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鬧！”左丘渙察覺到氣氛的尷尬，假惺惺的呵斥道。又關(guān)切的對左丘鋅說：“這幾日飲食清淡些，好生將養(yǎng)。壑兒這幾日也別再胡鬧了，讓你師弟先養(yǎng)好身體。“

左丘鋅白了左丘壑一眼，左丘壑視若無睹的點(diǎn)頭答應(yīng)。

等空山居一家人終于安分下來，閑王方不疾不徐的再次開口：“既然七弟已經(jīng)醒轉(zhuǎn)，我們還是要早些將后續(xù)事宜處理妥當(dāng)。比如要盡早知會司陵邑，以免節(jié)外生枝；行刺案和司陵女遇襲等事也得盡早有個定論；還有巫蠱之毒的祛除方法、司陵邑故人的醫(yī)治等都還需要空山居相助。“

左丘渙雖然覺得自己被綁定了，自從來了都城，事事都被閑王拉著裹挾其中，但念及左丘鋅闖下的禍?zhǔn)拢植坏貌蝗滔聛恚螒{閑王差遣。他耐著性子說：“司陵邑那邊空山居自會接洽，說明來龍去脈，這點(diǎn)鄔悠悠當(dāng)能幫上忙。“說著，他看向鄔悠悠。

鄔悠悠連忙點(diǎn)頭，接話道：“我會給阿爹去信解釋清楚的，阿爹本來也不希望我入宮參與兩族之事，如今我陰差陽錯的得了空山居收留，他定是欣慰的。也一定會幫忙遮掩此事。另外，我還可以幫忙問問關(guān)于解蠱的方法和平安酒的成分，看看他是否知道些頭緒。“

烏悠悠這話說的相當(dāng)有水平，一來把空山居收留一事從待定說成了事實(shí)，二來也表明了政陵對皇室權(quán)謀無興趣，三來愿意為眼下的諸事盡一份心力。

閑王和左丘渙都聽出了她的意思，不免深深的看了這小丫頭一眼，看著平日里嘻嘻哈哈哈的小姑娘，卻有一顆七竅玲瓏的心思。

正當(dāng)兩人默默贊許的時候，就見烏悠悠側(cè)頭低聲對左丘嶺說：“你確定我這么說，你師傅就能收我為徒，不趕我走了么？“

左丘渙：……

閑王：………

原來玲瓏剔透的另有他人。左丘渙忽然覺得自己錯看了小徒弟，正欲投去贊許的目光。就見左丘嶺又戳了戳左丘壑的后腰，同樣低聲問：“二師兄，你確定么？“

左丘渙：得，整個空山居年輕一輩，怕是只長了一個腦袋，還裝了滿腦子的壞水。

左丘壑尷尬的低聲訓(xùn)斥：“你們兩個能不能沒人的時候再問！“

兩個人乖乖噤聲。左丘渙無語扶額，感覺后繼無人了。

眾人強(qiáng)忍著沒有笑出聲，同時也深切的同情左丘渙。這掌門還真是不容易，難怪空山居不許弟子入世，就這腦子，要是沒有長輩看著，怕是要被人賣了還要幫人數(shù)錢了。好在還有個左丘壑和左丘鋅，只是一個壞的流水，一個淘得不著調(diào)。

“蠱毒和治病的事情，空山居既然接了，自會善始善終。不過空山居避世已久，還請王爺助我等隱藏身份，低調(diào)行事。“左丘渙懶得理小輩們的小動作，繼續(xù)對閑王說。

閑王：“得掌門相助，是本王之幸，為空山居隱藏身份，乃是情理之中。“

“既然人救出來了，事也說開了，客套話就少說吧。“林若虛實(shí)在不耐兩個人的官腔。插嘴道：”你身為空山居掌門，長留王城，于公于私都不是什么好事，一旦消息走漏，難免引起朝堂和江湖人的猜忌。勸你還是早些回山的好。我瞧左丘壑的醫(yī)術(shù)和毒理也已經(jīng)出師，此番不如讓他留下主持，也算是多些歷練。力所不及的時候再向你求助。況且過幾日，阮瑕不就到了么，你們空山居都要傾巢而出了，想不讓人發(fā)現(xiàn)，怕是都難。“

左丘渙其實(shí)也是這么想的，只是還不知如何開口，現(xiàn)在被林若虛道破，自己便順勢說：“林候所言極是，我也正為此憂心。“

閑王聽出二人的意思，爽快的說：“林候倒是提醒了本王，既如此，掌門還是早些回去吧。如今七弟和左丘壑在，再加上阮瑕前輩協(xié)助，當(dāng)能應(yīng)付當(dāng)前的狀況。悠悠姑娘也不便在王城久留，不若隨掌門早點(diǎn)回去。“

左丘鋅一聽，急了：“為啥我要留下，我也想回去。”

左丘渙正欲開口，又被林若虛搶先道：“七皇子，您既然已經(jīng)出了空山居，不如在閑王處多住些日子，了解些廟堂之事。就算璃妃不愿你入世，難保日后不會受朝堂波及，還是要知道些比較好。況且，閑王和司陵女都待你有恩，難道不應(yīng)該還了再走么？”

