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一個一個上啊,不許擠!”郝秀英站在院子里來回吆喝著,羊倒像是經過訓練似的,挨個往羊圈外走,果真是有順序的一個一個上三輪車,不一會功夫,三只羊就全上去了。
蹲在一邊的閆心見狀,一臉不可思議,覺得很神奇,忙問郝秀英為啥羊都聽她的話,是不是施了魔法。
郝秀英鎖好車后門,叫閆心從棚子里弄一把草料。
不一會兒,閆心就捧著一大把草料,小跑過去,郝秀英一把接過去,扔到三輪車上,三只羊頭立馬低下去,老人一邊摸著羊毛,一邊嘴里嘟囔著,然后對閆心說:“因為羊有靈性哩,養了這么久,怪不舍得的。”
把羊賣了也是迫不得已,閆有知如今病了,郝秀英自己一個人也干不了什么活,走路一拐一拐的,已經沒有精力去給羊割草了,賣了錢,不僅能補貼家用,自己還能輕松一點。
到了中午,買羊的人把羊領走了,看著幾只羊叫換著離開,郝秀英數了數錢,最后看了一眼,突然嘆氣:
“唉,這些錢全部用來買肥料都不夠!”說著郝秀英把錢裝進兜里,回屋了,閆心在一旁看著,不說話,跑了出去。
郝秀英徑直來到閆有知跟前,問他想吃些啥,閆有知不吭聲,郝秀英又大聲說了好幾遍,閆有知擺擺手,慢慢地說:“聽不見,我、聽不見!”
郝秀英忙從床上找手機,找到之后,看著墻上歪歪扭扭的電話號碼,給閆莊打了過去,打完后又沖著閆有知的耳朵大喊,可無論怎么喊,閆有知都沒有反應。
沒過幾分鐘,閆莊就氣喘吁吁地跑進門,沖到里屋,喘了口氣,來到閆有知的床頭,輕輕喊著:“爸!爸!”
可閆有知只看著天花板,直到閆莊碰了碰他,才將眼神轉向閆莊,可神情呆滯,沒有任何表情。
閆莊見閆有知這個樣子,知道爹撐不了多久了,走之前醫生說過會出現這樣的情況,自己也做好了心理準備。
他站在院子里不停的抽煙,一根一根的抽,等到晚上,閆麗下班之后就直接過來了,坐在爹床頭一直哭一直哭,郝秀英吵她:
“你給我出去!哭啥?還沒死呢!走!”閆麗沒有理會,還是哭,直到郝秀英真的生氣了,才離開。
馬筱白天往市里走了一趟,她最近在做一項很重要的項目,本來晚上準備過來看一看,聽說了閆有知的情況后,就提前回來了。
閆心跑到村邊的一棵大樹旁,生悶氣,閆若正好從外面回來,看見她站在那,就停下來喊:
“喂!在那干啥呢,咋出來了?”
“沒事!”
“呦,脾氣不小,行,那我走了!”
閆心看了一眼車從眼前開走,更生氣了,不料,閆若又開了回來,停了車,走到身邊:“小孩,跟姐說說,是怎么個事?”
“哼!”
“難不成奶兒說你了?哎呀!正常,我都不知道被吵了幾回了!”
閆心搖搖頭,說:“不是,奶奶把羊賣了。”
“羊賣了?”閆若也表示一驚,不過反應不大,只是可惜:“唉,養這么多年,賣就賣了吧。”
又看了一眼閆心說:“不會吧?是羊賣了,又不是把你賣了,你生個什么勁的氣?”
“我只是覺得,明明不舍得,又要賣掉,要是真缺錢,我給她又為什么不要!這不是自討苦吃是什么?況且只剩下一只小羊,就這么把人媽媽給賣了!”
閆若氣笑了,敲了敲她的腦門,說:“大小姐,那句話怎么說來著——哦,對!不當家不知柴米油鹽貴,你太天真了吧,回家吧啊,這不適合你孩子!”甩了甩胳膊,打算離開。
閆心見狀忙拉住她。
“喂!我這裙子很貴的啊,今天才穿。”
“我給你買一個!”
“有錢了不起啊!”
見閆心依舊不松手,終于不耐煩,說:“你干啥!我還回家吃飯呢!”
“我還是不明白,你把話說完!不說完,不準走!”閆若沒有理會,閆心大喊:“我請你吃飯,任你挑!”
閆若拍了拍手:“這還差不多!我知道有一家火鍋特別好吃——”
“現在就去!”
“痛快!”兩人來到鎮上新開的一家飯店,閆心看了看這家店,一看菜單,都是些尋常菜名和肉菜,閆心看閆若找了個地坐了下來,自己也跟著坐下來,
“姐第一次來?”
閆若點點頭,閆心這下知道怎么做了,高喊:“服務員!”
不一會,老板娘就來了,閆心說:“把你們這所有的,都上一遍!”閆若趕緊堵住她的嘴,像老板娘道歉:“對不起啊,我這妹妹,被我慣壞了,就來一鍋雞肉燉粉條吧,謝謝啊!”
“干什么,捂死我了!”閆心眼睛瞪得賊大,圓溜溜的。
“你瘋了?想撐死我啊,老妹,你牛!”閆若朝著閆心豎起了大拇指。
等菜上齊了,閆若準備開吃,閆心看著她不說話。
“吃啊,非常不錯!”閆若夾了塊雞肉往嘴里塞,見閆心不動筷,催促她快吃。
“你快說,你覺得我剛才說的不對?”
