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我再次醒來已經在收容所宿舍的床上，望著熟悉的天花板，我絲毫想不起自己是怎么從廢墟中逃出，又是怎么回到這里的。

問了收容所里的醫生他也只是說那天發生了局部地震，我被帶回來時身上滿是傷痕，高燒不斷，好在沒有致命傷。

他為我清潔包扎傷口后，又喂了一些退燒藥，現在我的身體已經基本恢復正常。

至于記憶缺失，他說這是重物撞擊頭部，導致淤血阻滯于腦部，進而引起的暫時性記憶缺失。過段時間就會恢復，叫我不要放在心上。

我總覺得哪里不對勁，還想繼續追問。

醫生卻說這次突然地震受傷的人很多，他需要去探訪那些傷勢較重的人，讓我之后哪里不舒服再來找他。

我知道這是在趕客，也不想自討沒趣，就離開了。

剛走到宿舍區，便看到一個魁梧的身影站在樓下。

這是我們小隊同期的董浩楠，一個強壯彪悍的大高個。

他長得五大三粗、濃眉方面，一對肉乎乎的大耳朵，兩只眼睛炯炯有神。光是站在那兒冷下臉來，就讓人不寒而栗。

“聽說你受傷了我代表102期所有隊員來看望你。”董浩楠面色憂郁，緊皺的眉頭使他的表情格外凝重。

“噗——”

我差點笑出聲來，你能想象一個一米九幾，兩百多斤，冷下臉來能嚇死人的大塊頭，一開口確是孩童一般的小奶音嗎。

“噗——胖胖。我沒事，你今天不用去拾荒嗎？”

平時董浩楠就很照顧大家，相較同齡人更加穩重成熟，是除了隊長以外大家最仰仗的人。但是馬上就積分考核了，所有人都在拼命攢積分，總不能因為要照看我而耽誤了他。

“沒事，昨天積分線公布，我已經過線了。”

“這么牛！真不愧是102期臺柱子。”我興奮的拍著他的背，打心底里替他高興。過于激動的情緒使我的頭痛又開始發作。

“沒什么，因為蟲族入侵，今年積分線較往年低很多。”

董浩楠看出我臉色不對勁，將我引到花壇邊坐下：“你怎么樣，身體不舒服就不要勉強，我送你回宿舍休息。”

升級為拓荒者的積分線每年都會因為每一期隊員的人數、能力，以及其它環境因素發生變化，歸根到底就是在卡人數。收容所可容納的人數有限，而拓荒者的工作十分危險，經常有人犧牲，所以需要源源不斷的新鮮血液填補空缺。

今年的積分線很低就預示著，要么拓荒者在開拓新區域時大量遇難，要么拾荒者在地震中被掩埋廢墟。不管是哪一種情況，都是收容所難以承受的，我的心里很不是滋味。

董浩楠見我半天不做應答，以為我難受的說不出話來，扛起我就要往醫務室背。我連忙制止，問他積分線的具體分數。

“你不知道嗎？你目前是第一名，拉了第二名高依萌一百多分，我這個第三名就更望塵莫及了。”

“什么！”我的腦袋嗡的一聲，炸裂般的疼痛。

到底發生了什么？我只有400多分居然位列第一。

今年……到底遇難了多少人。

“到底多少！”我一把抓住董浩楠的手臂，整個人快要撞在他身上。我是夢想過成為第一名，但絕對不是以這種形式。

董浩楠被我的反應嚇了一跳，急忙說道：“你的總積分853，積分線610。”

“我……我的總積分852，積分線610。”我忽然反應不上來這句話是什么意思，反復咀嚼了幾遍才明白。

對呀，高依萌和董浩楠去年往年的積分都在700以上，今年的積分線也只相較去年低了20分。剛剛真是被先入為主的想法沖昏了頭腦，他倆怎么可能只有400多分。

“無聊，開這種玩笑有意思嗎，到底多少分。”我聲音一連提高幾個分貝。

董浩楠不明白我為什么突然生氣。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呆呆地看著我。

我的身體還沒有完全恢復，剛從醫務室走回來，這會兒又經歷太多情緒波動，精力已經到達極限，開始輕微耳鳴。

反正積分線已經定了，木已成舟的事。我那點積分，估計真的要重新考慮一下未來拿什么謀生了。

“我困了，謝謝你的關心。”我的身體實在是撐不住，留下這沒頭沒尾的一句話，徑直向宿舍走去。

剩下一頭霧水的董浩楠在原地懵圈。

第二天清晨，精神不錯，我特地起了大早趕往最近的拾荒區。

雖然昨天董浩楠說積分線已經公布，是我那400多分完全無法企及的高度。但我還是抱著僥幸心理，說不定能遇上什么好東西，我就能留下來了。畢竟積分考核在今晚，還有一線生機。

