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銅碑上的胭脂字跡突然滲血,羅九觴懷中的銀鎖片燙得驚人。
血醅甕中浮出的嬰兒睜開雙眼,瞳孔里跳動著幽藍火焰——那分明是琥珀山莊地窖長明的鮫人燈焰!
“喵——!”
黑貓叼著半截金谷酒牌竄上甕沿,牌面缺口處正與嬰兒掌紋嚴絲合縫。
這黑貓又是從哪叼來的這東西呢?
羅九觴的后頸胎記突然迸發星芒,井水倒流成瀑,在虛空凝出幅駭人星圖:二十年前的金谷酒坊,謝清凌的劍尖挑著的不是仇敵,而是個襁褓女嬰!
“蘇……蘇姨?”羅九觴踉蹌跪地。那女嬰眉心的朱砂痣,分明與蘇熙雪的一模一樣!
井口突然砸下九壇“斷腸紅”,酒液遇鮫人燈油燃起青焰。
十八名青瓷幫眾踏著火浪躍入,手中分水刺泛著“三日醉”的毒光。為首的疤臉漢子獰笑:“少幫主要你的酒神脈!還不立馬拿過來。”
羅九觴抄起酒勺劃出李白《月下獨酌》的劍勢。
起手式劍指蒼穹,如李白舉杯邀月;
接著是“月華流照”,劍尖輕點,柔中帶剛;“醉舞狂歌”,劍勢如虹,豪放不羈;
再到“清風拂柳”,劍隨身轉,輕盈飄逸;
最后是“劍影婆娑”,劍光交錯,人如醉夢。
潑出的酒箭卻在觸及毒刺時凝固成冰——這幫人竟帶著竹葉盟的“寒潭令”!
“用臍血!”甕中嬰兒突然口吐人言,聲音竟是蘇熙雪!
羅九觴咬牙劃破腹部舊疤,血珠墜入漩渦的剎那,九條酒龍破壁而出。
龍鱗上浮現金谷釀酒秘方,龍須掃過之處,青瓷幫眾的皮膚開始霉變——正是酒曲失控發酵的“綠醅劫”!
疤臉漢子突然撕開面皮,露出江浸月的真容。
江浸月眼睛瞬間瞪大,一種難以置信又極度驚恐在她臉上顯現。那原本平靜的面目也變得不安。
青瓷幫主腕間翡翠盞震碎酒龍,盞中雨水化作萬千毒針:“交出河圖密鑰,留你全尸!”
羅九觴踏著“糟床倒影”步法閃避,后背撞上刻滿《酒誥》的青銅板。
經文遇血顯形,竟記載著更駭人的真相:金谷慘案那夜,被屠的不僅是羅氏滿門,還有蘇家三百口!而血醅甕中的嬰兒……竟是蘇熙雪用移魂術封存的半魂!
“接著!”嬰兒突然炸成血霧,從中飛出枚青銅酒鑰。
羅九觴接住的瞬間,整座醴泉井開始坍縮。
江浸月的翡翠盞突然脫手,盞底映出的畫面令他瞳孔驟縮——二十年前的謝清凌,正抱著兩個嬰兒跪在紀叟墓前!
“原來你是……”江浸月的嘶吼被井塌聲淹沒。羅九觴墜入深淵時,看見坍縮的井壁里嵌滿酒壇,每個壇口都封著張人皮——那些眉眼,竟與琥珀山莊的酒工們別無二致!
羅九觴重重摔在青石板上,七竅葫蘆碎成齏粉。
眼前是綿延百丈的酒窖,九千九百個血醅甕排列成北斗狀。每個甕口都探出嬰兒手臂,指尖捏著帶血的竹葉箋——正是蘇熙雪平日記賬用的紙!
“你終于來了。”謝清凌的聲音從甕群深處傳來。
羅九觴握緊酒勺沖去,卻被遍地酒蟲阻住去路。這些蠱蟲腹部泛著金谷印記,正瘋狂啃食著寫有他生辰的竹簡。
“鐺——”
青銅酒鑰突然飛向主甕,嵌在甕身的杜康像眼窩處。
甕口封泥炸裂的瞬間,羅九觴的血液幾乎凝固:里面泡著的不是酒,而是上千個蘇熙雪!每個“她”心口都插著竹葉鏢,鏢尾系著寫滿他行蹤的密報!
“這才是真正的醒酒陣。”謝清凌從酒霧中走出,右臂空蕩蕩的袖管滴著血,“當年紀叟用移魂術分你魂魄入甕,唯有殺盡這些傀儡……”話音未落,羅九觴的酒勺已抵住他咽喉。
青銅板突然浮現血字:殺師證道,方得酒神真傳。羅九觴的手腕卻突然轉向,酒勺狠狠刺入自己心口!
鮮血噴濺在謝清凌臉上時,所有血醅甕同時炸裂——九千九百個“蘇熙雪”化作酒霧,在空中凝成真正的她!
“傻小子……”蘇熙雪的水晶鏡片折射出萬千星芒,“我要的從來不是河圖密鑰。”她突然扯開衣襟,心口處的窟窿里爬出條酒蟲,蟲身赫然刻著“羅鴻漸印”!
青銅棺槨蒸騰著血霧,李白的詩魄虛影劍指蘇熙雪眉心。羅九觴握勺的手劇烈顫抖,金谷牌上的“殺摯愛”三字正在吸食他的酒魄。
“動手啊!”蘇熙雪突然抓住勺柄刺向心口,“金谷遺孤的命比我……”話音未落,謝清凌的斷臂骨刺穿透兩人胸膛。交融的鮮血凝成酒幡,幡面浮現紀叟的絕筆:“雙生酒魄,合則天下傾。”
羅九觴的后頸胎記突然炸裂,星圖紋路化作酒蠹鉆入蘇熙雪傷口。她心口的銀鎖片應聲融化,醒酒石粉混著“悔心淚”凝成琥珀劍——正是當年李白斬殺酒魔的“醉仙斬”!
“原來你才是酒引……”蘇熙雪咳出帶酒香的毒血,指尖在羅九觴掌心畫出血契。
九千血醅甕同時炸裂,每個碎片都映著他們大婚的場景:紅燭是鮫人淚,合巹酒是剜心淚,而喜服下藏著的竟是紀叟操控人心的傀線!
謝清凌的狂笑不知怎么變了調。
他的右臂斷口處鉆出透明酒蠹,蟲身刻著“羅鴻漸印”——這具身體竟是羅九觴生父的尸傀!
青銅棺槨里的紀叟尸身緩緩抬手,腐爛的指尖捏碎婚帖,露出藏在夾層的圣旨:“賜死酒神衛,秘色瓷封魂。”
羅九觴的瞳孔映出最后畫面:蘇熙雪化作酒霧融入醉仙斬,劍鋒劈開他胸膛的瞬間,九道龍脈從心臟噴涌而出。
而本該死去的江浸月,正捧著紀叟的頭骨跪在龍脈源頭——那頭骨的眼窩里,跳動著蘇熙雪殘魂的幽光!
鮫人燈突然全部熄滅。
黑暗中,紀叟的尸身緩緩坐起,腐爛的指尖捏著半枚婚帖——新郎名字赫然是羅九觴,而新娘欄的朱砂小楷正在褪色,最終顯出“蘇熙雪”三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