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竹銳和鄭明喜一口氣跑回了逍遙閣。
姜竹銳一屁股坐在桌前方凳上，喊道：“快上飯菜，我好餓！”
侍女們匆忙把備好的飯菜一一端了上來，姜竹銳立馬狼吞虎咽起來。
鄭明喜笑嘻嘻地坐在了旁邊：“剛才不是在葉貴妃那吃了飯嗎，怎么還是這幅餓死鬼的吃相?”
姜竹銳一抹嘴，說道：“就剛才那幾口，吃得我好累，沒填飽肚子，反倒耗了我大半的內(nèi)力！”
“哈哈，吃個飯還耗內(nèi)力呀！回來時候不是跑得挺快嗎，內(nèi)力足呢！”
“再不跑，還真讓我把那頓飯吃完不成？”
“可是，貴妃娘娘的請求你還沒回復(fù)呢！”
“這樣的請求要我怎么回復(fù)？這個問題的關(guān)鍵不是蘭錦，而是我。應(yīng)下嗎？讓我承認(rèn)早早就覬覦皇位？不應(yīng)的話，說我沒信心承父皇的重托？”姜竹銳往嘴里扒拉了兩口菜，接著說道：“既然左右回答都不妥，又搞不懂她的意圖，我呀，還是走為上策！”
鄭明喜給姜竹銳倒了一杯米酒，笑著說道：“竹銳，你不是說葉貴妃并非心思深沉之人嗎，怎么在她面前這么謹(jǐn)慎了？”
“不止是在她面前……”姜竹銳把米酒一口飲下，嘆道：“以前是我太小，什么都不以為然，恣意任性。而這次回宮，我感覺很多都變了。我不可能再是那個躲在父皇母后身后的小孩子了，相反，他們需要我站出來，擋在他們的前面……”姜竹銳露出堅(jiān)毅的神情，眼睛里閃出了光。
鄭明喜笑著拍了拍姜竹銳的肩，語重心長地說：“竹銳，你確實(shí)長大了，懂事了！”
姜竹銳愣了下，滿臉嫌棄地一瞥嘴：“明喜哥，你一本正經(jīng)地夸人，真不正常！”
“哈哈！那就當(dāng)我犯病了吧！”
此時，侍女上來通報：“皇長子殿下，禮部尚書孫墨大人到?！?/p>
姜竹銳把筷子一放，嘮叨了句：“唉，就不能讓我好好吃頓飯呀！”
“哈哈，誰叫您吃飯這么遲呀！”話音未落，一位身材微胖、滿面慈光的老官晃晃悠悠地踏了進(jìn)來，笑呵呵地拱手行禮道：“老臣孫墨拜見皇長子殿下！”
“孫大人，無需多禮。快請坐。”說著，姜竹銳便把孫墨拉到了桌前坐下。
姜竹銳望著孫墨，說道：“孫大人，您還是這么精神矍鑠，就是這頭發(fā)白得多了些呀！”
“歲月不饒人呀！殿下您是風(fēng)華正茂，我可是暮景殘光啦！”
“哪里?！?/p>
孫墨捋了下胡子，接著說道：“皇長子殿下，再過兩日將是太子冊封大典，陛下命老臣前來將大典的流程禮數(shù)一一講與殿下知悉?！?/p>
“嗯，父皇和我說了。您講吧，我聽著?！苯皲J拿起筷子，夾起一口菜放入了嘴中。
孫墨看著眼前一桌的飯菜，撓了撓頭，道：“請問殿下，是此刻、此處……講？”
“哦……”姜竹銳想了下，對侍女說道：“快給孫大人加副碗筷！”
“不，不，不……老臣吃過了！吃過了！”孫墨連忙擺手，尷尬地笑著。
鄭明喜在一旁偷偷一樂，說道：“孫大人，您講您的。殿下早就練就了三心二意的本領(lǐng)，不耽誤?！?/p>
“好，那老臣就開始了！”
說著，孫墨拿出了一本厚厚的折子，清了清嗓子，說道：“這太子冊封大典，將向天下昭告吾國之根基穩(wěn)固，帝祚延年，昌運(yùn)福澤。茲事體大，請殿下務(wù)必謹(jǐn)慎對待！”
“嗯嗯?！苯皲J應(yīng)了一聲，繼續(xù)呼嚕嚕地吃著飯。
孫墨翻著折子，說道：“清晨卯時前，文武百官將齊聚于宮門之外，文官面西而侍立，武官面東而侍立。他國使臣，僧，道，耆老侍立文官之南。左右丞相及各部尚書、侍郎等重要官員及侍衛(wèi)司、侍從班則會侍立于永安殿的丹陛之下。
“日出之時，冊封皇太子大典正式開始。
“永安殿燔爐將燃燒檀香，第一通大鼓敲響，旗仗隊(duì)入列；第二通大鼓敲響，文武百官列位，老臣將作為尚寶卿，攜侍衛(wèi)官前往御寶堂奉迎冊寶。
“此時，第三通大鼓敲響，侍儀官將奏請皇帝陛下駕臨大殿，啟請皇太子殿下您，前往宮門處就位……”
鄭明喜放下了筷子，抻了個懶腰：“看來要起得很早嘍！”
孫墨笑笑：“那是必然?！睂O墨繼續(xù)說著：“此時，第三通大鼓敲響之時，引使官將引導(dǎo)百官、客使，僧、道、耆老等進(jìn)入宮門。
“大樂起，旌旗招展，皇帝陛下將在永安殿臨朝升座，大樂即止。老臣將會把奉迎來的寶璽至于殿內(nèi)寶案，詔冊置于冊案。