左丘鋅本來就有些矛盾，想早些回山，免得再給母親和舅舅填了麻煩；又擔(dān)心鄔嵐等人中了蠱毒，一時不解一時便有生命之憂。閑王似乎與璃妃關(guān)系不錯，留在京都或許三五不時還能見見母親。但是一想到他入宮才沒幾日，所聞所見，處處陰謀，又想早點(diǎn)遠(yuǎn)離是非之地。掙扎之際，聽見林若虛的話，更加糾結(jié)。

閑王見他猶疑不定，輕聲督促道：“七弟意下如何？可愿留下相助為兄。”

左丘鋅：“那……“，左丘鋅本來想征求左丘渙的意見，但左丘渙板著一張臉，面無表情的看著他，儼然不想替他做決定。只好硬著頭皮說：”那我就留下來吧。”

“好！那壑兒和鋅兒留下幫忙，我?guī)溆嗳讼刃谢厝ィ缬鲭y事，閑王再差人知會與我。“左丘渙沒給左丘鋅反悔的機(jī)會，在他之后緊接著拍板定音，大有一副迫不及待的樣子。

左丘鋅感覺自己被賣了，而且還是一種買一送一的方式，自己就是那個搭貨。

“林候可要隨我等一同回去？“左丘渙又問林若虛。

林若虛也爽快，坦誠道：“我此番回京本就有違規(guī)制，自然是要早些離去的好。只是我有些私事想拜托閑王幫忙。”

閑王先是一愣，隨即了然：“林候可是要本王多看顧些安遠(yuǎn)王妃母子。”

林若虛點(diǎn)頭：“實(shí)不相瞞，我前些日子前去探看，雖未正面相認(rèn)，也近距離瞧見了安遠(yuǎn)王妃，總覺得有些不妥之處。“

閑王好奇的問：“林侯覺得哪里不妥？“

林若虛斟酌了一下措辭，說道：“數(shù)年前我曾在北疆見過尚未出閣的安遠(yuǎn)王妃，當(dāng)時她扮做男兒，隨曾老將軍在軍中行走，英姿颯爽，傲骨錚錚的樣子讓我印象深刻。可我前些日子見到，王妃樣貌不減當(dāng)年，卻少了幾份桀驁，不知道是否與年歲或某些遭遇有關(guān)，讓我一直放心不下。再加上出了宮宴刺殺的事情，安遠(yuǎn)王妃牽涉其中，縱使無辜，也已經(jīng)有罪，我擔(dān)心她因此更加抑郁。我本欲將此事托與我兒林博，奈何犬子醉心于兵法和治軍之道，對人情世故不若閑王通透，更不善隱藏心事。所以斗膽請閑王多多看顧。”

閑王聽完林若虛一番話，心里隱隱有些猜測，臉上仍是云淡風(fēng)輕的說：“林候客氣，安遠(yuǎn)王畢竟是我的長兄，看顧其家眷，也是我這個做弟弟的分內(nèi)之事。北疆自皇長兄統(tǒng)帥之后，一直安定，并無大的戰(zhàn)事，王妃或許只是與長兄分離，一時憂郁，心性起伏也是可能的。“

林若虛輕嘆，不欲對此事多做評價。

閑王便也不再多言，轉(zhuǎn)而問：“林小侯爺可知您回來了？”

林若虛：“宮宴前見過一面。王爺放心，我并未泄露此番回城的目的。只說惦念家小，回來看看。”

閑王和左丘渙都頷首表示相信。這時公孫守忽然在旁嘀咕了一句：“林博也沒成婚，為什么林侯不急。”

眾人：………現(xiàn)在是說這個事兒的時候么？

林若虛笑著說：“急也沒用，林博自己有主意，我常居山野，鞭長莫及呀！“

說是這么說，閑王卻知道，林若虛手握五軍兵權(quán)，林博身為林氏嫡長子，他的婚事已經(jīng)不是林家自己能夠做決定的了。所以盡管林博已然二十五了，依然沒有議親。林氏父子也好像忘了這事兒般，老得不催，小的不找。

公孫守尷尬的笑笑，打心底里羨慕林博，也不知道宮宴鬧成這樣，家里那些人是否還會繼續(xù)催他成親。

閑王想起一事，問道：“我聽果兒說，司陵女和南宮家的小輩在賽馬場上有點(diǎn)摩擦，依你看是否有人授意？“

公孫守忽然被問到，回憶了下，搖頭說：“我覺得是臨時起意，就是輸不起，所以耍小性子，使了些手段，結(jié)果被七皇子給教訓(xùn)了而已。“

閑王看向左丘鋅：“七弟今后還是低調(diào)些好。“左丘鋅吐吐舌頭，裝乖的點(diǎn)頭答應(yīng)。閑王又道：”不過鄔周舒有意暴露自己的身手，應(yīng)是想直接進(jìn)司天監(jiān)。畢竟誰也不會選一個身懷武藝卻不能同心的貼身女官。“

