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罷,曉依陷入了沉默,心情是異樣的難受,本來還是認為是男子的過錯,全過程下來后卻……到底是誰的不對?這讓曾經經歷類似的事的曉依又陷入了迷茫中。最后還是楊嬅開口說道:
“巡游大人……民女還有個不情之請,便是巡游隊隊長大人要是為難的話,那便罷了。民女想勞請巡游大人您送我到鄰近的鄉村中。”楊嬅說著便抱著嬰孩跪下去,接著哽咽說,“巡游大人,民女知曉您是個善良的官差大人,民女真的是怕啊,怕那禽獸日后定會對民女再用強,到時又能該怎樣!民女現在只能想到離開這兒,可又害怕連城門口都出不去,便被他們抓去……”
曉依連忙扶起跪在地下的楊嬅說:
“楊……楊姑娘,別這樣,快快起來。”扶起后又說,“放心吧,我們隊長定不會放過那個淫邪之徒的。能問一下,楊姑娘想殺那個禽獸,那孩子……”
“說來慚愧,民女已經將孩兒以信的方式托付給苗殤大哥了……”說到這兒楊嬅更顯尷尬與羞愧,“正如民女相公所說的,這是無可奈何之事。民女知曉這可不是一聲聲歉意便可過去的,可……可……可當時腦中不知怎的……事后才驚醒自己做了一件多么愚蠢又可怕的事啊!”
曉依聽罷,雖然覺得楊嬅與她相公的遭遇感到無奈與同情,但若不是隊長恰巧救了楊嬅,那那個叫苗殤的男子可要……猛然間曉依才從這個熟悉的名字想起對方是誰。
“苗殤……”曉依在心中低語著,“唉……果然是普通人,不會明白武元中后期的武者在整個皇朝意味著什么,更別提在這個破地方了,要是他想護一個人,誰敢不從?要是他送信時,她將心中的擔憂告訴苗殤,那就可能就不會發生這類事情了,不過也難說……”
“楊姑娘,那個苗……殤,接受了你相公的托付了?”曉依小心地問道。
楊嬅一時有點奇怪對方為什么這么問,不過還是有點不好意思地回道:
“民女……也不知……自從信中得知相公的想法時,民女也著實嚇了一跳。民女一家總愧對苗殤大哥,民女已經對苗殤大哥說過,相公托付之事,莫要放在心里。可他卻說,不要緊的,還勸我,不要理會他們。可我不聽……一時鬼迷心竅了,不僅辜負了苗殤大哥的好言,沒想到又驚擾到巡游隊的各位大人,民女實在是……”
經過一番安撫,寅時已至,曉依注意到窗外的天色逐漸明亮。她向對方承諾下次再來探望,隨后便如來時一樣悄然離去。
楊嬅也準備著今日要售賣的物品了。
位于城鎮中心的四合院式建筑,以其對稱的布局和職能分區,展現出獨特的氣魄。前區,作為官員主要所在區域,設有專門的接待室和審理案件的大堂,彰顯了其對外交流與司法。后區則主要承擔日常生活和公文處理之地。兩側的輔助用房則為整個建筑提供了必要的支持。除了大堂和刑房,院內多數建筑裝飾考究,屏風、掛屏、字畫等。
大堂,作為官員審理案件及舉行重要政務活動的場所,內部陳設精致。其中,有公案與座椅,令簽、文房四寶以及驚堂木的擺放,令人感受司法權威與公正。
官員端坐于公案之后,以莊重的姿態處理政務。公案之上,令簽象征著權力的行使,文房四寶則體現了文治的重視,而驚堂木的敲擊聲,則是司法威嚴的直接體現,為審理案件和政務增添了肅穆的氛圍。兩排并列站著一群隨時等候著官員的差遣,或扣留犯人,或押解至牢房,或傳送人證等。他們個個神情冷峻,嚴肅。
“隊長,隊長……”一聲聲快速又歡快的聲音從外傳至接待室,不是曉依,還能是誰呢?她從剛剛翻墻而過就感知隊長就在這。哦,翻墻?這是她的習慣啦,盡管近衛雪多次說過她,按照曉依的意思,本來可以更快地速度進來,那為何還要敲門呢,這多耽誤辦案的時間啊。不過這里的“辦案”隊員們懂得都懂,不懂的進隊一接觸也就懂了。
近衛雪正在與官員商量匪蔻的事宜。近衛雪瞪了跑進來的曉依,而對方瞬間便止住了腳步,尬笑了一聲。
那官員見如此只好先退下了。
近衛雪此刻穿的是隊長備用服,今早剛剛回來便稍許整理了一下,把大二的服飾還了回去,大二的表情還一陣難過呢,天知道他在難過什么?