“執(zhí)鞭衛(wèi)士鳴鞭報時，引禮官將引導(dǎo)皇太子您從宮門處前來永安殿前。
“大樂再起，您需從永安殿的丹陛東階而上進(jìn)入殿的東門，先行叩拜皇帝陛下，而后您需前往大殿前的丹陛拜位。
“宣制官將在這里宣讀詔冊，再之后……”
孫墨滔滔不絕地說著，姜竹銳拖著下巴聽著，眼珠骨碌碌地轉(zhuǎn)。
過了許久，孫墨終于說到了尾聲。
“.…..老臣將奉召書前往宮門之外宣讀，昭告天下。此時，方為前殿部分禮畢。
“而后，太子殿下還需朝謝皇后娘娘，再接受二皇子等王爺?shù)某R。后續(xù)，文武百官將進(jìn)奉賀箋，他國使臣道賀……”
孫墨把折子一合，擦了擦額頭的汗珠，操著嘶啞的聲音說道：“皇長子殿下，大致就這些了。您可都聽到？記下了？”
“孫大人，您辛苦了?？旌赛c(diǎn)水吧。”姜竹銳恭敬地遞上一杯茶。
“不辛苦，不辛苦?！睂O墨微笑著，幾條褶子從眼角一直延到斑白的兩鬢：“殿下，還有何事不明嗎？”
姜竹銳頓了一下，認(rèn)真地問道：“孫大人，聽您講了這許多，請問您認(rèn)為典禮中決定成敗的關(guān)鍵之處為何？”
“您是問……”孫墨皺了皺眉。
“換個說法，您認(rèn)為何處出了差池則典禮將無法進(jìn)行？”
孫墨捋了下胡子，嚴(yán)肅地說道：“以老臣看，這至關(guān)重要之處為兩人兩物——兩人自然是皇帝陛下和皇長子殿下您務(wù)必在場；兩物則為詔冊和寶璽，缺一不可?！?/p>
“不過，皇長子殿下不必?fù)?dān)憂?！睂O墨轉(zhuǎn)而笑著說道：“陛下和您定是會在場的，即便記不清這諸多事項(xiàng)，也會有引禮官提醒您、引領(lǐng)您，不打緊的。至于這詔冊和寶璽，典禮開始前一直會安置于御寶堂內(nèi)，嚴(yán)加看管，禮程之中會由老臣親自奉迎轉(zhuǎn)位，沿途所經(jīng)路徑，也會有侍衛(wèi)警戒，清道止行。”
孫墨拱手作揖：“我禮部必將傾力籌備，禁衛(wèi)司也會盡職盡責(zé)，保冊封大典萬無一失，殿下您就放心吧！”
姜竹銳點(diǎn)了點(diǎn)頭。
“父皇身體欠佳，在典禮中還需多加護(hù)持，不要讓他太勞累?！?/p>
“那是必然，已囑咐趙公公安排侍從小心服侍，還請了太醫(yī)隨侍左右?！?/p>
“好，有勞孫大人了！”
“不敢當(dāng)，老臣職責(zé)所在！”孫墨行了個禮：“殿下要是沒有其他交代的，那老臣就告退了?！?/p>
“好，您慢走?！?/p>
孫墨抹了下額頭的汗，轉(zhuǎn)身大步向外走去，幾步之后，他停了下來，緩緩轉(zhuǎn)過身，意味深長地望著姜竹銳，那眼神中充滿讓人捉摸不透的意味，像是欣慰、像是期許、亦或有些許擔(dān)憂。孫墨再次向姜竹銳深深地行了個禮，隨后向著大門走去。
“這老官兒看著倒是忠厚勤懇！”看著孫墨離去的背影，鄭明喜贊道。
姜竹銳點(diǎn)頭說道：“嗯。孫尚書可是宮里的老臣了，據(jù)說乃開國首功之臣，先皇在位時，他便已就任禮部尚書之職，是先皇最為信賴之人。他為人親和，處事謙抑，做事勤勤懇懇，父皇對他也很信任，百官之中口碑頗佳！”
姜竹銳說著說著又皺起了眉：“不過……”
“不過什么？”
“這次的大典……”
“你還是擔(dān)心會出差池？”
“是的，那些人要對付我，怎么可能放過這么重要的機(jī)會，讓我順利坐上儲君之位呢？即便禮部安排再周密，禁衛(wèi)司再嚴(yán)防，可這在場人員蕓蕓眾多，形形色色，又如何能一一看緊？”
“不用看緊他們，我把你看緊就好?！编嵜飨舶央p手往胸前一插，壞壞地笑了笑。
“放心，我跑不了。哈哈?！?/p>
姜竹銳琢磨了一下，接著說道：“不過，我還有一事必須在此前奏請父皇?！?/p>
“是那賞民之事，想出辦法了？”
姜竹銳微微一笑：“明喜哥真是懂我！”
鄭明喜嘆道：“是呀，你都冊封為太子了，卻還不給百姓一答復(fù)。恐怕，屆時孫尚書在宮門外宣讀詔書時，必定會被扔臭雞蛋！”
“被扔臭雞蛋的是他，但吐沫星子會聚成江海把我淹掉?！苯皲J抬起頭，目光透過門框，望向遠(yuǎn)方的一抹天空：“雖不知我的辦法能有多大效果，盡力而為便是。民之所期必不可負(f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