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名護衛護送著一頂轎輿,在一段顛簸不平的小路上行進,轎簾低垂,司禮大太監趙得壽懷抱一卷圣旨,閉目靜坐于轎中。
突然,馬蹄聲如同雷霆滾地,打破了山間的寧靜,塵土飛揚中,幾名蒙面劍客如同黑夜中的獵豹,轉瞬之間撲了上來,包圍了轎子。
護衛們瞬時拔出兵刃,一時間,電光火石,護衛們與蒙面之人廝打起來。劍鋒相接,金屬撞擊聲刺耳欲聾。
一名蒙面劍客身手矯健,他從馬背上躍下,劍尖寒芒閃爍,直指轎子。趙得壽在轎內神色不變,只是眉宇間略過一絲冷厲,手腕輕輕一抖,兩枚暗鏢已如流星般射出。
飛鏢劃破空氣,帶著尖銳的呼嘯聲,一枚精準地擊碎了刺來的劍尖,另一枚則帶著一道血箭,深深地沒入了領頭劍客的肩頭,鮮血瞬間染紅了他半面衣衫。
刺客們見狀,心中大驚,互相交換了一個眼色,掉轉馬頭,抽身而逃,一溜煙消失在了道路的盡頭。
趙得壽掀開轎簾,冷笑一聲,嘆道:“愚蠢之輩,圣意儼然難以更改,攔截圣旨又有何用!”
言罷,他整理了一下衣冠,安之若素。轎輿繼續向前行進……
......
“圣旨到!”
趙得壽一句嘹亮的喊聲,劃破了鄭家宅院的寧靜。
鄭老丈和夫人趕忙從廳堂跑了出來,“梆”的一聲就跪在了趙得壽面前。趙得壽微微一笑,把鄭老丈攙扶起來:“不急,不急,鄭副將,快去把小公子叫來,這道圣旨呀,得他接!”
“嗯,明白。”鄭老丈說罷,連忙招呼兒子鄭明喜去尋小公子,自己則恭迎著趙得壽向正堂走去:“趙公公,舟車勞頓,您先歇息下,小公子馬上就到”。
趙得壽點點頭,說道:“我呀,前幾日來過一遭了。你們還沒回來!”
“接到讓我們回返的消息時,我們正在余安州,往回趕還是需要半把月的。有勞趙公公您了!”
“無妨,無妨!”
趙得壽打量著須發斑白卻身姿挺拔的鄭老丈,說道:“兩年未見,鄭副將依舊精神抖擻,神采奕奕呀!”
“哪里哪里,這太平盛世,無仗可打,陪著小公子游山玩水了兩年,懶散了,懶散了呀!哈哈。”二人一邊寒暄著,一邊走入了廳堂。
鄭明喜的腿像是長了風火輪,蹭就沖出了院子,身姿敏捷地穿過熙攘的街市,直奔向河邊。
......
初夏之時,木桃之花紛紛揚揚,似粉雪飄灑,為河畔鋪就一襲溫柔的粉錦。穿林透葉,斑駁陸離,灑落至波光瀲滟的水面之上,映出一片碎金。
一位白衣少年,正卷著褲管,立于河中,揮劍起舞。
他身姿瀟灑飄逸,招招干凈利落,猶如一條小白龍在歡快地游戲;劍影婆娑,劍鋒劃過之處,留下一道道絢爛的虹光。
水中,群魚緊繞其身游弋,或紅或黑,或白或黃,猶如一環斑斕的光暈。
姜竹銳俯首嘆道:“唉,你們不要圍著我了,小心傷到你們,我今天可不想再吃魚啦!”
可是魚兒們似乎不解其意,依舊不停地往他腿邊湊,時而輕啄,使他癢不可耐。
少年輕嘆一聲,把劍收回腰間的劍鞘,擼起袖子,雙手嗖一下伸向水中。一條朱紅色大魚被他輕易抓出水面,魚尾還噼里啪啦地甩動著,濺他一臉水。
少年抬起了頭,只見他眼如星辰、齒貝唇丹,英眉墨發,好一位翩翩俊美少年郎!陽光灑在他掛著水珠的臉上,像是覆了層金箔,格外燦爛,也映著他額頭一道之字形胎印,閃出熠熠光芒。
此少年,便是姜竹銳,大鈺國皇帝姜廣知的嫡長子。其母焦榕皇后,乃姜廣知的結發之妻。
姜竹銳雖出身高貴,又為姜廣知的福運之子,然,其幼時未嘗溺愛,反遭冷落,養成獨立之性,堅忍不拔。其自幼勤勉謙遜,博覽群書、研習武藝。十三歲還曾隨軍出征邊塞,身先士卒,平定叛亂。軍中百姓,無不為之贊嘆,口碑載道。
及至十五,姜竹銳被送到已經解甲歸田的鄭副將家中,作了兩年平民百姓,隨其父子游歷河山,遍訪民間,體察疾苦,問道江湖。
坊間有詩頌道:
“縱使金軀不嬌養,萬般磨礪出少年。無畏江山多滋擾,大鈺后生足可期。”
......
鄭明喜來到河邊,遠遠看到姜竹銳,俊朗的臉上泛起一絲壞笑。他俯身拾起一枚石子,指尖輕輕一彈,石子便如離弦之箭,“嗖”的一聲擊中魚身。
魚兒猛得一抖,嚇了姜竹銳一跳,手中一滑,魚兒一下子跳回了河里,水花四濺,濕透了他的一襲白衣。
姜竹銳皺了皺眉,雙手叉腰,一扭頭便看到了岸邊的鄭明喜,喊道:“明喜哥,果然是你。看你鬧的!”
“以為你在用心練功,原來是偷偷摸魚呢!”
“我這是在練功呀!”
“哦?這是哪門子功?”
“此乃'無腿獸捉拿大法'!”姜竹銳搖頭晃腦地說道。
“呦呵,此功還用練?你天生便如一大魚餌,各色魚蝦都上趕著追你。咱們這兩年在外,吃的魚還少呀!”鄭明喜哈哈大笑。
“確實。我如今最不愛吃的,就是魚了!”姜竹銳噘噘嘴,一幅嫌棄的樣子。
鄭明喜笑聲漸斂,正色道:“好啦,不再貧嘴。竹銳,趕緊回去吧。趙公公來了!”
“啊?趙公公!”姜竹銳一驚,一個縱步跳上岸邊,套上了鞋靴便向著鄭家宅院飛奔回去。
沖進院門,姜竹銳便喊了起來:“什么事呀?父皇終于想起我來啦?”
聽得聲音,趙得壽呈著圣旨來到了院中,說道:“皇長子殿下,領旨呀!”
姜竹銳與鄭老丈一家,面對圣旨,齊齊跪地,正色恭聽。
趙得壽清了清嗓子,宣道: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
朕嫡長子姜竹銳,生性純良,聰慧勤勉,民間體察已兩載,定已曉民之所需,了民之所想。近日朕身體欠佳,命子即刻回宮,以議立儲之事。
另,鄭青山副將,伴兒有功,賞銀三千,準致仕,顧養晚年!欽此!”
“接旨,叩謝皇恩!”
姜竹銳恭敬地接過圣旨,起身后,目露關切,對趙得壽問道:“趙公公,父皇他圣體如何?病情是否嚴重?”
“待殿下歸京后自會知曉!”趙得壽面色略顯陰沉,語氣淡漠,緩緩而言:”今夜,且與鄭副將告個別吧,明日一早,迎您回京城的車馬就會到了。”
“明日一早?”姜竹銳“嗯”了一聲,眼睛望向京城的方向,興奮與憂慮之情交織于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