曉依撒嬌式的姐姐長,姐姐短喊的不停。
自幼成為孤影的曉依,無奈地在鄰里間漂泊,仿佛一片無垠的落葉,隨風搖曳。今日棲身于這家,明日又轉至那家,她的生活全然依附于他人的臉色,不乏冷遇與責打。
冬日里,衣衫襤褸,難以抵御刺骨的寒風;夏日間,傷痕累累,皮膚因缺乏照料而化膿,甚至生出奇異之物,屢遭毒蟲侵擾,生命之火幾度熄滅。
有幾家鄰里家里窮,就商量著共同試圖救她,其目的是等活了,并長大之后,可以將其成為共同的婆娘。哥哥,弟弟,父親,兒子均可隨意施為,還有作為苦力,因為救了她,如果救不過來,那便罷。而他們所采取救的方法,不過是給一個破屋住的地方,到附近的山間隨便采摘的藥材,粗魯地在肌膚上抹去罷了。
所幸幼小的曉依可能此經歷無意間打通了所謂的任督二脈,或者是之前就有,總之她挺過來了。
后來曉依察覺了他們對自己的歹意,不知怎的,只有一絲錯愕,但沒有恨意,她知曉沒有這個資格,自己本身就是一個外人,如今誰活著都不容易,要是沒有什么別的目的,誰會管你啊……
于是便找了個機會跑了出來,此后到處流浪,這讓她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孤獨與無助。她乞討,偷東西,跟貓和狗搶食物,當然也被抓過,免不了一頓狠揍,也進過牢房,可她并沒什么惡劣的行為,而牢房對于這些人來說簡直便是最享樂之處,開始關了,并做一個時辰的苦力便放了,之后就不再理會了,因為付出與給予的不對稱,還占有地方。
在那些陰暗的日子里,她學會了如何在街頭生存,如何辨別危險與機遇。她的生活雖然艱苦,但她的心靈卻依然沒有對周遭有埋怨和自欺欺人,她很清楚自己不是唯一的,也不是最慘的那一個。總比那些四肢被打斷在地上蠕動著,眼睛被挖掉一個或一雙,頭骨被敲掉一半,手腳被砍掉,成為人彘等死好太多了。
實際上,曉依尚未遭遇過那種能夠徹底摧毀內心對希望、美好以及未來所有事物的信念的致命一擊的事情。即便遭遇到了,那也不過是在這紛繁世界中增添了一個心懷仇恨者罷了,對既定的生活軌跡和世道影響甚微。在此之前,人們往往沉浸在一種錯覺之中,認為自己尚能堅持,始終抱有希望,因此能夠對周圍的人施以同情。除非那個人從一開始便是惡念的化身。
在曉依十一歲時與往常一樣在街道上隨意尋找對象進行偷取。
經過長年的積累與熟練發現自己的動作比一般人要靈敏得多,因此每次偷取完之后對方竟絲毫沒有察覺,從那之后自己生活得到了很大的改善,也就養成了幫助比自己更弱小的人的習慣。
可惜這次卻狠狠地栽了,對她來說是這樣。
對方發現被偷之后不僅沒報官,也沒責打她,那人看得出眼前這個小乞丐很不服氣,于是說,三次機會,如果還被發現,便要求跟著自己。
曉依先是驚慌,到詫異,然后感受到挑釁。看著對方,沒有惡意,便不知不覺中答應了。
后面的結果就不用說了,因為那人正是近衛雪。
曉依便將從楊嬅那兒,包括信中的所有事都告訴了近衛雪。
聞言,近衛雪也是稍稍錯愕,隨后幽幽開口道:
“這下,省得我麻煩了”
曉依感到困惑,她注意到眼前這位身兼隊長與姐姐雙重身份的人臉上流露出微妙的笑意,這讓她明白對方不會說的。
曉依見狀,不滿地撇了撇嘴后,便忙去了。
過了一日后,賭坊老板便從牢中放了出來,經過近衛雪等人身旁時還假惺惺地問候對方辛苦之類的話語,那張肥嘟嘟的大臉卻是隱藏不住的囂張和得意。就這樣看著他離開這里,曉依在一旁如猴兒一樣上躥下跳著喊道:“姐……隊長你怎么把他給放了呢!看他那……那楊姑娘該如何是好啊……”
而近衛雪立馬轉身便離開了。
留下曉依,還有一個隊員面面相覷和不解,因為這不像隊長平日里的作風,直到第二日后賭坊那傳來的報官,說是,他們的老板死于樓上的床榻上,一劍封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