收容所附近的拾荒區都是等級最低，大家去的最多的區域。里面的物資早已被一次次搜刮完了。一眼望去，光禿禿的一片比我的宿舍還干凈。

不過好在因為物資稀少，這里已經沒什么人，也就沒有競爭對手。我睜著眼睛說瞎話，自我麻痹。

在陽光的照耀下，石板下的反光物漏出點點光芒。

瓷器？貴金屬？最次也應該是不銹鋼吧。

我一路小跑過去，趴在地上往石板和地面的空隙里瞧。

黑漆漆的一片什么也看不到，唯一的辦法就是將石板移開。

清理掉上面的碎石和沙土，我挑選了一個最適合的角度，扎著馬步，使出吃奶的力氣將石板往旁邊移動。

一股奇怪的惡臭味混雜著鐵銹味從縫隙傳來。一群丟失了天花板的鼠婦在我腳下驚慌逃竄，有幾只竟順著石板爬到了我的手上。

我感覺又瘙癢又惡心，手上勁一松便向后坐了下去。石板嘭的一聲掉了下來，差點砸在我的腳上。

“呦，第一名這么努力，還讓不讓我們活呀。”

不遠處，李照正背著沉甸甸的背包，步履艱難的向這邊走來。看他那一身裝備和被塞滿的口袋，應該是剛拾荒結束。看樣子他的收貨不少。

“這底下好像有什么東西。”我招了招手示意他過來幫忙。

一聽有好東西，李照就兩眼放光，丟下背包邁著小碎步，屁顛屁顛的就跑了過來。

“哪兒？哪兒有好東西，這里我都找過了，還有我發現不了的好東西。”李照一如既往的耍著貧嘴。

“都說了在這底下，你又沒有透視眼當然看不到。”我懶得跟他廢話，“快來幫忙，五五分。”

我們二人分別站在石板的兩側，一左一右共同發力，將沉重的石板整個翻轉過來。

石板下，是一個形變嚴重的機車后視鏡，上面的鏡片已經變成碎渣，應該是剛才摔的那一下砸碎的。真是可惜，像這個大小的完整鏡片能換不少積分。

想起李照剛剛說的話，我好奇道：“你剛才是什么意思。”

“什么什么意思？”

“就是什么叫第一名也這么努力，誰第一了，高依萌？”

李照正一臉肉疼的看著地上的玻璃碎渣，聽我問話，憤憤不平道：“你也太不夠朋友了，發現那么好的地方，居然不告訴我。”

我不明白什么意思。

他繼續說：“看你，還想瞞著兄弟不是？”

“我都聽說了，你發現了罕見的4.0時代科學儀器，現在那些人正研究其可實用性呢。”

他眼神閃爍，左右環視了一周，神神秘秘的說：“消息已經被封鎖了，院長不讓私下討論。快點，給哥們說說，你到底發現了什么。”

我徹底懵了。向他解釋，我因為被石塊砸中丟失了部分記憶，完全不知道他在說什么。

他卻一副不屑的樣子，陰陽怪氣道：“我懂，保密合約嘛。”

“你這套說辭是院長教你的吧。”

“不能給外人說。有人問，就說失憶了。”李照學著院長的口吻，酸溜溜的說。

我心里本就一團亂麻，現在又被莫名其妙的誤會，委屈和憤怒交織在一起涌上心頭：“你有病吧！我沒有什么保密條約，更不知道你在說什么！”

其實話說出口我就后悔了。李照又什么都不知道，干嘛要對他發脾氣，好像自從失憶之后我就變得格外易怒。

不過這次發泄讓我淤積在心底的情緒釋放了出來，心情意外好了很多。

“我真的失憶了，沒有騙你。”我有些不好意思。

“沒事，我也就隨口一問。”李照難得正經。

“院長那么重視這東西，你失憶了也未必是壞事。”

我將后視鏡放進了背包，跟李照一起回收容所。要是平時這破玩意兒我肯定瞧不上，但是今天沒什么成果，背包連一半都沒裝滿，姑且先收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