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竹銳深吸一口氣,松垮地攤坐在寶座上,伸了個懶腰。
“哼,真丟人!”曹安在一旁氣哄哄地說道,“堂堂我大鈺國儲君,竟是一個喜酒好色之徒!”
姜竹銳哈哈一笑:“本宮要是無短板陋習,不食人間煙火,他們豈不憂心忌憚?”
聽得此話,李深旬喜笑顏開地應道:“殿下,原來您那是做給他們看的呀!”
姜竹銳咧了咧嘴。
曹安冷笑一聲,說道:“殿下別以為這點兒小聰明就能應付扶川人,你可知他們獻上的那四個人是做什么的?”
“知道呀,細作!”
“那你還讓他們留下?”
“明面送來,總比暗自潛入的好。只要這些人在本宮監管之內,探查到什么消息,還不是由本宮說了算?”
姜竹銳轉身對李深旬說道:“那兩位女子就領你府上吧,好吃好穿,養著便是,偶爾透些無關痛癢的小事給她們。”
“是!”
“至于那兩位男子……”
姜竹銳瞥瞥嘴,嘆了口氣:“唉,那兩個司同使真是'天高皇帝遠',來我鈺都偷懶享福呢,竟連本宮沒有姊妹都不知道!還說贈給公主,呵呵。”
李深旬說道:“嗯……要說這公主嘛,咱大鈺國可就長公主那一位……”
還未等李深旬說完,姜竹銳瞥了他一眼:“想什么呢!文嫣姑母心智欠佳,且已獨居遠山、遠離塵世那么多年,別弄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擾了她清靜。”
李深旬連忙擦了把汗,說道:“微臣冒失了,冒失了!”
姜竹銳想了一下,說道:“嗯……給這倆男子安排在樂師班吧,平日里撫撫琴、唱唱曲,找人盯著點兒便好!”
“是!”
“對了,扶川的司同使等同于我國幾品官職?”姜竹銳問向李深旬。
“回殿下,約為從四、正五品銜。”
“果然,扶川沒把我們太當回事!派的官員職低粗淺,玩忽職守;派的細作也是徒因其表,實則無物。”
姜竹銳頓了一下,緩緩地說道:“扶川國建國兩百余年,國泰民安,已習慣享受安逸的日子,鮮有外侵他國之舉。加之,兩國間有大漠相隔,通商尚且難,動兵更為不易。此時,他們重在'防'和'守',即便其國富兵強,只要不給他們制造'威脅'之感,兩國便也可相安無事。”
“是,是!”李深旬不停地點頭應和著。
姜竹銳再看向曹安,此時曹安低著頭,默默坐在那里,不再發話,但眼睛嘀哩咕嚕地亂轉,不知道在想什么。
姜竹銳清了清嗓子:“好了,最后一個,宣吧!”
李深旬縷了下袖子,神態輕松地說:“陛下,最后一個是洽格。土地貧瘠,國力衰弱,對我國早已俯首稱臣,不足為懼。”
“是嗎?”姜竹銳反問道:“記得,當年叔父黎王不就是去洽格作的質子?”
“是的,但那是二十年前的事了。當年皇祖、陛下剛剛打下大鈺江山,因久經戰事,國力虧空,兵力不足。面對洽格不斷騷擾,只得用緩兵之計,派去質子。可這二十年間,我大鈺國力興旺,越發強大;但洽格卻是內戰不斷,越發貧弱。他們現在早已不是我們的對手,整日只曉得如何討好我大鈺國。哈哈。”李深旬不自覺地笑了兩聲,得意洋洋。
曹安在一旁冷冷地吐出四個字:“窮則思變!”
李深旬立馬一個激靈,收斂了笑意。
“宣,洽格國使臣覲見!”
只見一個身姿矯健的少年,身著一襲素色青袍,風塵仆仆地走了進來,馬靴上還沾著塵泥。他身后跟著一個老官,官服陳舊黯淡,頭發胡子都已經花白,身體卻看著很硬朗。
這一老一少,走到面前,雙膝下跪,叩首,恭恭敬敬地給姜竹銳行了個大禮。
少年言道:“外臣洽格國詢州世子慕容澤,奉皇主之命,特訪貴國。恭賀太子殿下傾獲冊寶,威名遠博,福澤四海!”
老官附和道:“外臣洽格國禮譽部判書佟守山,恭賀太子殿下!”
李深旬在一旁嘿嘿一笑,悄聲念叨:“判書等同于大鈺的尚書。一個世子,一個尚書,下次是不是要皇主親自來了!”
慕容澤顯然是聽到了,他不疾不徐地說道:“鈺國為我洽格鄰邦,國盛民強,貴國榮冊太子此等大事,必不可怠慢。我乃皇主侄親,為皇伯分擔國事,責無旁貸。至于佟判書,本就是其職責所在,理所應當前來拜會。”
姜竹銳點了點頭,說道:“感謝貴國盛意。免禮!”
慕容澤緩緩起身。姜竹銳打量著這個少年,他看上去比自己大不了兩歲,身材高挑挺拔,面容輪廓清晰,顴骨高突,皮膚像是久經風吹日曬,顯得黝黑粗糙,額頭還有一道疤痕。他的眼皮一直耷拉著,面色肅然,一幅謙恭謹慎的樣子。
慕容澤給佟守山遞了個眼色,佟守山遲疑著從身后提溜出一串用粗麻繩捆綁的鹿角,遞給了慕容澤。
慕容澤把這串鹿角雙手捧過頭頂,說道:“太子殿下,恕外臣疏忽,出使之時未帶賀禮。幾日前路過山嶺,射殺了幾頭梅鹿,特將鹿角作為賀禮獻上,還望太子殿下莫要嫌棄!”
他這舉動可把李深旬及在場的幾個官員逗樂了,嘲笑聲竊起。
“哈哈,洽格果然夠窮呀,連賀禮都拿不出來!”
“作個使臣不容易,還得現去找鹿殺!”
“這樣的賀禮送來干嘛,簡直比空著手還難看……”
這些話傳進耳朵,佟守山面露難堪地把臉扭向一旁,用嫌棄的眼光看著慕容澤。但慕容澤卻不動聲色,一直低垂著臉,恭恭敬敬地舉著鹿角。
姜竹銳朝官員們瞪了一眼,幾人馬上閉住了嘴。
姜竹銳微微一笑,大聲說道:“這份禮我收了!”
慕容澤很是詫異,抬起了頭看向姜竹銳,那雙眼睛如煙波之致,深邃而迷離。
姜竹銳接著補充道:“這些鹿角若作為國禮,自然不太妥。但這并非貴國皇主送出,而是世子殿下親自狩獵所獲,全當是你私人贈予,這份情誼本宮愿受領!多謝世子殿下!”
姜竹銳喚人將鹿角接過,慕容澤如釋重負,臉上終于露出一絲笑意,卻轉瞬即逝。他哐當一聲再次雙膝下跪,行了個大禮,遲遲不起。
姜竹銳詫異地問道:“世子殿下這是何意?”
慕容澤咬著后槽牙,眉頭皺起,說道:“實不相瞞,外臣此次到訪貴國,除了向太子殿下道賀外,還有一事相求……”