林若虛點(diǎn)頭：“先太子案前，據(jù)傳司陵女使都是不會武的。但顯然傳說不可靠，所以那些沒有暴露的，也未見得就是手無縛雞之力的弱質(zhì)女流。“說這他掃了一眼鄔悠悠，鄔悠悠感覺到目光，伸出雙手不停搖擺，極力否認(rèn)自己也會武。

左丘渙也看了一眼她，然后就很是惆悵的嘆了口氣，大有一種家門不幸的感覺。

閑王接著林若虛的話題問道：“所以林侯的意思是五年前，確實(shí)是司陵邑前長史鄔清玄救走了謝安卿？“

林若虛不答，而是面帶嘲諷的看著閑王，似是在說，你明明知道，還問什么問。

閑王沒得來回復(fù)，自己笑笑就換了話題：“過幾日老二若帶世子入宮，我會讓璃妃幫忙給望兒診個脈。“

林若虛不解為何忽然要給安遠(yuǎn)北望診脈，疑惑的看著閑王。左丘渙卻明白，閑王這是要按照璃妃的意思，準(zhǔn)備出招了。

閑王平靜的說：“聽聞皇兄幼時身體一直不好，險(xiǎn)些夭折。幸得貴妃妥帖照顧才得以康復(fù)。“

林若虛更迷惑，怎么又說到謝安遠(yuǎn)小時候了。

見林若虛沒有打斷的意思，閑王繼續(xù)說：“世子從北疆到王城，路途遙遠(yuǎn)，免不了顛簸之苦，加之水土不服，恐誘發(fā)血脈里帶來的隱疾，早些預(yù)防為好，免得像皇兄幼時那般，飽受病痛折磨。“

林若虛冷著臉問：“閑王不必繞彎子，有話不防直說，望兒怎么了。“

閑王：“林侯可知皇兄幼時為何病痛纏身？”

林若虛：“因?yàn)槿艉y產(chǎn)早逝，幼子缺少生母哺育，才會體弱多病。”

閑王：“瑜妃因何會難產(chǎn)？”

“女人生產(chǎn)，本就兇險(xiǎn)！若涵有孕后，身體變大不如前……“林若虛說著說著忽然停了下來，他震驚的看著閑王，忽地站起身，一步跨到閑王面前，嚇得公孫守差點(diǎn)把劍拔出來，手都握到劍柄了，又被鄒果兒按住。

林若虛掃了一眼公孫守，根本沒放在心上。閑王也站起身與林若虛對視。武管事則趕著左丘渙以外的人，匆匆出了房間。

等所有人都走了，林若虛才盯著閑王說：“你想說若涵難產(chǎn)是受人迫害？“

閑王：“我只知道瑜妃并非死于難產(chǎn)。“

林若虛直視著閑王，追問：“你如何知道？”

閑王：“璃妃告訴我的。”

林若虛看向一旁的左丘渙，左丘渙點(diǎn)頭確認(rèn)。

林若虛又問：“璃妃如何知道？她那時候都不認(rèn)識皇上。”

閑王：“這個我并不知道，但林侯不防自己查一查。憑您的能力，想知道真相，應(yīng)該不難，就看您起不起疑。”

林若虛凝眉不語。閑王繼續(xù)：“如果我沒猜錯的話，當(dāng)年謀害之人本意是一尸兩命，不料皇兄命硬，縱使一身的病痛，仍然熬了過來。”

“你和我說這些是想做什么？”林若虛畢竟是五軍之帥，立刻察覺到閑王另有所圖。

閑王仍是那副病弱無骨且無辜的樣子，坦然道：“還是當(dāng)初那句話，只希望林侯在大是大非面前，能以天下蒼生為重，不要與小王計(jì)較一時的對錯。”

林若虛盯著閑王，慢慢從剛剛的驚惑中平靜下里，略帶警告的對閑王說：“閑王所圖不小，恕林某暫時不能答應(yīng)。”

閑王：“不急，我相信林侯到時自有判斷。”

林若虛審視了閑王片刻，又看向左丘渙，直言：“璃妃是要拉著空山居入局么？”

左丘渙一愣，沒想到林若虛這么直接，連忙說：“林兄錯怪了，我們只想保住鋅兒不被謝世血脈所累。”

林若虛：“那你們大可放心，我答應(yīng)不會告訴皇上，便只字都不會說的。請王爺轉(zhuǎn)告璃妃，林若虛多謝璃妃提點(diǎn)。林家世代忠于大良、誓死捍衛(wèi)大良疆土，不會讓任何竊國之人有機(jī)可乘。林某雖一介武夫，還不至于是非不明、真假不辨，知道進(jìn)退，不勞他人掛心。也請閑王不要做多余的事，擾了安遠(yuǎn)王妃母子的清凈。“

說罷也不等閑王回話，朝左丘渙拱拱手，便徑自離開了。

閑王望著林若虛的背影，輕輕嘆了口氣，左丘渙則深深呼了口氣，兩人都對對方的反應(yīng)感到驚奇，相視一眼，各有各的尷尬。

左丘渙：“他這是什么意思？“

閑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