舅盡量地幫助你!所以,你不必太擔心!”
小王一一多么好的一個人啊!即使我不能再照顧他了,他依然會要他的舅舅幫助我……
我從心底里感激他!十分十分地感激他!
六潛規則
第二天,小王向他的舅舅訴說了這些狀況,隨后,他舅舅做了這樣一個決定——
鑒于我不能“抱”小王上下床、方便、洗澡等諸多問題,所以他們不得不另請保姆;在新保姆到來之前,我繼續幫小王做飯、洗衣服、搞衛生等這些力所能及的事,其它“不方便”之處則暫請小王的朋友代勞;不管我以后的“走”與“留”一一小王的舅舅繼續實行他的“諾言”,一如既往地給予我“文學上”的幫助……
不管我的“去”與“留”一一依然能夠“幫助”我……
還有什么比這個更令我開心的呢?
我以為——
一個省文聯副主席,只要他能夠真正幫助我一一是一定能夠幫得到的!當時,我的心里好開心!好激動!仿佛看到了希望的曙光……
隨后,小王的舅舅要去了我從家里帶來的稿子:一本詩集,還有一部長篇小說《紅杏不敢出墻》。
三天后,小王的舅舅又來了,來到了我的房間,看著我,帶著一臉的笑,一臉的和藹,對著我贊不絕口一一
“說句實在的話,小李一一,你的詩,你的小說都寫得不錯!從純文學的角度來說,你的作品完全可以發表出來一一如果碰在上個世紀的八、九十年代,根本不用說二話,那時候我還在當編輯……”
聽到這里,我的心里真是喜滋滋的!
作為一個“省文聯副主席”,能夠如此地肯定我,肯定我的作品,我以為……
我真的要熬出頭了,我仿佛看到了希望的曙光:我所有的“作品”都變成了一個個可愛的“鉛字”,在我的面前扭著可愛的腰姿,跳著歡快的“舞蹈”……
然而,誰知他卻話鋒一轉,語氣忽然嚴肅起來一一
“但是,小李一一,現在年代不同了,一個人要想成功,成名,總是要付出一定的代價的,你看那些做演員的,要想成為明星一一哪個不與導演……”
說著說著,這“文聯副主席”向我慢慢地“靠近”了……
聽著他說的“話”,再看他的“行為舉止”,我的心里忽然感到一陣駭怕……
我當然明白,小王的舅舅說的,也就是所謂的“潛規則”……
在娛樂圈,這是一個公開的“秘密”一一甚至,生存的法則……
卻沒想到,在所謂的“文化界”,在一個個戴著眼鏡,斯斯文文的充滿了學究氣的文化王國里一一也是如此么?
站在我面前的,是一位堂堂的省文聯副主席,是小王的舅舅,已經六十多歲了,戴著一副眼鏡,顯得儒雅,穩重,很有一抹令人景仰的“學究氣”。而他的名片上也確確實實印著“作家,學者,省文聯副主席”……
我卻不知道,不知道,在我的面前,這樣一位“德高望重”的前輩,居然會對我說出這樣一番話兒,而且,還向我慢慢地靠近,靠近……
并且向我伸出了手兒……
我本能地后退著,后退著,卻什么也說不出來!
我不是一個絕世美女,但我的骨子里卻流淌著千百年以來,中國女子所特有的那種很“傳統”、也很“保守”的血液一一我不想用自己的身體做階梯,來鋪一條所謂的“成功”之路……
如果這樣的話,我會感到“羞恥”的一一哪怕我的文章寫得再好也“一文不值”了!因為它們是靠我的“身體”才冒出頭的。
還好,這“文聯副主席”還算個“君子”,還不算“流氓”一一他見我一直地后退,一直地后退……
也便停止了自己的動作,又恢復了“君子”的風度,只是臨走的時候,對著我悄聲道:“小李一一,你是一個很有文學才華的女子,如果不想埋沒你的才華,我的話你還是好好考慮一下,畢竟,一個人要想真正地成名成家一一不付出代價是很難的!”
聽了他的話,我卻半天吭聲不得!
我的心,一點一點地又一次開始變涼了……
我終于明白——
這個所謂的“文聯副主席”給我的所謂的“幫助”……
我根本看不到任何希望!
七善良的小王
“文聯副主席”走后,好久,我還在房間里發呆,見我久久地沒有出來,小王在他的房間里叫道:“小李一一,小李一一,我舅舅剛剛跟你說了些什么?他說你的作品有希望嗎?”
他舅舅剛剛兒說的話,該跟小王說嗎?
