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
新年鐘聲在眾人的期望中敲響,各家舉杯同慶的時刻。
“經理,我要辭職。”短短六個字,張柏汐為她的18歲匆匆落上帷幕,毫無預兆的掀開了19歲那層灰蒙的面紗。
大雨過后…真的…會有彩虹嗎......
“啪!!”,一擊突入顫心的拍桌聲,透過薄到可憐的沒有一點隔音效果的墻壁隱隱傳出,讓人可輕易找到聲音的來處。
是繁華城市陰影下,灰白雜亂無章的大雜院中小小的一間屋內。
“誰讓你辭職的!你和誰商量了!”父親暴躁怒斥的聲音響徹在僅有十五平米的家中。
“哎呀,樹挪死人挪活,知道嗎?辭了再找一份工作不就行了。”母親聲音中難掩慌亂,搶在張柏汐說話前接上話茬,生怕女兒與父親爭吵的更加激烈。
可張柏汐并不想作罷。
“我在那家公司也待了一年多了,你為什么不問問我怎么想突然離職!?”張柏汐喉嚨哽咽,委屈的情緒再也抑制不住,眼睛止不住的吧嗒吧嗒掉著淚珠,顫音粗喘的反問道。
此刻她身穿單薄睡裙站在昏暗的屋內,周深的寒冷也比不過對親情的心寒徹骨。
在她的道德框架里,真正關心孩子的父親,是該在得知消息的第一時間詢問她是不是在公司受了什么委屈?怎么突然辭了職?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事?
而不是此刻對著她大吼大叫!
顯然,所有對親情的幻想都只是她的妄想。
這些最正常不過的關心在她這里是奢侈,她的父親更在意他身為父親的尊嚴有沒有被重視,他是一個自卑卻自尊心重的人。
在他看來,他的看法和決定比她這個當事人重要的多。
眼淚無聲,卻比歇斯底里的吶喊來的更洶涌。
為什么?為什么?為什么她會有這樣一個父親?工作上的刁難都沒有親人所帶來的傷痛更讓人絕望。
“我告訴你,你這是放棄了努力十幾年得來的工作機會,知道嗎?“父親繼續大聲呵斥著。
張柏汐臉上還掛著淚珠,內心卻對此話嗤之以鼻。
一份吃青春飯,每日復制粘貼報告,2800元的工資。
去快餐店打工都和這個工資差不多。
這樣一份工作,值得花十幾年來得到?
她大專學歷并不嫌棄工資少,但這一年半中替小領導背黑鍋是她最受不了的!!
對方是個小人,常以各種由頭為難她。
張柏汐光是整日想著如何能不被找上麻煩就已經筋疲力盡,焦慮到晚上睡不著,頭發大把大把的掉。
就在昨天又一次被刁難,大過年的她在冷風中活活站了三個小時的時間,還被說工作能力不行,給她工資是施舍。
所以,她不打算在忍耐了!
這工作誰愛干誰干,她是不會在干了!她想換一種生活!
許是年少輕狂,她的確沒有考慮后面該怎么辦,目前唯一靠譜的,只有她銀行卡里靜靜躺著她省吃儉用存下來的8000元。
新年的第一天就這樣以爭吵的方式開啟了。
后來她也不記得這一大早的爭吵最后是怎么結束的,只記得隨著蛋黃般的太陽一點一點升起,屋內一片冰冷與寂靜,和其他張燈結彩笑意盈盈過年的家庭截然不同。
不過也沒關系,打記事起她家幾乎沒有在一起團團圓圓過過年。
“我為什么要過這樣的日子?”這是張柏汐在內心問了自己無數遍的問題。
“我該怎么辦?“
從小到大她自認為自己是個省心乖巧的孩子,父親打從小學畢業就沒有給她交過任何學費和伙食費,是她的母親一手拉扯她長大。
知道母親手里錢拮據,她從沒和同學攀比過物質條件。
幼年經常羨慕那些住在樓房里,隨時和父母出門旅游,逛商場得同學,她都默默忍耐著不向父母討要,讓他們為難。
父親母親性格不合,父親常在家中稍有不順就與母親爭吵不斷,母親也是直來直去不會吃虧的性子,兩人因為一件小事就能吵的不可開交是常事。
可是,面對這樣的家庭,她該怎么辦?
賺錢,賺到錢一切就都好了吧?這是她唯一能想到的出路。
可是…這談何容易?
想到這,張柏汐默默伸手拉開床側的原木三層儲存柜,打開的瞬間一股伴隨著發霉和鐵銹的污濁氣味撲鼻而來,里面赫然躺著一排排整齊歸置好的銅制配件,一把把銹跡斑斑附著棕紅色鐵銹的手工鉗就這樣靜靜疊放在一起,訴說著它們的主人無視它們已久。
十五歲時她就經歷過了。
互聯網盛行,她早早敏銳的覺察到電商一定會火,那時她年紀小也沒有啟動資金。
不過是做些手工制品過活。
別說,她還當真賣出去過幾件。
可就在她滿心歡喜打算大干一場的時候,時代的滾輪賞給她一記響亮的巴掌,打的年少的她措手不及直至今日記憶深刻。
張柏汐低眉看著這些老朋友眸中不甘。
那年,她徹夜制作成品、拍照、上傳、書寫文案、算賬、挑選材料,仿佛要用盡十幾年來的所有心血去奮力一搏,手機屏卻傳來一串串商品被下架的[消息提醒],如晴天霹靂般砸在她的頭頂,原因——實體工商管理局的營業執照(無)。
是了,隨著電商的正規化,出于對顧客的保障,所有商戶即日起必須上傳實體營業執照。
十五歲的張柏汐,別說是辦理營業執照,就算是聽都是第一次聽說。
就這樣,一切戛然而止。
“咔嚓——”一聲清脆的開門聲打斷張柏汐的思緒,將她拉回現實。
是母親回來了。
“晚上吃餃子呀!”母親邊進屋放下手里的背包從另一個塑料袋中拿出凍得邦邦硬的速凍水餃。
按理說,在北方每家每戶都會手工和面、摻餡、搟餃子皮的。
只是……張柏汐看著屋內因狹小無處安放的各種雜物,擺放一張桌子的地方都沒有,這樣的配置,應該沒有人想到,她住的地方是寸土寸金的——京都。
“嗯。”,張柏汐無心說其他,含糊嗯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