閆若咽了咽口水,啃著骨頭說:“你的錢實際上就代表著你媽的錢,那你覺得奶奶能要?還有,我們這不比你們那,可能你剛來就已經深刻體會了,乖乖,錢不好掙滴!這每一天都要花錢,你掙的錢和你花的錢是不怎么成正比的。”
說完又頓了頓,喝了口雞湯,說道:“就像這頓飯,平常我是不舍得吃的,誰讓我約會泡湯了呢,那狗東西真不是人!算了,跟你說這些干嘛,你又不懂,行了,快吃吧。”
閆心不是不懂她說的話,只是郁悶,覺得自己什么也做不了,看著閆若吃的這么香,拿了勺子,把自己碗里的雞肉,都放到閆若碗里。
閆若愣了愣,說:“你這小孩,我不吃,趕緊拿走!”
“我不喜歡吃雞肉!”
“真不喜歡吃啊?那我可真吃了啊?”閆心聳了聳肩,一副“激將法對我沒用”的表情,吃了幾口菜就吃飽了。
走時,閆若搶先把賬結了,閆心說:“不是我請你嗎?”
“你個小孩,哪有妹妹跟姐姐出來吃飯,讓妹妹掏錢的?回頭人家再說我。”
閆若上了電車,按了按笛子,歪了頭示意她上車。
“坐穩了啊,甩了我可不負責!”
閆心點了點頭,抓著閆若的衣服,偷偷抿著嘴笑。
“刀子嘴豆腐心!這姐姐怪好的呢!”
另一頭,馬筱回來后,先去里屋看了看情況,這時候閆有知恢復了清醒,勉強喝了幾口湯,時不時和女兒有一搭沒一搭的說著話,馬筱在屋里呆了一會,出來找閆心,可怎么都找不到,郝秀英出去買菜了,閆莊坐在院子里抽煙,見馬筱在院子里喊,便勸她讓她不要著急,也許是郝秀英帶著去買菜了呢。
“又不是你孩子,你當然不著急!”馬筱沖著閆莊喊,閆莊見狀也不再說話,畢竟這幾年孩子被偷的新聞總是不斷出現。
過了一會,郝秀英買完菜回來,馬筱見車上沒有閆心,問郝秀英:
“娘,你見笑笑了嗎?”
郝秀英把車停好,一臉疑惑道:“她沒在家?本來我說帶她去買菜吧,沒見著她,我就自己出去了。”
馬筱心想壞了,忙跑出去,剛出門就撞上了迎面而來的閆責一家,馬筱雙手抓著閆向的肩膀,閆向眼睛很淡,欲要說話,就聽見馬筱焦急地說:“向兒,你見笑笑了嗎,就是你妹妹。”
閆向一聽,眼神突然間變得焦急,拖口而出:“你沒看好她?”
說完這句話,轉身往街口快步走去,不料沒走幾步,就看見閆若騎著電車往這邊開,見到閆向停了下來,后邊小小的身影閃現,身后的帽子噠噠響,女孩跳下了車,老遠就看見馬筱在門口站著,嘴里大聲喊著:“媽,媽,我回來了!”
馬筱一看,心里懸著不安的石頭落地了,女孩正要走,卻突然停了下來,站在閆向跟前,看著閆向陰晴不定的臉,膽怯地看著他,低著頭叫了一聲“哥。”
閆向沒理她,徑直回屋去了,馬筱看著眼前一幕,心里五味雜陳,不知道該說些什么,呵斥著閆向讓她回屋待著,然后有點手足無措的向閆向走去。
馬筱縱然在外面工作如何得心應手,面對閆向這孩子,也一點辦法都沒有,之前,她每隔一段時間會給閆向寄一些東西,偶爾來學校看閆向,卻也只是閑聊幾句,從根上這孩子不親近自己,馬筱只能在物質上多彌補孩子。
這次回來本想可以和孩子緩和一下母子關系,可總是連影子都見不著,像是故意在躲著自己,想到這,馬筱深深嘆了口氣,心里發愁,不知道該說些什么。
要說這世上讓她真的傷腦筋的,除了李盛陽家的大兒子,就是眼前這個小祖宗了。都說孩子是父母前世的孽緣,唉,這不,該來的還是得來。
馬筱洗了洗手,看了眼閆向,這人卻突然走開了,眼瞅著走了,馬筱腦子里突然冒出一個想法。
瞅著旁邊正在吃不知從哪翻來的胡蘿卜的閆心,見她樂滋滋的啃著,就來氣。
馬筱從廚房里拿了一個小暖爐,隨后把閆心叫到跟前。
“去,把這暖爐給哥哥。”馬筱吩咐道。
閆心見狀,忙擺手:“媽,我不去,你自己送去。”
馬筱見支不動閆心,威逼利誘道:“你要不去,這月零花錢扣光。”
閆心想著扣光就扣光,大不了找二哥要去,這念頭還沒定,又聽馬筱說道:“收手機啊。”
“好嘞。”閆心一聽沒轍了,沒手機就等于斷了她的財路,從馬筱手里接過暖爐,心想不愧是她媽,真狠!
女孩一步一步朝閆向走去,此時閆向正在里屋坐著,見閆心進去,瞥了一眼,雙手交叉搓著。
閆心伸手把暖爐遞給了閆向,閆向并沒有接,反而看著他,說自己不冷,讓她自己暖。閆心一聽急了,抓著閆向的手,把暖爐放到他手上,說道:“反正就給你了!”然后屁顛屁顛跑出去了。
閆向看著手里的小暖爐愣了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