想想這幾天與小王的相處,我們早已成了好朋友了!我們談人生、理想、婚姻、愛情……雖然才幾天的相處,但我覺得小王真誠、善良、細心而善解人意!
如果不是因為肌肉萎縮而下肢癱瘓一一他真的是一個好人!所以,最后我向小王坦率地說出了一切,并且問他一一
“你舅舅以前也有過這樣的現象嗎?我想,作為一位知名作家一一一定會有年輕的女文學愛好者向他請教,或者求他幫忙,看在朋友的份上,請你對我說真話!”
小王卻沉默了,好久,對著我反問道:“我舅舅真的跟你說了那樣的話?”
“你不相信我?”我忽然間“受傷”了!
“不!我相信你!以前也確實有過很多的女文學青年求他幫助一一而他也真的幫了!而且,我舅舅也幫得到一一他有這個能力!”小王十分肯定地說!
“她們?也一一潛規則嗎?”我屏住了呼吸一一
“是的!其實我也不喜歡舅舅這一點一一但我不可能去說他,畢竟,他是我的舅一一舅一一”
小王滿臉的無奈……
“這個世界,真的必須這樣嗎?”我幽幽地看著小王一一
“我以為,舅舅不會這樣對待你一一他既然答應了幫你,我以為他會真心真意地幫你!我知道一一他如果真的想幫你,他一定幫得到,他有這個能力!但是,他如果不是真心真意地幫你一一我也沒辦法!小李一一我感到對不起你!我幫不到你!”小王一副很沉重的樣子!
是他的舅舅對我沒有“真心”,我又如何能怨小王呢?
所以,我對小王苦笑道:“這不關你的事,也許我還沒有到出頭的日子!”
八商品經濟社會
又過了幾天,小王的舅舅又來了。
這一次,他沒有再跟我提“潛規則”的事,而是提“錢”的問題:“小李一一,我幫你跑了好幾家出版社,出書沒問題,你的文章寫得不錯,但是,需要你自己掏錢!”
“自己掏錢?”我有些不明白,在我當時的認知里,以為投稿出書應該是有稿費的,怎么反而還要自己掏錢呢?
“你不懂,現在出書都是自費的!”
“要多少?”我顫顫地問。
“最低要三萬!”“文聯副主席”沒有笑,很一本正經的樣子!
“三萬?那么多?”那是2008年,我想都不敢想,當時別說三萬,身上連三千元都拿不出!
“現在是商品經濟社會,一切都是按照商業的性質來操作的!你出版一本書,首先就要買版權,一個出版證就要一萬多元。還有紙張費,印刷費,工人的工資,還要開記者招待會,輿論宣傳……這不都是要花錢嗎?你的書能夠賣出去還好,一旦賣不出去,誰來買這個單?”小王的舅舅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
“老師的意思是,即使我自己掏出三萬元錢,把這個稿子弄出來,還未必賣得出去,一旦賣不出去一一也就成了一堆廢紙?”
“所以說,現在出書難啊!別說你一個一文不名的文學愛好者,即使那些正牌作家寫出來的書,也未必賣得出去。要是碰在前個世紀的八、九十年代,你的文章不要講二話一一可現在,難哪!現在是網絡時代,網上什么都有一一有幾個人還看書、買書呢?一般的人都是上網看書了,除非你寫得多么好,或者,已經成名了!”
我不知道說什么了,我感覺一一夢想離我越來越遙遠了……
“不過,你的稿子先放在我這兒吧,我再慢慢給你想辦法!”
還能有什么辦法呢?我根本就不抱什么希望了,但也沒有要回稿子。
沒等多久,發生了“五.一二汶川大地震”,全國震憾,我也滑入了這種全國性的哀傷之中,并且寫了十幾首抗震救災的感言詩。
小王的舅舅看了,贊不絕口,拿到外面打印出來,對我說:“你的詩投到報社去,完全可以發表!你說是署我的名,還是署你的名?”
“這……”我卻感到愕然一一
“署我的名,這些詩就一定能夠發表,因為我是一個成名的作家;署你的名一一卻不一定能夠發表,這就是名人效應,這是沒辦法的事兒!所以,現在有一批寫手,盜用成名作家的名字來發表文章,有一次,我的一個搞編劇的朋友去跟一個作家買一本小說的版權,那個作家卻莫名其妙,說他根本就沒有寫過那樣的一本書,原來是人家盜用了他的名字!”
“那,那隨便你吧!”我并不知道我的那十幾首詩后來究竟有沒有“發表”?但既然已經“署”了小王舅舅的名字一一也就成了“他的”詩了……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